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泄密谋 倒反成都府
2025-05-3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万善洪缘教龙头教掌深宵集议,认为事机已迫,只有赶紧举事。因保柱已生猜忌之心,此人终为大患。这时忽然华统带到,所有坛下教练及弟子全严加戒备,以防不测。

  这时二次执事的又进来报道:“跟总教练回话,华大人在讲武堂的门外,请总教练答话。”病阎魔谷云峰心中一动,暗想:“莫非华统带是来捉老夫么?他若没有别的举动,老夫念他平日相待,不以俗子目我之情,我绝不肯过分地与他不利。只要他若是当真奉平西王之命来擒拿我等,那我可要对不起他了。”自己一边思索着,拖步出了讲武堂的门口,果然见华统带带着护勇掌着灯笼,站在那里等候着自己。病阎魔谷云峰遂向前说道:“大人怎么夤夜之间至此?不进演武厅,可有什么军情紧急之事么?”华统带道:“事已至此,我也不便相瞒,刚才有人在王驾前进了谗言,说是总教练有勾结杨提督,共同谋叛平西王之意。王驾对于这种谗言,很有几分相信。因为这个进谗言的人说得绘声绘色,好像亲眼得见似的。可是王驾仍不敢造次,秘谕本统领监视着武卫军,并且连总教练全背了嫌疑。据我看这分明是先离间我们跟王驾,他们散布这种流言蜚语,就为把我们势力先消灭了,他们才下手。本统率领武卫军已非一朝一夕,我们彼此全是推诚相与,何尝又丝毫隔阂?如今王驾发布这种乱命,我岂能抛却我们往日的友谊,就顿成仇难了么?我华云鹏尚不至那么糊涂,所以今夜绝不肯领王驾之命,好在他只云监视,尚没有说拿办,事尚可图。我准知道总教练对王驾绝无二心,故敢相告。据我想这不过是王驾轻信谗言,才有这一招之错。少时总教练你仍然按着本统领适才所说的一切去照办,王驾再知道,也就知道是他自己错了!”病阎魔谷云峰忙一躬到地地谢过华大人关照之情,维护之谊。华大人还礼道:“总教练不必客气,你我全是在王驾前效力当差,但盼不要出这种意外事最好了。”

  总教练病阎魔一看华统带这种意诚信厚,古道热肠之情令人心感。当时病阎魔谷云峰对华统带深致谢意,华统带刚交派完了,外面守卫教练处门口的技勇兵进来说:“现在有禁卫军统带周大人请华大人赶紧到侍卫处,王爷要夜审杨提督。”华统带一听,立刻向总教练病阎魔谷云峰道:“总教练你不要心存芥蒂,依照所交派的办理,一切事自有本统带担待。”病阎魔唯唯称是,立刻把这位华统带送走。

  病阎魔谷云峰复返到讲武堂中,向技勇兵道:“弟兄们可曾听见了?他们处心积虑想除我们全军的性命。华统带虽非我们万善洪缘教中人,倒很有江湖的义气,情意殷殷令人可感,我们倒要保全他为是。现在我们两下里是各走极端,势难两立,唯有拼却性命换得未死的生机,除却吴贼,才有我们的生路。弟兄们谅也知道此意,不用我再说了。”病阎魔谷云峰刚说到这句,突然把话锋顿住,凝神屏息地注目看讲武堂的门口。老义士朱天民似乎也听见了外面的声息,本是站在老剑客病阎魔的身旁,一纵身脚下一点,嗖的急如飞隼已经到了讲武堂的门口,喝问:“房上什么人?”在这呵斥中,就是檐头上一团红色的东西飘然落到了门外,待到落下来这才全看清了,正是天山侠女朱剑英。老义士朱天民啊了一声,很带着一种惊异的神色道:“英儿!你这么大胆,却在这种时候岂不易露了行藏么?”这时天山侠女朱剑英从容不迫向父亲万福行礼,走到老义士的身旁低低说了几句话。老义士点了点头道:“龙头教掌现在里面,你可去报告他们。”天山侠女朱剑英随着走进了讲武堂,跟着到了讲武堂台前,向总教练病阎魔谷云峰行礼毕,说了声:“报告。”可是底下的话并不说了。总教练病阎魔谷云峰道:“剑英你近前来。”跟着侠女朱剑英上了讲武堂的台前,总教练病阎魔谷云峰道:“有什么事自管明言,现在所有武卫军中全是我们万善洪缘教弟子,没有怀二心的,你尽管说吧!”侠女朱剑英这才说道:“弟子今日侦得平西王听信勇士保柱谗言,猜疑到武卫军军中不是隐藏着明室遗臣,就是为清廷的奸细,要不利于他。关于杨提督献酒下毒药之事,疑窦丛生,很有些个风传疑忌,保柱请平西王要严审杨提督,审明了他这酒的来源,以及把交到后是何人监收,保存后有没有下毒药的痕迹。并且密谕禁卫军要暗中监视武卫军,那时一奉到王爷的谕旨,就要雷厉风行地查办武卫军,不令有一人漏网。”

