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谋鸩平西王 酒库试身手
2025-05-3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老剑客轻点脚下的方砖,急如飞隼地蹿上了房,离开教练处够奔大厨房院落。到了大厨房旁边长街内,见这条长廊内黑暗异常,到这里看了看,先不下去,翻回大厨房院落房上,向下看了看,已经灯光熄去了大半,只见屋中尚有两个人正在说着话。病阎魔谷云峰又抄着附近巡视一周,这才来到库房长街内,飘身落在地上,街内一排的房子全是一样的形式,每间全朱红油门,门上大铜环,一把大铜锁锁着。门的右边墙上离地八尺高,有一个小窗户,有四尺宽,二尺高,能够开阖,为的是流通库内空气以免潮湿。病阎魔谷云峰见别无出入的道路,遂以背贴墙提丹田之气,运用内功,施展壁虎游墙的轻功绝技,竟贴着墙起到与窗上相齐。左手按到窗口的砖棱,一面反身向窗口,全身重力满交到了按砖棱的这条膀子,右手把木窗拉开,两手一按窗口,身体成斜纵式,先把双足探进窗口,等到全身涌入窗内,身体成斜卧式,这时要是往里落毫不费事,可是落脚的地方是否空地?设或有酒坛一类的东西,贸然往下一落,自己纵然不受伤,也定要有了响声,所以这种地方不得不仔细。病阎魔谷云峰用左臂跨住了窗台,左手伸入袜桶的竹管中把火折子拔出来,噗噜的一甩立刻燃着。先往下面一看,果然在落脚的地方尽是一排排的大酒坛子,在靠当中单有十二坛子业已去了封口的泥头。谷云峰看好了落脚的地方,飘身落在了地上,自己先把瓶子取出来,放在了地上,用火折子把半段残烛点着,把火折子拢起插在竹管中,燃着的半段红烛插在了一个空酒瓶子里,放在了一个大酒坛上,只是烛光闪烁不定。病阎魔猛然想起,敢情是自己一时大意忘了把木窗关上,暗叫自己:“谷云峰,谷云峰,你身为侠剑客闯荡江湖四十年,怎么遇事还这么疏忽大意?这要是一刚出世,乍入江湖的还有可能,因为他少经少见,才有这阅历稍差的事。像我已是成名江湖道,这个木窗不关有多大的危险,倘若在这时外边有人经过,没个看不见,那时自己把事情失败了倒是小事,这个跟头也栽不起。”

  当时病阎魔是自疚将来不要再存一点骄傲之心,免得把一世的英名丧于一旦。自己深自警戒着,纵身一跃,仍在左臂跨着窗台,右手轻轻把木窗门关上。二次飘身落在地上,这才找酒漏子、酒提,果然在门旁找着,单把酒漏子拿来,又到酒坛前,用竹管把酒坛子的封口扎了一个小孔,又把酒漏子拿起,把酒漏子的尖往那封口的孔上插入了一分多,用手提着。把那鹤顶红的瓶子的瓶塞拔下来,又把瓶子拿起,往酒漏里倒了二十多滴,然后把瓶子轻轻放在一旁,又把酒漏子拿下来,把酒坛子捧起连摇了摇,约莫里边的酒只剩了半坛子,遂把这些面粉,用津液合粘了,往那封口的小孔上涂了些,把方扎的那小孔糊上,又用指甲挑了一些泥头跟土粉轻轻弹在小孔上,立刻又把那扎破的痕迹掩上,不是细心地察看,绝看不出来。

  病阎魔把这头一坛的毒药下好,如法地再下十一坛。赶到下道第七坛,耳中忽听得屋顶似乎有声息,病阎魔噗的一口先把烛火熄灭,耸身一纵,贴身道窗口,用单臂跨窗台,右手轻轻地将窗门推开,连一点声息不带,向窗外望了望,见迎面上没有什么。正在向四外察看时,只见一条黑影是从酒库的屋顶上飞跃过去的,出去总有五六丈才落在屋面上。病阎魔暗暗诧异,这人怎的有这样好身手,心中不由一动,再看那黑影时,见他左右的移动,似乎察看什么,跟着又见那黑影腾身而起。病阎魔不敢怠慢,遂长身翻到窗外,轻飘飘落在床下,轻功巧技,用“一鹤冲天”的功夫蹿上了屋顶。

  再看那条黑影时,又复腾身而起。病阎魔遂跟蹑后踪,追了下来,哪知那人的身形太快了,纵跃如飞,急如鹰隼。病阎魔谷云峰暗暗诧异,这里有这种轻功绝技的人实在太少,除了草上飞邱子义,就得属朱天民,再没有第三个人有这么好的轻功。

  自己一边纳着闷,一边紧随着这人的踪迹。就见这人在大厨房这一带转了一周,跟着竟奔了王府的禁地,直奔了禁城内。

  病阎魔谷云峰一见这种情形,更不能放松了,跟着进了禁城,只见那人到侍卫处飘身下去。病阎魔十分吃惊,立刻飞身到了侍卫处的屋顶,伏身在屋顶。容那人进了屋时,病阎魔到了檐口,双腿往下一飘,只用右手捏着檐口的瓦头,侍卫的窗户上有横亮窗,正好往屋中看,遂把左手的小指含在口内,润了些津液,用这小指把横窗点破,立刻往屋中看时。只见屋中七位侍卫官全恭恭敬敬地垂手站着,当中站着一人,正在讲话。

