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玉面飞红
2025-09-07  作者:羽青  来源:羽青作品集  点击:

  剑华回过头来,对黑小子说道:“黑小子,快点跟上来……”
  黑小子呵呵一声憨笑,抖缰加鞭,随后紧紧赶来。
  约半盏热茶的工夫,已驰至绵阳城外。
  三人同时勒马缓行,夹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进入绵阳城内。
  此时,绵阳城内已是万家灯火,夜市初上,叫买叫卖之声,不绝于耳,人群如过江之鲫,涌来涌去。
  三人找了一家名叫悦宾的客栈,住了下来,梳洗已毕。为了谨慎从事,进店之后,就再未走出房门一步,连晚饭都是命店家送进来的。
  晚饭过后,黑小子一拍肚皮,对剑华与朱淑敏说道:“白小子,妞妞,我困了……”
  说罢,倒头便睡,眨眼之间,已是鼾声大作,浑然忘我。
  剑华与朱淑敏互视会心的一笑,朱淑敏微思之下,即对剑华说道:“华弟弟,据我的看法,铁掌帮断不会在今夜动手。”
  剑华将头一点道:“朱姐姐,你的看法很对,不过,还是谨慎一点的好,以防万一……”
  朱淑敏亦将螓首连点,笑着说道:“这是当然,稍时……”
  她一语未了,正待道出下文,倏地鼻端嗅到一股中人欲呕的腥臭,接着又听到一阵“嘘!嘘!”的吹竹声。
  她心里一惊,倏见剑华双目凝注房门,沉声对她说道:“朱姐姐!注意……”
  她闻语本能地向四周巡视过去。
  只见,客室门外,盘踞着一条核桃粗细,周身黑鳞密布的长蛇,盘成一团蛇阵,红信吞吐嘘嘘有声,一对绿光闪烁的圆睛,一眨不眨地向自己和华弟弟盯视着。
  她一时之间,竟认不出这条黑蛇的来历,心里正暗暗思索之际,突又听剑华说道:“朱姐姐,这是一条罕见而绝毒无比的铁线蛇,从其身躯的大小看来,此蛇已是数百年之物。”
  那条铁线蛇,就在剑华的语声中,已松散蛇阵,蛇首高高扬起,离地足有半尺有余,慢慢向二人爬了过来。
  红信吞吐,较前更频更急,“嘘!嘘!”的吹乐声,更是不绝于耳。
  朱淑敏见状,霍然离坐,伸手拔剑,正要蓄势扑袭过去时。
  剑华突又深声说道:“朱姐姐,镇静勿慌,此蛇周身坚逾精钢,刀枪不人,我自有除此毒物之策……”
  朱淑敏闻声,赶忙稳住扑袭之势,身形一晃,移至剑华身侧,俏目流转,注定剑华,她要看看华弟弟如何除此剧毒之物。
  剑华对她微微一笑,接着用手一指自己的胸前。
  她顺着剑华的手指望去,这才恍然而悟。不过她心里还暗有怀疑,不相信那条仅有竹筷粗细,长不逾尺的小金蝮,能有多大威力。
  原来藏在剑华胸襟里的小金蝮,在嘘嘘之声传来的时候,它已将那颗小脑袋探了出来。
  剑华对小金蝮的威力,是知之最深,所以才有恃无恐地出言阻止住朱淑敏犯险前扑。
  此时,那条小金蝮已由剑华的胸前爬至桌上,并盘成一团小小的蛇阵,双睛之内金光闪烁盯视着那条铁线蛇。
  一物降一物,已是古之铭言。
  再看那条已具数百年火候的铁线蛇,在金蝮出现的刹那间,不但将身躯停了下来,并且凶威尽敛。
  惨绿的目光,畏怯地向金蝮注视着,而周身的逆鳞,一齐倒竖,身躯一阵蠕动,又盘成一团蛇阵。
  高扬的蛇首,紧紧缩在蛇阵里面。
  小金蝮安祥盘卧在桌上,等铁线蛇将身躯完全盘定之后,它突然松散蛇阵,顺着桌腿爬了下来,缓慢地向铁线蛇直欺过去。
  那条铁线蛇,好像预知大难临头似的,周身竟颤抖不已。
  小金蝮对那条铁线蛇的恐惧神态,视若无睹,细小的身躯,毫不停留地爬了过去,这还不算。
  它竟一直的爬上铁线蛇所盘成的蛇阵,小脑袋顺着空隙就往里钻,好像是进入自己的洞穴一样从容。
  此刻铁线蛇颤抖地较前就更厉害,嘘嘘的吹竹声,已改为呱呱的怪叫。
  从其颤抖及惨叫的情形看来,它对小金蝮已是恐惧到极点了。
  剑华微笑着望着朱淑敏,好像是说:“你不再轻视我的小金蝮了吧?”朱淑敏双目圆睁,惊奇的注视着这幕亘古罕见的奇观,而心里疑虑尽消,并暗暗思忖道:“想不到这小东西,会有如此威力……”
  此刻,小金蝮的短细身躯,差不多已有二分之一钻入铁线蛇的蛇阵里边,眼看其余的二分之一也快尽没时。
  倏见那条铁线蛇,猛地松散了蛇阵,巨口大张,呱的一声厉叫,直奔金蝮噬来。
  金蝮如不是动作灵敏的话,差一点就被铁线蛇抖出身外。
  此际,它紧紧地缠附在铁线蛇的七寸部位,周身的金鳞倒坚,嘴里吱的一声怒鸣,对铁线蛇反噬之举,恍如未睹,细尾临空一阵掀抖,尽击在铁线蛇的头部。
  只听细碎的啪啪声中,夹杂着铁线蛇的呱呱惨鸣,再看其头部,则是伤痕累累,还不断地向外沁着血水。
  至此,铁线蛇已是凶威尽敛,一对绿光闪烁的圆睛已紧紧闭起,伏在地上颤抖不已哀鸣不绝。
  金蝮在铁线蛇伏卧颤抖之际,细尾已停止不动,一对金光闪闪的小圆睛,斜睨铁线蛇一眼,然后小嘴巨张,猛然咬了下去。
  只听呱的一声惨厉的哀鸣!
