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灵驹与幼主的情谊
2025-09-07  作者:羽青  来源:羽青作品集  点击:

  凌聪吉骤闻之下,内心大恸,差点晕厥过去。但尚存万一之想,希望传话之人,所语非实,同时要目睹为凭,不能所信片面之语,所以他就即刻动身,日夜兼程,他虽然心急似箭,但是旅途遥远非一日所能赶到。
  他紧走慢走,于七日后,方始赶到义堂村。事情正如他人传说,一所占地数亩的大庄院,已尽付一炬,只剩下一片瓦砾灰烬。凌聪吉睹此情景心如刀割,眼泪如断线的珍珠,顺着两腮淌流不止,整幅的衣襟给湿了个水透,人也好像麻木一样,伫立了一个多时辰,才缓缓醒过来,心中暗暗想到光是伤心也没有用,还是把杀人凶手打听清楚替师叔他老人家报仇为上。
  遂走回村中找到一个相识的村人打听事情发生的一切经过,据那个村人说,事情发生太快,等众人发觉起火时,已是烈焰腾空,虽经众村人极力抢救,然火势太猛,已是无法可施,直等到火势渐衰,村人才将火头扑灭,但此时全庄已化为灰烬,后经村人在火场中掘出已经烧焦了的尸体二十余具,因面目全非,已无法辨认,只好合葬在一起,村人唯感奇怪的是,寻遍了火场的每个角落,也没找到小少爷剑华的尸体,小少爷剑华的生死,直到现在,在村人心目中尚是一个谜。
  凌聪吉听后,无疑的是给了他一线曙光,心中暗想,只要小师弟不死,就是走遍天涯海角,也要寻找回来,这样也算报答师叔对己一番育化之恩,村人所知也仅限于此,其他的是一概不详,不过众村人都异口同声的说,谷老爷子被仇人所杀,是毫无疑问,原因是从掘出的尸体上,尚可以看出被人戮杀之状。
  凌聪吉经村人指点,来到谷健雄的坟上,他一看到这座新坟,心里绞痛万分,不由自主的恸泪频流,涕泣不止,良久,良久,才止住哭泣,对坟跪下,心中默默发下两大重愿,一是无论走遍天涯海角,也找到师叔的仇人,替师叔他老人家报这血海深仇,第二未得到剑华师弟生死准确消息之前,决不轻谈婚配之事。
  凌聪吉怕触景情伤,于当日的夜晚,怀着一颗伤痛万分的心离开了义堂村,从此他漂泊江湖,走遍了大江南北,经过了五六年的明察暗访,然而连一点眉目也没有,后来听人传说,杀害师叔谷健雄的仇人,隐居川、滇一带,所以他才远来成都设立双龙镖局,想借机查探杀害师叔的仇人。
  一晃就是十年,在这十年当中,费尽了无数心机,然而还是毫无眉目,他每思及此,如坐针毡,五内如焚,总感到愧对师叔在天之灵。
  凌聪吉说完一番话,已是咽不成声,眼泪夺眶而出,器泣不止。
  而旁边有一个人,比他更为哀痛,哭泣之声比他更大,这个人就是那个少年,也就是前文所提到的,金梭追魂的独生子谷剑华。
  师兄弟二人骤然重逢,悲喜齐至,抱头痛哭,足有顿饭之久,才被李少华他们给劝住。
  剑华于停止痛泣后,由胸前把那枚玉钱掏出,递给李少华等人观看。
  凌聪吉突然问道:“师弟,你是怎样逃出虎口,而尊师是哪位前辈英雄呢?”
  剑华说道:“小弟的恩师,提起来各位也许有个耳闻,就是号称终南一老的智禅子。”
  剑华语尚未住,只见在坐众人,个个面露讶容,其中以凌聪吉为最甚,不但面露惊讶之容,同时更有一种惊喜若狂的样子,众人异口同声的噢了一声。
  原来智禅子远在三十年前,就已名扬四海威震武林,被誉为当今第一奇人,其武功深不可测,一身绝世武功,从未逢过敌手,凌聪吉尚在学艺之时,就听过此老的传说。后来突然绝迹江湖,据武林中传说,这位大侠已经仙化,想不到剑华竟是这位奇人的衣钵传人,试想在坐众人哪能不惊,同时他们也替剑华庆幸不止。
  剑华等众人惊容过后,才又接着把智禅子收他为徒的一番经过说出来。
  原来智禅子自退出江湖,在终南山青峰崖归隐下来,经过十余年的静修,已参透了无上妙谛,达到心止如水,情欲全消的境界,江湖上那种争名夺利,恩怨仇杀,被他视为过眼的云烟,丝毫不能使其动心。
  是年智禅子忽然间心浮气动,游兴大发,这是十余年来所没有的现象。连他自己都感到有点奇怪,然而此念一起,再也按捺不住,终于飘然下山。
  智禅子此番下山,本是毫无目的,只是畅游散心而已,在山脚下才临时决定先至京都一游的意思。主意既定,他遂踏上赴京师的途程。
  晃眼之间智禅子下山已是半月有余,在这半个月的当中。他已能越过陕西、山西,而进入河北。
  一个月色极佳的夜晚,智禅子正在顺着大道,驰骋赶路之际,蓦听得前面不远处,传来婴儿啼哭之声,这种声音传进智禅子的耳中,使他为之一怔,心中暗道:“在这荒无人烟的郊野,哪来的婴儿啼哭,同时又是深夜时分,其中定有原因。”他边想边朝婴儿啼哭之处奔去。
  走了约有半里之遥,见路旁生着一棵高大丛密的树木,那婴儿的啼哭之声就从树下发出。
  他借着月光朝树下望去,只见树根处卧着一匹黑白相间,状甚虚弱的花马一个最多一岁的婴儿,爬在马的胸颈之间,正在啼哭,而那匹马不断的用它那又长又大的舌头,在婴儿脸上舐来舐去,状甚亲昵。
  这种情景落在我们这位见闻渊博、武功超群的智禅子眼中,也使他感到惊讶不止,一时之间也摸不透其中道理。
  此时那匹马,已经看到智禅子,双睛突然怒瞪,胫间长毛根根直竖,很快的用嘴将婴儿叼起,神色之间对智禅子甚为仇视,衔着婴儿由地上慢慢站了起来,缓步绕着智禅子缓步走向大道。
  此时智禅子想一观究竟,那匹马一踏上大道,突然四蹄齐扬,顺着大道朝前飞驰而去,智禅子就是一愣,万也没有想到那匹马会来这一手,就在他怔愣之际,那匹马已跑去好几十丈。
  智禅子心中暗想:“算了,让它去吧!”