  病阎魔细看时不禁大吃一惊,原来正是那勇士保柱。病阎魔侧耳细听时,只听他向那侍卫官姚鹏道:“现在我们应该多加一分小心才是,我总想咱们这里潜伏着奸人。王驾虽那么精明,可也有蒙住了的时候,像技勇兵们颇有些可疑的人,王驾竟不容过问。今夜我查到前面大厨房时,只见这里边的酒库内有灯光闪动,可是倏然又没有什么动静了,那里是归谁掌管?”那侍卫官姚鹏道:“那里是归那司膳太监监管着。”勇士保柱道:“姚大人,这可不是我们多管闲事,因为我们既负责保护王驾的安全,就不能不额外地留意。这里我看怕有什么奸人混迹,那一来岀了事,我们也脱不了干系。我想起这时搜检他一番,倒要看个究竟。”当时侍卫官姚鹏道:“保大人说得极是,我们正该多加一番小心为是,那么咱们去看看吧。”勇士保柱道:“事不宜迟,赶紧走吧!”当时这里的侍卫官一共是八名,留两名值差守卫禁宫。勇士保柱走在头前,侍卫官全挎着腰刀,随着勇士保柱够奔前面大厨房。病阎魔暗中早已听得明明白白,不由十分着急,心想:“这完全是我一时疏忽所致,真是事有凑巧,我有这一大意就有他来撞见。这实在是天意难回,这番计划倒竟成了画饼了。我倒要看看他们发现了我的秘密后怎样处置?”自己想到这里,遂蹑足潜踪地跟到了大厨房院内。那勇士保柱把那已入睡的大厨房管理老谢叫了起来,叫他掌起灯来,要查明这里倒是有些什么可疑行迹。

  老谢累了一天好容易睡着了,可以歇息一会儿了,忽听姚大人到了,说是奉保大人命,来清查仓库。老谢一听这个事,真是非凡的事,半夜三更的,也不知是想起什么来了。这别是王爷睡觉发呓净说梦话,这位保大人巴结差事心盛,可忘了别人死活,不定给按上点什么贼,脑袋就许搬了家。这次王爷寿辰,我算着怎么也可以落个一千两千的,这一来就许连命卖了。当时是又急又气,可是又不敢说一个不字,只好是听话,人家说什么,自己办什么。掌着灯笼,跟随着把大厨房查完了。侍卫官姚鹏也觉得勇士保柱有些多疑了。跟着又随着离开大厨房院内,来到外采办仓库箭道内,只见这一带黑洞洞的哪有什么动静。姚鹏向勇士保柱道:“保大人,这一排是采办处的仓库房子,盖得极其坚固,昼夜锁着,绝没有出入的道路,我想库内若进去人可奇了。”勇士保柱嘿嘿冷笑了一声,用手一指库房每间上的小窗子,向侍卫官姚鹏道:“盖这房子,正是早给他们留好了出入的道路呢。”

  勇士保柱说出这话来,侍卫官姚鹏等不由脸一红,自己也觉着无光。因为自己在王驾即为侍卫官,起建王府,像这样防盗保安全的全会疏忽过去,竟被他耻笑,实觉汗颜。勇士保柱也觉得话太苛刻了,遂忙用话岔开向侍卫官等道:“方才我看着酒库内现出光亮,咱们先去检查检查。”大厨房老谢遂用钥匙把门开了,立刻进了酒库。一看这屋中情形并没有什么异样。老剑客病阎魔谷云峰早已到了前檐下的木窗口前,自己运用轻身绝技平贴在窗上,不禁暗暗吃惊,只见自己所用的鹤顶红毒药瓶,跟所有零星的用具,满不翼而飞,踪影不见了。老剑客病阎魔谷云峰暗道:“怪哉怪哉,我谷云峰一生浪迹江湖,什么惊天动地的英雄,四野八方的豪杰全见过。不料今夜竟有人暗中与我较量身手,我竟丝毫不觉得,真咄咄是怪事。”当时自己在怪异的当儿,见酒库的人全要出来,自己遂轻轻一按窗口,落在地上。见酒库门中灯火晃动,知道就有人出来,遂一纵身蹿上了屋顶,急塌腰下势,往房顶上一伏身。只见勇士保柱已带着他们出来,自己伏身不动,听得下面锁门的声音,跟着又开这一带其余的库房,遍查到了,那勇士保柱不作一声,跟着彼此说了声:“大约没有什么意外的变动了,咱们该着回去上值了。”说话的正是侍卫官姚鹏,说完这话,立刻全奔了禁宫。

  病阎魔候他们远去,这才翻下酒库的屋顶,自己想着倒要看个明白,遂一耸身仍然手扳窗口,轻轻把窗拉开,把火折子亮岀来,手臂伸进窗口,把火折子晃着,往下一照,惊得自己目瞪口呆,倒吸了一口凉气,暗叫自己:“谷云峰,谷云峰!你今夜遇到敌手了!”赶紧把火折子插起,缩回头来,先往后身脚下看了看,见没有什么异样的情形,仍按刚才入酒库的方法,双脚往里一顺,手底下一按窗台,飘身落在酒库。自己这次不敢丝毫大意了,拢了拢目光仍就纵上窗口,把木板窗门带严,这才下来,亮火折子检点地上的东西,却丝毫不差,自己一时间倒猜不出是怎么个路道了。当时老剑客毅然仍行他的计划,这才把毒药拿起,按着适才的方法,一坛子一坛子地全下了毒药,把十二坛的毒药全下好了,刚把毒药瓶子收起,把零星的东西满收起,把半支蜡烛噗的一口吹灭。