  那条铁线蛇的巨长身躯,在呱的哀鸣声中,已由颤抖变为抽搐,而抽搐之式,由频而慢,由慢而缓,渐渐地僵卧不动。
  这时,金蝮亦松开了嘴,头部高扬吱的一声欢鸣,接着爬离了铁线蛇,将背部一躬,又蹿回剑华怀中。
  一幕亘古罕见的奇观,至此遂告一段落。
  而朱淑敏的惊奇神情,并未稍减。
  只见她圆睁着一对大眼,盯视着那条铁线蛇的尸体,好像在深深地思索着一件使她无法了解的难题。
  剑华的脸上,也同样地布满了惊疑的神情。木立默想道:“金蝮威能慑服群蛇,是自己所深知,而它那条细尾抡打之下,竟能将坚逾精钢不畏利刃的铁线蛇,击得皮开肉破,这却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
  他哪里知道,金蝮乃天下奇蛇,不仅威慑群蛇善解剧毒,而周身的金鳞更坚硬无比,可以说是无坚不摧。
  剑华不明个中原因,故而生出惊疑之感。
  朱淑敏的惊奇心情,此时已渐渐平静下来,秋波一扫剑华,见其木立深思之状,心里一动,轻启朱唇唤道:“华弟弟……”
  她这一声轻唤,将剑华惊醒过来,目光愣愣地望着朱淑敏。
  朱淑敏抿嘴一笑,道:“华弟弟,你啊!一天到晚不是愁眉苦脸,就是木然无语,叫人看着多不好受!你心里要是有事不妨提出来商量商量,何苦一个人闷思不响呢?”
  说罢,双眸含情对剑华深注不瞬,关怀爱怜之情尽溢言表。
  剑华心里一阵感动,同时也感到愧惭不安,跨前一步,捉住朱淑敏的一双柔荑,苦笑道:“朱姐姐!我心里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对金蝮的威猛,感到惊奇而已……”目光含着无限情意,一直盯视着朱淑敏的娇靥。
  朱淑敏被剑华看得心跳如撞娇羞无限,两片红晕罩上双颊,同时心里无限喜慰,秋波一掠剑华,随着螓首低垂下来。
  她的娇躯,有意无意间地向剑华偎靠过去。
  剑华只感一股似兰似麝的幽香,扑面而至,心神在这股幽香冲激之下,荡动不已。
  右手不自主地紧紧揽住朱淑敏的纤腰,而左手轻轻抚摸着朱淑敏的香肩,嘴里轻叫一声:“朱姐姐……”
  朱淑敏轻阖双目,嘴里含混不清地回应一声。
  两个人仅仅是一唤一应之后,即寂然无声。
  此时,两人都是无语胜有语,心犀相通。
  朱淑敏这个时候,只感自己好似肋生双翅,轻飘飘地飞上半天,漫无目的自由自在地飞翔不停,那种美非言语所能形容。
  剑华虽也心神俱醉,有一股说不出的甜蜜之感。
  但是,他嘴里却好像含着一腔苦水,不时沿着口腔流淌下去,使那种甜蜜的心情,始终不能完整不缺。
  他这种苦、甘交融的情景,是笔墨难以描绘!
  倏地窗外传来一声冷哼。
  这声冷哼虽然又低又细,但却尖锐得刺耳已极。
  两人猛然一惊,霍然分开,相顾一视,剑华突对朱淑敏说道:“朱姐姐!请暂留屋内,我出去看看……”
  说罢,身形一晃,越门而去。
  朱淑敏将头一点,俏目流转,略一相度四周的形式,然后身形一晃,移至阴暗的一角,目光盯视着一窗一门,心里对那个暗中发出冷哼之人恨之入骨,暗道:“好贼徒,只要你敢步入房门一步,我就非让你血溅当场不可……”
  冷哼传至,剑华匆匆一语之后,即晃身出屋,他的动作不能说不快。然而,偌大的庭院,除了清风徐吹,树影摇曳外,一无所见,他心里暗暗惊奇道:“来人好快的身形……”目光在暗思中,又仔细地向四周搜视过去。
  他的目光在搜至窗下的阴暗处时,突然发现一个身着黑色劲装之人,僵卧在地上一动不动。
  适才,他实由于乍明忽暗,视界不清之故,未能看的太真切。
  他在看清楚窗下那团黑影的确是人时,身形一晃疾欺过去。
  他预防有诈,故在移动身形时,已暗中蓄劲以待,他一掌护胸,一掌前探,俯腰对地下那个人察视一番,才恍然而悟,自语道:“噢!原来已遭人点了重穴……”
  突然他发现该人的背上,有一纸素笺被风吹起,上面墨迹殷殷,显然上面还有字句,心里一动伸手取了过来。
  因夜色太暗,笺上的字句模糊一片,看不清楚,他遂将那张素笺揣进怀里,俯腰伸手,打算替那个人解开受制的穴道!
