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春葱似的玉手
2025-09-07  作者:羽青  来源:羽青作品集  点击:

  三人二兽经过一番停顿之后,遂又继续上路,很快地就走到林边,这次因为有阿黄领路,已不像剑华来时那样费劲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穿林而出。
  玉面秀士因为带着二兽的关系,不能再和剑华同路,原因是再往前走,就已经有了人烟,怕的是惊骇世俗,所以不得不忍痛和剑华分手。
  在这分手刹那,三人之中以萍姑娘最为凄苦,然而她还装出毫无所谓的神态催剑华赶快上路。
  剑华心中虽然也不太好受,但是男人总比女人要坚强一点儿,踌躇了一下,遂狠着心向玉面秀士拜别,说了一声:“老伯、萍妹多保重。”说完,一低头就顺着来时那条小路向前疾驰而去。
  然而当剑华尚未驰出两丈的时候,突然听到萍妹妹娇呼自己的声音,他遂又赶忙顿住身形回过身来。
  就在剑华顿住身形的时候,萍姑娘已急向剑华奔来。
  剑华还以为萍妹妹有什么话要交待,现在突见萍妹妹向自己奔来,他也将身形向前移近两步。
  萍姑娘来到剑华面前,娇脸上还是强露出笑容,然而她这种笑容,真和哭是没有多大区别的,她睨视了剑华一眼,而一句话也没有说,举起一双玉手从头下将那珠链解了下来,塞到剑华手中就要转身走去。
  此时剑华突然想起,自己不是也有一枚血龙玉钱吗?他不等萍妹妹转过身去,连忙用左手按住姑娘的玉肩,右手用力将那枚血龙玉钱拉了下来,塞进姑娘手中。
  姑娘强压制住的感情,现在再也控制不住了,猛地一下子就向剑华扑了过去,将娇躯紧紧地偎进剑华怀中,玉靥紧贴在剑华的脸上,而珠泪就好像决堤之水,沿腮而下。
  剑华强压制的感情,也被引爆发了,左手紧紧地搂着姑娘的纤腰,右手则将姑娘的玉靥扶正过来,四瓣滚热的朱唇,又紧紧地相叠在一起。
  良久,良久,二人的朱唇才慢慢分开来,姑娘举起手中的绣帕,替剑华把脸上的泪痕擦掉,然后顺手将绣帕塞进剑华怀中,一狠心用力推了剑华一把,转身向后跑去,跑到林边,又扑进了玉面秀士怀中。
  此时玉面秀士一只手扶在姑娘头上,一只手对着剑华挥了两挥。
  剑华也是一狠心,头一低猛地来了一个大转身,昏天黑地地向前疾驰下去。
  大约有半个时辰左右,他已经来到初试登萍渡水的那条江边,他遂顿住身形,向江面望去,只见江上的情形,与他来时大不相同,原因是他来的时候,一条船只也没有看到,而现在江上的舟船还真不少,虽然不是来往如梭,但南来北往的船只,却始终不断。
  剑华伫立江畔看了很久,也没有发现一条横渡之舟,这就使他感到为难了,在这大白天里,他又不能重使故技,施展登萍渡水的轻功身法渡过江去,同时又不能喊住一只过往的舟船,再说就是他有这个意思,人家也不一定就会听他的话,所以他凝视着过往的船只及湍急的江水,筹思甚久,也想不出一个较为妥善之策。
  就在他进退两难之际,突然发现上游数十丈处,有一个老翁驾着一条梭形的小舟,慢慢向岸边拢来,看样子是想要靠岸。
  剑华看到这种情形,心中一喜,认为这是天赐良机,只要自己上前好言相托许予重酬,说不定会有希望,他边想边疾步向小舟奔去。
  剑华到的正是时候,那老翁刚将小舟拢近岸边,他不等那个老者迈步下船,遂拱手为礼地说道:“有扰老丈,在下因有急事,急欲渡登彼岸,只因此地并无摆渡,所以厚颜恭请老丈等行个方便,酬资多少但凭尊意,在下绝无异言。”