  就在这工夫,耳听得木窗上有人哈哈笑道:“你好大胆,竟要把文臣武将一网打尽,你这还怎生狡赖?趁早随我到王驾前谢罪,免得我们费事。”病阎魔谷云峰听外面这一发话,知道事已败露,外面发话的若是只是一个人,自己绝不叫他走脱,倘若人多声张起来,那就不得不立刻举事,成败全非所计了。自己想到这里,遂把这吹灭的半段残烛放在囊中,这才轻轻一纵,已上了窗口,往外一望,只见黑洞洞的,说话那人的踪影业已不见。自己也不敢贸然往外纵身,飘身下来,拿了一个酒坛的泥头,重重上了窗口,喝了声:“鼠辈闪开。”说了这句,抖手把泥头打出去,砰的一声,泥头打在了对面的墙上。病阎魔谷云峰这时仗轻灵的身行蹿岀窗外,单臂一推窗口,飘身落在地上,已离开五六尺远,前面左右没有这说话的人,往前一上步,一个旋身,看了看背后也没有人。

  就在这工夫,忽在房上哈哈一笑道:“总教练咱们在这里来较量。”病阎魔谷云峰双臂一抖,耸身跃上房来,看说话那人业已出去十余丈之远。老剑客哪里肯容他走脱,嗖的紧纵身形,心想:“只要追上,老夫可要下绝情施毒手了。我们是势难两立,我不杀你,我们武卫军四百余人全要断送在你一人之手。”当时老剑客是安定了这种心意,所以脚下也是非常快,刹那间已离前面那人不及两丈,已到了那人的后背。老剑客右手的食中二指照定那人脑后玉枕穴点去,这一下要是点上这人立刻就得晕厥,堪堪已经点上,只见那人猛一晃神,往下一塌腰,口中却道:“谷老师是我!”病阎魔谷云峰赶紧缩住了脚步,收招细看,原来正是老义士朱天民。老剑客哈哈一笑道:“朱老义士,你这么取笑老夫可有些不当了!”老义士朱天民道:“弟子知罪,只为事势所迫,不这么用绝密的手段,只怕那勇士保柱定要窥破了老前辈的行藏。”老剑客病阎魔谷云峰点点头道:“今夜之事危险到万分,老朽自有生以来还没有办过这种险事。第一步总算得手,只看天意如何了!”双侠先翻回来,把库房箭道墙上的泥头收起,朱老义士用衣襟兜着,顺便倒在大内厨房的烟囱内,这才回到了教练处。

  二位遂一同到了屋内,只见屋内灯焰依然是只有微光,老剑客遂把灯打亮了,先把下毒药所用的东西全消灭了,遂向老义士道:“你去把昆扬唤来。”老义士仍然是蹑足潜迹到配房里把柳昆扬招呼了来,老剑客把酒中下毒药,朱老义士暗中相助,以及保柱巡夜起疑,险被看破的情形说了一番。柳昆扬道:“老前辈,对于这勇士保柱我们不能把他视作等闲,此人不止于武功有超群绝俗的本领,并且他机警异常,狡诈多疑,若是不除此人,终为大患。我看我们的事倘若能够顺手的成功,那倒没有什么可惜了,只怕是将来一切事全要毁在他一人之手。”老剑客点头道:“不错,老朽也是时刻不敢忘了他,此贼不除,终成大患。我们出全力图之,绝不叫他逃出我们手内。”柳昆扬又说道:“这几日我认为他是腹心之患,所以对于他身上的一切事非常注意。近来平西王越发对于他宠幸异常,并赐了他的吴姓,以示优异。我们若是这条计策有什么阻碍时,倒要先从他身上着手,先除了他再及其他,免得养虎成患,老前辈以为何如?”老剑客病阎魔谷云峰道:“好,就这么办吧!我们果然此计得手,既报私仇,更为朝廷去一心腹之患了!”当时就算议定。

  到了第二日,已是平西王寿辰的先一日。所有王府中的布置齐备了,各处的礼物陆续到了,凡是平西王兵力所及的地方,文武官员哪个不借着这个机会巴结差事?可怜两川中的民脂民膏被平西王的一次起建行宫,一次做寿全搜刮得净了,闹得民穷财尽,民怨沸腾。这天到了十二月初一日,王府前车水马龙,真跟天子的万寿不在以下,成都文武官员及驻扎各地的将帅全来祝寿。病阎魔谷云峰虽然是有城府有阅历能担大事的人,此时心中也是捏着一把汗。是日酒宴也分出等次来,一二品大员及各将帅与各省的官员,及清廷派来的钦差为一等酒宴,二品以下以及侍卫官及众教练官等为二等酒宴,所有禁军武卫军差弁等全是三等酒宴。一等设宴在清平殿,二等设宴在演武厅,把成都的百戏叫来在酒席宴前演出。