  蓦然心念一转,想道:“看情形此人来意非善,还是让他多受会儿罪,以示惩戒……”
  他的目光在思忖中,又朝僵卧在地上的那个人扫视一眼,然后,又向四周打量一遍,见无异状,才转身进屋。
  朱淑敏一直屏息静气,神情紧张地注视着房门及窗户,同时,还分出一部分精神竖耳静听……等她看到剑华安然归来,紧张的心情才渐渐平静下来,身形一晃就到了剑华的身侧,迫不及待的问道:“华弟弟,是不是贼徒已闻声逃走?”
  剑华将头一摇,道:“事情并非如此,并且颇令人费思……”稍停,即将所见的情形,简略地说了一遍,并伸手入怀取出那张素笺。
  两人就着烛光,向笺上注目过去。
  只见是一张普通的信笺,上面有四句字迹娟秀的词句,颇似女人手笔,写的是:
  “有目如盲。
  聋若无耳。
  憨浑至此。
  何堪重用。”
  笺上的字句,虽仅有四句,而寓意却极尽挖苦。
  剑华与朱淑敏看完之后,只将二人气得面色瞬息数变。
  朱淑敏樱唇高高嘟起,恨声说道:“总有一天,我要让此人知道知道,我这个聋、瞎都不如之人的厉害不可……”
  剑华心里虽也感到有点气愤,但由于天性淳厚,经过片刻之后,忿愤之情已慢慢地平静下来。
  他重新拿起那张素笺又看了一遍,感到语气虽然尖酸刻薄已极,而寓意却至善非恶,意在示警两人不要太粗心大意。
  同时,在娟秀的字迹中看出,此笺是一女人所书。
  然而,从他的意识中,根本猜想不出,此事究系何人所为,况且,他已认定是一个女人所干的。
  他苦思良久而毫无头绪,已渐感不耐,不由轻言自语道:“管他哩!此人如果是友非敌的话,终有一日会水落石出……”他在自语声中,瞬目向朱淑敏望去。
  只见朱姐姐依然樱唇高嘟怒容满面,嘴里恨声不绝!
  此刻,他感到朱姐姐这种嗔怒之态,另有一种说不出的娇媚动人,心里一荡笑着说道:“朱姐姐!你何苦生这么大的气,再说……”稍顿,继道:“再说,人家所说的话,不无道理,试想,我们两个人在屋里,让人潜至窗下而不自觉,这与聋瞎残废之人,有何区别,我们应多加反省,而不应当……”
  朱淑敏越听气越大,不等剑华把话说完,已将双目一瞪,盯在剑华脸上,轻叱道:“住嘴,我不要再听……”
  说完,又恨恨地瞪了剑华一眼,娇躯一转,面对着窗门,而不再理睬剑华,樱唇依然高高地嘟着。
  剑华也自悔失言,苦笑一声,走至朱淑敏背后,用手轻抚着她的玉肩,轻声地说道:“朱姐姐!都是我不好,惹你生气,从现在起,我们不再提适才那件事,免得又勾起你的怒火……”
  朱淑敏经过剑华这么一阵抚慰,怒意尽消,娇躯不由自主地向后慢慢偎了过去,芳心深处,有种说不出的慰藉舒贴。
  螓首侧扬,含情脉脉地望着剑华,展颜一笑,轻声说道:“华弟弟!你说的很有道理,我是太任性了一点……”
  朱叔敏这种回嗔作喜娇羞无限之态,较前越发的妩媚动人,只把剑华看的心神俱醉,目光贪婪地停留在朱淑敏的玉靥上,鼻息却由细转粗,双手在不知不觉中,已移至朱淑敏的纤腰间,用力地向怀里揽来。
  朱淑敏何等聪慧,见状,心里真是喜惧交加,顿时玉面飞红,连耳根都红如晚霞,嘤咛一声,道:“华弟弟!你……你……”
  一语出口,螓首低垂,玉靥深深埋进剑华的怀里,双肩则耸动不已,显然,她的心绪已很激动而紊乱。
  剑华已渐至神荡魂摇,几不可自持,朱淑敏一叫一动,使他的神智立时清醒不少,暗叫一声:“惭愧……”双臂渐渐松了下来。附在朱淑敏的耳畔,轻轻说道:“朱姐姐,天色已经不早,我们该休息了,明天还要赶路……”
  朱淑敏唔的轻应一声,然而,她依然紧偎在剑华的胸前,一动不动,剑华眉头一皱,又轻声说道:“朱姐姐,你睡到床上,我坐息一会儿就够了……”
  边说边将朱淑敏的娇躯轻轻扶起,半拖半抱地送至卧塌旁边。
  原来他俩事先已计议好,为了慎重从事,及便利互相照应起见,决定不分房休息。
  此时,朱淑敏惊惧之心,已渐渐消失。
  可是,接踵而来的,却是一种说不出的失望、落寞之感。
  她轻阖着双目,任剑华将她抱送至塌边,合衣而卧。
  剑华又注视朱淑敏一眼,轻吁了一口气,挥袖息烛,盘坐在一张椅子上,由于心情激动,思潮起伏,久久都无法达至灵台空明之境……
  朱淑敏何尝不是如此,辗转难眠,久久才朦胧入梦……
  天色微曦,晨鸡报晓,曙光渐渐升起,死沉的大地已渐渐的复苏过来,嚣叫之声,由疏而密,刹那间已连成一片。
  此刻,三个人已先后苏醒过来。
  剑华由于内功深厚,两三个时辰的盘坐调息,已使他的精神完全恢复过来,当他的目光接触到窗门时,心里忽然一动,并轻叫一声:“糟糕……”身形一晃,穿门而出,并急急地向窗下望去,目光到处,空地一片,哪里还有半个人影,不由皱眉自责道:“真浑蛋,如此粗心大意,实不堪肩负重任……”
  他之惊慌神态,已引起朱淑敏的注意,她已跟踪追出,见状,已了然于胸,心里亦感到一阵惭愧!