  当时侠女朱剑英把话说完,病阎魔谷云峰冷笑一声道:“好了!你能尽忠报效万善洪缘教,侦得这种机密要事,实在难得。本教练也有风闻,正与你所说的相符。此贼既生疑忌之心,我们万不能在此处存留了,今夜要共伸天讨,大举义师,除此吴贼。你要赶紧回去,不要露出行迹来,平西王审杨提督后,若是当时对我武卫军没有什么举动,容他入禁宫后我们就动手,那时你要引领着教徒们杀这独夫,不要叫他走脱了。设若是在审讯杨提督,对我们武卫军有不利的举动时,那只好立时起事,以信炮为信号,四百名技勇兵要把这座王府化为灰烬。你要小心那勇士保柱,只要遇上他时千万小心为是。”侠女朱剑英诺诺连声地答应着。病阎魔向众教练官道:“事已至此,绝不能再瞻前顾后,反受其乱,无论如何,今夜再不能延缓了!请各位各率所部依令而行。”侠女朱剑英向总教练告辞,老义士朱天民又把女儿叫在一旁,嘱咐了一番,遂给了一支白鸳翎,这位侠女急忙返回行宫不提。

  且说病阎魔谷云峰刚要率全军岀察看动静,外面又有差弁到,传平西王之令,令武卫军总教练及副教练率技勇兵四十名,到揽翠楼下伺候王驾审讯杨提督,以防不虞。病阎魔谷云峰传令之后,先令传令的去了,然后向盛筱川跟朱老义士道:“我们这倒不能不去,只是此去若有什么异动,必须要内外声气不断才好!”老义士朱天民道:“此处有他们一位教练在,只要内里有变动时,我们就以信炮为号。信炮一起,除飞龙队的教练官统率着技勇兵堵挡城内的官兵外,那飞虎、飞鹰、飞豹三队全要奋勇进攻,有畏缩不前即以叛万善洪缘教论罪。”当时总教练吩咐完了,立刻带领老义士朱天民跟盛筱川出了教练处,只见外面从禁卫军的教练处直到行宫禁门,每一道门口有八名禁卫军守卫。总教练病阎魔谷云峰先奔了侍卫处,到了侍卫处,这里的侍卫官全去到平西王驾前去值差,这里只有差弁们在守着。

  总教练病阎魔谷云峰一到这里,差弁们全迎上前来,告诉总教练到揽翠楼。病阎魔赶紧地随着一名内侍到了内花园中,只见从园门起禁卫军全排班而立地守卫着禁地,每隔一队兵士必有一对高纱灯,越往后走越是禁严。直到揽翠楼下,只见这一带从一座九曲桥前共计二百名禁卫军,守卫揽翠楼。在靠揽翠楼前设有公案,十二对牛角灯,在公案上是两对宫灯,八位侍卫官侍立公案后,禁卫军的统领周隆大人全身武装也侍立在一旁,八名侍卫太监分立公案左右,刀枪耀目,所有兵士们全是挑选的剽悍矫健的少壮兵士,鸦雀无声。总教练病阎魔谷云峰见案上还空着,遂来到公案前向统领及众侍卫官等躬身施礼,连统领周隆等全拱手答礼。病阎魔谷云峰带领着老义士朱天民、盛筱川等全向旁边一站,跟着周大人过来向病阎魔谷云峰道:“总教练,此刻外面已经把武卫军们布置好了么?”病阎魔谷云峰点点头道:“请周大人放心,警卫禁宫责无旁贷,大人无用惦记。”正说着,又一名太监进来,向众侍卫官说了声:“王驾下来了。”各官员在公案两旁侍立的全向旁退出四五步去,转身向后面肃立地侍候着。

