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双头飞虫
2025-09-07  作者:羽青  来源:羽青作品集  点击:

  他们到达时,因正届中午,二人准备进城打尖之后,再继续赶路。
  无巧不巧,在城门口,萍姑娘突然发现杀害师父的大仇人龙羁疆,换句话说也就是杀母的仇人。仇人相逢,萍姑娘还不眼红,怒叱一声,一摆手中的碧玉宝杖,径奔龙羁疆扑了过去。
  龙羁疆亦看到了玉面秀士和萍姑娘二人,知道自己万不是对手,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越城而逃,直奔城南的丛林中疾驰过去。
  玉面秀士和萍姑娘见状,尾后紧追不舍,在快要到达林边时,龙羁疆呼哨一声,突从林中跃出十余名江湖高手,将他们父女二人团团围住。
  玉面秀士和萍姑娘功力再高,也不是这十余名江湖高手的对手,双双激战一个小时之后,父女二人已渐感不支,突见墨雕出现,只听它厉鸣一声,束翅下扑,玉面秀士和萍姑娘见状大喜,因为墨儿出现,剑华定在附近,试想在这生死一发之际,剑华突然来临,父女二人还不如获至宝,惊喜万状。
  然而就在墨儿厉鸣一声,束翼下扑之际,林中突又跃出三名贼人来,从三人的步履及神态间,可以看出此三人的功力甚高。
  此三人出现之后,并未加入围攻玉面秀士和萍姑娘,仅交替出手,用凌厉生风的内家掌力,遥击墨儿,使其无法下扑。
  墨儿下扑之势被阻,一时急怒交加,遂放弃前意,钢翼鼓动,直奔后出现的三人猛冲疾扑过去,三人一雕遂缠斗在一起,相持不下。
  墨儿一犯凶性,正合了那三名贼子的心意,因为他们后出现的目的,就是要牵制墨儿,使它无法分身去援助玉面秀士和萍姑娘,贼人这是一有计划的行动,别具用意。
  再说玉面秀士和萍姑娘,见墨儿出现,认为剑华也一定很快来到,可是足有两盏热茶之久,还没看到剑华的影子,父女二人由希望变成失望的那种急愤心情,非言语所能形容,其中以萍姑娘为最甚,她不但是急,而且还在恨,恨华哥哥为什么不快一点儿来,看她那种咬牙错齿的神态,此时,如果剑华在她面前的话,她准会上去揍剑华一顿。
  此时,群贼如果要对玉面秀士和萍姑娘下毒手的话,那可以说是易如翻掌,但群贼并无此意,而是要捉活口,用意很简单,想迫使萍姑娘将那几页归真秘籍的精华交出来,这不用说,又是龙羁疆的主意。
  天无绝人之路,眼看玉面秀士和萍姑娘真力拼尽,危之一发之际,剑华闻声赶至,可惜他还是迟了一步,玉面秀士的一条左臂活生生遭人砍掉。
  剑华见状,痛怒交加杀机陡生,连展绝学,先后二三句话的工夫,群贼就连伤带死了七八个人之多。
  群贼见状,个个魂落胆飞,斗志尽消,趁着剑华替萍姑娘和玉面秀士疗伤之际,悄悄逸去,等剑华发觉,群贼已走的无影无踪。
  无巧不巧,怒山金鹰萧岚路经此地,垂涎花、黄二马的神骏及灵异,心生贪念,想凭自己的功力将二马降服,收为己有,这才与二马缠斗在一起。
  原来二马是被剑华的怒啸声所引来,像这种灵禽异兽,聪慧异常,它们由剑华的啸声中,知道主人一定是遇到了强敌,护主心切这才循声赶来,想助主人一臂之力。
  二马刚一出现,怒山金鹰就现身将二马拦截下来,展开仗以成名的回龙掌法,游斗于二马之间,像这种灵马龙驹,性极高傲,宁死不折,暴跳厉啸着与怒山金鹰拼起来。
  二马的怒啸声将剑华引来,才演出怒山金鹰与剑华对招受挫的一幕。
  怒山金鹰萧岚在江湖上成名极早,算起来还在玉面秀士之先,一身功夫堪称上乘之选,此人所行所为,介于正邪之间,行事全凭当时的喜怒而定,同时性极桀傲不群,眼高过顶,刚才受挫于剑华,在他认为,这是毕生奇耻大辱,故而临去之际,曾扬言从此退出武林,埋首荒山苦练绝技,再返江湖之时,亦就是他雪耻之日。
  剑华对萧岚这个人也有耳闻,只是未谋过面而已,萧岚临去时所发下的狂言,他听后心里感到极不是滋味,不知是悔、是恨、还是气,总言一句,萧岚的几句话,弄得他心绪极为紊乱,只见他双眉深锁,在当地愣忡了一下,才转身向玉面秀士和萍姑娘处走去,然而由于他心绪不宁,起步就将方向走错了。
  萍姑娘自那夜在成都双龙镖局窃听双手金梭凌聪吉和青锋剑李少华二人谈话,得悉华哥哥甘冒奇险,只身远来大雪山,找寻千年雪莲之举,完全是为了一个姓朱的姑娘,胸中顿时燃起一股无名的醋意,遂暗暗想道:“华哥哥既肯冒着天大之险,为一个姑娘去找灵药,那二人之间关系一定不太寻常,说不定……”
  萍姑娘忖思至此,心往下一沉,激灵灵打了一个冷颤,认为事态严重,非要找到华哥哥,把事情弄清楚不可,所以才缠着父亲玉面秀士日夜兼程地追赶下来。
  父女二人到达雅安的当天,就发生了这件极不如意的事情。
  萍姑娘心里本来就积压着一股由醋意引起的怨愤之气,现在又遇到这种痛心的事,两股怨气凝结在一起,连气带急,心情郁闷已极,好在父亲玉面秀士虽然身受重伤,却保得性命无虑,这才使她略舒了一口气,心里遂又暗暗地计划着,如何设法从华哥哥口中,探询出他和朱姑娘的实在关系。