  到了午时寿宴已开,杨提督在酒宴前夸耀自己所晋的寿酒如何珍贵罕有,竭力把这酒铺张扬颂,说得如玉液琼浆,赶到一献上酒来,大众一瞧跟他所说的相差甚远,就有疑惑是保存的不得法。内中有一位官员是崇宁总镇,性极嗜酒,不会趋炎附势,耿直异常,敢作敢为,勇敢果断,差不多他的直辖将帅全惧他三分。这时把酒喝了半杯,冷笑着说道:“提督大人,这酒收藏十几年的工夫,保存得这么好实在不易。”杨提督一听,怫然不悦,暗道:“我已经说过是六十多年的陈酒,你偏说是十几年的新酒,岂不是故意地讥讽我?”遂也冷着脸道:“金总镇,我有一句话说岀来不要见怪,像贵镇出身行伍,久历戎行,哪有余暇赏花品酒,作那闲情逸致?所以酒的新陈优劣有些隔膜,方才说这酒只有十几年岂不是笑话。本军门与藏此酒的主人是莫逆之交,友人是酷嗜杯中物,收藏极富。本军门与他有生死之交,故肯割爱。本军门自念受王爷知遇之恩,涓埃未报,故此把这种美酒献于王驾,聊表寸衷。王驾竟以这种佳酿赏我等,正宜感谢不遑,怎的反倒妄加批评,殊负王驾厚爱我等之心。本军门看说话实在应该检点才好。”

  这位金总镇无故受了这顿抢白,哪肯甘心?遂冷笑说道:“卑职虽然是一介武夫,却是性好杯中物,于酒的优劣尚能辨别。我敢与提督大人打赌,此酒若过二十年,卑职愿在提督大人辕门跪一日夜。”杨提督不觉大怒,有心当面羞辱这总镇一番,正欲发话,这时忽由外面跑进一名太监,走到禁卫军统领周隆面前说道:“周大人,你去看看吧,司厨内侍李振跟大厨房老谢两人,也不知中了什么毒了,先后七窍流血而亡。王爷甚为震怒,恐其中另有别情,请周大人详细查勘,王驾还等你回奏呢!”内监这话说完,不止于禁卫军统领周隆一惊,在阖座的文武官员全是大惊失色,想这大喜的日子出这种逆事。虽则所死的不是重要大员,只是在王驾千秋之日竟有这样惨事发生在目前,难免令王驾扫兴。禁卫军统领哪敢怠慢,匆匆随着那内侍而去。这一来倒把崇宁镇金总镇和杨提督的事岔开了。这时席面上纷纷议论这内侍太监李振被毒害的事。

  却说禁卫军统领周隆,随着内侍来到大厨房院内,见院中已有侍卫官姚鹏等在那里纷纷议论,几十名厨师依然地刀勺齐响,还在做酒席。侍卫官姚鹏见禁卫军统领周隆来了,遂向前问道:“周大人看这事多糟,怎么单在这个日子闹这事!”这里道:“这里怕有别的毛病,他俩人在哪儿啦?”姚鹏道:“就在旁边这屋内,这间屋子是大厨房老谢住的屋子,看着情形,他俩人在这屋内逍遥自在地喝酒啦!要是先把公事交代,自己不找自在,也许不至于死呢!”统领周隆道:“这种事真说不定。”一旁答着姚鹏的话,一遍走进屋中,刚往屋中迈步,就嗅觉一股子酒气,不禁得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这是什么酒,气味这么醇?”到了屋中,统领周隆一直望见两个尸身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地上一堆散碎的碗盏,肴馔狼藉,两个盛酒的瓦罐碎在地上,酒大约满撒了。

  这情形分明是两人跑到这屋中,做了几样酒菜,浅斟低酌地互相谈心痛饮,在酒喝到醉了的时候,突然毒性发作,把碗全推在地上。可是这屋中至少也得有点挣扎的声音,怎么厨房内竟没有人知道呢?姚鹏把这意思向周大人一说,统领不住地摇头,遂又走到尸身的近前,仔细重又验看了一番,见两人七窍血迹犹存,面色青黑,果是中毒的情形。姚鹏道:“周大人,看这情形是被人害的还是偶然中毒呢?”周隆答道:“现在还不能断定,若说是被人所害,这里四十多名厨役满有嫌疑,若偶然中毒,这毒是哪里来的?真是令人难解!”这周隆为人机警干练,聪明过人,这时在屋中来回走了两趟,猛然想起一事,向姚鹏说道:“这两人职司虽下一等,他两人的差事可顶谁全赚得多,是人所共知。两人正在得意的时候,绝不会自杀,既不是自杀,恐怕毛病在这酒菜之内,我们何妨试验试验。”姚鹏道:“不是大人提起,我倒把这一层忘了。”随即到这院中把一条大黑狗叫了进来,把一只没有十分碎的碗中残肴给狗吃了,等了一会儿,这条黑狗仍然摇头摆尾一点异样没有,周隆等不禁纳闷。周隆低着头复又沉吟了沉吟,向姚鹏等问道:“你们几位,今日的寿酒可曾尝过了么?”姚鹏道:“尝是尝过了,不过杨提督太以欺人,哪里是什么五六十年的陈酒,不过比三五年的新酒好些就是了。”周隆道:“这屋中的酒味怎样?”一句话把姚鹏提醒,遂道:“不错,我们刚进屋子,就闻得有一股子酒香刺鼻,方才喝的寿酒哪有这么醇的味!他们这酒的来路,倒是值得我们根究根究了。”周隆道:“我看怕是酒中出得毛病,咱们查查。”说着,随即把这屋子中案上桌子下白酒瓶子满拿桌上,满打开了,赶到一闻满不对,全是平常的酒。