  而她却不敢表示出来,怕的是更加深剑华的疚愧之感,遂轻移莲步,走至剑华身侧,柔声说道:“华弟弟,这件事在我看来,无所谓是错是不错,你敢断言,照本意处理,将来贼救醒,就是对的吗,其实不尽然,其中因果,非片言所能道尽,这种无关重要的事,还是不去多想的好,以免因小失大……”
  剑华苦笑一声,欲语又止,接着将头微微一点!
  朱淑敏玉手轻伸捉住剑华的右手,双双踱回卧室。
  三人梳洗早餐已毕,又打马上路!
  晨光微曦,天幕薄寒,路上行人极为稀少,三人放松缰绳,任坐骑狂驰飞奔,一个时辰左右,已出去一百余里。
  剑华抑郁的心情,经朱淑敏不断地慰劝开导,已渐渐舒朗起来,又说又笑,与先前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
  朱淑敏见状,芳心深处如释重负,亦为之宽慰不少。
  三人像这样,快马驰奔,不知不觉中又度过了四五个时辰,在午、未之交时,已赶到了预定的打尖之所明村。
  明村,是一荒野小镇,居民不足百户,但其却是途中驿站,居民虽少,客栈酒楼却有数家之多,从这种情形看来,这几家客栈酒楼,专门做过往客商的生意。
  剑华领着二人,找了一家看来比较洁净的酒楼。
  随便点了几个菜,就与二人共进午餐。
  别看此地位处僻乡,菜的味道还真不错,就是价钱较大城镇内昂贵了一些,剑华亦无心计较这些,结清帐目正准备离去之际!
  突见一名小厮,手里拿着一张折叠成方的信笺,直奔剑华等三人走来,双手将那纸信笺呈给剑华道:“客官,适才贵友临去匆匆,命在下将这封信函,呈交阁下过目……”说完,不等剑华开口即躬身而退。
  剑华一愣,伸手接过那张信笺,心里不由惊疑地暗思道:“这又是哪一个呢?”他在寻思中,慢慢打开那张折叠成方的信笺……
  朱淑敏亦惊愣地望着剑华,心里传来一阵跳动,感到吉凶难测!一对大眼睁的又大又圆,密切地注视着剑华的神情反应。
  只见剑华展开信笺,尚未来得及阅览内文,脸上已立现惊容,嘴里并啊的一声轻叫,喃喃自语道:“又是她……”
  他的目光在轻叫声中,草草地将函上字句看了一遍,眉头不禁一皱,将信函递给朱淑敏,道:“朱姐姐!你看此人的行径举动,真使人难以揣摸……”
  朱淑敏对剑华所说的话,恍如未闻,只急急地接过信笺,注目望去,娟秀的字迹,使她一眼就看出,先后两函均出诸一人之手。
  她对这位留函示警,未曾晤面之人,已深表不满,因此又将她已平复下去的仇愤之情给引了起来。
  她强抑怒意,仔细阅读下去,只见上面同样写着四句诗词皆非的辞句:
  “两毒加一刹!
  一怒为娇娃!
  水林伏重险!
  祸患因仁发!”
  文意虽然简单,但一时之间,二人都无法完全洞悉无遗,因人多口杂,两人只相互一视即唤着黑小子上马离去。
  三个人离开明村,未及一里之遥!
  倏见迎面尘雾弥漫中,有五骑快马飞驰而来,马上各骑着一名身着青色劲装,年约三旬左右的壮汉。
  这五名壮汉对剑华三人恍如未见,只是纵骑飞驰目不斜视,情形极为扎眼,剑华双眉微蹙,对朱淑敏说道:“朱姐姐,你看这五个人是什么来路?”
  朱淑敏小嘴一抿,黛眉微扬,轻笑道:“什么来路?除了铁掌帮的贼徒还会有什么人?”
  她之一语未已,迎面又有一拨飞骑疾驰而至,而马上的骑者,无论是神态、服装,与先行的五名壮汉,无丝毫差别,只是人数较多而已。
  接着又一拨,又一拨……像这样过去足有五六拨之多。
  剑华先还有点震动,知道事发在即,但经过片刻的沉默思虑之后,认为事已至此,空着急又复何用,反不如听天由命,处之泰然,他就不相信,凭三人之力还闯不过去。
  他的心情就在这刹那之间,来了一个大转变,胸中豪气大发,引吭一声长笑,望着朱淑敏说道:“朱姐姐,你不是早就意存观赏优昙连锁八式的威力吗?你等着好了,机会马上来了……”
  说罢,又发出一声长笑,笑声较前更为深厚洪亮,犹如龙吟虎啸,直达云霄历久不散!
