第十五回 金马山 群侠挥义剑
2025-05-3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于箫儿赶紧退下中军大帐顶,自己想到,“这种情形,还是得赶紧面见桂王,听听他的心意,趁机察看金马山是否已经有人到来,刚才暗中相助的也没判明是何人。”于箫儿忧愤怀疑下,连翻过十几座营帐,越过了中军大营的里围子,已经到了桂王的御营附近。一看桂王御营的四周,竟是新添了二十余座帐篷,整整地把这座御营包围起来,巡哨的军兵完全是莽应时的部下。那御营中情形,阴惨惨,灯火不明,桂王虽则尚有一营亲信的兵马,但是此时形同被困一样。莽应时统率着这么大的兵力,桂王身边的数百名军兵,哪还值得他一收拾?于箫儿略辨形势之下,看到这里只要闯过缅兵巡哨之处,倒容易走了。那御营中虽有守卫的军兵,莽应时安心背叛,虽则他事情办得严密,但是举动上,谁还看不出来?并且经过前几天周雄夜闯大营被他擒获之下,虽是被莽应时用刑拷问,没问出一些口供来,莽应时更亲自到御营,当面给桂王极大的侮辱。并且以军情紧急为口实,桂王御营中,再不准任意差人往外边去,只要敢违犯军令立时斩杀,绝不肯再稍留情面。桂王已经如笼中之鸟、网内之鱼,哪还敢和他争辩?手下亲信的兵丁们一个个全是灰心丧气,一到夜间,只有四周监视他们的缅兵耀武扬威。这御营中灯火不明,人马无声,静悄悄,凄凉凉,桂王弄到这种局面,真也是英雄末路。

  于箫儿施展开轻身术,把监视御营的缅兵戏弄了一番,闯进了御营。准知道桂王再不会升帐理事了,于箫儿一直地扑奔了他的寝帐前。这里倒还有军兵在外面来回地走着,保护着寝帐。于箫儿停身帐篷顶子,回望四周,见监视的军兵相隔尚远。于箫儿从帐篷顶子上轻轻一纵,落到了寝帐前。守卫的四名军兵各拔腰刀,刚要喝问什么人敢往里闯,于箫儿赶紧地低声招呼:“不要高声,被莽贼的兵丁听见,你们可就没命了。赶紧给我回报一声,我是奉王驾差派,雪山送信的于箫儿回来了。”军兵们见于箫儿身形矫捷,说话的情形又十分郑重,他更没有恶意的举动。他们虽然不知道于箫儿夜见桂王替周雄去雪山送信的事,来人既已站在那里,并且四周的缅兵监视甚严。更知道桂王此时已被莽应时胁迫制住,不敢误事,赶紧进帐回报。

  桂王数日来已经食不知味,寝不安席,自己也是尽力想法要对付莽应时,但是脱身不能。呼援求救更是远水不解近渴,福王远在金陵,台湾的兵哪能够立时借到?忧急之下,夜间哪还睡得着?此时正在帐中背着手地来回走着,忽然守卫寝帐的兵弁进来报告,有人求见,自称是于箫儿。桂王一听之下,惊喜交集,忙吩咐赶紧把来人带进来,立刻把于箫儿带进寝帐中。只这短短几天内,桂王面色惨白,满面忧郁之色。于箫儿行过礼,桂王说道:“小义士,你多辛苦了,你居然能够重回到大营和本爵相见。本爵身在难中,还有你这么个热肠侠骨的人肯来助我,密诏可曾交到伏清帅?”于箫儿遂把到大雪山的经过一字不遗说与桂王,更把伏清帅所给的那件牛皮军书,献到桂王面前。桂王接过去看了看,点点头道:“伏清帅虽是为人还忠直,但是终属客军,他总要想到自身的利害。本爵的事,只有命付于天,任凭安排了。小义士,本爵的事,也只能叫你尽到这种力量,往后的事不是你所能管的了。此番相助之德,本爵倘能脱过眼前这步劫难,将来定当相报。”