  周隆见别处没有存酒的地方,看到床那边,见上面有个床单子,周隆遂把床单子一揪,不觉就是一怔。姚鹏也跟着往下看时,见床下靠外一列平排着四个瓦罐,后边放着十几个猪尿脬,里面装的是什么看不出来,反正全满着。周隆顺便把瓦罐取出一个来,打封口一开,馨烈扑鼻,满满一罐陈绍酒。又把那一个瓦罐也取岀来,打开来看时,照样地也是一罐陈绍。统领周隆向姚鹏道:“事情已经很显然了,这屋中的酒气跟所私藏隐匿的完全是一样,他两人明明地就死在这种酒上。这里边事情可关系重大了,他两人死,不过像死两条狗一样,没有什么关系。可是这个酒,完全是王驾寿辰宴客所用,酒里若是岀了毛病,请想得死多少人。这种事我们可别含糊了,我们绝不敢做这种主张,眼前的事虽然看得明白,是他们盗取这种美酒隐匿私藏,并且偷着痛饮起来,死的情形分明是中毒,不是醉死。这个酒的来路,你可知道?这酒确是杨提督所献,杨提督实担着灭门之罪。况且杨提督执掌兵权,拥有重兵,若果然有了谋反之心,还真是可虑。此时若不禀明了王爷,倘或杨提督旦夕举事,岂不误了大事?并且还有知情不报之罪。”统领周隆又道:“咱们赶紧去向王爷告秘,此时严防要紧,口头紧慎,不要走漏一点风声才好。”姚鹏道:“这些毒药酒呢?”周大人道:“先不要移动,我派四名禁卫军把守在这里,不论何人不准到这屋来。屋中有这两个死尸,也就无人疑心了。”姚鹏点头道:“就这么办吧。”统领周大人急忙派人调来四名禁卫军,把守着屋门,这才同着侍卫官姚鹏,一同去见平西王。

  此时各处已经全得着信了,全是纷纷议论,互相猜疑,说什么的都有。那禁卫军统领周隆周大人一路行着,听着各处的值司全是谈论着这件事。周隆遂嘱咐各处值司们不得擅造浮言,致千未便,嘱咐完了,携侍卫官同奔揽翠楼,遇见了内侍,问了问:“王驾可是在揽翠楼用早膳么?”内侍道:“王爷跟王妃正是在揽翠楼内饮酒。”(按清制各王府不是全有太监,须由皇上赐予,所以同是封王,就有没有太监的。吴三桂对清廷实有大功,故圣眷优隆,赐用内监八名,吴三桂竟不遵礼制,擅作威福,竟用二十四名,实为贪得无厌小人。)

  统领周隆等遂来到揽翠楼,向值差的内侍说明了自己有机密事来求见王爷。值差的内侍不敢怠慢,赶忙通报上来。平西王正在陪着王妃陈圆圆饮酒,雪山侠女朱剑英也在王妃旁侍立。平西王听得内侍报告,禁卫军统领跟侍卫官姚鹏有机密求见,自己准知道前面定有什么军情报告,遂吩咐内侍,传谕周隆、姚鹏上揽翠楼,内侍领命下去。平西王向王妃道:“本爵去问他们是什么重要事。”又向朱剑英姑娘道:“莲贞,王妃今日酒兴正豪,你替本爵与王妃把一盏。”说罢离席。有一名宫娥把绣帘打起,平西王从寝室岀来。

  前文已表过,揽翠楼是九间长,用多宝橱和书架子隔断。平西王落座中堂,内侍将周隆与侍卫官姚鹏引领进来,两人见王爷端坐在正面,连忙行礼如仪。平西王问道:“令你等查中毒的原因,是否已究出真情?”周隆答道:“业已查明,唯其中牵涉到一桩大事,求王爷回避左右。”平西王见只有两名内侍,勇士保柱却是刚从楼下上来,平西王斥退左右,周隆见勇士保柱尚在楼门内侍立。遂有些迟疑,平西王道:“有话自管讲来。”周隆这才把酒中有毒药,幸被大厨房谢永顺、司厨李顺两人舞弊换掉。平西王倒吸一口凉气,手抚着墨髯啊了一声,微然一冷笑道:“杨秀堂居然敢怀二心,竟敢下这样毒手,却想一网打尽,倒也有些胆量。”说完这两句话,低头沉吟不语。待了片刻,平西王抬起头来,见周隆、姚鹏尚还在面前跪着,遂说道:“你二人起来罢!”两人叩头谢过了王爷,站起来侍立一旁。平西王又问道:“这种寿酒果真是杨提督所献么?此事关系重大,你二人可晓得?”统领周隆道:“此事千真万确,绝不敢妄造黑白,这种五六十年的美酒,非平常人所能得,此司厨总管等哪能得此?此事王驾如恐不实,可以把管酒库的传来,问问他几时开的坛,谢永顺把酒灌在猪尿脬内也非一人的手脚。”平西王点点头,令姚鹏去传那管酒库的。姚鹏领命而去,不一时把管酒库的传来。