  她虽然在默默沉思,而一双秀目却始终盯视着华哥哥的一举一动,她都看得很清楚,当她看到华哥哥,事情一了,一言不发,绕过自己和父亲,向前踽踽而去,看样子竟有置自己与父亲于不顾之势。
  萍姑娘目睹此情,先是一愣,接着芳容惨变,本来她对剑华已经发生误会,这一来误会更深,认定华哥哥对自己是真变了心,她想至深处,芳心痛如刀割,感到一切都完了,痛心之余将心肠一横,晃身上前,准备先臭骂剑华一顿,然后再和剑华拼个死活,哪怕自己命丧当场,也再所不惜。
  爱情真是一样不可捉模的东西,它足以使人奋发向上,相反的它又可以毁灭一个人的一切,它更能使人视死如归,以身相殉,古来多少英雄豪杰,豁达之士,都难逃过这爱情之关。
  萍姑娘是一个天真无邪、涉世未深、稚气未退的少女,感情可以说尚未成熟,异常脆弱,自从剑华撞开她那骄矜的心扉后,已将自己整个身心,完全赤裸裸地献给了华哥哥,视华哥哥不啻是自己的整个生命。
  现在骤遭此变,她那脆弱的心灵,哪堪如此重大的打击,一时之间还不万念俱灰,认为天地虽大,却再找不出一样事物,是属于她的,连她自己也包括在内,死!在她的意识中,更不足为惧,唉!古来多少英雄豪杰,豁达之士,尚且难逃这一关,更何况一个涉世未深,稚气未退的少女呢?
  再说萍姑娘怀着满腔悲愤,横身拦在剑华面前,嘴一张正要口出恶言,大骂剑华一顿,可是当她的目光落在剑华的脸上时,心里电光火石般闪过了一个意念,将到了唇边的恶言,立时咽了回去。
  剑华正在行走间,突然看到萍妹妹俊目怒睁立在自己的面前,心里惊疑不止,遂举起茫然不解目光,向萍妹妹望着。
  而萍姑娘就在剑华举目向她望来的刹那之间,改变了初衷,同时为自己的鲁莽而感到羞惭,因为她从华哥哥那失神落魄,愁容满面的神色中,看出华哥哥此时定是心绪撩乱,愁思百结。
  回想二人在断魂谷,相晤聚的一段时日中,华哥哥每逢情绪欠佳,心存疑虑的时候,其脸上的神情就和今天一样,同时在这种情形下,华哥哥往往会做出一些无意之失的举动,由昔朔今,华哥哥的举动,还不是无心之失,自己一时心绪激动,竟差一点儿铸成大错。
  萍姑娘越想越觉得自己鲁莽的可怜,而满腔的幽愤,也在这自怨自责中,化成千万缕柔情,一齐抛向华哥哥。
  只见她双眸柔情似水,粉靥含春,佯怒娇嗔的,找了一些既不着边际而又是强辞夺理的话,来掩饰自己的窘态。
  而我们这位心地坦诚的小侠,他竟没窥透萍妹妹的心意,一语责问,竟使他大感惶急,急忙分辩了好几句,最后还怕萍妹妹不相信,竟要盟誓表心。
  萍姑娘此时与先前竟判若两人,当她看到华哥哥那种惶急的神态,及真挚的言语时,心里竟有点儿不忍,同时心里也甜甜的,深深地感到自己失去的一切又重返回自己怀抱,温馨的波布满全身,连微小的毛孔里,都感到无比的温馨舒慰。
  她借着阻止华哥哥的发誓之举,而自动地投怀送抱,紧紧偎进华哥哥的怀中。
  而剑华见状,知道萍妹已谅解了自己,同时看到萍妹妹那种回嗔作喜的娇美之态,心里一荡,左手用力拦着萍妹妹堪折的纤腰,紧紧向怀中搂进,嘴里并呵呵的憨笑着。
  萍姑娘对华哥哥的亲昵举动,虽然一百个愿意,但她究竟还是一个初解风情的少女,芳心欣慰之余,不由自主地又升起一股难抑的羞意,粉拳轻握,在剑华怀中轻捶了一下,然后羞红着粉靥,轻声娇嗔道:“我不来了,你坏。”
  剑华呵呵一声憨笑道:“萍妹妹!我坏是真的,而我讨厌你,却是假的。”
  萍姑娘对华哥哥的误会,虽然已经冰释,但芳心深处由成都起就罩上了的那团阴影,却始终无法去怀,剑华一句调笑的话,却触动了她的灵机。
  只见她双掌用力一按剑华的胸膛,娇躯倒着向后跃出,然后用幽、怨、哀怜交织的眼神瞟视了华哥哥一眼,接着语音凄切的说道:“不讨厌我,你心里要是还有我的话,也不会拿着性命当儿戏,跑来这江湖上视为畏途的大雪山,找寻什么千年雪莲,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撇下我一个人,我还有什么生趣活下去呢?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应当替我想一想啊?由此可见你,并未将我放在心上。”
  灌迷汤,好像是女人天赋的本能,萍姑娘的一番话,将剑华感动得几欲痛泣失声,但他心里却感到有种说不出的幸福之感,认为此生能获此红粉知己,尚有何求,只见他虎目蕴泪,脸上闪烁着由愧赧、幸福混合而成的神色,嘴大张着,好半天才见他低哑着声音说道:“萍妹妹,我来雪山之前,何尝没想到你,并想到当你知道我冒险来雪山时,心里一定会焦急,但愚兄那位朋友身受内家掌伤,危在旦夕,非于百日之内,找得千年何首乌或千年雪莲子,不能挽回垂危之险,因时日紧迫,我在万不得已之下,才出此下策,并禀明恩师。萍妹妹,我辈江湖儿女,向以信义为先,不要说朋友之间应当以义为先,就是对一个从未谋过面的人,我们也不应当为了个人的安全,而舍义不取,况且我之来大雪山,仅是有危险的可能,而不一定就真的会遇上危险,萍妹妹,你说对不对?”