  于箫儿看到这种情形,心中实有些不忍了,遂向桂王说道:“小民冒昧地要向王爷说几句话。”桂王道:“小义士,有什么话只管讲。”于箫儿道:“王爷所说听天由命的话,小民认为不当。据小民看,事已紧急,只依靠伏清帅,正如王爷所说,他自身利害恐怕就耽误了王爷的大事。现在也不必再瞒着王爷,适才小民已经到了莽应时大帐,正赶上平西王那里派人前来,虽是他们所说的话听不十分清楚,分明是平西王催促他立时投降。莽应时虽则没有当时答应,他是要察看雪山伏清帅那里的动静。这莽应时是一个贪卑的小人,我想伏清帅进兵他也反,不进兵,也禁不住平西王那里煽惑离间,威胁利诱。他既已这么和清军勾结,王爷非被他所卖不可了。小民最急的是,现在金马山我师父那里一般武林同道,很有能手,为什么到这时,竟不曾派人前来?小民一来是着急愤恨,二来还怀疑着莫非金马山也有变故了。现在小民只有连夜赶回金马山,请一般老师傅们仗义下山,赶紧地设法把王爷救出大营,或者是投奔金陵,或者是投奔台湾,避开眼前这步劫难,将来的事,自有办法。到了这种地步,只请王爷多多忍耐,任凭那莽应时怎样地狂傲无礼,唯有请王爷低头忍耐。只要我把师父、师伯们一般人马请到,他们虽没有力量消灭莽应时的万马千军,还可以把王爷、王妃救出虎口。这件事只有这么做,别无二策了。”

  桂王此时眼含着泪向于箫儿点点头道:“我也想着唯有脱身离开莽应时的掌握是我的生路,不过事情太不容易了。你也看见金沙江上连营数里,莽应时所统率的缅兵,兵强马壮,本爵现在只剩了这一营人马,他们倒还是忠诚护主,不为威胁,不受利诱。那周雄被打得遍体鳞伤,到现在是绝无一字怨言。我这一营兵马,他们也想要舍死一拼,保护本爵夫妇父子闯出大营。这件事我不敢答应,小义士你想,那不是白送性命?本爵不过早死一时而已。小义士既有这般侠肠热骨相救之心,本爵也不能辜负了你的好意。”

  桂王刚说到这,寝帐的后半边,黄缎子帷幕一起,竟从里面走出一个妇人和一个小哥儿,正是王妃和桂王的爱子。于箫儿赶忙行礼,把头低下。这位王妃声音带着微颤悲愤异常,向于箫儿说道:“这位小义士,王爷起兵前后已不下十余年,与清兵转战西南数省,自从两川之败,依为手足的大将李定国、白文选等,全相继战死疆场。现在依靠着异国的人马相助,哪知道遇到莽应时这个贪得无厌统兵将帅,王爷恐怕非要断送在他手中不可了。现在要想保王爷的安全,只有赶紧脱离莽应时之手,此时再想求别处的救援,缓不济急。小义士,只要你言行如一,能够把金马山一般风尘侠隐们请出来,暂时能把王爷救出莽应时之手,将来的事徐作后图,我朱氏一家人死生全在小义士掌握中。”王妃说罢话,竟向于箫儿深深一拜。于箫儿哪还敢答对什么,只有喏喏连声,唯唯称是。这时,这个小太子年只十一岁,竟是走向于箫儿面前,他也不嫌于箫儿那种相貌的丑陋,拉着于箫儿的手说道:“我听说你姓于,很有一身极大的本领,万马千军竟能出入,如入无人之境,你真能够救我们一家人么?小义士,我们父子和老尚书龚彝,倘能由你手中逃得性命,王爷尚能投奔台湾郑成功那里,起兵复仇。于小义士,你可不要叫我们一家人,眼巴巴困死在莽贼之手,小义士,我们能等待你重来么?”