  姚鹏先上揽翠楼回明了平西王,然后下来把他带上来。这管酒库的不知自己犯了什么大罪,吓得体似筛糠一般。他刚一进揽翠楼口,浑身上就如同麻木似的,两条腿像面条一般,想不跪也不成了,扑通地跪在了楼门口,浑身一个劲儿地哆嗦。平西王倒和颜悦色地说道:“你不要害怕,你叫什么名字,酒库可是你管?本爵有句话问你,你只要实话实说,本爵定要加赏于你,你近前来。”那管酒库的差人哪里动得了,勇士保柱见他不尊王爷的命令,过来伸手把他背后的衣服抓住,轻轻一提如小鸡子一般,把他往下送了三步,放在平西王面前。统领周隆道:“王爷问你的话,你可快说。”只听他嗫嚅着说:“奴才叫何禄,向在大厨房当杂役。酒库是向来没有人看管,平日门总是锁着,有大宴的时候用酒多,临时派奴才看管,奴才并不敢舞弊营私,求王爷多恩典吧!”说罢连连叩头。平西王问道:“据你这么说着,与你丝毫无关了。据本爵看你们是受人教唆,想要图谋鸩杀本爵,连同我麾下的一干文武一网打尽,才遂你的野心。不过本爵命付于天,尔等又能奈我何?何禄,你要是打算保全你的性命趁早实话实说,本爵念你无知,网开一面,饶你不死。你若是再用虚言来搪塞,本爵立时把你寸砾了。”

  平西王说完这话,跟着勇士保柱、禁卫军统领周隆、侍卫官姚鹏,全用次重的声音道:“讲,讲,讲!”这一连连地催促,把何禄吓得浑身乱战,战战兢兢地往下说道:“王爷千岁多恩典奴才吧!奴才天胆也不敢怀这种私心。这次的寿礼是他差人所送,小人们只知道由总管手中领取酒,别的事概不敢问。唯有这次酒,领来时还是由司厨内侍大人跟大厨房谢永顺两人监视着点收。这种酒太也地难得了,所以才那么郑重。这是恐怕我们有偷窃,其实我们何尝敢动一指。小人可不敢说一句假话,我们的谢头却胆大妄为,竟勾结了已死的这位司厨李振,暗暗把那寿酒满给调换了。曾许着事后赏给小人二百两银子,王驾请想他是我们的头目人,大权满在他手里,又有司厨李大人在内,我们敢惹哪一个,帮着他们鼓捣了多半夜,才把十二坛寿酒换走了。今天他们两人乘着午宴的时候,畅饮起来,才出了这种滔天大祸。小人是若有一字虚言,情愿碎尸万段。”说到这又连连叩头。

  平西王吴三桂忽地一阵狂笑道:“何禄,你能够不欺骗本爵,实令本爵好喜,你当本爵当真不知道么?本爵对于杨提督的逆谋已了如指掌,不过要试试你等对本爵的良心如何耳?这一来本爵倒要重赏你,你要知道谢、李两人是咎由自取,本爵待他等不薄,竟敢勾结杨提督谋鸩本爵。本爵为先发制人,这才先把他两人赐死,至于那杨提督也是万死不足蔽其辜,谅他今日插翅也难飞了。你现在须要口头谨慎,不准走漏一点风声,倘若外面露出一字,定把你这奴才割骨扬灰!”何禄叩头道:“奴才知道。”平西王一挥手道:“下去吧!”何禄叩头谢恩地下了揽翠楼,自己真好似从鬼门关讨回来似的,被外面凉风一过,身上觉得如同泼了一身凉水似的,才知道自己出的汗过多了,赶紧回到大厨房操作,真就只字不敢提。

  且说平西王吴三桂当时传口谕:“着禁卫军统领、武卫军统领各率四百名精壮兵弁驰赴杨提督府,查抄杨提督满门家小,不得走脱一人,着令四门紧闭,不准出入,以免走漏风声。着侍卫官姚鹏往请李殿将提督杨秀堂锁拿,并他所部的平西王军一路的将官亦加以监视,不得擅放一人,倘有徇私,定以军法从事。着平西军第四路总参军吴携饷五万两犒赏杨提督所部,并宣示杨提督所部,杨提督心怀逆谋,欲图鸩杀平西王,现已伏法,王驾念各军随军转战有功,罪止首逆,概不株连,并发恩饷一月,着吴参军暂代提督之职。”这一交派下来,跟着下了一道密札,交于统领周隆对于杨提督便宜行事。

  这时天已到了巳时。周隆下了揽翠楼,各处酒筵已散,周隆先把武卫军统领华大人请过来,把密札让华统领看了一遍,周隆把王爷的口谕又宣示了一番。华统带知道事情关系重大,不敢儿戏视之,遂请周大人同到校军场点军。华大人早令差弁下令去,着武卫军技勇营道校军场齐队候令出发,不得误事。这时病阎魔正在各处察看动静,赶到一奉令齐队,离开教练处齐奔校军场。病阎魔谷云峰是赤手空拳历来不拿兵刃,副总教练盛筱川挎青钢剑,并佩十二支甩手箭,副总教练老义士朱天民也是赤手空拳,四教练官各人所用的兵刃不同,可是平西王因为教练得法,各赏金背腰刀一口,所以应卯的时候全是一律挎腰刀,全军进了校军场肃然鹄立。禁卫军由督练王忠统带,这禁卫军与武卫军性质不同,禁卫军是将校兵士全是随平西王转战南北久历戎行的健儿,为平西王的禁卫军兵,共有五百名。这周统领、华统带来到,齐上了校阅台。禁卫军统领周大人拨了一支令箭说道:“王忠听令。”王忠答道:“有。”周统领道:“你率领二百名禁卫军把四门关闭,驻守城内,没有王驾的令字旗令箭,及本统领或华统带的令箭,不准放走一人。”王忠率领二百禁卫军够奔城内去不提。