  然而冥冥中他觉得这件事,好像与他有极密切的关联,要是放手不管,会使自己悔恨终生,身不由主的,就展开了上乘轻功,朝马奔驰的方向赶去,只见他身形展开,如巨鸟凌空,起落之间他已拦在马头,嘴里低喝一声:“畜牲还不给我站住。”袍袖微扬,一股强烈无比的劲风,发自袖间,直朝马头拂去。
  那匹马正在疾飞怒驰,被这劲风一阻,一时收势不住。前蹄骤然离地,后蹄直立而起,嘶嘶一声长叫,而嘴里衔的那个婴儿始终没放。身体悬空转了一个半圆,才慢慢将前蹄落下来。
  智禅子不等它缓过气来,身形一晃欺身而进,右手在马上轻轻一按,看来是毫无用力,然而智禅子在这一按之下,已暗中用上二成真力,那匹马如何能吃的消,当场四蹄一软差一点儿跌倒尘埃,也没见智禅子用什么手法,那个婴儿已被他从马口中夺到手里。
  此时那个婴儿,被智禅子抱在手中,啼声顿止,更奇怪的是脸上展露着一种非常惹人怜爱的笑容,张着一双小手,直向智禅子胸前扑来,嘴里并不时的传出呀呀欲语的神态。
  智禅子第一眼看到这个婴儿,心里就产生出一种说不出的好感,他将婴儿仔细端祥一遍,只见他相貌英武,骨根俊秀,心里不由自主的暗赞一声:“好一副美材,如加以好好调教,将来的成就定是不凡。”不提智禅子暗暗夸赞婴儿。
  再说那匹马,见小主人被智禅子夺去,正准备蓄势前扑再将小主人夺回之际,一眼看到小人那种高兴的神态,见智禅子脸上满布慈爱的笑容,双眼不眨的注视在小主人脸上,它这才知道原先所料已完全错误,心里一高兴围着智禅子欢啸不止。
  蓦见一股黑烟随风飘荡而至,这股黑烟好像使它忆起什么?将身体趋近智禅子,用嘴咬住智禅子衣袖,向黑烟来处直拖。
  智禅子对马的动作先是不懂,但是由其焦急的神色中,看出事情绝非偶然,说不定前面发生什么事情,遂决定一观究竟,挥手示意命马先走,自己紧随马后向黑烟来处直驰而去。
  奔驰了约有三十余里,只见黑压压的一座村落横在眼前,一股浓密的黑烟自林中冒出,那匹马回首对智禅子低低的厉啸一声,直向林内驰进,智禅子甫入林口,已听到人声沸腾乱成一片,此时智禅子才明白是林中失火。
  他忽然心中一动,暗暗想道:这把火与怀中婴儿定有关系,为了打破这个疑团,脚下用力,遂直奔火场而来,他到达之时,火势已被扑灭,众村人正在掘寻蒙难人家的尸体,他不愿骤然出现,怕惹起村人疑窦,遂隐在暗中静观究竟,只见那匹黑白相间的花马,围着火场乱奔乱跳,嘴里发出呜呜的叫声,黄豆般大的泪珠顺着长脸往下直淌。
  这个时候,有一个村人指着那匹马对身旁之人说道:“真奇怪,一个人也没逃出来,它倒跑出来啦。”
  另外一个村人接着说道:“这匹马命真算大,两次死里逃生,头半个月里,一群马贩子捆着它由村边经过,因它太不听使唤气得那几个马贩子,想把它活活打死,刚好谷老爷子因外出归来,看到它被打的已是奄奄一息,心中甚为不忍,一时生恻隐之心,用几十两纹银给买了下来,算是救它一条活命,这次大火谷老爷子全家大小生死不明,唯独它又安然脱险,你们说它的命大不大。”
  众村人对花马议论之时,这番话引起藏身暗中智禅子的注意,眼神不自主的朝花马瞟去,他这仔细的一望之下,使他大吃一惊,口里暗叫一声“惭愧”。
  原来这匹马,从外表看来瘦弱不堪,根本就不值一顾,但此时在智禅子的眼中,则就不然,只见那匹花马,跳跃悲鸣不已,头顶正中天生一丛白如霜雪的长毛约一掌之大,根根直竖,而在白毛正中又生一撮稀疏疏的红毛,随风飘动丹红欲滴,假若不留意的话,根本就无法看出,最奇的是每逢前后四蹄离地跳起时,蹄跟必定向四外散开,分成六趾,每趾之间有层薄膜相连,好像是支离破碎,然而四蹄一着实地,又自然合拢,不留丝毫痕迹。
  这些迹象落入智禅子的眼中,哪能使他不大为惊奇呢?因为这些奇异之处看来,分明是武林中只闻传说而未见过的雪顶红百里龙驹。
  此马不仅脚程疾如风飞,而情性极为忠义,一经认主,誓死相从,并有一样最大的奇异之处,能预知吉凶,就是头顶红毛一现,必有凶险之事,所以此马被江湖上称为一宝,但此种通灵之物,是可遇而不可求,所以近百余年来,从未听说过武林中有此种灵驹出现,而此驹由何处而来呢?智禅子正在暗暗思忖之际,那匹马突然走至智禅子藏身之处。
  就着智禅子的怀中,又用它那长舌在婴儿脸上舐了几舐,黄豆般大的泪珠,如断线的珍珠,扑簌簌的落了婴儿一身,良久,良久,才依依不舍的将长舌收回,对着智禅子将首连点几下,然后低啸一声,其音低沉哽咽,犹如人悲,智禅子差一点被这低沉的悲鸣,和感人的情景,一掬同情之泪。
  花马低鸣之后,又朝婴儿望了几眼,接着又是一声低鸣,只见它长大的身体,猛然转了一个方向,四蹄齐扬朝黑暗之处飞驰而去。
  智禅子朝着花马奔去的方向,注视良久,才将目光收回,对怀中婴儿看了一眼,暗叹一声,自言自语的说道:“天意如此,人力难违,初隐之志此生恐难如愿以偿。”
  火熄人散,只剩下一片残瓦断木的火场,智禅子不愿再多逗留,避免触景伤情,遂抱着婴儿离开了义堂村。
