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天山叟 入川访群侠
2025-05-3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病阎魔谷云峰这才知道是二义士镇八方方豪、三义士金刀神箭朱洪钧。这时,那二位风尘大侠,率带四弟子来到了银髯皓叟叶白云面前恭行大礼,大义士银髯皓叟叶白云忙拱手道:“师弟不要多礼。”四弟子齐跪在师伯面前叩头道:“师伯一向安康,弟子等久未恭承教诲了。”当时这位终南大义士银髯皓叟叶白云笑吟吟地伸手相搀道:“不要多礼了。”四弟子起来恭立一旁,由叶白云给众人引见过。病阎魔谷云峰向众义士及暨少义士们诚恳地致辞,表示自己景仰之意,这才请天山的三位奇人往大殿里待茶。

  这时已是鸡声报晓,曙色透窗。茶罢,叶白云问二位师弟自下天山后的际遇与来川中之意。金刀神箭朱洪钧道:“我们弟兄自分手之后,我们两人遂够奔了北京城,沿路上倒还做了几桩为黎民百姓雪不平、伸冤抑的事,直到了燕京。我们在京师潜踪隐迹百余日,知道摄政王多尔衮炙手可热,他能左右朝廷大政,我们遂设法入摄王府,明虽做他爪牙,暗中却借他之力雪了不少大仇。近来朝廷屡接密报,说是平西王吴三桂阴怀不轨之心,安心要攘夺大位,摄政王引为心腹大患,誓除此贼始甘心。可是又因为他兵权太重,远在天南,倘不秘密图谋,先走漏一些风声,定要先受他之害,那时大江南北的军事定受影响。所以摄政王多尔衮自从接得这种情报之后,日夜筹思,誓除平西王,后来无计可施,只可走这暗箭伤人之一途,遂以重赏买我弟兄做他的死士,令我弟兄潜入川中取吴贼的首级,明着却反施厚恩笼络他,好让他不疑。我弟兄来到川中,听得朱师弟已在吴贼处卧底,这尤使我们欣幸到万分。及至来到成都,恰值朱师弟起义除奸之后,我们因为不深知这里虚实动静,没敢贸然下手,这才探得朱师弟已奔峨眉,我跟踪赶了来。不料师兄却先我等而来,我们此番聚首峨眉山,这倒是非始料所及了。”

  这位金刀神箭手朱洪钧滔滔不断地把话说完,银髯皓叟叶白云点头道:“这倒是极好的机会,我们此番定要把这件事办出个结果来。平西王足智多谋,更有许多的江湖异人做他的死党。我们朱师弟与谷老侠客功败于垂成,就是被这群死党所累,欲除此贼,必须先去他的爪牙。师弟未来时,我们正为此事计谋,因为那平西王最倚为腹心的勇士保柱,实在非常了得,此人武功出众,艺业惊人,乃是南海晴川派的弟子,甘心为虎作伥,辱没镇南侠的清名。我们计议是先从他身上入手,只要除了此人,平西王正如失去一条膀臂。”银髯皓叟叶白云说到这,终南大义士镇八方方豪道:“这镇南侠可是那知机子祝晴川吗?”银髯皓叟叶白云道:“不错,正是此人,师弟谅该知道他的来历。”镇八方方豪道:“小弟在燕京曾遇着他四弟子白衣秀士尹南源,深知这祝晴川派的门户戒规之严,所有他门徒散入江湖的全守身如玉,不敢有丝毫越礼悖道的行为。这位白衣秀士尹南源曾做了几件侠义道所做之事,故此小弟十分器重他,跟他结为莫逆之交。现在既然有他掌门大弟子保柱作祟,我们倒不好不先从他身上下手了。据我看,若去南海访这位晴川派镇南侠,不要太信任他准能够主张正义,我们从白衣秀士尹南源口中听得他说过,这位镇南侠虽则是侠肝义胆,以道德束身自爱,可是有一种短处,就是爱护短。凡是他本门弟子以及师兄弟,最忌别派讲他的长短,他是只许自己责他的门徒不是处,可怕他人说他门下的是非。我们此去若能善言解说,或者能够把此事和平解决。倘若他再护起短,就许弄僵,我们就谁也无法转寰。”天山大义士银髯皓叟叶白云含笑道:“愚兄大意,不过为的全是江湖同道,何必自己与自己先多结些梁子(江湖术语谓结仇曰结梁子)?祝晴川能够不忘本来面目,我们两派无不可从权,无不可商量。他若敢以势力欺人,不顾道上同源之意,那只好分一分谁家门户能掌东南半边天,天山四义是否易与之人了。”病阎魔谷云峰道:“老义士不要以他为念,我们见机而作,只要人能容我,我们又有什么不能容人之处?到南海见事做事吧!”