  朱淑敏大睁着一对澄澈如水的睛眸,呆望着剑华,对他这种突变的神态,心里不知是喜,是忧……
  她端坐马上,秋波流转,发觉整条大道上,除了她们三个人以外,绝少行人,这种反常的情形,使她感到微微不安。
  就在这个时候,墨儿突然出现在他们的顶空,盘旋而下,嘴里并连连发出嘹亮的长鸣!
  剑华仰视着墨儿,笑着说道:“墨儿下来,我有话对你说……”
  墨儿低鸣一声,飞坠在剑华的马前。
  剑华翻身下马,步至墨儿身侧,俯腰爱怜地轻抚着墨儿的顶羽,看着这只对自己忠心耿耿的灵禽,再想到此次长安之行,吉凶难测时,心里不由感慨万千,轻轻唤道:“墨儿……”
  一声轻唤再无下文,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黯然,良久之后,才又轻轻说道:“墨儿,此次假若我遭不测,你就回到卢老前辈的身边去吧!不要在外多伤生灵,以求善……”
  墨儿未等剑华把话说完,突然发出一声厉鸣,周身的钢羽亦为之根根倒竖,一对金光闪烁的圆睛怒视剑华一眼,瞬又恢复驯态,颈首在剑华胸前一阵擦抚,接着低鸣一声,振翅起飞空中,临空飞旋一周,顺着官道疾飞而去。
  墨儿已是通灵之物,适才它的动作分明是责怪剑华不该语出不祥,故而出声打断剑华的话语,其用心实为良苦!
  剑华呆呆地望着渐飞渐远的墨儿,心里的惆怅之情,更形加重,直到墨儿的身影完全隐没不见后,才轻叹一声,跃身上马!
  人禽之间的这份挚情流露,使朱淑敏深受感动,并且替华弟弟感到欣慰和庆幸……
  黑小子自上路以来,虽甚少讲话,而他的心情却显得很愉快!因为他的脸上始终未离开笑容。
  就在剑华下马与墨儿周旋之时,他好像颇不耐烦似的,竟然一抖马缰,顺着官道当先飞驰而去。
  朱淑敏见状,怕黑小子发生意外,柔声对剑华说道:“华弟弟!黑小子已先行一步,我俩还是催马赶上去的好,免得他愣头愣脑地迷失了方向或闯出祸事来……”
  剑华闻语凝眸遥视,果见黑小子就在这不大的工夫里,已失去了踪影,他心里一急,回头对朱淑敏说道:“朱姐姐!你说得很有道理,我们赶快追上去……”
  说罢!用手一抖马缰,双膝微微用力一夹。
  花马唏呖呖一声低鸣,四蹄齐扬,飞驰而出。
  朱淑敏亦抖缰催马,紧紧跟在剑华的马后。
  两个人催马一阵紧赶,然而,黑小子依然杳如黄鹤,剑华心里不由更加着急……就在这个时候,倏见官道的右侧百数十丈外,有一座占地极广的密林,剑华心里一动,勒缰顿马回头对朱淑敏说道:“朱姐姐!你看这座密林,会不会与黑小子有关……”
  朱淑敏朝密林凝视一眼,沉吟一下,道:“我看……”
  她一语未了,密林中蓦地传来几声刺耳生寒的桀桀狂笑,在狂笑声中,并夹杂着黑小子急怒哇哇叫声。
  剑华闻声剑眉轩动,毫不犹豫地抖缰策马,直奔密林飞驰过去。
  朱淑敏见状,黛眉一皱,望着剑华的背影,朱唇轻启,结果欲言又止,银牙紧咬,亦策马追了过去……
  百数十丈的距离,那还不是转眼而至。
  剑华一马当先,冲至林边,他根本未多加思考,双手一按马背,身形凌空而起,疾奔林中扑了过去。
  此时,黑小子的哇哇怒吼声,相继传来,不绝于耳。
  朱淑敏见剑华毫不考虑地就向林中扑了过去,心里一急,不由大声说道:“华弟弟!小心贼徒的狡计……”
  剑华对朱淑敏的话,不是没听到,而眼前的情势逼的他,不得不冒险一试,因为他太心切黑小子的安危了。
  他在树间纵跃如飞,深入约二十余丈左右,眼前豁然开朗。
  同时,出现在眼前的情景,差一点使他大笑出声!
  只见开阔的空地上,有一潭占地足有四五十丈方圆的泥沼。
  而黑小子就陷身在这泥沼中,周身各处尽被污泥所染,两条腿深深地陷在污泥中,进退两难,只有急怒得哇哇大叫。而他所骑的马匹,已失去踪迹!