  经此一来智禅子的游兴顿消,再也提不起一点兴头,怀抱婴儿连夜返回青峰崖。智禅子由村人口中对剑华身世已获知详尽,为了江湖道义,同时他也实在喜爱剑华,所以十余年来,他在剑华身上费尽了心血,不但把自己一身绝世武学倾囊相授,并身兼慈母严父之职,所以师徒之间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比父子之情尤过而不逊。
  剑华十七岁这年,智禅子认为剑华武功已成,才命他下山,寻访仇人,湔报灭门的血海深仇。
  剑华将这段经过讲完,已是唏嘘咽不成声,众人也陪着洒下不少同情之泪。
  良久,双手金梭才止泪说道:“听师弟之言,对杀害师叔的仇人,至今尚是下落不明。”
  剑华将首微点,神情黯然已极。
  双手金梭凌聪吉赶紧用劝慰的口吻道:“师弟你也不必过于悲伤,我想纸中包火,终有一天会水落石出,从今天起,师弟就暂住愚兄之处,我们再慢慢设法。”说罢遂命镖伙通知厨下将席宴摆上。
  席间剑华才找到机会,将中午在汇英酒楼所发生的事情,很详尽的对双手金梭述说一遍。
  双手金梭听罢剑华之语,感到很是惊奇,遂对剑华说道:“以师弟的身手,在目前武林中可以说是凤毛麟角,很难找出几人,然而戏窃师弟银包之人,身手之高可想而知,好在其并未怀有恶意,否则后果真不堪设想,但此人是哪一个呢?”说完双眉紧皱,沉吟不语。
  双手金梭正在苦思之际,蓦见剑华双目紧盯后窗,脸色微变,他尚未来得及探问情由,只见剑华右手猛扬,两缕黄影脱手而出,疾如怒矢射向后窗,同时听到剑华沉声低喝道:“何方朋友,深夜至此意欲何为?”语住,人已飘然离坐。
  席间诸人只感到眼前人影一晃,再看剑华已飞立厅门,身手之快,使众人叹为奇观。
  双手金梭等人正在惊奇赞美之际,突听院中传来一声如夜枭悲鸣、震耳欲聋的桀桀怪笑,笑声入耳,使人毛骨为悚然,不寒而栗,但怪笑之声冗长不辍,忽高忽低,最后竟低如蚊鸣,虽细如蚊鸣,但清晰刺耳异常,使诸人“悚”、“栗”之感,比起刚才有增无减,同时心里烦躁难耐,此刻除了双手金梭凌聪吉、青峰剑李少华等二人,因功力较高,神色尚能自若,不为笑声所动,而其余之人已渐露不支之状。
  至于此际,一声清啸传自院中,其音清亮而润圆,犹如龙吟鹤鸣,乍听啸声好似来自遥远之境,感到绵软无力,最奇者,啸声入耳瞬即化作一股阳和之气,导行周身各处,刚才诸人被怪笑之声引来的悚林、烦躁之感,顿即消于无形,久久……
  清啸之声才戛然而止。
  至此,众人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相率离坐,径向庭院奔来,蓦然间又是一声桀桀大笑,传进诸人耳中,但这声桀桀大笑已无时才那种冗长利耳,一笑即止。
  接下去是一种阴森森的声音说道:“娃娃,想不到你还真有两手,今天晚上,要不是二太爷的命大,就差一点作了你的飞筷佳肴,二太爷的本意,想再向娃娃讨教几招,无奈因此刻我有要事缠身,不能久留,我这个心愿今天晚上是不行了,娃娃,咱们是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说完,即凌空跃起数丈有余,未见他如何作势,即将身形化为一招“巧燕投林”,头下脚上,如巨鸟翔空,只见他在空中略一停顿,轻飘飘的,向东侧厢房的顶脊落去。
  这种奇妙的身法,把刚刚步出厅门的几人看的是瞠目结舌,惊讶不已,正在几人惊愣之际,东厢房上的敌人,突然双手猛扬,一蓬耀眼生辉的银星,挟着嘶嘶之声,朝双手金梭等人当头罩下。
  这蓬银两因为来的太过突然,再加上几人事前根本未生丝毫戒惧之心,等到惊觉已显太迟,银雨距头顶最多不过数尺之遥,要想躲避已是不及,几人不由的哗然惊叫、恐慌万分。
  声闷哼,那个施放暗器,偷袭众人的黑影,好像断线的风筝,在空中翻了好几个滚,才扑通一声,坠落在地下。
  这个贼子也真利害,随落即又跃起,嘴里破口大骂:“狗娘养的,等着好了,老子要不报今夜之一掌之仇,誓不为人。”他边骂,身形却如怒矢离弦般朝暗处逃去,眨眼的工夫,庞大的身影即消失在黑暗之中。
  一幕惊心动魄的局面,随着敌人的逃去,而告宁静终止,双手金梭几人,也暗暗的抹了一把冷汗。
  原来敌人趁双手金梭几人不备,突然施展满天花雨的歹毒手法,用暗器偷袭双手金梭几人,就在千钧一发、危迫眉睫之际,被剑华及时施展混元一气功,纵起身形,一招二式,双掌分向敌人及暗器击去,把众人从千险之中救了出来,同时也击中敌人一掌。
  事后,双手金梭从地下拣起几支被剑华打落下来的暗器拿进客厅就灯光之下,仔细一看,他不看还好,这一看,当场又把他给吓出了一身冷汗,衣袖在脸上频挥不止,接着叹了口气,对剑华说道:“愚兄等今夜已是投胎再生两世为人啦。”说完,双眉紧销,将头摇来摇去,惧容犹存。
  剑华惊奇满面的问道:“师兄,此物何名,为什么有那样利害呢?”