  萍姑娘双手掩耳狠狠地白了剑华一眼道:“我不要听,人家几句无心之语,却惹出你这么一大篇大道理来,好像只有你谷剑华才懂得什么叫仁?什么叫义?别人都不懂的,好了,你去你的大雪山,我回我的断魂谷,从此各行各素,我再不过问你的事。”说完,眼圈一红,双眸含珠欲滴。
  萍姑娘做好了这种欲擒故纵的圈套,我们这位心地坦诚的小侠,还真乖乖地往里钻。
  剑华见萍妹妹语吐哀音双目含珠,心里一急,他真怕萍妹妹气恼之下拂袖而去,遂晃身上前,一把将萍妹妹又揽进怀里,并急急的言道:“萍妹妹,你完全误会了,我绝对没有丝毫责备你,不顾江湖道义的意思,都是我不会说话,才惹得你生气,要打要罚,任凭妹妹的尊意,同时,从现在起,我将我的行动权,完全交给你,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绝不违背你的意思,萍妹妹千万不要舍我返回断魂谷。”
  萍姑娘见自己的计划竟逐步实现,心里高兴万分,但说了半天,也没套问出华哥哥和朱姑娘究竟是什么关系,她偎在剑华怀中,略加沉思,想到非弄个水落石出不能放心,眼珠一转,又计上心头。
  只见她粉靥微抬,睇视着剑华,又轻声道:“华哥哥,你没有错,而错的是我,我不该无理取闹,说一些不该说的话。华哥哥,你说的很有道理,朋友之间,要是连这点义气都不讲的话,那就连禽兽都不如。”
  萍姑娘说至此处稍顿,接着又道:“华哥哥,说了半天,你还没有将你那位朋友,因何受伤的经过告诉我?”
  剑华听后,感到这真是一个大难题,照实说吧,怕萍妹妹生疑,不照实说吧,将来事情总有一天会拆穿的,那个时候,萍妹妹责问起来,自己用何言对答,他沉思了一下,暗道:“只要于心无愧,还是照实的说了好。”剑华忖思已毕,遂将他和朱淑敏认识的先后经过,都简略地说了一遍,不过其中他多少也隐瞒了一些。
  萍姑娘听后,心情很激动,显然那位姑娘对自己这位傻哥哥,也有意思,否则,岂会一再痴缠,而朱姑娘的师父,也不会狠心猛下毒手,但她知道,此时再盘问华哥哥,也不会问出个所以然来,遂暗暗决定,今后要见机行事,始终不让华哥哥离开自己的身旁,不让他和朱姑娘有接近的机会,事情就好办。
  萍姑娘沉思有倾,遂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对剑华说道:“华哥哥,照你那么说,朱姑娘实在可怜得很,以后有机会,我要和朱姑娘多亲近亲近。”说完,不等剑华开口,就拉起剑华一只手又说道:“我们尽顾说话了,连父亲受重伤的事都给忘记了,来!我们去看看父亲的伤势,有没有什么变化。”
  此时,萍姑娘说话的语气及神态,完全以娇妻的姿态自居。
  玉面秀士自服过那粒千年雪莲子,再加上剑华替他隔体疗伤后,除了断掉的臂膀无法再续上外,其他的伤势可以说是完全好了,当他看到一双小儿女在一旁卿卿我我,忽喜忽忧的神态时,他知道两小正在办交涉,而他自己是过来人,个中滋味早已尝过,故而不打扰两人,只盘膝坐在当地,闭目养神。
  剑华和萍姑娘来到玉面秀士面前,还未来得及开口,玉面秀士已倏启双目,冲着二人微微一笑。
  剑华对玉面秀士的微笑,心里并不感什么。
  而萍姑娘则就不然,因她是作贼心虚,自己的心事好像被父亲完全洞悉无遗,立时羞意掩面,红霞绕额,纤腰一扭,小嘴一嘟,冲着父亲将眼一瞪道:“不来了,爹爹你坏。”
  说完,纤腰又一扭,螓首低垂。
  玉面秀士见状,张嘴哈哈一声大笑,也并未说什么,单手一按地面,将身形站立起来,低头看了一眼横在地上的那条断臂,脸上瞬即闪过一丝黯然之色,不过他这黯然之色,犹如昙花一现,一闪而逝,接着脸上又展露出笑容来,就如同云霁天开,将刚才那幕往事视同过眼的云烟,朗目在剑华和萍姑娘脸上一扫,接着说道:“由晨至此,差不多七八个时辰我没吃东西了,现在我已是肌肠辘辘,我们先进城吃饭,有什么话,饭后再来畅谈。”
  玉面秀士几句话,提醒剑华,使他想起,这半天怎么没听到墨儿和两匹马的动静,他边想边举起双目,向四下里扫视过去。
  目光到处看到,离他伫身之地约二十丈处,花黄二马正卧在地上喘息,而墨儿也栖息在一棵大树叉子上闭目养神。剑华见状,知道二马和墨儿都累得不轻,同时还担心它们身受创伤,遂张口先清啸一声,然后又大叫一声:“墨儿!”