  工夫不大,只见一座太湖石后转出四对纱灯笼,前面是八名小太监,提炉宝鼎香烟缭绕来到了近前。跟着后面是四名太监,年纪较大一点,跟着后面是那名勇士保柱保护着平西王吴三桂到来,众官员全以大礼迎接,平西王微微颔首答礼,其狂傲之情无异天子。病阎魔虽则愤愤不平,可是不便带丝毫不悦之色,一致地迎接着平西王归座,跟着众官员又复向前行过礼。平西王吴三桂向禁卫军统领周隆道:“所有城内防务,及王府的布置情形可妥当了没有?”统领周隆一一答了,平西王摆手令周大人退下来。平西王立时要审问过水落石出,升座之后有侍卫官姚鹏报告搜查各嫌疑犯情形,平西王吴三桂听姚鹏报告完了,说了声:“带杨提督!”下面禁卫军的两位参将齐答了声“是”,赶紧走下去了。

  沉了一刻,听得九曲桥哗啦哗啦的铁链子声,众官员侧目而视,只见从九曲桥上过来八名弁勇,前面两名掌着禁卫军官名衔灯笼,两名弁勇拉着锁链,四名是提着朴刀,后面是两位参将监视着。可叹杨提督已经顶戴没了,只穿着件蓝丝绸四开禊马跨服,光着头,形容灰败,身上是三件刑具戴着,由着弁勇拉着大铁链子,下面砸着重镣,走一步哗啦啦地响一声,真应了那“朝为座上客,暮为阶下囚”了。众官员没有不叹慨的。不一刻把杨提督带到公案前,两参将先上去了,向平西王请安报到,跟着退下来。那弁勇们把铁链子一领,喝声:“跪下!”杨提督身为统兵大员,上马杀贼,掌生杀大权,出入万马营中是多大的威风,谁敢在他面前道一个不字。此时竟驯若绵羊,当时俯伏在地,口称:“罪臣与王驾叩头。”平西王沉着声说道:“杨秀堂你抬起头来。”杨提督:“罪臣有罪,不敢抬头。”平西王道:“你抬起头来,本爵要看看你。”杨提督道:“谢王驾恩典!”跟着眼观鼻口问心,目不斜视地抬起头来。平西王吴三桂遂把公案一拍,厉声呵斥道:“你原来还是本来面目,只是你的心怕早变了”。杨提督赶紧俯伏地上,连连叩头道:“罪臣不敢负王驾爵禄之恩、栽培之意,求王驾明察万里,雪臣不白之冤,臣生生死死不忘大德。”这时病阎魔谷云峰暗暗痛恨平西王吴三桂,既断送了大明天下,就该一心的臣事清廷,如今贪心又起,竟要背叛清廷妄起野心,僭越爵序,竟命部下将弁称臣下。假若是果怀故主,自生悔过之心,投效福王共图恢复大明基业,还可以稍赎前衍。可是他绝没有丝毫悔过之心,不过是利令智昏,贪图无穷富贵,哪有丝毫大志?实为贪鄙之夫。看这情形将来终要为地方之患,可叹两川黎民百姓多受一番刀兵之苦而已。自己暗暗叹息。