  于箫儿虽则过去奉师命留守京师侦察一切,但是长江上下游闹得天翻地覆,并不是一年半载,对于这位桂王的一切,岂无所闻?“他也是一个很有作为的大明后裔,在长江一带和清兵对峙了不下十年,想不到今日竟落到这般地步。王爷、王妃和这小公子,竟是全向我哀求乞命。我于箫儿一个平民,他们全不用那种贵族的气派对待我,并且师父们更是一心帮助桂王,我倒要舍死忘生赶回金马山,广请一般师父和侠义们,无论如何也要把桂王先救出虎口为是。”遂向小公子道:“小公子只管安心,我于箫儿虽是一介平民,言而有信。只要事情容得我们缓手,我要连夜赶回金马山请他们前来。莽应时不时派人查营,我不能尽自耽搁了,走漏一些消息,就有极大的危险。”

  于箫儿说罢,立即告辞。那桂王和王妃、小公子,全送到帐门口。于箫儿回身一拜,纵岀帐门。现在御营附近守卫的军兵,全知道来人是王爷的亲信人,反倒各自严加戒备。四周监视御营的缅兵,不时地故意用些无味的举动来扰乱他们。于箫儿没费什么事,已经闯岀御营。

  这时已到了后半夜,各营中虽然防守得依然那么严厉,可不像自己初闯连营时,那么严肃了。各处的缅兵虽则仍然是弓上弦刀出鞘地守备盘查,可是不时地交头接耳,互相私语。这种情形,各营中是不约而同。于箫儿看到这种情形,越发惊心了。事情很显然,现在和清兵尚在对敌,竟在一个深夜间,明着接待清营的将官,军情有了变化,所有的缅兵们已经全看出主帅莽应时与平西王勾结,是实情了。于箫儿往外闯着,比较容易多了。到了五更左右,已然闯出莽应时的大营。

  于箫儿真是不敢耽搁,绕越着清兵的阵地,到天明后,已经走出七十余里,好容易才找到一个镇甸。但是一个小镇甸上,哪还有整齐的人家?这一带因为兵连祸接,闹得民不安生,死亡逃散,流离失所,所有没逃走的也全是一般贫寒无力的百姓们。

  于箫儿费了很大的事才换了些干粮,找到一个僻静的所在,只在树林中歇息了一个时辰,立刻起身赶奔金马山。沿途上哪还看得到行人商旅?眼中所望到的就是清兵和走公事的役卒们来往。于箫儿真是昼夜兼程而进,到第三日才赶到金马山。从南山口起,这里已经下了卡子,全由洪缘教下的技勇兵们守着山口。于箫儿一进山口,见到了自己人,这才恍然大悟,莫怪师父这里没再打发人出大营接应,敢情从自己走后,那平西王已经得了报告,成都府举事未成的万善洪缘教,也从峨眉山,潜踪隐迹,暗中跟缀入了云南,更探得在金马山落住脚。平西王吴三桂认定了这般人是将来心腹之患,只为军势紧急,没有工夫办理这件事,现在听得报告,这般人已入金马山。此时平西王身旁尚有勇士保柱师门中晴川派的一干门下,平西王正为的用这般人做自己的死党,好对付万善洪缘教一干叛徒,遂立刻打发他们一共集合了十四名,全是各有一身极好的武功,暗入金马山,要相机下手,消灭这般人。仗着病阎魔谷云峰一入金马山,早已防备到平西王吴三桂对自己不肯甘心,选择的这种地方,地势极其隐秘。赶到来人一往山里蹚,才越过头道卡子,已然把信息递进去。病阎魔因为初入滇中,这个落脚之地万不能移动,侦察来人尚没有发动官兵的力量,这十几个晴川的门下尚能应付。在一夜间,由这病阎魔谷云峰亲自指挥,现在更有天山四义完全赶到,实比较在峨眉时力量雄厚。这一般风尘侠义,各个施展开身手,任凭来人怎样往里闯,只不叫他往里再多走一步,可是绝不和他正式地对面。来人空往里扑了数次,到了黎明弄个劳而无功。天光亮后,这金马山附近一带又没有城镇,来人虽则有势力,也没有地方去调集官家相助,这十几个人就不敢再正式地往里搜索,只要往山里一走,不知从什么地方就发出冷箭。