  双手金梭看了剑华一眼,才说道:“师弟,你初履江湖,对此种暗器,尚不太清楚,就连为兄也是听闻已久,今夜初见,此物名叫七步封喉透骨针,是用上好精钢打造,针尖两侧制有倒须,周身并喂有巨毒,利害无比,中者七步之内见血封喉而死,无药可救,因其形式奇特,所以为兄一眼就可将它认出。”
  剑华拿起一只,就着灯下仔细一看,见此针长不过半寸,细如牛毛,周身发出一种蓝中带乌的光泽,尖端两侧果有倒须两个,但拿在手中轻如无物,他一时好奇,顺手将将针放进一只酒杯之内,刹时那杯酒就完全变成乌黑之色,这还不算,那酒好像沸水滚腾,溢出杯外,滚到桌面上,发出哧哧之声,冒起一股白烟,将桌面烧焦了一大块,这种情形看在众人眼内,个个是目瞪口呆,露出了惊惧之色。
  静默良久,剑华才又问道:“师兄,今晚现身之敌,其姓名为何,是否即是施用此物之人。”
  —双手金梭闻言将头微点,然后说道:“此人姓鲁名绍外号人称七步追魂,此人共有师兄弟三人,老大毛归人称双头蛇,鲁绍居二,老三赖檀人称狐面狼心,三人均是心狠手辣,有滇南三怪之称。十余年前三怪为了躲避一仇家的追踪,才远逃滇南,投在铁掌老怪的门下,重新苦练武功,准备对付仇家之用,一面得以暂时托身保命,眨眼之间这件事已经有十余年之久了……”前些日子我在偶然中听人传言,三怪已再度出现江湖,而武功较前大为精进,远非昔比,并均寄身铁掌帮中,分任内三堂堂主,执掌帮内生杀大权,颇为铁掌帮帮主玄掌翻天黎摇曾所重视。”
  稍顿,接着又说道:“远在数年以前,愚兄就听武林传言,杀害师叔之人,就是三怪所为,但苦无证见,愚兄一时未敢贸然下手,所以隐忍至今,未能替师叔他老人家湔雪此仇,为兄每忆及此,就如乱箭钻心,感到愧对师叔他老人家在天之灵!”
  说完已是眼含痛泪,抽泣不止。
  —旁边坐的剑华,被双手金梭的一番言辞,又触动满怀愁伤,不由自主的俊目之内珠泪滚滚沿腮而下,犹如江河决堤,同时亦咽不成声。
  良久,良久,才收泪止泣,又默坐片刻,于四更初上,才由双手金梭陪同,到事先准备好的房间内就寝。
  一夜无话,转眼旭日东升,昨夜剑华归寝之后,躺卧床上,一时思潮频起,新愁旧恨齐涌而至,辗转翻侧彻夜难眠,一直到晨鸡高啼的时候,才朦朦胧胧的把眼合上,合眼未久还没睡熟,继被四周吵噪之声惊醒,睁眼一看天已大亮,此时他感到疲劳异常,本意想再小睡片刻,但继而想到,自己初来此也,就这么晚起,师兄虽然不会说什么,也怕被别人笑话,同时由昨夜迹象看来,铁掌帮倾力来犯,已成定案。
  以双龙镖局目前的力量,决非铁掌帮的对手,自己要赶紧趁着这短暂的工夫,调息复原遂盘膝坐在床上,运起师门内功心法,行气运功,使那种疲劳倦态已逐渐消失,这才起身下地,草草漱洗,即迈步出门,径奔大厅而来。
  剑华走进客厅一看,黑压压的已经坐了十几个人,其中大部分是自己见过的,只有二三个没有见过,他立在门口,对大家一抱拳,道了一声早安,众人也起立对他抱拳还施一礼,道声早安。
  双手金梭顺势把那两个昨天未在场的镖师,替剑华介绍认识,剑华谦逊数句,才在双手金梭下手就坐。
  双手金梭和剑华一样,昨夜频思一晚,未曾合眼,将迎敌之事在心里做了一个详密的布署,因为心里有事,所以在天刚一放亮,他就起身来到大厅,把一干镖师招来,简简单单的将布署情形,当众说了一遍,在座的镖师又提供一些意见,直到剑华进来,迎敌的布置在大体上已经就绪。
  此时刚好开上早点来,众人才停止议论。
  早点一毕,众镖师分头办事,大厅里只剩下双手金梭和剑华二人,这个时候双手金梭才有机会,将布署的内容又对剑华讲了一遍。
  中饭过后,双手金梭和剑华联袂而出,将双龙镖局的四周,仔细踹踏一遍,以备进退之需。
  凉秋的季节,昼短夜长,眨眼的工夫已是华灯初上,夜市已经开始,四下里显着异常热闹,叫买叫卖之声乱成一片。
  此刻的双龙局镖一反往态,寂静异常,里外均是鸦雀无声,几进院落里,除大厅上灯光高举,亮如白昼外,其他地方,俱是灯火全无。这是双龙镖局自开设以来所未有过的现象。
  双手金梭凌聪吉与剑华踞坐大厅,相对低言,看样子好像是茗茶谈心,安闲已极,但实际情形如何,就非外人所能窥知。
  二更将尽,夜市已休,四周吵噪之声已渐渐平静下来,此刻双手金梭与剑华已停止低语,同时两个人周身装束的非常利落,正准备分头巡视一番。
  蓦的后窗传来嗖嗖的两声轻响。因为响声太小,假若不是聚神倾听的话,准会忽略过去,但这种轻响怎能瞒过内功已有相当根底的剑华呢?