  这时只听平西王冷笑一声道:“你不要在本爵面前假惺惺作这种乞怜之态,本爵只问你从何时受伪福王之伪命,贪图了多少金银,受这样的封号,现在成都有多少党羽,共有多少兵力图我川中?一一招来,免受皮肉之苦。”杨提督向上叩首:“臣受王驾的栽培,自王驾坐镇冀辽,何尝离开王驾左右?随王驾这些年,血战沙场,出生入死,何尝有丝毫怨言?如今蓦加臣以谋反之名,实令臣寒心。”平西王把公案一拍道:“呸!你是一派胡言,我只问你那绍酒十二坛可是你所献?”杨提督道:“王驾千秋之日,是臣一点孝心。”平西王嘿嘿冷笑道:“幸亏你是孝心,若是奸心,本爵就该尝你的霜刃了。酒既是你所献,那么毒药也必是你所下了。”杨提督道:“罪臣绝不敢那么忘恩负义,自速其死。此酒是臣得自友家秘藏,岂能有毒药?并且酒内下毒药有何人见到?所以加臣以罪,实难甘服。求王驾念臣随王驾血战十余年,不无微功,为臣雪此不白之冤,臣纵死九泉,亦不敢忘大德矣。”杨提督说罢,连连叩头。平西王听杨提督说完此话,更加火上浇油,就指着杨提督骂道:“你就是苏秦、张仪之舌,本爵也难以置信。你可知本爵统率六军,治地千里,从不令有一兵一卒怀怨恨之心。以对本爵有异言者必死,本爵壮志未酬,雄心未退,还要图大事,照这样何以表率三军?你敢下这种毒手,酒内下毒药,正是想把本爵及官员,所有本爵属下一网打尽。本爵若是让你逃出掌握,往后怎么表率群伦?杨秀堂,你的心也太狠毒了!你不想想,你若当真把毒计得施,此时本爵及麾下二百余名官吏全陈尸王府,尔等正该鼓舞欢欣了。”平西王说到这里又冷笑一声道:“可惜天不佑你这恶人,竟教尔等害人未成反害己身,你到现在不必再作梦想,趁早把实情招出,免得本爵三推六问。讲!”

  平西王一拍公案这么催促着,那侍卫的弁勇也一叠连声地呵斥着:“招哇!招哇!”杨提督向上说道:“王驾还得明镜高悬,恩施格外,臣实不知怎样招起。”那平西王一声断喝:“来呀!把他拉下去,先打一百竹杖。”弁勇们如狼似虎扑过来,把杨提督拉了下去,叭叭的打上。这种竹杖是非常厉害,因为这竹杖是鸭蛋粗的竹杖内满灌着铅,这种刑罚至为残酷,竹杖只要打上就伤可入骨,赶到打完了这一百竹杖当时还不怎样,越是过后从里往外套着烂,往往打不死烂死了。

  且说当时杨提督被打过这一百竹杖,他总是个武将出身,比较平常人精神力气全足,所以尚能支持,被差弁们架上来,那杨提督往那一跪俯伏在地上。平西王问道:“有供无供,招与不招?”杨提督答道:“王驾!我居心坦白,实无法可招,求王爷恩典罪臣,赐臣一死吧!”平西王吴三桂道:“你想不招,胡乱地求死,这却由不得你。本爵岂能让你称心如愿,你敢挺刑,本爵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本领。”当时平西王在愤怒之下,喝令拉下去把他重打三百蟒鞭,弁勇们往下就架。杨提督道:“王爷暂息雷霆之怒,罪臣尚有下情,王爷要是这么逼供,就是把罪臣立毙在杖下也无法招认。”平西王道:“你无论如何狡展,本爵不取岀你的供来,绝不甘休。你若说你毫不知情,除非酒非你所献。要只凭你空说是不是你下的毒药,那是枉费一番唇舌,你到这时再妄想脱去罪名,那除非有人来替你承认下毒药之事。你是痛快招呢,还是等本爵费事呢?”杨提督道:“事出离奇,罪臣死不甘心,王爷不必费事,请赐臣一死,臣死后化为厉鬼,也要找这下毒手之人。”平西王冷笑道:“你这话刚才已经说了,本爵得问你是出于自己本意,还是受人唆使?你不把这情形供明白了,你想求速死,哪有那么便宜事。”杨提督道:“王驾一意逼迫,非令罪臣供出主使之人,若是这么追究,酒非罪臣所酿,买自民间,献于王驾之后,焉保没人下毒药?叫罪臣也不敢妄攀他人。要是那么株连,连王驾的侍卫等全难脱干系了。”杨提督说到这,平西王尚没答言,就见平西王背后一人走到平西王身旁,低低说了几句,平西王不住摇头。可是眼光却看着老剑客病阎魔谷云峰及老义士朱天民。