  这种情形,若非是禀明平西王派大队的官兵协助,要想消灭这般叛徒,非要大举洗山不可,来人终于弄个铩羽而去,可是这一来,病阎魔谷云峰越发地严加戒备了。可是金马山入山的道路太多,各处里全得分布开要紧人率领着技勇兵守卫,更得派岀精明强干的弟兄乔装改扮,分路探查,也要提防着敌人的卷土重来。

  病阎魔谷云峰虽则眼前有这些位侠义道们相助,更有四队技勇兵,可是真要是正式地对抗大举攻山的清兵,力量可实在不够,所以只有严防着敌人前来,时时地避免着正面的冲突。好在山势险峻,更勘察出几处足以隐迹的地方,预备着真个有大队的官兵来攻打时,立时要迁移隐蔽,这一来对于桂王那里可就疏忽了。可也万没想到事情会这么紧急,因为据探查所得,平西王吴三桂出兵屡次失利之下,正在抽调各处的大兵增援布置,那情形分明是要和桂王再决胜负,哪又想到桂王会遭到极大的危险?

  于箫儿入山口后,一处处经过盘查,他越过七道卡子,才到达后山。这里虽则在白日,每一个山头、每一个高岭、林木间全隐伏着技勇兵。于箫儿来到木屋中,病阎魔谷云峰和老义士朱天民等正在议事,一见于箫儿回来,病阎魔谷云峰看到于箫儿面色十分憔悴,就知道这个小徒弟受了极大的苦。于箫儿行过礼之后,遂向师父说道:“弟子奉命入大营,暗中侦察桂王和莽应时的动静。师父,事情现在紧急了,相隔又这么远,尚不知在弟子离开大营是否有了变化?”于箫儿遂把经过的详情,从头至尾说了一遍。所有在座的人,全是十分动容,认为危险太多。可是病阎魔谷云峰听到了师兄白眉叟扎天庥竟是在金沙江上突现侠踪,十分欣幸,认为这位师兄此番岀现,定有一番作为。可是到现在据于箫儿说,御营中绝没见他的踪迹,金马山这里也没见他前来,病阎魔谷云峰同老义士朱天民等彼此一猜测,认为白眉叟扎天庥定已入平西王大营侦察一切。病阎魔向于箫儿道:“现在的事我们真得尽人力听天命,我也知道派你入桂王御营保护,应有二路接应,无奈事出意外,平西王吴三桂竟遣晴川派来金马山扰乱,我们入云南的踪迹,已落在他眼中,此后的情形十分危险,我不得不严加防范,布置一切,所以把事情耽误。你这次能为师门这么尽力,事情办得很好,我们现在有极大失招的地方,可不是在你身上的错误,并且我也没想到桂王会有这种危险。我是恐怕平西王手下有晴川派这般人,我倒防到他派人入御营暗杀桂王,想不到莽应时竟生心内叛,现在你离开桂王左右越发地是我们失计的地方,事势所迫,徒唤奈何。我一生做事,不愿付诸天命,要以人力胜天,哪知道事情有时变化得真由不得你了。你近日来太以辛苦了,你先下去歇息,我们从长计议一番,决定应走的道路。倘若莽应时真个叛乱起来,桂王一家人的死生固然是难保,这平西王吴三桂越发地难除了,可怜西南数省的黎民百姓,越发地要陷入刀兵水火之中。这种浩劫,要想挽回,恐怕不容易了。”于箫儿遂退下来,自己找到清净地方歇息,以解多日来的劳乏。