  彼此谈论会子天下大势,提到一般贪心利禄、剥削民脂民膏的文武大臣们,这般侠义士们全慨然作色,有剑拔弩张之势,全是誓欲得这般贪官污吏而甘心。跟着技勇兵开上酒饭来,大家全是满腹牢骚,一腔悲愤,遂借酒浇愁。镇八方方豪是斗酒入喉,尤其语言豪放。盛筱川等见这般侠义士气壮山河之情,尤令人起十分敬爱之心,越发地一心归附、至死不变初衷了。当时这几位江湖异人越饮兴越豪,越说越对脾气,这位大义士银髯皓叟叶白云饮到微醺,举杯向老剑客谷云峰连连让酒。病阎魔谷云峰道:“老义士量大兼人,谷某实不胜酒了。”大义士银髯皓叟叶白云掀髯狂笑道:“云峰兄,我们今日不醉不休,这才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们是各人各得尽量。老朽是借他人之酒,浇自己的块垒,老朽哪得不饮呢?各仁兄你看,贪污遍朝野,宇宙一腥膻,天下哪还有一块干净土?”病阎魔谷云峰道:“该饮该饮。”跟着连饮了三大杯,立刻彼此全有了醉意。

  正在酒阑席散之时,忽然有技勇兵进来报告道:“跟龙头教掌回,现有总辖部的教宗老义士朱天民教宗回来了。”老剑客病阎魔谷云峰立刻含笑站起来道:“老义士回来了,我们赶紧迎接才是。”这位老剑客病阎魔谷云峰一站起,所有本坛下的教宗们全站起来,跟着往外迎接。才来到院中,只见老义士朱天民跟侠女朱剑英、铁臂苍猿侯远堂、侯玉昆全进来。病阎魔谷云峰道:“侯老义士多辛苦了”。铁臂苍猿侯远堂道:“为自家事何言辛苦二字,我们是理应效力于教坛,何况又为蠢子呢?”病阎魔谷云峰道:“侯义士不要这么客气,我们万善洪缘教下的教徒,只盼着能够保全英字坛的实力,永久在川中树立着。我们上自龙头教掌,下至坛下弟子,不为他人所制,不落于他人之手就是我等本愿了,何论亲疏远近呢?”铁臂苍猿侯远堂点头称是。病阎魔谷云峰又向老义士朱天民道:“朱老义士此番下了这么大辛苦,谷某是不便客气,老义士现在有一桩可喜可贺的事,此番天山四义齐聚峨眉山,这不是非常可贺吗?”老义士朱天民闻言也非常惊异,遂向病阎魔谷云峰道:“敝师兄到了,小弟已尽知。听龙头教掌之言,莫非我们二师兄、三师兄全来了么?”病阎魔谷云峰道:“正是。方义士和朱义士光降峨眉,足为山林生色。”老义士朱天民道:“不敢当。”

  病阎魔迎着大家往里走,赶来到后面大殿,天山大义士银髯皓叟叶白云、二义士镇八方方豪、三义士金刀神箭手朱洪钧,全在月台上站着,一干弟子侍立两旁,所有那本坛下的技勇兵也在月台下两旁侍立。老义士朱天民抢步上了月台,向上给三位师兄行礼,站在银髯皓叟叶白云等后的众弟子等赶紧地紧走了几步,向东西两面退出数尺去,全是不敢站在那里,恐怕恩师怪罪自己不知礼。所有本坛下技勇兵等全暗中深服这种正大门户中,规矩极严极正。要按年岁是大义士和四义士最大。这真是按着练武的入门先后为规矩,先入门的为师兄。朱老义士竟跪倒给师兄叩头,这么知礼越发令人尊敬,不提技勇兵们暗中赞叹。