  沙沙之声一人剑华之耳,他即可断定,这是夜行人奔驰而过带起的风声,剑华不敢怠慢,对双手金梭一打手式,接着将身形一晃,遂施展出缩地换形的上乘轻功,未见他脚下如何用力,庞大的躯体已飘然出厅,他不等身形停止,右脚尖猛的一点地面,身形又笔直向上升起,身悬空中将腰微叠,瞬即化为一招“孤云自舒”,如落叶飘风般,轻飘飘的落向大厅屋脊。
  剑华身立厅脊举目四望,周下里是黑糊糊静悄悄,除了远处一两盏灯光微闪及一两声犬吠之外,任什么东西也未看见,他又凝目聚神的向四下里搜索一遍,所见情景与前相同,毫无异样。
  此刻,剑华是既惊又纳闷,不由自主的暗暗想到,时才假若自己判断不错的话,那此人的轻功火候,可以说是已入化境,凭自己是望尘莫及,就连恩师他老人家,亦未能达到此种晃眼即逝的境界。
  小侠思忖及此,一股寒意直袭心头,认为敌人如果确拥有此等高手,那后果真不堪设想。
  双手金梭亦于此际跃登屋面,悄立剑华身旁,低声问道:“华弟,有何发现吗?”
  剑华将头微摇,接着看了双手金梭一眼,然后亦低声说道:“师兄,请速回大厅,小弟有话要对师兄说!”说完即纵身向庭院落下。
  双手金梭从剑华的神色中,已经看出事情有点不对,他亦赶紧跃身下地,随在剑华身后,向大厅走进。
  蓦听剑华在前面,呀的一声惊叫,接着见剑华跃身纵起,从大厅的正梁上,取下来一张纸条,拿在手里双睛一眨不眨的愣视着。
  双手金梭凌聪吉赶紧移身向前,就着剑华手中,向纸上看去,只见上面写着“帮贼即至,速作准备”的八个字,字迹娟丽清秀,与那封警函笺的字迹是一模一样,分明是出于一人之手,双手金梭心中不由自主的暗叫一声惭愧。
  自己与师弟剑华两个人在此,竟让人家如入无人之境,留条之后而又从容隐身,身形之快为自己平生所罕见,照此看来师弟都未必能有此种身手。从种种迹象看来,此人系友非敌,否则的话……双手金梭已不敢再往下想去。
  一旁的剑华,手持纸条,嘴里喃喃自语的说道:“又是他,又是他……”
  正于此际,忽听前面传来几下,梆,梆!的声音。
  双手金梭赶紧对剑华说道:“华弟,前面已发现敌踪,你我速作准备,迎上前去!”
  双手金梭语声刚住,左右两侧亦同时传来梆,梆……的声音。双手金梭一跺脚,恨恨的说道:“华弟,贼子竟分三面攻来,事已急迫,为兄先行一步。”说罢,即跃身出厅。
  原来这梆梆之声,是双手金梭事先视定好的报警信号,此时前、左、右三面,梆梆之声连响不绝,表示敌众即将进入镖局。
  剑华不敢怠慢,将手中纸条向怀中一塞,紧随双手金梭的身后,向厅外跃出。
  敌人来的也真够快捷,就在双手金梭与剑华纵出大厅之际,敌人已在对面屋脊现身,同时左右厢房屋脊之上,亦出现十余名敌人。
  剑华举目向周遭环视一遍,见对面屋顶并排立着三个人,年纪约均在四十左右,一律穿着过膝的半大长衫,白袜黑鞋,嘴角挂着微微的冷笑,身后高矮不等的立着五六个人,原来此三人就是滇南三怪。
  东厢房上亦排立着两个人,这两个人是剑华认识的,就是广原城败在自己手下的秦川双魔。其二人身后亦散立着五六个人。
  西厢房上,亦并排站着三个人,此三人的形迹很是特殊,看来非常扎眼。只见当中一人,身量异常矮小,并且骨瘦如柴,也是穿着白袜黑鞋,过膝的半长大褂,胸前白髯雪白如银,足足的半尺有余,被风吹的飘荡不停,年岁总在六十左右。其貌甚为不扬,猛然一眼,真看不出他有什么过人之处,但其双目之内精光四射,远远看去,犹如两点寒星,显然内功已达相当火候。
  在矮瘦老者下首,站着一个神彩飞扬,俊美异常的少年,年约二十五六岁,一身书生装扮,衣着甚为华丽,很像一个富家公子,但其双目流盼之间,邪气很重。
  在矮瘦老者上首立着一个头大颈细、身量中等的老者,年约五十余岁,相貌狰狞可怖,一身装束与矮瘦老者相同,双目睁合之间,也是精光四射,但与矮瘦老者相比,就要略逊一筹。
  此三人站在一起,不伦不类,而剑华对此三人亦是特别注意,因他临下山之际,智禅子曾说过,凡是身貌畸形之人,敢在江湖上行走,定有过人之处,万不可轻视,所以剑华对此三人,特别注意,在三人背后亦散立着五六个人。
  剑华看完周遭敌人,心中不由的暗暗着急,以情势来论,自己这一方面决非贼众之敌,看来今夜非破出死命与敌周旋不可,剑华想至深处,不由自主的钢牙紧咬,杀气外露,不提剑华深思破敌之策。
  双手金梭看完周遭情势,心中的急慌比剑华更甚,但他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心里虽然发慌,但丝毫不溢于言表,只见他将面容一整,抱拳对周下贼众环施一礼,然后朗朗说道:“各位朋友,是哪条线上的,恕凌某眼拙,未识各位朋友金面……深夜光临,有何见教,凌某敢请赐告!”说完又是一抱拳。
  双手金梭语声刚住,只听对面屋顶上,并排前立三人之中,最左边的那个人先是嘿嘿一声冷笑,然后说道:“双手金梭,你也不要再装蒜了,我们是谁,干什么来的,你肚子里早已雪亮,咱们现在是打开窗户说亮话,现给你两条给路走。
  “一、三天之内,将双龙镖局遣散停业,你本人并远离云、贵、川、陕四省,从此不再踏入半步。