  病阎魔谷云峰趁着白天,叫弟兄把派赴各处守卫的领队人以及各位教练全召集前来,大家集合一处好商量应付眼前这件事的办法。因为明知道搭救桂王不是一件容易事,“他现在有万马千军包围着,我们三五个人分布不过来,金马山所有重要的人,若是全走了,倘若此时那晴川派不甘心,蛊惑着平西王此时前来抄山,这四百名同患难共生死的弟兄岂不落个同归于尽?所以应付眼前这个局势,所谓棋错一步,满盘全输。这时天山大义士叶白云、二义士方豪、三义士朱洪钧、四义士朱天民,和飞虎队的教练罗信、飞豹队的教练韩剑秋、飞龙队的教练柳昆扬,飞鹰队是由老义士朱天民暂替教练,小侠侯玉昆、天山侠女朱剑英,大家全集合一处。病阎魔谷云峰把眼前的事向大家说了一番,自己的意思认为现在桂王已经临到危机一发之时,桂王此次缅甸国借兵,胜败任何人也不能够认为有十分把握,就让是落个全军覆没,那还是情理之常。现在岀于意外的是,缅甸统兵大帅莽应时生心内叛,中了平西王所用的反间计,他竟甘心背叛本国投降清军,这件事足以牵制全局。这莽应时他一旦率带他所部投降清兵,桂王所有自己亲信兵马消灭殆尽,身处笼中,死生置诸莽应时的掌握,绝不容易再逃出莽应时之手。我们过去何况有一面之缘,并且此人虽是大明后裔,出兵为的恢复他大明的江山。不过这位王爷很是忧民,他从起义师之后,和清兵对抗了多年。他统率的兵马所到的地方秋毫无犯,这种人就很难得了。我们身为侠义道,此番对付平西王也正为的是他把黎民百姓全视同俎上肉,他所率的兵马更是到处里焚烧杀掠。他降清之后,更挟着私心,完全是逞他个人的私欲。我们若容他成了大事,恐怕西南数省千百万黎民,全要死于他一人之手,我们越发地不能不对付他了。可是自从保柱勾结了晴川派,被平西王把这般人一个个收买得甘心做他的死党,这般人全是很厉害的劲敌。莽应时只要叛乱投降到吴三桂身旁时,桂王恐怕必遭毒手,现在我们应该举全力先把桂王救出虎口。但是金马山已不是安全之地,我们还得防备晴川派那般人,我们一切的情形十分严密着。但是从我们才入云南,隐匿金马山不久,我们的行迹就被他得去,现在想营救桂王,也不得不提防敌人早有预备了。吴三桂此时统辖西南数省兵力,威权至大,这是我们不容易对付的地方。我们任凭怎样主持正义,但是我们没有安全落脚之处,他们更能时时发动官兵的力量,我们难道真个形同盗匪一般,任性杀戮么?此番入金沙江大营人去少了,不敷分配,人去多了,这里我们四队弟兄,也是十分危险。我请师兄弟们商量一下,现在我们怎样入手,才可两全?”老义士朱天民道:“桂王被困在莽应时之手,我想那莽应时纵然跋扈,终归是客军,他所统率的又全是缅甸兵马,难道他就真敢背叛本国,永远脱离缅甸,归降清兵么?我认为事情恐怕未必就这么严重。我们不必迟缓,赶紧去几个人,只能够先把桂王接出大营,或者请他到金马山,或是送他到台湾。吴三桂羽翼已成,他现在兵权日重,这次的战乱平定之下,恐怕大清国朝廷那边必要削减他的兵权,那也正是他野心暴露的时候。我们等待着时机,遇到了可下手的时候,再行下手,为黎民百姓除此国贼。我看眼前的事情这么办,也不致有多大的危险了。”天山大义士叶白云微摇了摇头道:“四弟,你把这件事看得太轻了,若是像你想的这么容易得手,谷老师何至于这么犹疑不决?晴川派一般人狡诈多谋,吴三桂更是要剪除障碍,不是我们这般人把自己看得太重了,恐怕那平西王此时把我们金马山这点力量,看成比数万敌兵还重要,金马山只怕不出多日,必有大兵前来洗山,这是必然的事。我们一般人不离这里,还能随时相机应付。这四队技勇兵,我们这位谷老师担着冒险,费尽心力,才树立起来这点力量来,岂忍轻轻地送掉?依我看来,金马山也不是我们长久安身之地。想搭救桂王,必须以全力对付,尚恐不足,我们何不趁这场事立刻发动所有的力量,把桂王君臣救出虎口?桂王的兵力丧失已尽,中原已没有他立足之地,现在他只有一条道路好走,只有投奔台湾郑成功那里暂作缓图。我们此时想动吴三桂也非易事,那吴三桂也不是能共患难的英雄俊杰之士,我们何不随着桂王投奔台湾,暂时藏锋敛锐,静以观变?等待着平西王有变化时,我们趁机再行下手铲除他?现在不这么办,颇有顾此失彼之弊。顾老师,拙见如此,以为怎样?”