  且说老义士朱天民给师兄等行过礼,那大义士的徒弟路建邦、申杰,二义士的弟子冯元龙、金汇川,三义士的弟子罗鹏飞、姜世隆师兄弟六人全给朱天民叩头,侠女朱剑英也过去给师伯叩头。铁臂苍猿侯远堂率儿子侯玉昆给师父银髯皓叟叶白云叩头,又请恩师向二位师叔引见了,铁臂苍猿侯远堂给二师叔、三师叔全叩过头。

  这侯远堂当年拜天山大义士银髯皓叟叶白云是在辽东,自己是始终没上过天山,所以连三位师叔全没见过。在初到山西来时,在清平驿与四师叔老义士朱天民还险闹了笑话,今日在此与二师叔、三师叔相见还算头一次。铁臂苍猿侯远堂的出身与根基前文已表过,不必细说。

  且说当时互相见过礼之后,天山大义士银髯皓叟叶白云很注意侯玉昆的面貌,细细地打量了一番,遂向玉昆问道:“玉昆,你臂上伤痕是何人所伤?”侯玉昆忙答道:“徒孙是随着老剑客起义,在王府被昆仑子方化雨所伤两次。被勇士保柱的党羽包围,徒孙又赶上落了单,才被他等所伤,带回成都。他们是想从我口中取供,幸而是师叔和家父赶到,这才把徒孙救了出来,要不然徒孙的性命就有些难保了。”当时这侯玉昆说到这,老剑客病阎魔谷云峰遂向老义士朱天民问道:“老义士此番搭救玉昆大约颇费了不少事吧!”老义士朱天民遂把搭救侯玉昆的经过说了一番。

  老义士起身后,一计议掳劫侯玉昆的定系那勇士保柱所为。勇士保柱是平西王吴三桂的左右臂,他们是寸步难离,若想找着侯玉昆的下落,只要找着平西王驻节的所在就找着他了。当时这位老义士跟铁臂苍猿侯远堂、侠女朱剑英,一同跟踪踩迹地追赶勇士保柱的这队官兵,可是直到天明才追着一些踪迹。所有来的这伙官兵,全是便衣短装,赶到了成都,那些官兵全奔了都督府。这位老义士朱天民授意铁臂苍猿侯远堂要在晚间动手,老义士跟侯远堂、朱剑英遂在城外的一个酒肆中消磨了一日。因为城中是在变乱之后,所有各商家住户全在惊魂甫定余慌犹存,白天是不得不开门出来应市,可是城中大兵云集之时,商民百姓全是受十分的骚扰,一到日没就四门紧闭了,晚间查街的兵士接连不断地,差不多所有的街道上全布置了军兵。老义士朱天民想着城中危险,自己又是万善洪缘教的教宗,认识自己的太多,若是白天进城,十分危险。

  在城外耗了一天,赶到夜晚也就是将将起更,混进城来。进得城来,一看街上的情形实在太差了,若是在先前,成都城内六街三市何等的繁华,看看如今是一片凄凉景况,商家住户全早早地关门闭户,街上连一点灯光也没有。只是巡更查夜的兵士,奉官衔灯一队接一队地梭巡着。在城头箭楼上,俯瞰全城里,倒是令人注目,因为城中除了几处官衔灯火之光,凡是商民,没有一家点灯的。平西王起建的那片行宫,已被洪缘教起义时烧成一片焦土,所以把繁盛的行宫全化为灰烬,别的地方更不用说了。