  “二、率众归顺铁掌帮,听候差遣。
  “以上两条路,可任选一条,否则,哼!不要怪我们心狠手辣,不够朋友,今夜要使双龙镖局鸡犬不留,化为灰烬!”说完又是一声嘿嘿冷笑。
  以上这番话听进双手金梭与剑华耳中,只把二人气得是肺腑欲炸,七窍生烟。
  剑华不等双手金梭答话,张口一声哈!哈!长笑,笑声犹如龙吟虎啸,直上云霄,历久不散,一听就知道他是怒极而发,久久笑声才戛然而止。
  剑华的笑声使得群贼个个面露惊讶之色,其中以西厢上的矮瘦老者为最甚,只见他双眉一皱,将头微摇。
  再说剑华笑声一住,接着即用低沉着声音:“你们也欺人太甚,我这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还没有把你们这群畜牲不如的东西看在眼里,今天晚上如果有谁敢动双龙镖局的一草一木,就不要怪我手下无情,我要拿他的狗命抵偿……”剑华语声未落。
  忽听对面屋顶上,一声暴喝,呔!接着一个人说道:“二太爷不但要动你的一草一木,同时还要要你的狗命!”人随声至,疾扑而来。
  剑华只见一条黑影,挟着两股劲风,当头袭至,人又是哈哈一声长笑,在笑声中身形一晃,向后撤出三步有余。
  只听到砰的一声暴响,地下尘土飞扬,房上的群贼只看到尘土迷漫之中,一条淡黄的身影一闪,接着就听到哎呀一声。
  原来剑华撤后看到一个粗眉大眼、体躯雄伟的彪形大汉,手中两柄足有半张薄扇大小的仙人掌,砸在他刚才站立之处,两柄仙人掌陷进地面,足足数寸有余。
  剑华不等他缓过手来,即欺身上前,右手食指直伸,径向大汉的肩井穴点去。
  大汉猛袭剑华的一招落空,他就知道要糟,但万也没有想到,剑华来的会这么快,未容他有刹那缓手之机会,已欺身直进。要想撤身避敌已是不及。
  大汉暗中将牙一咬,心中暗道:“豁出去弄个两败俱伤,也不让这个小杂种称心如意!”想罢,遂力贯双臂,将尚未提起的一对仙人掌,横着向剑华双腿扫去。
  剑华突然感到两股劲风,迎着双腿扫来,他不用看,就已经了然于胸,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见他低低的一声冷笑,将右手疾点之势猛然一停,同时五指并伸,改点为按,按在大汉的左肩之上,他的身形亦借着这一按之力,凌空而起,离开地面二尺有余,轻而易举的,就躲过了大汉的一招“横扫千军”。
  大汉因是猛力施威,劲力十足,带起来的呼呼风声将地面上的尘土都给吹了起来,其劲之足可想而知,然而双掌扫过,如同无物,此时他已自发觉招式走空,心里不由大急,要想收势隐身,已是力不从心,庞大的躯体,被这横扫未衰的余力,带出去两三步之遥,才算勉强扎住身形,而凌空虚悬的剑华,就如枯叶飘风,随着大汉猛冲之势,轻飘飘的亦向前移进了两三步。
  剑华不等大汉的身形站稳,就立即施展出分筋错骨法中的重手法,将按在大汉肩上的右手,五指贯力往里一收,硬生生的将大汉臂肩之处的环骨给捏了个粉碎,同时飘身坠地,退回原处。
  只听到哎呀!当啷!一声,那个大汉已是脸色大变,顿呈灰白色,浑身颤抖不已。豆大的汗珠,如同雨落,顺着两腮淌流不止,左手臂软绵无力的向下垂着,就如同无骨,两柄仙人掌已横陈在大汉的脚下。
  这不过是刹那间的事情。
  在剑华欺身直进的时候,房上众贼感到事情不妙,已有几人啊的惊喊一声,同时有七八个人不约而同的跃身下地,直扑当场准备及时援救大汉,他们的速度虽快,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大汉业已身受重伤。
  铁掌帮跃身下地的群人之中,就有滇南三怪的老大。
  双头蛇毛归,及剑华特别注意的那个矮瘦老者。
  提起这个矮瘦老者,在铁掌帮中亦是重要人物,现任铁掌帮总坛护卫的统领,武功之高尤在三怪之上,人称飞天蜈蚣丰沛纯,原为闽、粤间大盗,数年前才为铁掌帮所网罗。
  此刻那个受伤的大汉,已被两三个人扶坐当地,飞天蜈蚣走过去,把大汉左肩上的衣服用手撕开,低头仔细的检视一遍,只见他眉头微皱,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从中倒出数粒丹丸,两粒让大汉干吞下去,余下的几粒用双掌搓开,摊敷在大汉的受伤之处。
  然后才转过身来,用精光四射的双目看定剑华,嘴里一声阴森森的冷笑,接着说道:“小杂种,看不出你小小年纪,竟这么心狠手辣,那刘护卫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竟硬生生的将他的一条膀子废掉,使他落个终生残废,难道你就忘了血债血还吗?老汉豁出去,纵若落个以大欺小的罪名,也要教训教训你这个小杂种,让你也尝尝碎骨断臂的滋味。”说罢!身形一晃,竟朝剑华欺身而进,双手箕张,抓向剑华的双肩。
  剑华一上来,就对飞天蜈蚣特别注意,现在见他双手箕张,向他两肩抓来,他虽然不怕,但也不敢大意,等飞天蜈蚣的双手快要抓到自己双肩之际,左脚猛的向后一撤,身体随着一个翻转,使飞天蜈蚣的右手完全落空,左手擦胸而过。剑华的右手食指亦于此时点向飞天蜈蚣左臂处小海穴。