  病阎魔谷云峰又向侯远堂等一般人问了问,大家的心意也认为只有这么办,可以保全自己的这点力量。病阎魔谷云峰道:“我得赶奔金沙江,所有我们这四队技勇兵,可不能结队而行。这一带平西王统辖的军兵太多,各路全有他的探马潜伏,我们必须把这四百名弟兄,全乔装改扮成黎民百姓买卖商人、逃荒的难民模样,化整为零,分散开。暗中可得依然有人统率,到时立刻集合起来,仍然为四队有力的健儿,到金沙江附近集合。我们到那里后,分开人入两旁大营,探查动静,以定下手之策。”

  商量好之后,病阎魔谷云峰叫四队的教练把带进山来的粮食,连夜地全做成炒米干粮,每一个技勇兵身上全要带着够五天食用的炒米,所有兵刃衣物,全要十分轻便。好在这四队弟兄从峨眉山暗入云南,已经经过极远的行程,在路途中应该怎样戒备,已经全有了经验。在这半天一夜中,已经全整理齐备,静候着命令,由一般侠义道统率出发。

  到第二日黎明左右,由这一般侠义道亲自在附近一带先清山,把南山口几条道路附近十余里没有官兵的探马等蹚进来,出山口的一段道路,先派出四十名弟兄全散开,在天光也就是朦胧发晓中,一队队地全改扮成农民百姓商家买卖人的模样,三个一拨,五个一伙,从南山口出来,按着指定的道路分散开。每一大队技勇兵,分成十四五队,赶到太阳出来,已经全数离开金马山。这般风尘剑侠,也全改扮成农民船户平常人的模样,纷纷离开金马山,在行程中暗中照顾着四队的弟兄们。好在这一带全在大兵之后,田园荒芜,庐舍丘墟,往往数十里不见人烟,这一般侠义士们,督率着四队技勇兵,沿途上倒免去了许多麻烦。路途上虽然不敢耽搁,但是因为统率着一般健儿们,像天山四义等虽各有一身轻身绝技,全不能尽情施展。那于箫儿还不住地紧催着,这就因为他已经身临其境,看到了危险的情形,倘若是晚到半天,就许弄个劳而无功。但是行程中比较他来时却慢了一天,到第三日计算着不到后半夜,赶不到金沙江口。于箫儿却向师父病阎魔谷云峰请求,自己愿做前站,多赶一程,以了解这么大队的一直地奔到金沙江口的新形势。

  因为这一带到处有山林树木,明清两下的兵马,全是连营数里,各有放哨的军兵们,往往出来数里远,巡查瞭望。并且缅帅莽应时,最近的情形尤其是布置得严密,在他扎营的附近沿山一带,临时配置了许多处瞭望台。大兵驻扎之地,两下又在战争的时候,金马山所下来这四百多人,虽则是全乔装改扮成农民商旅模样,若是走在乡村镇甸还不怎样,这一带数十里内,已看不到人烟,这般人经过看着可十分扎眼,无论被哪边的军兵看到这般人的踪迹也要起疑心。于箫儿愿做前站,先蹚下去察看一下,倒也是办法。病阎魔谷云峰嘱咐他可不准他冒昧地擅自闯进莽应时大营,这般人得分配好了,看临时的情形,再定闯大营的办法。于箫儿答应着,他立刻和大队的人分手,竟是从那荒山僻静处施展开他一身轻身术的本领,一直地赶奔莽应时大营。