  当时老义士朱天民带着铁臂苍猿侯远堂、侠女朱剑英进城之后,先从城守营的驻防的营盘查起,所幸还没费事,探明平西王吴三桂暂时驻扎在都督府。所有自己的亲信大兵,全调到城西近郊,在城西连营十里。他的意见不想久驻川中,要想取两广之地做根据地。

  老义士在城守营探明了平西王的下落,这才一同够奔都督府。这里的道路,这爷三个全熟悉,毫不费事找到了都督府,只见这一带防得更加谨严了。因为平西王令调自己亲军五千名进城,保护都督府以防意外,连营城司防,以及小武职官,不是自己亲军大营里派出来的,全得调出城去,可不算他们怕他们再变心,全叫他们到大营效力。这一调动,所有成都城内满是他自己人,况且老义士等来至都督府前,隐身在民房之上,见府前的形势,好生威严,在东西辕门前有两大队兵丁扎着营帐驻守,每一队兵士全有四名小武职官统带。在辕门内,单有弓箭手四十名,新修的箭楼子十二座,摆在东西辕门内。这种箭楼子是川中特有的,这种防守的工具,形同一座宝塔,可是高只一丈八尺,可以在里面站三层人,每层有四只箭眼,一放箭就是十二支,能射敌人,可不怕敌人的箭反射来,并为是掩护下面的步兵。这时川中土民们仍照着碉堡造的,官家便利,宜于守卫,所以适用。

  这位老义士朱天民既见他这里有这么森严的守卫,遂率领着铁臂苍猿侯远堂、侠女朱剑英,绕着都督府的西边墙壁够奔后面。侯远堂随着老义士的后踪赶奔了内签押房,只见所有内签押房、花厅等有人,只是不见平西王踪迹,连勇士保柱也不见。老义士们赶来到外签押房,只见这里差弁出入的人很多,灯火辉煌。老义士伏身在对面的房坡上,跟着见差弁们全是副参游都守,千把外委,满是挎腰刀在走廊前站着,牛角灯足有二十多对。所有挎腰刀的武职官在这里站着,连大气不敢喘,肃然地伺候着,就知道一定是伺候着平西王了。果然不出所料,就在这老义士到这里时,后面如飞地跑过两名穿四开禊浅灰袍的差弁过来,向值差的武官们喊道:“王爷下来了。”就这一声招呼,只见所有值差的武官,满肃然直立伺候着。只见从后面过来了两对掌着纱灯的,先走到了廊子前石阶两旁。

  工夫不大,又从后面出来八名差弁,每人掌着一只纱灯,分为两行。这八名差弁在两旁,当中却是一众侍卫官,满是大清国官服,蓝色四开禊的袍子,蓝丝板带,挎腰刀,全是纬帽鲜红的缨子,蓝顶花翎。八位后面却有一人,不穿官服,随在八名侍卫官的身后,形神潇洒,颇有傲视一切之态,这人正是勇士保柱。保柱过去方是那平西王吴三桂,身旁单有四名近侍太监,随着来到了这座签押房前。只见这里侍卫的武官,全跪拜地迎接,平西王只把头微点了点,步履从容地走进了签押房,这些官员们才贴近了步廊站立伺候着。老义士朱天民暗暗示意铁臂苍猿侯远堂跟侠女朱剑英,要格外小心,因为大敌当前,不容漠视,好在铁臂苍猿侯远堂跟师妹朱剑英,全认识保柱。

  这师兄妹伏身在屋脊后,静看动静。只见平西王吴三桂进签押房,落座之后,统兵大员全进去参拜了王驾,计议了一番军国大事,赶到计议完了政事,只听站在签押房门口的弁勇向外面廊下站的弁勇们一叠连声地向下招呼道:“把反贼侯玉昆带上来。”下面答声“是”。只见有四名佐杂官带四名弁勇掌着两只灯笼,齐奔了后面。铁臂苍猿侯远堂凑到了那老义士面前,低声说道:“我们何不趁此时跟那弁勇们到后面,看看把玉昆囚禁在哪里,相机动手如何?”这位老义士朱天民低声答道:“囚禁玉昆的所在,防备绝不会松懈,我们倒要看看他把玉昆劫来是何居心,怎样对付?他既是敢明着掳掠,我们倒要从他手中明着弄走,那才叫他认识我们万善洪缘教下尚有能人,远堂,你看这么办怎么样?”铁臂苍猿侯远堂道:“谨遵师叔之命。”说到这,立刻仍然伏身在暗处静看下面。