  这位剑客早看见了是勇士保柱,跟平西王窃窃私语,后来那平西王吴三桂不住地打量老剑客。病阎魔谷云峰不禁暗中怙惙,跟着勇士保柱退了下去。平西王却用手一指病阎魔谷云峰道:“你可是禁卫军总教练谷金么?”病阎魔谷云峰赶紧出班紧走了两步,向上行礼道:“卑职侍候王驾千岁。”平西王道:“你身为禁卫军总教练,你职司何事?”病阎魔谷云峰道:“卑职是职司教练禁卫军技勇兵武功技击之术,夜间保卫禁宫盘查奸细。”平西王吴三桂道:“本爵问你的话,你要实言不得有一字隐瞒,昨夜可曾有什么异事发生?”病阎魔谷云峰道:“夜间卑职巡查竟夜毫无异事,请王驾明示一切。”平西王吴三桂道:“只怕不对吧!三更左右酒库进去了奸人,发现灯光,你难道毫未觉察么?”病阎魔谷云峰不禁一惊,自己赶紧奈住心神地向上说道:“卑职实未见到。”平西王又跟了一句问道:“不能吧!”病阎魔谷云峰一看这情形,平西王是动了疑心,这倒不便说软话了,遂向上说道:“王驾千岁,卑职入武卫军当差效力,全凭一腔热血,半点愚忠,报效王驾,所以每夜要亲自岀来巡查竟夜,绝不敢稍有疏忽。昨夜卑职也曾把禁宫一带盘查了数次,绝没见有一点动静。卑职实不明王驾所说酒库竟有灯光,这倒是何人所见?务求王驾明示卑职,好叫卑职明白此事的真相。”

  病阎魔谷云峰刚说完这句话,平西王尚未答言,猛然听得半空中有人高呼“冤枉!”就是这种声音中,从离开平西王的公案这里不到六丈远的一排橘子树上飞下一人,急如飞鸟轻如落叶地落在了平西王的公案前。这一来把所有在这里值差的全吓坏了,那勇士保柱竟从平西王的背后“旱地拔葱”,耸身蹿起有两丈多高,往下一落时,正落在公案前,跟这突如其来的喊冤人站了个脸对脸。勇士保柱劈胸一把向那人抓去,这喊冤的人身手也非常矫健,一晃身竟自闪开了。保柱喝了声“大胆!”二次递掌来抓这人,这人竟往后一仰身,用铁板桥的功夫,脊背一沾地,一个“滚鹰翻”式连连翻了两翻,拧腰立起,重又跪下口称:“冤枉了。”勇士保柱脚下一点,到了这喊冤的面前,一抬腿照这喊冤的人胸前踢去,只这一脚把这人又踢了一溜跟头,喝了声:“绑了!”禁卫军的统领周大人及八位侍卫全赶过来,齐掣兵刃把这人围住,刚要动手捆他,只见这人向众人摆手道:“你们先别忙,我是真正冤枉,众位大人不要害怕,我没有两个脑袋,焉敢在王驾虎威前怀异心?”这时统领周大人已看出来这人是武卫军的飞鹰队教练官,草上飞邱子义。病阎魔谷云峰不由面色倏变,可没想到他竟会卖友求荣,这真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统领周隆十分诧异,厉声喝问:“你有什么冤枉赶紧说了?”草上飞邱子义道:“事关重大,必须面禀与王驾千岁。”统领周隆道:“你怀异心,本统领先摘了你这吃饭家伙。”这飞鹰队教官邱子义话说得极郑重,统领周隆不敢做主,向勇士保柱道:“保大人怎样?”勇士保柱道:“自管叫他见王驾,敢怀恶意,先叫他掌下倾生。”周统领立刻亲自把这位教练官搜检了一番,见他身上没有暗器,这才喝令到公案前下跪。

  病阎魔谷云峰尚未回完话,并没离开公案前,此时见邱子义已经来到公案前跪下,平西王也很被他惊吓了一下。此时勇士保柱回到平西王的身后,低声说:“此人是告密而来,并无恶意。”平西王才放了心,向下问:“你有何冤枉?竟敢这么大胆,擅闯禁地?讲!”飞鹰队教练官草上飞邱子义,先看了看总教练然后向上说道:“王驾千岁,要卑职说出冤枉实情,必须岀我之口入王爷之耳,不然第三人听见,卑职必死,王驾也有杀身之祸。”平西王道:“你不必麻烦,此处全是本爵的心腹,你自管讲。”草上飞邱子义道:“王驾这么视同儿戏,卑职不敢领命,事关重大,赶到卑职话方出口,命亦随之而尽,纵有回天之力,性命也送掉了,卑职没有那么大胆量。”平西王略一沉吟,回头向那勇士保柱道:“你把他带到一旁问来。”勇士保柱点点头。