  花黄二马闻声,也张口一声欢啸,接着由地上一跃而起,踏着碎步,径奔剑华跑来。
  而墨儿也长鸣一声,展翅飞临空中,在剑华头顶盘旋而下,最后立在剑华的面前。
  剑华在墨儿周身检视一遍,除发现脱落了一些羽毛之外,并没有受伤,这才放心,挥手命墨儿又飞临空中。
  花、黄二马这个时候也已来到剑华的身侧,二马四蹄不停地在地上又蹦又跳,同时嘴里低低的欢啸着,好像表示它们并未受伤,让剑华放心。
  萍姑娘偎在华哥哥身侧,一双大眼不停的在二马身上溜来溜去,脸上露着说不出的欣慰和喜爱之容。
  剑华将嘴凑近萍妹妹的耳畔轻声说道:“萍妹妹,这两匹马不但神骏非凡,并且灵慧异常,善解人意,是千载难逢的良驹,而那匹花马,却又是我的救命恩人,以后你对它要客气点儿,不要端起女主人的架子。”
  萍姑娘闻语,心里一甜,而秀面却一红,冲着剑华呸的一声,接着说道:“你坏,我不来了。”说完,扭身向城里跑去。
  玉面秀士看着爱女的背影,又是一阵哈哈大笑,然后和剑华,带着二马,也向城里走去。
  剑华紧傍在玉面秀士身侧,因为他怕玉面秀士伤后体力未复,行动不便,他好就近搀扶,这是剑华待人忠厚之处。
  玉面秀士虽然身受重伤,由于他功力深厚,再加上服下一粒旷世珍品——千年雪莲子,此时不但伤势已愈,体力恢复,并感到内力充沛以极,所以行走起来,步履如飞,较伤前并不逊色。
  剑华见状,这才放下心来。
  百数十丈的距离,对二人来说,也不过几句话的工夫,两个人已并肩进入雅安城。
  此时城内又恢复了原先的热闹情形,行人如织,喧声不绝,看来较午前更热闹,更拥挤。
  玉面秀士和剑华一进城门,就看到萍姑娘候立在道旁,正嘻着一张小嘴,向二人望来,娇靥上红晕半现,看样子羞意尚未尽退。
  剑华见状呵呵一声憨笑,口一张正要说话,突见萍妹妹樱唇一撇,秀目一瞪,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转身向前走去。
  玉面秀士见状,斜视了剑华一眼,接着也哈哈一笑,右手拉起剑华,跟在萍姑娘身后,向前走去。
  剑华将二人领进他原先和黑小子用酒的那家酒楼。三人一走进酒楼,几名伙计都笑容满面地迎了过来。
  而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展露出无比惊讶之容,甚而连其他的酒客亦是如此,其中有部分客人,并低声窃窃私议。
  剑华对当前的情形,并未注意到,因为他正在交待伙计,要他们好好照料二马。
  还是女人的心比较细,萍姑娘一进门,就感到情形有异,看出众人脸上的讶异之容,是因为看到他们三人而起,她知道其中定有文章,可惜她无法猜出,遂斜目向华哥哥望去。
  只见华哥哥指手划脚地在对伙计们说话,并未注意到这边的情形,她遂用右肘轻撞了剑华一下。
  剑华举起茫然不解的目光,向萍妹妹望来。
  萍姑娘冲着剑华眨了一下眼,然后将樱唇向那些客人一努。
  剑华顺着萍妹樱唇所指的方向望去,目光到处,心里就是一愣,目光在那些客人的脸上扫视了一眼,遂默想道:“真奇怪!难道……”他边想边回过头来,向萍妹妹望了一眼,然后又将目光移向玉面秀士。
  玉面秀士这个老江湖也被当前的情景弄的愣然不解,剑华向他望来时,他将头一摇对剑华苦笑一下,没说什么,仅低声道:“上楼!”
  剑华将头一点儿,遂头前带路,顺着楼梯,一级一级地向楼上走去。
  玉面秀士和萍姑娘默无一语地跟在剑华身后,顺着梯级,一步一步的向上走去。
  此时三个人可以说是同一心理,都在揣思着,所有的客人为什么看到三人后,会露出满面的讶异之容,其因为何?