  眼前的情景,在在都使剑华感到惊疑莫释,暗暗思忖道:“他何以舍弃官道,而纵骑入林呢?还有马匹呢?他怎么会陷身泥沼中的?”这些每样都使他感到蹊跷。
  朱淑敏这个时候,亦跟踪而至,站在剑华的身侧。
  剑华望着朱淑敏,将自己的心意说出。
  朱淑敏秋波流转,将四周的情景相度一遍,不假思索地说道:“这是贼徒设下的饵诱之计……”
  一言惊醒梦中人,剑华噢的一声,不由对朱姐姐的机智感到钦敬,嘴里轻轻地说道:“对!对……”
  似自语又似回答朱淑敏的话。
  他虽然洞悉贼徒的阴谋,但不能眼看着黑小子陷身泥沼而不加以援救,微忖道:“朱姐姐!无论情势多么危险,我们也得设法将黑小子救出来才行啊……”
  朱淑敏斜视剑华一眼,未作答复。
  一对澄澈如水的大眼,不时向四周瞬视不停……
  就在这个时候,林中四周,突然嘘嘘之声大作,同时随风飘送过来阵阵使人欲呕的腥风。
  接着,从泥沼的四周,涌出成千累万的毒蛇,由于数量过巨的原因,竟层层相叠,围伏在泥沼的四周。
  剑华一见神色大变,心如油煎,他怕这些数量众多的毒蛇,越过泥沼,扑噬黑小子。斯时,黑小子将死无葬身之地。
  他心如油煎,如不是朱淑敏紧紧捉住他的臂膀的话,说不定他就奋不顾身地跃进泥沼,企图将黑小子救出。
  朱淑敏一面紧抓住剑华,一面低声埋怨道:“华弟弟,你怎么这样沉不住气!要是一旦投身泥沼,那不就刚好中了贼徒们的阴谋,我敢担保,他们绝不会伤这黑小子……”
  剑华强抑着煎心之苦,双目圆睁,盯视着围拢在四周的千万条毒蛇的动向。
  说也奇怪!
  那成千累万的毒蛇,虽然红信吞吐,嘘声大作,却没有一条敢进入泥沼半步。
  这种情形,才使剑华略定心神。
  这时,群蛇突然一阵鼓噪,其中部分较长大的数十条,竟然越众而出,爬入泥沼,蛇首高扬,发着“嘘!嘘……”刺耳之声,向黑小子浮游过去。
  剑华目睹此情,心神再度呈现紧张不安之状!
  由于他对黑小子关心太切之故,竟不顾自身的危险,双肩一晃,就准备施展师门的轻功绝技,意图飞临泥沼救黑小子脱险!
  然而!他的双肩一动,身形只来回摇晃了一下,竟未移动丝毫!他心里一怔,瞬视之下,才恍然而悟。
  原来,他的心神过于紧张之故,一时之间竟将身侧的朱淑敏给忘记了,同时,他就更记不起,双臂尚被朱淑敏紧紧捉住之事。
  这时朱淑敏亦正圆睁着一对澄澈如水的大眼,深情无限而又焦灼万分地向剑华注视着。
  四目相接,朱淑敏苦笑一声,道:“华弟弟,稍安勿躁,我想贼子们的饵诱阴谋,在未达目的之前,对黑小子绝不会轻下杀手。
  “华弟弟,你还是沉住气,静视演变,再谋善策亦不为迟。”
  剑华望着朱淑敏蹙眉微思,认为她的话不无道理,这才将头一点,目光又移向泥沼。
  孰料,就在这短短的数语之间,疾奔黑小子浮游过去的百数十条毒蛇,已渐渐接近黑小子并形成了包围状态,距离最近的几条仅有十数尺左右。
  此际!黑小子的急怒啊声,已渐渐嘶哑含混不清。
  剑华见状,骇急之下,再也无法遵照朱姐姐的话去做,安心静观以谋善策,只见他惶急满面,剑眉轩动,身形再度一动,意图冒险投身泥沼,施救黑小子。
  朱淑敏见状,心里那种焦急,并不下于剑华。
  因为,她既担心自己一时估计错误,而使黑小子身遭不测。
  再者,她断定只要剑华投身泥沼,不但于事无补,反而会招致极险,她权衡厉害,焉肯任剑华冒险!
  所以,她的双手依旧紧紧抓着剑华的右臂不放!
  剑华用力一挣,身形依然呆在当地,未能向前移出分毫,他在急怒之下,登时对朱淑敏起了极大的反感!认为她既自私又无情义,不由怒目瞪视着朱淑敏,口不择言沉声说道:“松手!难道你准备陷我于不义……”
  朱淑敏只觉得他的两道目光,犀利如刃,欲洞穿己胸,并含着无限鄙视的怒意……她目睹剑华这副神色,芳心深处,不禁一寒,并夹杂着一股无法言宣的含冤受屈之感,顿时热泪夺眶而出,花容惨变,颤抖声音说道:“华弟弟……你……误会我的……心意……”
  由于她的心情过于哀怨与激动之故,说至最后,已是语音颤抖而泣不成声了。
  虽然她内心里哀怨愁苦万分,但她的双手依然牢牢抓着剑华的左臂而不放松……
  原因是她深深地知道,只要自己一时控制不住理智,松手任剑华自去的话,那将铸成弥天大错,恨海难填。
  是以,她宁肯含冤受屈,使华弟弟对自己误会加深,亦不放开剑华,等日后再加以解释。
  其用心,亦算是良苦至深。
  朱淑敏这副泪眼婆娑,花容惨淡的神情,看在剑华眼里,他心中也不由得感到一阵愧疚,悔责自己不该出言过重。
  疚愧之感在他脑际一闪而逝,另一念头很快地接踵而至,他认为这是朱淑敏故作姿态,无非想换取自己的同情。
  此念一起果如朱淑敏之所料,他对朱淑敏的误会越发加深了,只见他的面色微霁又寒,冷哼了一声,欲言复止。
  目光在冷哼声中,又移向泥沼,并且暗中默运真力意将右臂挣出,准备先救出黑小子再说。
  然而,当他的目光移至泥沼时,不由一怔,心里真是百感交集惊喜不已,挣动的右臂,自然而然地辍止下来!