  保柱眼光向侍卫官一瞬,向侍卫官姚鹏说了声:“保护王驾要紧。”侍卫官姚鹏答了声:“是!”勇士保柱向飞鹰队教练官草上飞邱子义一点手道:“随我来!”这位飞鹰队教练官站起来,随着勇士保柱,到了揽翠楼下,就在走廊下低低说了一番话。勇士保柱立刻带着飞鹰队教练官邱子义,赶紧回到平西王驾前低声报告了一番,平西王冷笑了声:“狗奴好生大胆!”说到这把公案一拍,说了一声:“来!把武卫军总教练谷金绑了!”平西王话一出口,吓得众官员及众侍卫全面面相觑,十分惊诧,不知这位总教练身犯何罪。平西王怒斥道:“你们难道敢抗本爵的命么?”平西王二次呵斥,弁勇们如狼似虎往上围。病阎魔谷云峰霍地站了起来道:“慢来!本总教练头可断,身不可辱,我绝不逃脱。”遂抬头向平西王吴三桂道:“本总教练身犯何罪,请王驾当众宣布,以服人心!”平西王指着骂道:“你原来是亡明后裔,创洪缘教煽惑人心,引诱武卫军,做你的死党,谋刺本爵,今夜就要起事。这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邱子义念在本爵待你等不薄,竟丧尽天良甘心作乱,他怕是一朝事败同归于尽,这才到本爵前告密。你是死有余辜,难道还敢拒捕么?”

  病阎魔谷云峰一听平西王这番话这才明白,果是飞鹰队教练官草上飞邱子义反复无常,卖友求荣,这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是推诚相待,他竟口是心非,自己冷笑一声道:“王驾宣示我的罪状,我倒不便置辩。只是王驾也有一篇罪状,只仗着大权在握,无人敢过问而已。”平西王吴三桂道:“呸!大胆的狂徒,本爵身为王爵以法服人,有什么罪状你倒要讲来。”病阎魔谷云峰冷笑道:“你身为大明臣子坐镇冀辽,国家倚为柱石之臣,不思报国家爵禄之恩,把君父之仇置之不顾,只为一歌姬陈圆圆把锦绣山河断送你一人之手。你如今既已降清,就该安分守己地坐享厚封,乃贪心不足,妄思攘据大位,剥削民脂民膏,大兴土木,起建行宫,阴怀异志,天下的人谁不欲食你肉寝你皮。当今圣主早看出你贪得无厌,必有异心,派我们一般人暗中监视你的行动。我谷云峰身为侠客,曾受恩惠,焉能为你这逆臣做走狗?你今日还敢妄逞威严,凌辱志士,这是你的死期到了!”平西王一拍公案喝了声:“大胆狂奴,敢辱骂本爵,来呀!把他乱刀分尸。”平西王这句话没落声就听得有人大喝:“奸贼你是至死不悟,老义士取你的头”,就在这喊声中,从东边急如飞燕地蹿过一人,往公案前一落,左手一按公案,右手骈二指“乌龙探爪”,点平西王的双目。平西王吴三桂往后一仰身,只是有椅子挡着闪不开。眼看着平西王的双目就要被点瞎,勇士保柱正在平西王的身旁,横身用掌锋一按这人的右掌,这人才撤出两指,顺手一拨,从这座公案蹿岀有一丈多远去。勇士保柱才看出这人正是武卫军副总教练朱民。勇士保柱见公案已被他推开,眼前已没有遮拦,欺身进步,掌奔朱天民的胸前就打。这位老义士往旁一撤步,让开掌锋,用“金风推树”“叶底藏花”,唰唰一连就是两掌,一边动着手却喊:“龙头教掌!不点信号等待何时?”

  此时病阎魔谷云峰已被禁卫包围,八位侍卫也奋勇把谷云峰裹住。这时听得老义士一招呼,两只肥大的袖子一抖,身体凭空腾起,“燕子钻云”,纵起足有三丈多高,往下斜着落下去,脚尖一点又复腾起,一连两纵身已出去十余丈,落在了假山顶上,怀中取出竹炮,用火折子一晃,立刻把信炮点着,轰的一声,跟着外面也接了信炮。只听得一片的呐喊杀声,跟着禁城一带已经是混战了。跟着这里众武役把义士朱天民团团围住。这时所有平西王的亲信谁不卖命?