  三个人边走边想,很快地就步出了楼梯,当三人一出现在楼梯口,怪事又发生了,楼上的情形和楼下则是一模一样的,一干酒客都停止喧哗,脸露讶异,目光不敢向剑华三人正视过来,只偷偷地斜视着三人。
  至此,剑华已断定,事情绝非偶然,其中定有隐情,但他苦思甚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只好任其自然,不再多想。
  楼上的几名伙计一看到三人上来,也和楼下的伙计们一样,纷纷迎了上来,对三人亦甚恭敬,由其中一名将三人带至一张靠窗临街的雅座里,等三人一坐定,也不询问三人吃什么,就转身匆匆离去。
  剑华等伙计走后,遂记起了黑小子,遂瞬目向四周望去,一眼看到黑小子正倚坐在东墙角,“呼噜!呼噜!”的酣睡着。
  黑小子那付睡相,真够人瞧半天的,只见他双腿直伸,撇成八字形,双手环抱在胸前,头斜歪着,嘴半张着,唇边挂着一条几寸长的“哈拉子”,胸腹一鼓一鼓的,正在打着酣,脸上的大小麻子,映着斜阳,闪闪发出亮光。
  剑华见状,长长的吁了口气,头微微一摇,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身形一动站了起来,迈步就想奔黑小子走去,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犹豫了一下,止步不前,又将身形缓缓坐了下来,眼神向桌子上一瞟,顺手取过一只竹筷,两指用力钳下了一小块竹屑,大约有四分之一花生米那么大,然后用中食二指捏着,用上一成不到的真力,嗖的一声,直向黑小子的鼻梁穴弹去。
  剑华手中的竹屑刚弹出去,接着就听到黑小子哇呀一声大叫,人顿时由梦中醒过来,双手不断地在鼻梁上揉来揉去,同时双目巨睁,向四周望着,两股泪水顺着眼角向外淌流着。
  剑华见状,一时忍俊不止,嘻!嘻!轻笑两声,遂举右手,向黑小子连连招了几下。
  此时,黑小子也看到了剑华,冲着剑华咧嘴一笑,然后很费力地将他那长宽见方的身体站起来,摆动着两条罗圈腿,一撇叉一撇叉,好像一只大旱鸭,径奔剑华走来,离着剑华还有六七步,就张开破锣似的喉咙大声喊道:“白小子!我又饿了!”边说边就走近了剑华。
  剑华眉头一皱,用手将黑小子按在自己身侧的椅子上,然后说道:“黑小子!你别嚷了,我马上给你弄吃的。”
  黑小子嘿嘿几声傻笑,用手一拍肚腹,又对剑华大声说:“白小子!又可以吃啦!”说完,舔嘴咋舌,馋相毕露。
  剑华深皱着双眉,苦笑着向萍姑娘和玉面秀士望去。
  萍姑娘不脱小孩心情,被黑小子那付尊貌及馋相,逗得早已忍耐不住,嗤!嗤!的笑个不住。
  而玉面秀士则就不同,只见他面色凝重目光灼灼的,盯视着黑小子,有倾只见他举起那条仅剩的右臂,一领黑小子的眼神,然后用上三成真力,在黑小子的右肩上拍了一下。
  玉面秀士的一掌拍下,只见黑小子嘴一龇牙一咧,上身向左微倾即止,马上又恢复了原状,双目愣愣地盯视着玉面秀士,心里好像在说:“老白小子,为什么要打我啊?”
  玉面秀士见状,面露惊喜之容,嘴里喃喃自语道:“可惜!可惜……”
  萍姑娘只顾笑了,对这些情形根本没注意到。
  而剑华冷眼旁观,已窥悉玉面秀士的心意,知道玉面秀士定是看出黑小子有异于常人之处,故而出掌相试,但玉面秀士相试之后,为什么连说可惜呢?剑华对这点感到很纳闷,遂也举起愣然不解的目光,向玉面秀士望去。
  玉面秀士瞟了剑华一眼,然后指着黑小子,对剑华说道:“贤侄,我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看出此子外憨内秀,天生异禀,骨骼异于常人,是块练武的好材料,经我出掌相试,证实我老眼未花,没看走了眼。
  “可惜珲金璞玉,未经名师雕琢,否则,定为武林放一异彩。
  “贤侄,你是不是也看出此子天生异禀有代师收徒之意?”
  剑华将头一摇,嘴一张正要说话,突见三四名酒保川流不息地送上来一桌全海味的酒席,这桌酒席在此地说来,算是最上等的酒席啦!因为此地位处边陲,近山远海,加上当时交通不便,不要说在此地,就是在近海的地方,也算是中上等的酒席。
  此时,玉面秀士、剑华、萍姑娘三人均被这种情形给弄愣了,奇怪酒保为什么不征求他们的同意,就私自搬上来这么一桌珍贵的酒席。
  而黑小子也和三人一样,亦在一旁发愣,而他发愣的原因,与玉面秀士等三人则就不同了,他是看到桌子上都摆满了吃的,发愁无法吃光,故而也在发愣。
  要知黑小子从小就生于忧患,长于贫苦,周龄时为了逃避仇家,就被母亲携来荒山,十余年来,母子二人可以说是相依为命。
  由于其天生异禀,从小就食量过人,他母亲一日所获的食物,往往不够他一餐之饱,而他的母亲爱子心切,每每将自己的一份无条件的奉献出来,在她的心目中,认为只要爱子无恙,自己饿一两顿,那又算得了什么,天下父母心,由此可见。
  黑小子随着年龄的逐增,而食量就越来越大,一日就更难得到一顿饱餐,所以他自十岁以后,大部分的岁月是在饥饿中度过,他的母亲由于心有所伤,再加上生活的不如意,而忧劳成疾辗转床第。
  黑小子自母亲卧病以后,找寻食物一职,自然就落在他的肩上,由于他天性至孝,每日找来的食物,总是等母亲吃饱以后,他才动用,而他母亲吃剩下的食物,不管剩多剩少,他也总是一次吃光,所以在他的心目中,产生出一个与众不同的观念,要吃就要吃光的观念,所以当他看到满桌子都是香气冲鼻的菜肴时,心里为不能吃光而发愁。
  黑小子在未邂识剑华之前,已被一位隐居在大雪山的前辈异人所发现,这位异人对其纯厚至孝的性格及天生的异禀,甚是喜爱,已打定收他为徒的心意,而这位前辈异人正有事要远行,归期无定,一时无法将他带在身边,同时对他母亲也无妥善的安置,这位异人正在踌躇不决时,剑华恰于此际来到,那位异人发现剑华,见他不但心地仁爱,并且功力过人,灵机一动,这才决定将黑小子托剑华代为看顾一个时期(这段情节见前文)。
  黑小子尚有一段令人一掬同情之泪的悲惨身世,后文自有交待。
  再说几个酒保将酒席摆好之后,一齐对着剑华将身一躬,就准备转身离去。
  剑华见几个酒保欲转身离去,他心中的疑团尚未打破,哪肯就让酒保们从容离去,一伸手就拉住了一名酒保。
  那个酒保被剑华拉住,只感被拉之处,如同箍上了五道铁箍,痛得难忍,这一来只把他吓得浑身一哆嗦,脸上变颜变色,遂颤着声对剑华说道:“大爷!您……”
  剑华见状,知道酒保生了误会,遂一松手,然后和颜悦色地问道:“伙计,我并没有叫你们准备这么好的酒席,你们是不是给弄错了。”
  伙计闻语,才长吁一口气,挥手将脑门上的汗水擦掉,然后又躬身答道:“大爷,小的们没弄错,这是特为你大爷准备的。”
  剑华眉头一皱,又问道:“这就奇怪了,我并没有叫你们准备呀!我问你这是谁命你们替我准备的。”
  酒保连忙答道:“是本城的张大爷,命小的们替您大爷准备的。”
  剑华闻语,就是一愣,目光灼灼的盯视着那个酒保,而眉头却紧紧地皱着,嘴里喃喃地说着,好像是在自语,又好像是在对那个酒保说:“张大爷?我在此地并不认识这么一位张大爷呀?”