  蓦听飞天蜈蚣噫的一声,接着说道:“小杂种,你还真有两套。”
  他虽然在说话,但动作并未停止,只见他左臂下沉,双脚用力一个旋转,身形竟转到剑华的背后,双手原势未动又向剑华两肩抓来。
  飞天蜈蚣身形之快,使剑华吓了一跳,心里暗赞一声好快的身法,他感到两股劲风自背后袭向双肩,他不敢怠慢,遂将双肩微沉,接着施展出缩地换形的上乘轻功,身形如怒箭离弦般向前移出七八步远近,而飞天蜈蚣也真够利害,如影附形寸步不离的又跟了上来,双手原式未动,遥向剑华双肩抓来。
  此刻的剑华,心里是既惊且怒,惊的是老贼居然有这么精纯的轻功火候,凭自己那么快的身法,竟未将人家摔开,怒的是老贼也欺人太甚,先后两式均是袭向自己的双肩,好像一定要让自己尝尝碎骨断臂的滋味,以遂他的心愿,此时剑华就犯了牛脾气,非要用缩地换形的身法,避过老贼此招不可,所以他脚下猛然用力,身形骤然加快起来,围着四周游走不停。
  而飞天蜈蚣此时的心意,和剑华不谋而同,亦是惊怒交加,惊的是眼前这个少年,轻功火候只在自己之上,而不在自己之下,不是临敌经验太差不如自己,否则的话,自己真不是这少年的对手,他怒的是自己这种独步江湖的射影附形身法,在武林中罕逢敌手,凭着这身法,不晓得有多少成名的英雄栽到自己手中,而现在用到这少年身上,好像没有一点用处,今晚之事万一传入武林之中,自己的威名将因此扫地。
  所以飞天蜈蚣越想心里越急,不由自主的力贯双足,将射影附形的轻功身法尽力施威,紧坠少年身后,抱定不达目的誓不干休的决心。
  而剑华亦同此心,不将飞天蜈蚣摔掉誓不干心,所以二人算是暗中较上劲了。
  在开始的时候,旁观之人可以分辨出两个人的身形,但是越来越使众人惊异,因二人身形之快简直是变成了两团影子,再无法分辨出二人的身形。
  像这样足有半袋烟的工夫,二人的身法不但未因时间已久,稍显迟缓,相反的越来越快捷了。
  此刻所有在场之人,目光一瞬不瞬的盯向当场,蓦的东北角上传来一阵低笑声,这阵笑声虽低,但清晰可闻,如银铃乍响,悦耳以极,每一个人都感到笑声好像发自自己耳边,众人均感一愣,目光不由的齐向东北角飞去。
  但只闻笑声不见其人,忽然笑声变换了方向,由东北移向西南,此时这个发笑之人,一面笑一面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道:“我的傻弟弟,你也真傻的可怜,这是什么时候,还发你的牛脾气,再不赶紧把那老家伙弄趴下,等一会儿你后悔也就来不及了,再说对这群东西,尽管下杀手,千万别手下留情,否则要吃大亏。”
  语声刚住。就听对面屋顶上,传来一声慑人心魄的嘿嘿冷笑声。
  接着有人说道:“狗娘养的,招子也不放亮一点,竟骂到二爷们的头上来了,是你自寻死路,那就不怪二太爷的心狠手辣。”
  语声才住,就见一条黑影,凌空跃起,犹如巨鸟翔空,直向西南角扑去,同时只看到黑影左手微扬,就见一蓬耀眼生辉的银星挟着一股破空之声,径向西南角一丈方圆之内,漫空罩下。
  黑影随着银星的罩落,亦轻飘飘的落向大厅屋脊,同时嘴里不断的发出嘿嘿的冷笑声。好像是暗处发言之人,已成了他的网中鱼,手中物。
  然而事情却出他意料之外,他所发出去的暗器,就如沉大海声息全无,下面没有一点动静。这时他才感到事情的不妙,笑声亦为之顿住,心里惊诧不已,蓦的背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冷笑声,接着有人发话道:“我说呐,哪一位能有这么好的身手,原来是鼎鼎大名的七步追魂鲁老英雄,这就难怪了。”
  稍停,接着又说道:“可惜是徒有虚名,把哄小孩的玩艺都给当成了宝贝,想不到滇南三怪竟是窝囊废,据我看来再回去练个三十年五十年,也不一定会有多大出息,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原来那条黑影,就是昨晚被剑华打了一掌的滇南三怪中的老二七步追魂鲁绍,他自昨晚败走以后,心里一天都在不痛快,认为这是平生的奇耻大辱,把剑华及双手金梭恨到顶点,在他们临来之际,他曾极力的主张分头行事,把双龙镖局完全化成灰烬,同时施展辣手,杀个鸡犬不留以雪奇耻,鲁绍的主张大家都抱定无可无不可的态度,而其中只有飞天蜈蚣丰沛纯极力反对,他认为如此做法,有失铁掌帮的威信,他主张明打明斗,使双手金梭等人败得心甘情愿。
  再者飞天蜈蚣自恃武功盖世,罕逢敌手,他私心认为三招两式之下必把双龙镖打个落花流水,所以对鲁绍的主张,大不以为然,在这种情形下,鲁绍当然不好意思强持自己的意见,只有点头默认。
  再说七步追魂鲁绍,听了背后那个人一片连骂带损的话,只气得毛发俱张,大吼一声身形猛的一个旋转向后望去,同时右手平扬就想施展埋首数年苦练而成的铁掌掌力,然而他伸出去的右手,半天亦没有将掌力发出,两眼愣愣的向前看着,脸上的神色数变,由愤怒而变为惊奇。
  何事值得鲁绍如此惊奇呢?