  就在这乱的工夫,病阎魔谷云峰把信炮点毕,自己站在假山上一看,平西王的势力不薄,未可轻视,自己十分愤恨那草上飞邱子义绝不该这么背信忘恩,这人要容他逃出手去,天理何在?公道何在?这时再一看那邱子义立在那里,他似乎预备也要动手,这种卖友求荣的东西,谷云峰不亲手除了他绝不甘心,从假山顶子上一个“燕子飞云纵”已经落在邱子义身旁,怒斥道:“你这反复无常的东西,哪里走?”“金豹探爪”,一掌向他左臂上击去。老剑客一出招就是重手法,邱子义不是身形灵快,这一掌就难逃开。谷云峰招数如同疾风暴雨,只六七招,邱子义就不是对手了。谷老剑客用了手“老猿摘果”,双指点他二目,可是这是一手极重的手法,能够变三招,横劈咽喉,掌打华盖。眼看邱子义就要毁在这种绝招之下,倏然风声扑到,如同饥鹰落地,到了谷云峰背后,一掌向谷云峰玉枕穴打来,来的正是保柱。谷云峰左肩头向后一甩,用左掌往上一找保柱的脉门。邱子义掌下余生,纵身图逃,可是谷云峰哪容他再逃开?往前微一晃身,内力完全贯到右掌,用“鹰反鹞击掌”,打在邱子义的背上,把他震出一丈多远,摔在地上,已经不能动转。保柱二次扑到,两下缠战一处。这时飞虎、飞豹两队,兼领飞鹰队一百名弟兄,分东西两路往里闯,赶到了禁宫左近,立刻地放起两把火来,禁宫附近把守的兵士们见飞虎队教练铁罗汉罗信一条镔铁齐眉棍翻飞,谁敢贴近?飞豹队神行无影鬼见愁韩剑秋纵跃入飞,把守禁宫卫军兵士杀得东逃西散,这两队一冲进去,立刻里面更乱了。沿路又放了两把火,火光冲天,杀声震耳,所有保护禁宫的禁卫队全无心恋战。

  平西王吴三桂在先还镇定着,把所佩的宝剑也亮出来,指挥将弁们围捕着老义士朱天民。那病阎魔谷云峰跟勇士保柱动手,别的将弁全不敢近前!这时杀喊的声音跟火光大起,揽翠楼前的兵弁多半无心恋战。就在这时,平西王耳中听得头顶上有人高喊:“要命的闪开!”声音非常洪亮,平西王一抬头只见从半空中倏地落下两条黑影,全落在了面前。平西王细看时,只见是一老一少,一个年约五六十岁,一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光景。那年老的抱一口三尖两刃刀,那年轻的却是怀抱着一对万字莲花夺。平西王看那年老的很面熟,只是在仓促间哪里认得出来。只听那年老的带着辽东口音道:“吴督师别来无恙,还认识愚下这不死之身么?”平西王一听说话这才想起来,原来正是当年法场脱逃的铁臂苍猿侯远堂,自己不禁心中一惊,知道这是复仇而来,还厉声说道:“侯远堂,你是劫后余生,釜底游魂,还敢来本爵面前饶舌,你难道还敢逞异心么?”平西王话没落声,就见那少年把明晃晃的万字莲花夺一举,厉声说道:“逆贼,你今天还敢耀武扬威,今日正是你小太爷报仇之日。”平西王吴三桂见这少年要逞凶,不利自己,遂往后倒退了两步,喝问:“你是何许人?敢在本爵面前无礼,你有几个脑袋?”侯玉昆冷然答道:“逆贼你不认识你家小爷么?我姓侯名玉昆。”指着铁臂苍猿侯远堂道:“这是我的天伦,我们全家死在你手中,今夜你家小太爷要报全家之仇。”这个仇字一出口,已纵身到了平西王面前,万字莲花夺一举,照着吴三桂砸去。平西王手中本仗着一口剑,用剑往上一撩,就在这时倘若是容侯玉昆连砸三招,平西王非丧命在他的万字莲花夺下不可。