  原来直奔黑小子浮游扑噬过去的百数十条毒蛇,在离着黑小子仅有数尺之遥处,齐齐停顿下来。
  这还不算,一条条如骤遇强敌克星,走避无路,头部纷纷向泥浆里猛钻进去,仅留下半尺来长的一段细尾,临空挣扎不休!
  这幕思不透解不开的奇观,可把我们这位聪明绝顶的谷小侠给看愣了!其因何在?他百思不解。
  朱淑敏那颗哀怨、而又跃跃欲夺而出的心,亦随之扑通一声,落了下来,并轻轻吁了一口气。
  双手一松,撤了回来。
  剑华在心绪稍稍平静之后,目光缓慢地移向朱姐姐。
  这时,他的目光再不犀利如刃满含鄙视,而是充满了疚愧及祈谅之意,望着朱淑敏,赧然无语。
  朱淑敏狠狠地白瞪了他一眼,鼻端轻哼一声,道:“你呀!”一声轻叹之后,又勾起满腹哀怨辛酸之感,珠泪较前流淌的更频更急,并咽泣成声。
  剑华更是急惶满面,双手用力地揉搓着,连声低呼道:“朱姐姐,朱姐姐……”他本意是想说句表示歉意的话,但在这种关头,他心里一急,连半句话也没说出口,只频声低呼朱姐姐……
  朱淑敏偷偷地向剑华望去,看到他那种急惶的样子,芳心深处顿时感到无限安慰,满腹郁气亦天霁云开消之泰半。
  轻举翠袖将泪痕拭擦干净,接着又横了剑华一眼,接着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佯怒薄嗔地说道:“算了吧!你就是叫我一万声姐姐,又有什么用呢?只求你以后,少发点牛脾气,少骂人家两句,就行了……”
  剑华见朱姐姐破涕为笑,这才长吁了一口气,赶忙应道:“是!此后一定记住……”
  朱淑敏就在这刹那之间,其心情起了两种极端不同的变化。
  前者,是幽怨悲凄,委屈万分。
  现在,则是转悲为喜,欣慰甜蜜。
  但是,一时之间,她既不好意思将芳心深处的喜悦之情,完全形诸于外,遂又佯怒薄嗔地瞪了剑华一眼。
  而她的两道秋波,仅在剑华脸上一瞬而过未敢停留。
  其因,不外是怕剑华看出自己的心意,借此掩饰而已。
  可是,当她的目光不经意地向泥沼望去时,身心登时又为之一震,神情突变,变得惊恐交加,惶惶不安,嘴里并惊叫一声。
  朱淑敏的突变神情,看在剑华眼里,他先是一愣,接着心里亦蓦然一惊,他知道事非寻常,否则,朱姐姐不会如此惊惶失措。
  他的目光在忖念间,向泥沼望去。
  呈现在他眼前的情景,几使他昏厥过去,只感身心剧颤,冷汗交流,而他脸上的神情,则变得凄厉已极。
  泥沼中有何重大变故,而使他俩如此惊恐交加呢?
  原来,陷身在泥沼中的黑小子,不知是因为他用力挣扎过度呢,还是泥沼底部起了变化,身躯竟自动地沉陷下去。
  剑华与朱淑敏望来时,黑小子的身躯已陷至胸部,至此并未辍止,还慢慢地向下沉去。
  在这种情形下,试想天性淳厚的剑华,如何不急惶交加。
  但见他双目大睁,两股蕴含着无限惊恐,急怒的神光从中暴射而出,在二人存身树桠左右,略一瞬顾之后,即疾伸双臂,握住一根足有碗口粗细的枝木,用力向下一弯。
  但闻喀嚓一声,那棵树枝应声而折,他又立掌如刃一阵削砍,仅剩下一根光秃秃的木桩时,他才住手。
  他对那根枝木略加端详,遂即用双手紧握一端,暗运真力,向中一挤,只听一串木裂之声相继传来。
  那根七八寸粗细数尺长短的木枝,被他用力一握之下,竟完全碎裂分开,足足有十数根之多。
  这时,他毫不犹疑地将这十数根碎裂的木条,用发暗器的连珠手法,相递投入泥沼,根根直立,一线排开,间中距离如用尺量。
  他回头对朱淑敏说道:“朱姐姐,在我专心救人之际,烦劳在侧护卫,千万不要让贼徒切断我的退路……”
  原来,剑华要在这强敌环伺,万险丛集之下,冒险施展登萍渡水的轻功绝技,来施救黑小子。
  此刻,朱淑敏心里的那种急惶痛苦,真比万箭刺心,还要逾越数倍。
  因为,她知道华弟弟此一冒险之举,要想安然无恙,在她看来势比登天还要难上加难。
  但是,她又深深了解华弟弟的为人,在这种情形下,如出言拦阻,不但于事无补,反而会招致更不堪的后果。
  是以,她在微忖之下,即紧咬银牙,忍泪含悲地说道:“华弟弟,一切要当心……”
  说至最后,已是声泪俱下。
  剑华望着朱淑敏苦笑一声,道:“朱姐姐,请宽心以待,我自有脱险之策……”
  他的身形在语声甫落之际,已暗运一口真气,接着即施展出师门独步江湖的轻功绝技“缩地换形”,头下脚上凌空飞跃而下。
  远远望来,就像是一头巨禽凌空,姿势美妙已极。
  朱淑敏在剑华跃离树桠时,她亦晃身跃落地面,并反手抽出背后的长剑,目射寒光向四周瞬视过去。
  剑华身悬空中,目光一扫深插在泥沼中的碎木条,接着挺胸屈腿,身形猛然倒转过来,遂变成头上脚下之势,飞疾而下,足尖一点竖立在泥浆外面的木条顶端,身形借着这一点之力,再度凌空跃起。
  他像这样骤起疾落,远远望来,就好像一只凌空的巨禽,掠波嬉水,姿势美妙已极。
  黑小子陷身之处,离着泥沼的旁边,足有二十余丈左右。
  剑华在心切救人之下,那还不是全力施为!