  原来当鲁绍回过身来时,收入眼帘的除了阵阵清风一轮明月之外,哪有半个人影,这就无怪乎鲁绍感到惊奇了。
  此刻鲁绍除感到惊奇之外,一股寒意直袭心头,心中暗暗想道:“在众目灼灼之下,此人竟能来去自如,身形之快为自己平生所罕见,看来今晚之事,实在有点棘手。”
  正当鲁绍惊惧沉思之际,蓦听背后又传来一阵冷冷的低笑声,同时又听到一个人说道:“我在这儿,你瞎看什么?现在我告诉你,知难而退,尚不失为上策,否则的话,等一会儿想走,就没那么容易了,听不听由你,我是要走了。”
  等鲁绍再回过身来,只听到风声飒飒,哪有一个人影,此时鲁绍是惊怒交加,想不到自己来到成都,没有几天的工夫,接二连三的受挫于人,他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一时他就怔忡在当地良久,他才被哎呀之声给惊醒过来,连忙举目向地下看去,只见飞天蜈蚣面色灰白,双目圆睁,看着那个少年,同时脑门上往外冒着汗珠,显然是已受重伤。
  飞天蜈蚣猛然大吼一声,双掌挟着一股呼呼的劲风,一招“乱推彩云”向少年胸腹部位打来,剑华并未还手,身形斜着向左闪出去四五步,躲过了飞天蜈蚣迎面推来非的一招。
  而飞天蜈蚣实非泛泛之辈,见自己一招走空,身形顺着双掌前推之势,向前猛跨一步,双掌一翻,斜着又向剑华的胸膛印来,然而他已是强弩之末,递出去的双掌,虽还呼呼风生,然已失去准头,伸出去的双臂上下摆动不已,下盘亦见散乱,身形摇摇晃晃的向前冲了两三步,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强闭口牙不让哼哼之声发出口外。
  原来正当剑华和飞天蜈蚣暗中较量之际,暗中发话之人,一语惊醒了梦中人,剑华遂将身形放慢下来,同时运气护身,暗中将先天真气施展起来。
  再说飞天蜈蚣见剑华脚下放慢,认为剑华武功再高,到底是火候不够,已呈不支之象,心中大喜,遂力贯双掌,拍在剑华双肩,在他意料中,少年不当场毙命,也得落个终生残废。
  然而当他双掌打下,就好像拍向青石板上,不但如此一股凌厉无比的力量反震回来,因他倾全力以赴,毫无准备,要想撤身避过,那谈何容易,胸膛如中巨锤,喉头发甜,一股热气欲夺口而出,飞天蜈蚣知道自己肺腑已受重伤,他不敢怠慢,遂紧闭唇齿,将那股热气强行咽下。
  剑华看了飞天蜈蚣一眼,又闪身避过飞天蜈蚣的一招,然后沉声说道:“老英雄,你内腑已伤,如再强行运力施威,等一口真气一散,性命就难保全,还是……”
  剑华的语意未完,就听飞天蜈蚣狠狠的看了剑华一眼,然后沉声说道:“假仁假义的东西,今天我和你拼了。”说完,又向剑华欺身扑来。
  剑华眉头一皱,这次他不但未闪身避开,反而欺身上前,一招“平分秋色”将飞天蜈蚣一双手腕抓住,手指尖一用力,就将飞天蜈蚣的右手脉门按紧,右手则快如闪电般,将飞天蜈蚣胸前的府台、云门、中府三处穴道给闭住,随后将他扶坐地下。
  就在剑华动手封飞天蜈蚣三处穴道时,房上地下的群贼,连连大吼,就见十几条黑影,纷纷向剑华扑来。个个手拉兵刃,同时有几个人亦将双手金梭围住,此时气氛紧张以极。剑华及双手金梭见状大急,伸手由背后拉出兵刃,群贼只见金光一闪,少年手中已多了一柄金光闪闪的宝剑,剑尖上三寸来长的毫芒,伸缩不定,好像一条小金蛇欲凌空飞去,群贼见状个个脸露惊容。
  眼看一场混战即将展开,突然听到原先暗处发笑之人又说道:“你们这群瞎眼的东西,真是好歹不分,人家的一番好心好意,却作了喂狗屎,你们的护卫统领,要不是被人家闭住胸腹三穴,护住心脉,怕不早已伤重而死了,再说人家要下杀手,何苦等到现在,亏你们还有脸在江湖上称雄道霸,就凭你们这一大堆废物,连给我提鞋我都不要,趁早给我滚开,否则本……要揍你们了……”
  这一片连损带骂的话,把群贼给气了个半死,有几人就要拧身上房寻声扑去。
  忽见西厢房上的秦川双魔闷声不响的已先众人扑了过去,就在那两条黑影将扑到之际,暗处传出一声打,群贼只听到一阵嗖嗖的劲风,挟着一片黑点打向那两条黑影,这两条黑影的身形还真不弱,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双双使展出“巧燕翻云”的身法头下脚上,庞大的躯体就好像枯叶飘风,轻飘飘的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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