  那个酒保又接着答道:“这个小的们就不太清楚了,小的们开店做生意,只知奉客人之命做事,所以……”
  剑华知道再问也问不出所以然来,遂一挥手并对那个酒保说道:“好了!你走吧!”
  剑华说完,回头看了玉面秀士和萍姑娘一眼,脸上露出一种无可奈何之状。
  玉面秀士对剑华一笑,并未说什么。
  而萍姑娘总是不脱小孩心性,对剑华扮了个鬼脸,然后说道:“华哥哥!管他呢。又不让我们出钱,吃了再说,换言之那个什么张大爷,一定和你有关系,否则,人家又不是傻瓜,为什么凭白无故的请我们吃这么一桌上等的酒席呢?”
  剑华对萍妹妹的话,颇不以为然,但他又不好意思立加反驳,张着嘴呐呐了半天,才低着声音说道:“老伯,萍妹妹,我的意思还是不接受那位张大爷的款请为佳,因为在我的记忆中,根本不认识这么一位张大爷,素昧平生,怎好就接受人家的款请呢!所以,我想还是我们自己来结算帐目比较好,不知老伯和萍妹妹的意思如何?”说完,他举起求谅的目光,向萍姑娘望着。
  玉面秀士没说话,仅将头一点儿,看神色对剑华的心意,既表示赞同,又赞许。
  萍姑娘也没说话,只狠狠地瞪了剑华一眼,就将目光移开,同时将小嘴一撇,看样子心里是有点儿不大高兴。
  剑华苦笑着看了玉面秀士一眼,玉面秀士对他一施眼色,首先举筷吃喝起来。
  席间,剑华才抽出时间,将此次西来所遇到的一切情形,及结识黑小子的前因后果,详述了一遍。
  剑华的一番述说,听进玉面秀士耳内,他除了感到惊奇外,并暗暗地替剑华高兴。
  而萍姑娘听后,除了替华哥哥高兴外,心里并透着无比的紧张,尤其听到那位天姿国色的女教主,赠珠给剑华的那一段时,他紧张得连吁气都有点儿发喘,而芳心也跟着狂跳不止,好像里边有一头小鹿,在奔跑着,只见她面色凝重,杏目圆睁盯视着剑华,有倾,她突然板着面孔对剑华说道:“你这人真不知自爱,你凭什么随便要人家的东西,况且对方又是一个……唉!你这个人真真……”
  萍姑娘说至此处,倏然顿住,未再说下去,只见她眼圈一红,秀目含珠欲滴,螓首紧垂在胸前,看样子好像是受了无限委屈似的。
  萍姑娘的几句话,把剑华说得脸上一红一白,张口结舌不知所答。
  玉面秀士冷眼旁观,他是过来人,此时此地对于这一双小儿女的心情,最为了解,所以赶紧插嘴说话,将这段不太调和的气氛给冲破。
  “贤侄!那千年雪莲子,我倒是听人说过,而那株千年虫草,尚是初闻,贤侄能否取出来,也让我这个孤陋寡闻的老东西,开开眼界。”
  剑华连忙说道:“老伯,您太客气了。”
  说完伸手入怀,将那只装千年虫草的玉瓶取了出来,双手递给玉面秀士,然后沉吟了一下,又伸手入怀,将那个女教主送给他的那颗珠子,及存余的两枚雪莲子,一并取了出来,放到玉面秀士面前。然后轻叫了一声:“萍妹妹。”意思是让她父女二人一并观赏这两样旷世奇珍。
  萍姑娘因心绪激动,一时忍耐不住,方才口不择言地数说了华哥哥两句,等到将话说完,才发觉自己的态度及语辞有点儿太过份,未免使华哥哥太难堪,她意念至此,心里很后悔,恨不得马上向华哥哥致歉,请他原谅自己。
  但少女的矜持使她又不好意思这样做,一时悔急交加,才紧垂螓首,泪珠盈睫,用行动来表示自己的失言之错。现在见华哥哥不但不怨责自己,反而温言的招呼自己,这就更使她感到悔恨交加,此时她也顾不了什么叫矜持,什么叫害羞,遂连忙抬起粉面,极尽温柔而又哽咽不清的回叫一声:“华哥哥!我……”
  萍姑娘我字出口,下文尚未说出来,突见华哥哥脸上的神色一变,接着就见华哥哥将右手微抬,两股黄影脱手而出,挟着“嘶!嘶!”的风声,径奔自己身后飞去,把她吓了一跳。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她吃了一惊,本能地转首向后望去,就在她转首后望之际,突然听到一声劲厉低细刺耳难闻的嗥叫声,此声入耳,心神微微地感到一震,这一来就更使她惊上加惊,也顾不得多加揣思,遂顺着嗥叫声,向前望去。
  目光到处,只见一丈左右处的楼板上,踞伏着一头通体雪白似狼非狼似狐非狐,长相凶恶,比普通家猫略小的东西,睁着一对绿光闪闪的圆睛,向自己这个方向怒视着,嘴里“呜!呜!”地低鸣着,四足伏地,黑光发亮的趾爪,深深的嵌在楼板内,看样子蓄势待扑。
  此时,萍姑娘既惊且奇,脑际不断地思索着,因为她不知道眼前此物是什么东西?