  是以,这二十余丈的距离,在他全力施为之下,也不过是眨眼之间,已跃至黑小子的身侧。
  此时,黑小子的情势,已危迫眉睫,泥浆漫过胸膛,快与肩齐。
  剑华见状,暗叫一声:“好险……”
  因为,他如晚到一瞬间,黑小子就会完全沉没泥沼之底,那个时候,纵有回天之力,也将无法挽回黑小子的一条命。
  剑华提气轻身,俯腰伸手紧紧抓住黑小子的右肩,暗中默运真力尽贯右臂,猛地向上一提。
  只听噗的一声,黑小子那庞大的身躯,就在这噗的一声中,已完全被剑华提离泥沼,脱出险境。
  可是,此刻剑华的处境,却危如叠卵。
  他陡感脚下凭借伫身的木条,因压力太大竟沉没下去。他的右足已完全陷入泥浆中,此种情形只把他吓得肝胆俱裂,冷汗交流。
  但他知道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无论如何不能惊慌失措,否则,不仅黑小子不能脱险,而自己也将步其后尘,葬身泥沼。
  他的心念微转之下,已决定冒险一试,冀图幸生,暗中将右足向下用力一蹬,身形借这一蹬之力,猛地向上跃起。
  他在用力下蹬之际,已看准了落脚之处。
  所以他在飞离泥沼的刹那间,手提着黑小子直向眼前数尺处的一根直立的木条飞扑过去。
  说来话长,其实剑华由飞落泥沼,救起黑小子为止,费时也不过是一两句话的工夫。
  他提着黑小子跃落在第二根木条上,因为有了适才的经验,再不敢丝毫大意,一口气紧紧提起,将身形微顿,正待前跃之时。
  倏地,一串令人寒悚的桀桀狂笑声,从左侧林中传来,同时右侧林中,亦传来一阵嘿嘿冷笑声。
  狂笑!冷笑!相互应合,使这已经沉寂而令人窒息的丛林,骤然间又加增了一种说不出的恐怖气氛。
  笑声传来,剑华的神色为之大变,他心里的那种惊恐、悚惶之感,非笔墨言语所能描绘,不由得暗叫一声:“苦也!”
  他知道朱姐姐的话,已经应验了,自己已完全坠入敌人的圈套中,虽然如此,他尚不甘心就这样束手待毙。
  同时,他心里还存着一线希望,只要朱淑敏能暂时阻遏住敌人不断其退路,容他再向前移去十丈左右,他就有把握脱险!
  所以,他内心里尽管惶惶不安,而表面尚沉着如常,身形再度向前飞跃过去,落在第三根木条上。
  然而,就在他身形一顿,暗中蓄劲前跃之际。
  突见左右两侧的林中,同时飞出数十点寒星,挟着嘶嘶的破空之声,直奔泥沼疾飞而至。
  而这数十点寒星,却没有一颗是奔他来的,完全飞落在他的跟前,并且排成一条直线,将那十余根竖立在泥沼中的木条,悉数击倒,而没入泥浆中,以断其退路。
  剑华目睹此情,顿感身心一阵抽搐,手脚冰冷,丝丝寒气由体内向外滚滚冒出,豆大的冷汗沁落如浆。
  他仰天一声长叹,凄然而语道:“天绝我也……”
  但他心里却有一事,百思不解,那就是在这紧要关头,如何没听到朱姐姐的半点声息……
  然而,他哪里会料想得到,他的朱姐姐此时亦身处险境,岌岌可危,比他强不了多少。
  原来朱淑敏在剑华飞落树桠之时,她亦晃身跃下树来,反手抽剑,暗中蓄势凝神,并不时向四周环视过去。
  对于剑华的一举一动,她都看得很清楚。当她看到华弟弟因救黑小子身涉极险时,一颗芳心紧张得几乎夺腔而出,花容色变,惊叫出声。
  直到剑华脱险,跃落第二根木条上,她才轻吁一口气,而她心里的急慌之情,并未稍减,除非剑华安离泥沼,她的心才会踏实下来。
  笑声传至,她的心身不由得为之一阵震颤,知道事情要糟,她所担心的是敌人趁华弟弟身形跃起之际,而猛下毒手。
  那个时候,纵然华弟弟身负绝世功力,亦将束手待毙。
  可是,左右两侧均发现了敌人,她究竟奔哪一个方向去好呢?

相关热词搜索:金虹震八荒

下一章:第三十六章 神秘的中年人

上一章:第三十四章 玉西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