  病阎魔谷云峰等对于这一带的地势还不甚熟,只就着于箫儿报告,莽应时大营驻扎附近的形势,知道他大营附近有一道大岭,上面已经有莽应时安置的瞭望台,那道岭据说名叫黑风岭。病阎魔谷云峰和天山四义们商议着,这四百名技勇兵绝不能在露野中停留,到达莽应时附近时,必须找到掩蔽行迹的地方,虽是带他们前来,不到不得已时绝不愿意叫他们蹚危履险。技勇兵虽是久经训练,比起平常大营军兵来,真可说是以一当百,可是真要是凭着四百名技勇兵,真要对付莽应时数万大兵,谈何容易?所以只能看当时的情形,再定下手之策。因为计算的道路,得深夜中才能赶到,但是行程中,计算得不能那么准确。

  病阎魔谷云峰也是紧催着技勇兵的教练们督率弟兄紧往前赶,也好早早地觅得栖身之地。好在这一带,除了临时找那大树林的地方略微歇息一下,也没处找村庄市镇。沿途上绝没有什么耽搁,到了夕阳下山时,离着莽应时大营尚有四十余里,病阎魔谷云峰等算是放了心,计算着二更左右可以赶到黑风岭。一队队技勇兵分散开,在黄昏时歇息一下,用所带的干粮充饥。在天黑下来之后,这四大队已经不用像先前那么分散了,改成了八队,五十人一拨,每一位老师父督率着一拨技勇兵。黑沉沉旷野中,连个犬吠的声音全听不到,野地里风高,走出约莫有二十余里路来,一阵阵地送过来江涛之声。

  到起更后走到一个小山边,天山大义士叶白云向病阎魔谷云峰道:“按现在的路径来看,离着莽应时的大营可就不远了,提防他的哨马巡查。”病阎魔谷云峰道:“我也是这么想,你看前面这段山道是个很好所在,叫弟兄们脚底下放慢一些,我们登高一望,足可以望到大营的灯火了。”病阎魔谷云峰说罢,立刻吩咐飞虎队教练罗信赶紧通知前面的三队技勇兵,顺着山边略缓一些往前蹚。病阎魔谷云峰、大义士叶白云、四义士朱天民相继地直扑这座小山头,猱升到上面,往南望去。黑沉沉一片旷野,只是目力所到的地方,没有一点行迹可辨,虽然说相隔很远,但是他大营连营数里,更在高处设有许多处瞭望台,纵然看不真切,那号灯的光亮总可以在黑漫漫的长空现一些行迹。彼此在怀疑之下,颇疑心把道路走差,方向不对。好在是一个晴天,满天星斗,足可以辨别方向。病阎魔谷云峰向大义士叶白云道:“这事情太怪了,两军对阵,相隔不到四五里,怎么我们眼中竟望不到一些灯火之光?只怕事情要有变化了。”四义士朱天民道:“此处山头虽是高出地面三十余丈,前面难免尚有大树林和突起地面的高岗阻隔,我们不能耽搁,往前蹚下去,离得近了,就可以看出真实情况了。”

  病阎魔谷云峰等赶紧翻下山头,仍然督率着大队技勇兵往前进。往前又走出四五里来,突然听得前面有人在呵斥,病阎魔谷云峰等赶紧飞身迎上前去,恐怕遇到了巡哨的军兵们。谷云峰等往前迎过一箭多地来,前面呵斥之声已止,一条矮小的黑影如飞而至,眨眼间已到近前,敢情正是做前站蹚下去的于箫儿返回来了。他来到师父面前,喘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病阎魔谷云峰一看到徒弟这种情形,就知道事情有了重大变化。

相关热词搜索:峨嵋双剑

下一章:第十六回 莽应时 叛变劫桂王

上一章:第十四回 于箫儿 雪山送密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