  正当萍姑娘聚神深思之际,突听剑华急声说道:“萍妹妹,小心!”
  剑华语音未落,只见那头似狼非狼,似狐非狐之物,嗥的一声厉鸣,接着身形凌空跃起,径奔剑华他们这张桌子疾扑过来。
  萍姑娘就在剑华的语声中从沉思中惊醒过来,见状心里既惊且气,玉掌轻举,就准备向那头凌空扑来的恶物拍去。她的掌力尚未拍出,只听嗖的一声破空之声,裹着一小团白影直奔那头不知名的恶物击去。
  而那头不知名的恶物别看它躯体短小,而动作却相当灵活,性情凶残而狡黠,它刚才奉了主人的命令,欲乘剑华他们不备之际,将那位女教主送给剑华的那颗珠子抢走,可惜它行动不慎,被剑华发现了,赏了它一筷子,还算它骨坚皮厚,虽被剑华的竹筷击中,而仅受微伤并无大碍,以它那种凶狠的性情,焉肯吃这种亏,所以在身形被阻落地稍息之后,又全力以赴地向剑华他们猛扑过去。
  原来剑华叫了一声萍妹妹,在他的意识中,萍妹妹一定是怒意未消,不会理睬他的,他虽然不明了萍妹妹对自己生气的主要原因,但他知道,一定是自己又有什么地方或言语触怒了萍妹妹,否则,不会生这么大的气,所以他怀着希冀的心情,温言地叫了一声萍妹妹。而萍姑娘的反应,大出他之所料,心里一高兴,正要张口说话,突见一条白影,挟着一股劲风,由一位酒客的身侧飞起,直奔萍妹妹身后扑来。
  他见状大急,神色一变,将手中的一双竹筷,用上了四五成真力,迎着那条白影打去。
  当时剑华根本不知道那条白影是什么东西,但他看出,这白影的来意不善,所以才飞筷相击,一举成功。白影受伤落地,他这才看清楚,然而他也不认识这是个什么东西。心里即惊且奇,遂凝目仔细望去,而脑际也和萍姑娘一样,辗转地思索着,企图从自己的意识中找出答案来。
  剑华虽在尽力思索,但他的双目却未放松那头不知名的恶物,一眨不眨地盯视着它,因为剑华发现此物有许多特异之处,同时防它骤起发难。
  果不出剑华所料,那头似狼非狼,似狐非狐之物,身形落地,稍息之后,又凌空跃起,向剑华这张桌子扑过来。
  剑华早作防备,焉能容它扑至,抖手又将一只酒杯用上六七成真力,遥击过去。
  那头似狼似狐的东西,行动再灵活,性再狡黠,如与剑华这种绝顶的内家高手相比的话,何异天壤之别,所以,就在它的身躯刚一跃起,头部已被剑华击中,一声凄厉的悲鸣,身躯在空中翻翻滚滚地啪嗒一声坠在楼板上,抽动了几下,立时昏迷过去。
  就在剑华一击得手的刹那间,蓦听玉面秀士怒声吼道:“贼子!敢尔。”
  剑华与萍姑娘闻声均大吃一惊,不约而同地双双循声望去,目光到处,正看到一个装束怪异,身材修长,面貌英俊,而邪气甚重的少年,嘴里发着刺耳的桀桀狂笑声,正从玉面秀士身侧晃身离去,直奔窗口扑来。
  少年来到窗前,突然转过身来,将右手朝剑华一扬,接着又发出几声狂笑,双肩微晃,飘身飞出楼外。
  少年的动作,使剑华的神色大变。
  只见他怒目圆睁,鬓发俱张,脸色铁青,急怒地大吼一声:“贼徒!哪里走……”
  身形在语声中,如枯叶飘风般,紧蹑着少年的身后,紧追过去。
  剑华不是一个好事之徒,起先,他对少年狂傲之态实未在意,并莞尔一笑,恍若未见,然而当少年将右手冲着他微扬之下,这才使他怒形于色,蹑踪紧追过去。
  原来少年的右掌中,正握着剑华费了千辛万苦,冒着性命之险得来的那株千年虫草及那两粒千年雪莲子,还有那颗珠子,在此情形下,试想,剑华如何不急,如何不怒?