  哪知也是平西王命不该绝,正在这时,听得揽翠楼的楼顶一声:“无量佛!”声震云霄,所有动手的人无不一惊,因为这种暴音太也地各别了,就是声音大的,也没有他这种高亢的。这声无量佛念过,众人瞥见从揽翠楼上飘落下一位道长,身形轻盈得到了极点,看年纪约有七旬以上,头挽牛心发髻,插着一根玉簪,鬓角已苍,疏疏的两道寿眉,一双慈目,脸上肉色红润润的,真有返老还童之概。身穿一件蓝绸道袍,白护领,杏黄丝绦,双垂灯笼穗,下面是白袜云履,高打着护膝。背后背着一口宝剑,绿鲨鱼皮鞘,金什件,金吞口,双垂灯笼穗,手持浮尘。神情潇洒自如颇有些仙风道骨。用手中拂尘一指侯玉昆道:“孺子休得无礼。平西王乃一代藩王,国家柱石之臣,你们竟敢逞野心煽惑武卫军倡乱。平西王能容得尔等,祖师爷也不容尔等猖獗,知道利害的趁早扔兵刃叩头谢罪,若敢不听祖师爷良言,祖师爷这口剑可要大开杀戒了。”侯玉昆道:“杂毛老道,口出狂言,你有多大本领?”老道哈哈一笑道:“祖师爷清修鸿蒙山,精究天地阴阳造化之理,立武坛,创玄都剑一百二十手,访遍了南七省技击名家未遇敌手,誓欲诛尽天下不忠不孝之人。凡是目空一切,恃强凌弱,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全叫他尝尝我宝剑的锋芒。今日云游至此,偏遇你们这群忘恩负义背主求荣的反贼。祖师爷好管这宗闲事,誓欲肃清宇宙,不令天下间有这种恶人。黄口孺子你敢来顶撞祖师爷,你难道不知道江湖道上的昆仑子方化雨的厉害么?”当时这一道字号立刻怒恼了侯玉昆,怒斥道:“无名小卒何足道哉!小太爷先打发你这杂毛!”万字莲花夺一合,劈头盖顶向下砸来。这位自称昆仑子方化雨口念:“无量佛,祖师爷一再相容,你却自速其死,这却怨不得祖师爷了。”说着,身形微动,把侯玉昆的万字莲花夺闪开,往旁一耸身,一回手压利剑,呛啷的宝剑出鞘,面前闪起一缕寒光,把侯玉昆吓得一惊,就知昆仑子方化雨是一口宝刃。侯玉昆焉能为他有一口宝剑就此罢手?脚下一点,已跃至昆仑子方化雨的近前,递莲花夺“凤凰展翅”,左手夺单点昆仑子方化雨的胸膛。昆仑子剑走轻灵,横剑往外一拨,翻腕子就斩侯玉昆的腕子。侯玉昆抽招换式,左手莲花夺撤回,右手莲花夺往外一展,点脐门,挂两肋。这位昆仑子方化雨右手剑诀一领剑锋,用“仙人指路,倒栽垂柳”,第一招当的一声,跟万字莲花夺砸上,火星四溅。侯玉昆忙往旁一纵身,看自己的兵刃时,只见莲花夺的尖子被他的宝剑给削断了一寸余。

  此时侯玉昆颇有些惶急,幸而这时那铁臂苍猿侯远堂到了,跟昆仑子方化雨动上手。这一带又着起一把火,更扰乱了禁卫军,心无斗志。平西王趁乱奔揽翠楼,刚到了楼下,就听楼栏杆上有女子声喝喊:“奸臣你还往哪里走?侠女在这等你多时了!”这话声一落,嗖的从楼栏杆飘身下来。平西王一看正是女侠朱剑英,平西王厉声呵斥:“大胆丫头,你敢怎样?”侠女朱剑英道:“奸贼你不用耀武扬威,侠女今夜要与民除害,你往哪走?”说着往前一进身,飞虹剑直刺平西王的咽喉。平西王虽没有多大本领,可是马上步下长短兵刃全拿得起来,这时是赶紧招架,侠女朱剑英把八仙剑施展开,一剑紧似一剑,一招紧似一招。平西王只有勉强招架,可是一面招架,一面往后退着,脚下一个没退利落,竟被石角路绊了一下,“扑通”坐在地上,赶到再想站起来,身体笨重哪能起得那么快?侠女朱剑英一纵身,来到平西王面前,右脚点地,一探身“夜叉探海”,剑尖直奔平西王吴三桂的心窝扎来。平西王此时是瞑目待死,一闭眼净等剑扎到心窝上,就算自己的收缘结果,可叹自己戎马半生,竟丧命在女子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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