  又传令武卫军副总教练柳昆扬,率一百名技勇兵巡查街市,申末酉初,禁止行人,酉末戌初即令商家铺户闭市。逾时再有行人,没有王府所领秘密口令,当时格杀勿论。病阎魔谷云峰见这种调动,显然的事情非常重大,只是自己尚不知是怎么回事。

  暗中交代,杨提督涉嫌事关边防机密,所以除了平西王暨周统领、华统带、姚侍卫官之外,概不知底细,病阎魔又哪里知道呢?

  且说传完了这两道令,跟着禁卫军统领把令旗挥动,令禁卫军为前队,武卫军为后队,出校军场。令下之后,这四百名健儿冲出了校军场,周统领一领缰绳,奔到队伍前,引领着大队。这情形又是非常生色的了,历来带队官没有这么办的。至于身先士卒,那得在两军肉搏的时候,那时没有统兵官在头里的。这次大队出发查办要案,因为怕走漏风声,所以直到兵已出发,尚没说出是奔哪里,查办何人?所以这么看起来,周统领实在是老公事了,办事手段老练,严禁异常。此时率领队伍是够奔的提督署,去大街走出没有多远去,街面上已现出混乱的情形。城门这一闭,立刻谣言四起,商家多半的都闭了市。统领周大人见离提督署尚有不到两箭地,在马上突发命令,禁卫军、武卫军双龙出水,严密包围,统领、统带各带四十名军兵闯入辕门。有守卫本署辕门兵士将官撞了出来想阻拦,统领周大人厉声喝唱道:“杨提督谋杀平西王事发,查抄杨提督满门。所有署内官兵将弁概不株连,尔等速将兵刃交出候王命安插,倘敢抵抗按谋反论罪。”请想这种事,关系着谋反叛逆,提督衙门虽然有亲兵守卫,谁敢多说一个不字,自取杀身之祸?何况既来查抄提督的满门,外面早把衙门围困了,所以衙门里的亲兵卫队,全是俯首听令,立刻把刀枪弓箭全数交出,所有衙门里兵弁,完全集合一处,由统领带来的队伍,监视起来。统领立刻把杨提督以及全有提督的眷属幕僚全完上了刑具,那杨提督理直气壮地还耍发威,可是周隆却铁青着面色告诉他:“不要自取其辱,这是王驾亲自交派下来,已经由王驾传谕逮捕杨提督,如敢抗命拘捕,当场格杀。”杨提督这次俯首就范。可怜一个掌兵权的将官,半个时辰前还是威风凛凛,现在铁锁加身,竟做了阶下囚。所有的犯人,押回王府,交到武卫军看管,所有查抄来的一切,完全照据清册。周统领面见平西王复命,平西王吩咐周统领,这件案子,非要追个水落石出不可,夜间要在揽翠楼上亲审杨提督。平西王说罢回转行宫。周大人遵王谕,去各处巡视,有该着添兵防守的,全派了精明强干的兵士把守,自己把杨提督的眷属幕僚全交给了成都府,自己才略事歇息,候着平西王夜审杨提督。