  剑华不仅是为了失去虫草、雪莲子而急怒,同时还为着一个人的生死而急惶。
  因为虫草及千年雪莲子,尚关系着一个人的生死问题,以剑华的性格,失去这两种珍药,真比失去他自己的性命还来得严重。
  剑华掠身楼外,身悬空中,怒目四视。
  只见那个少年如风电交驰般,顺着雅安城街,向西疾驰而去,边驰边发出桀桀的狂笑声。
  剑华见状,只气得目眦欲裂,将牙一咬,暗中提起一口真气,上身向后一挺,双腿下伸,化成一式“神龙出云”,向地面疾冲而下,快要到达地面时,脚尖一着地面,身形再度凌空而起,他像这样,起落之间身形已出去二十余丈外,直奔少年疾疾追赶下去。
  而少年的身手并不比剑华差到哪里去,只见他上身不动,脚下疾如行云流水,迅若风电交驰,始终与剑华保持着相当距离。
  两个人顺着官道,像这样疾驰急奔,约有盏茶之久,离开雅安城已有数里之遥。
  此时,剑华心似油煎,连急带累,已是满身大汗,可是看看前面狂奔的少年,身形未显出丝毫缓慢,始终与自己保持着二十左右丈的距离,心里暗暗急道:“照这样下去,何时是了?要是万一……”
  剑华忖思至此,不敢再往下多想,牙关紧咬,暗中将师门独步武林的轻功绝技缩地换形全力施展开来,并暗中打定主意,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从少年手中夺回珍药,以报朱姐姐的知遇之恩。
  少年此时的心情并不比剑华好多少,他是先奇后惊,而现在心里则有一种说不出的怯意,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因为他在师门中,一向以轻功见长,认为当今武林中,除恩师一人之外,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下,所以他在酒楼上,趁众人不备之际,夺得两样珍药及那颗珠子后,狂态毕露,临去之时,还故意引逗剑华,准备将剑华引至城外,要好好地戏弄一番,以解心头之恨。
  剑华与其素昧平生,二人之间哪来的恨呢?
  这中间有一段极微妙的因素,而关键就在那颗珠子上,诸君如果不健忘的话,当会记得剑华得珠的一段情节。
  再说剑华心急如焚,只恐少年借机遁脱,想到夺不回珍药的惨痛后果时,不由得汗流浃背,钢牙紧咬,这才尽鼓余勇,将师门独步武林的缩地换形轻功绝技全力施展出来。
  他这一全力施展轻功绝学,身形较前骤然加快一倍不止,远望就像一缕黑烟,随风飘逝,一闪而没。
  少年由奇而惊,由惊而怯,戏弄剑华的心意早已消失净尽,此时他脑际千转百念只有一个问题,如何摆脱掉剑华。
  因为,他想到万一被剑华追及,而自己又不是敌手时,费尽心机始弄到手之物,势必得而复失,那样一来,前功尽弃不说,而自己的相思情愁,将永无偿愿之日……
  他忖思及此,机伶伶打了个寒颤,遁脱之念就更坚定,举目略一环顾,身形突然驰离官道,向数里外的一座丛林扑奔过去。
  剑华见状,先是一愣,接着恍然而悟,对少年的用意,已尽悉无遗,可是他心里却不由得焦急万分,暗暗想道:“在未至丛林前,要是追不上少年的话,一旦让他进入林中,事情就更辣手了。”
  他望着那片越来越显著的丛林,心里那份愁急,非笔墨言语所能形绘,只见他锁眉瞪目,脸上的神色一变再变,悲、忧、愤、急齐齐涌现。
  此时,剑华恨不得肋生双翅,一飞百丈,截住少年,夺回失珍,然而想是想,事实是事实。
  而少年此时的心情却与剑华恰恰相反,他望着那座越来越近的丛林,心里那份得意、高兴,也是笔墨、言语所无法形容的。
  以二人的身手来论,数里之遥,那还不是瞬息即至。
  剑华距着那座丛林,尚有二三十里时,少年则已到达林边。
  坠,使他几乎寸步难移,而周身发软,好像患了一场重病,虽然如此,但他的身形并未顿缓下来,和原先一样地疾驰着,因为他还存着万一希望。
  此时少年狂态复萌,他伫身林边,朝林内略一张望,突然转过身形,眼望着剑华傲然地大声喝道:“呔!站住!”
  剑华被少年一声大喝,神情就是一愣,身形真的停了下来。
  少年见状,张口桀桀狂笑道:“傻小子!我告诉你,别以为本少爷真的怕了你,而是你家少爷身羁要事,所以才容你如此无理,看样子,你是不服气,好吧!十日后,你家少爷在此地等你,到时候,非打得你口服心服不可,傻小子!十日后再见!”说完,张口又发出几声刺耳难闻的桀桀狂笑,身形在狂笑声中,没入林中。
  此时,剑华只气得肺腑欲炸,并悔恨交加,伸手在头顶重重的拍了一下,深深自责道:“你这个傻小子……”
  身形再度展开,一掠数丈,直奔那座丛林疾扑过去。
  剑华展开身形,也不过是两三个起落,已扑至丛林的边缘,身形略顿,皱眉微思,接着将钢牙一咬,双肩微晃,就准备向林内扑去。
  突然,左侧十余丈处,枝叶“哗啦!哗啦!”一阵乱响。
  剑华一愣,本能的循声望去,只见那个少年神情张慌而狼狈的由林中一跃而出,双目向四周略一环顾,当他的目光看到剑华时,脸上顿露惊慌之色,脚下毫不停留地,沿着林缘,向左侧的一道陡峭斜坡,飞驰而去。
  剑华见状,真是喜出望外,此时,他的心情,比酷旱逢甘雨,沙漠见绿洲还要高兴几倍,对少年的反常举动,也顾不得多加思考,将身形一矮,力贯双足,疾如满弦之矢,一掠数丈,又奔少年急追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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