  工夫不大,只听得西墙便门中一阵脚步声中夹杂着哗啦哗啦锁链子的声音,老义士等注目看时,只见从后面走过来的正是四名佐杂官跟那四名弁勇。头里两名弁勇,低举着两只灯笼,由一名弁勇牵着铁锁链,侯玉昆是被一条大锁链锁着脖颈,手铐脚镣全砸着,一迈步铁链子一响,跟着那弁勇牵着奔签押房。铁臂苍猿侯远堂不禁动了父子之情,正是爱子陷身狮吻下,英雄哪得不伤情?

  且说铁臂苍猿侯远堂见爱子铁锁啷当,十分难过,恨不得立刻下去,把群官员弁勇全杀死,以为儿子报被辱之仇。老义士朱天民已看出铁臂苍猿侯远堂有些按不住火了,遂悄悄移动身躯,到了铁臂苍猿侯远堂身旁,轻轻地扯了侯远堂一把,微把头摇了摇。正好侠女朱剑英也亮剑在手,就要动手,这一见父亲拦着师兄,遂也不敢贸然地动手了。铁臂苍猿侯远堂也俯下身去。

  这时,见下面的武职官全雁翅般地排开,只见平西王吴三桂步出签押房,走廊下给设了公座,所有八名侍卫官满站在了平西王的背后,是紧靠着隔扇。那勇士保柱紧站在了平西王的身后,一般偏裨牙将们全站在廊前,牛角灯全点得非常光辉耀目,当时这种威风,不亚于天子的威严。

  这位平西王吴三桂入座之后,立刻由侍卫官姚鹏到了那王驾面前,低低地说了两句,跟着向廊下高声说道:“带乱党侯玉昆。”下面的值差弁勇答了声“是”,跟着一阵铁链子声、镣铐震动的声音,正是那弁勇拉着侯玉昆往上走。到了那廊子前,上了石台阶,拉着锁链子的弁勇立刻向上单腿一跪道:“报,侯玉昆带到。”这名弁勇把链子头一扔退了下去,两旁侍卫官们喝了声:“跪下。”立刻下面又答了声“跪下”二字,这种声势是非常壮丽。哪知侯玉昆是面不改色,形神非常镇定,绝不带丝毫惶恐的神情,这么呵斥着,侯玉昆是如同没听见一样。跟着有两名守备是统率禁军的,在这里值差,见上面呵斥这名奸细下跪,哪知他是也不跪也不理,两人巴结差事心胜,紧走了两步,来到侯玉昆身旁,立刻用那狐假虎威的态度高斥道:“乱党!你太也地大胆,王驾的天威就在面前,你还敢这么狂妄,你是不要命了。赶快跪下,免得老爷们敲折了你的狗腿。”这两位守备一递一声地这一呵斥,侯玉昆不禁冲冲大怒,立刻面色一红,瞪眼骂道:“走狗!你何必这么狐假虎威地吓唬你家少侠客爷,少侠是刀山剑树火坑油锅全见过,你想用这种狗屁不如的话来吓唬动了你家少侠,你是瞎了心。我侯玉昆是侠义道的后代,岂把你等这种走狗放在心上?再敢多言,莫怪少侠可要骂你了。”

  这两位守备被侯玉昆这句话骂得几乎气死,本想先把侯玉昆暴打一顿,只是平西王在上面坐着,自己哪好那么自找钉子碰?正在进退不得之际,平西王在座上一拍公案,喝问道:“呸!大胆的乱党,你小小年纪竟敢这么目无法纪,安心造反。如今被获遭擒,还敢这么大胆。来,把他拖下去,先重打他四十大板。”下面弁勇们答应了一声,这就过来四名弁勇,伸手就要往下拖侯玉昆。侯玉昆往旁一闪,嘿嘿冷笑了一声道:“你们先不要这么侮辱你家少侠,我有话讲完了,杀剐存留任凭你等。”