  且说武卫军华统带华云鹏,自奉平西王之命,抄提督府之后,回来复命,自己也是到各处察看一番,只见武卫军全是个个武装持械,拱卫禁城,那杨提督被监视起来。这时候病阎魔谷云峰尚没有回教练处,华统带传话令武卫军总教练夜间加意巡查。这时正到饭时,病阎魔谷云峰带三百名技勇兵到讲武堂用晚餐。可叹着极盛大的寿辰,不到半日光景,竟闹得府中笼罩了一层愁云惨雾。病阎魔谷云峰把老义士叫到面前低声说道:“老朽想趁着饭时,把今夜举事对技勇兵说明,饭后你可带着黑金刚罗信率飞虎队出王府换柳昆扬回来,到亥时依然令柳昆扬出去,这是天赐良机,不能再因循耽搁了!”老义士朱天民道:“总要说为与他们有切肤之痛才好。”不一刻厨师把饭已做得,技勇兵们在讲武堂饭罢,病阎魔把副教练及盛筱川、罗信、邱子义、韩剑秋四位教练官全叫到面前,令技勇兵全体肃立,正色说道:“本总教练今侦得一不幸消息,事关我们四百多人性命,不得不与你等说明,何去何从绝不相强。你们可知本教监察部朱老师的女儿朱剑英现侍王妃。昨日杨提督事未发现,既有平西王驾前勇士保柱告秘于平西王,说是本身入邪教,联络其他军旅,伺机举事。平西王已暗中调遣军马,要把我等一网打尽,定于明晨把武卫军得调出校军场外面,用他亲卫军士围住,把我等全体灭除。此毒谋幸为朱剑英姑娘侦知,我想本武卫军虽有功于平西王,可是没有怀过丝毫异心,今一旦加我等以谋反之名,实想置我等于死地。杨提督之事可为殷鉴,拿着他出生入死建立下多少功勋,一旦被奸人陷害,立时为阶下囚,连累了家族受一刀之苦。我们哪里比得上杨提督呢?并且我们投身在这里,不过是为的是得些功名富贵,争光耀祖,若这么含冤莫白地死在他们手中,岂能甘心?事到今日,我不能不把我们的真正图谋说与你等了。本教掌实受朝廷密旨,来川中结合同道,秘觇平西王动静。只要他暗蓄不轨之心,就可乘机下手。你们定能明白朝廷的意旨,就因为他是前朝降将,他不明露反迹,朝廷一动他,反倒给他一个朝廷对亡明旧臣不能相容的口号。可是等他真反了,就不易收拾了,那时数百万生灵,将要因为他一人全遭了涂炭,所以朝廷秘委本教掌等来卧底监视。平西王也在京中安置了不少耳目,大约他是得了风声,所以竟要抢先下手,给我们个措手不及。恐怕到明日,我等四百余人早做了断头之鬼了。本教练决意今夜举事,先除吴贼,占据了成都。你等愿随本教练举事与否,听你等自便,不过此处武卫军别想存在了。本教练已定于三更之时先入禁宫刺杀吴贼,然后点火荡平禁军。你等有欲出成都者,趁四更城门开放之际闯出城去,奔峨眉山白云观,那里是万善洪缘教英字坛,亦即是本教练执掌之地,足能令汝等存身。或者有甘心背叛教规希图富贵者,于此时去平西王面前告发,本教练绝不阻拦。”

  病阎魔谷云峰说到这顿住,副教练盛筱川等齐道:“我等与吴贼效命,明知招天下人的唾骂,只为英雄无用武之地,无可奈何,暂时屈服在吴贼的气息下。今既不能相容,我们岂是怕死贪生之辈,摇尾乞怜,愿听总教练的指挥。这三百名技勇兵素日情同兄弟手足,况且全隶属在万善洪缘教,岂肯甘心卖我们教友?此次成则共举义旗,败则同归于尽,免得落得不义之名,将来虽死犹荣。总教练只管放心,我们这武卫军中要甘心卖教求容的,我们与他势不两立!”说到这,把技勇兵的腰刀挚过来,举起照定那桌角上一刀剁去,咯哧一声,立刻把桌案的一角剁下来,慨然说道:“有二心者有如此木!”

  病阎魔谷云峰见众教官这么一心归附洪缘教,实在是非始料所及,可是面上不敢露出丝毫笑容,遂又向众教练官说道:“凡事不能虑胜不虑败,如事不遂,愿五更后可到东门外大觉寺集合,凡是有未能如时退岀的,我们身为领袖也不能令弟兄先我们罹难。只要到大觉寺后,察觉本坛下弟子短少在四十名以上的,必须要回城救援。只要是被困在城中的,要拼性命救他们出险,我们方不负为教内信徒,祖师爷必要护佑我们。”

  当时这位总教练病阎魔谷云峰这番话说出来,所有武卫军的技勇兵们没有不心悦诚服的,技勇兵们齐声说道:“龙头教掌以慈悲恻隐之心待坛下弟子,我们岂能不为教掌效死命?我们愿意教掌马到成功,大事立成,那才不辜负教掌一片苦心。倘若皇天不佑,我们事难如愿,情愿随教掌共赴大难,至死不悔,请教掌发令吧!”龙头教掌病阎魔谷云峰连说:“好!好!”这才传令道:“昏夜之间,乱兵之际,极易自残,各领白鹅翎一支插于左鬓旁。飞龙队柳教练巡查城内,叫他在各衙署放火焚烧,扰乱成都的官人,使他们心先慌乱了,官家只要一自相扰乱,我们更易着手了。所有成都府的官兵接近王府的,全得由飞龙队去进攻,因为飞龙队全会飞行纵跃之术,可进大宫防火,以揽翠楼为我等总攻击之目标。要紧地带,飞虎、飞豹两队分两路进攻,也是沿路防火,纵然不能剪除元凶,也要烧他个土平,让吴贼无险可守。”说到这又向众教练官道:“各位贤弟可要严嘱本队弟兄,只准把自己银钱带在身边,不要顾全衣物,但盼大事成功,我们全可封侯挂印,荫子封妻。事如不成,有万善洪缘教在,仍可不致流离失所,将来我们武卫军可不致瓦解。”当时这一吩咐完了,各自领令。

  跟着有值班的技勇兵进来报告说是:“现有华统带带着十六名护勇,已经进来了,不知为了何事”。当时这报事的一说华统带到了,连总教练及副教练等全都大惊失色,病阎魔谷云峰道:“他来得正好,我还正要去找他呢?”嘴里虽则是这么说着,可是也心存戒备之意,众位教练官也全各自亮了兵刃。这一来弄个功败于垂成,夜反蓉城,退走峨眉,剑客门保柱,群侠诱天南,蓉城龙恨海火炽场面,请看下回。

相关热词搜索:峨嵋双剑

下一章:第七回 泄密谋 倒反成都府

上一章:第五回 开坛传教义 壮士结洪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