  当时这四名弁勇也不敢过行地逼迫,遂缩住了手,望着上面等候王驾的令下。这位平西王吴三桂又把公案一拍道:“乱党!你敢在本爵面前撒野么?你可知本爵掌有生杀的大权,就是把你乱刃分尸,只怕你有冤枉只好到阎王殿前去申述。本爵姑念你年幼无知,受人诱惑,不明利害,甘心从匪。你只要从实把你是被何人所诱,共有多少同党,你们领袖除了万善洪缘教的教徒尚有多少领袖,在何处潜伏,谋刺本爵此出于何人之意,一一招来,本爵网开一面,放你逃生。你只要敢倔强,本爵可要把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那时后悔便迟了。讲!”侯玉昆听了平西王吴三桂这片话,不由得哈哈一阵狂笑道:“吴三桂,你不要用这些花言巧语来向你家少侠客诱供,我侯玉昆是磊落光明的侠义男儿,没有那种诡秘的行为,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如你为臣不忠,为子不孝,如今拥兵在川中,吸尽民脂民膏,供你一人的淫乐,岂不知天下尚有志士,人心未必尽死,我们是为四海黎民雪愤。你是及早地猛醒,率所部健儿为国家平匪安民,不要妄想做皇帝的美梦,置生灵涂炭于不顾。你若是执迷不悟,只恐怕天下的百姓全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千夫所指,无疾而终,只怕就是骂也要把你骂死了。”当时这侯玉昆一番话说得气壮山河,毫无畏惧之色。这时连老义士也十分赞叹,侯玉昆这点年岁,居然当着一位藩王面前,把死生置之度外,骂得吴三桂痛快淋漓。那平西王在座上冷笑一声道:“很好,你才不愧男儿汉了,你既这么数本爵的罪状,本爵问你是何人指使而来,你们洪缘教究竟有多少人,你为何不敢讲呢?”侯玉昆从鼻孔中哼了声道:“少侠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侯玉昆是辽东皮城人,我父名铁臂苍猿侯远堂,吴贼你总该认识吧。我全家俱死你手,我父子法场脱身,逃得性命,大仇未报,焉能与你善罢甘休?不过我身为万善洪缘教弟子,岂能把切身之痛忘了?只为国家大计为重,只要你肯悔过,痛改前非,为国为民,我们定当把私仇搁起。你若问我们现今有多少人、教坛在何处,你就不必问。普天下的黎民全是你的公敌,到处皆是教坛。你就是把你家少侠杀了,所死者不过是侯玉昆一人,跟我等志同的尚有千万人。你纵然奸诈阴谋,也难杀尽了天下人。我侯玉昆是秉忠心怀赤胆,既有私仇,又为公愤,还用什么主使、教唆、威逼、利诱,我这全是坦白无私的实话。你要杀要剐,你自有权衡,再问我其他,我是一概不知,你就不必费事了。”

  侯玉昆是侃侃而言,所有平西王驾前的一般爪牙,没有不暗中赞成的,全赞美侯玉昆一个年轻轻的人,居然能够在这种威严堂下视死如归,痛骂平西王,气壮山河,令人可敬。平西王此时也想起,“这侯玉昆就是在蓟辽镇任上总兵侯远堂之子,他父子法场脱身,逃出自己掌握,虽曾各处严拿,日久也就把这事置诸脑后了。乃不料竟来到川中,勾结万善洪缘教,阴谋图我。那夜在行宫,险些丧命在此子之手,如今落在本爵手中,我不斩草除根,终成大患,放虎归山,终久能为害。”自己想到这里,一声狂笑,顿起杀机,叫道:“侯玉昆,你不用口若悬河,本爵好好问你,你绝难招认。本爵那夜险遭你毒手,今夜你想逃出本爵手去,除非是日岀西方,扭转乾坤,那才是你逃生之日。来!先把他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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