  那个老头看了剑华一眼,然后说道:“出门在外之人,与人方便,就是给自己方便,老汉本应遵从小哥所请,只因劣子昨晚突患重病,据医生讲,在本日午时以前能够找到千年以上的松柏所结的子及千年以上的树叶,混合煮汤服下,方可无碍,否则的话,就是华陀再生,亦将束手无策,此处百里以内,只有对面那座密林之内,才有这种千年以上的松柏,小哥请看此时已是辰时将尽,距离午时最多还有两个时辰,数十里的路程,以老汉的脚力,在两个时辰以内,能否及时赶回,这还在未知之中,所以在午时以前,光阴的宝贵在老汉视来,比万斗金珠还要贵上无数倍,所以小哥所请,老汉是万难众命,尚望小哥宽宥老汉这不得已的苦衷。”说完对剑华还施一礼,遂就匆匆忙忙地将小舟系好,迈步就向对面林中走去。
  老头在讲话之际,剑华已经看到,小船的舱中,躺着一个三十余岁的汉子,只见他双目紧闭,面白如纸,然而有一样使剑华感到非常疑心,就是壮汉的鼻息非常均匀,不强不弱,不粗不细,可以说是与常人无异,如果单看鼻息的话,决不像一个身患重病之人,看情形很像重穴受制,并非重病缠身之态,他知道其中定有原因。
  要知道此时的剑华与三月前相较,那就大不相同了,此时他不但是一个身兼三家之长的武林绝顶高手,并且是一个身怀歧黄医理绝技之人,不过这种情形,他自己不晓得就是了,而仅仅地知道自己略懂医理而已。
  所以他虽然看出壮汉的病状有异,然而在未经他诊视之前,他尚不敢判定自己的推想就是对的,不过他要决心试验一下,他认为如果自己推想错误而又是束手无策的话,那他也有把握在一个时辰之内,将老头所需的松子柏叶摘取回来,他心意一定,遂对尚未动身的老翁说道:“在下曾经略习歧黄医理,我看令郎之病并非什么疑难重症,好像身受暗伤,老丈如能让在下替令郎诊视一遍,也许能托天之幸,使令郎转危为安,假使不行,在下也有把握在一个时辰之内将松子柏叶摘取回来,奉交老丈。”
  那个老头沉吟一下,接着说道:“小哥的隆情高谊,使老汉铭感不尽,恭敬不如从命,请小哥随老汉来。”说完即先跨步登舟。
  剑华随在老头的身后,也跨上小舟,蹲在壮汉的身侧,将壮汉的上衣解开,将胸前的几处重穴逐一地看了一遍,见没有什么异样,遂又伸手将壮汉翻转过来,撩起衣服,向其背胸的几处重穴望去,果然不出所料,只见症门穴微微向内陷进,如非点穴能手的话,很难看出。
  这种情形落入剑华眼中,使他感到大吃一惊,心中暗暗想道:“这是哪一个,竟如此心狠手辣,对于一个不懂丝毫武功之人,竟用出如此歹毒的透骨拿穴法,看情形此人分明想将壮汉置于死地,也是壮汉命大,才阴错阳差地碰到了自己,否则一个时辰之后,就是大罗神仙,也将束手无策。
  剑华思忖及此,遂将思潮摒出,气沉丹田,力贯右手,五指平伸,缓缓向壮汉的症穴上按去,等到右掌与壮汉的症门穴一相接触,就猛地用力收回,只听到格的一声,接着又听见壮汉哎呀一声,紧闭的双目突然睁开,向四周看了一眼,就要翻身坐起。
  剑华连忙用手将他按住说道:“你重穴受制过久,气血受损甚重,需要静息两个时辰以上,否则内脏会因此受伤。”
  适才这个老头对剑华的话还是半信半疑,现在见他手到病除,心里就别提有多高兴,同时内心里,除了对剑华感激之外,并有一种说不出的崇敬,如果不是剑华拦住的话,老头真会跪下来,感谢剑华。
  老头为了报答剑华,由舱板下摸出半生辛勤所换来的几十两纹银,双手捧给剑华。
  以剑华那种性格,他会要吗?然而他真的收下来,随后又请老丈赶紧将他渡过河去。
  老头此时还不是如奉圣旨一样,解开小船向对岸划去,这条江河水面很宽,再加上水流湍急,小舟要顺着水流向下划,而船头慢慢地向对岸斜去,这样一来最少也要半个时辰以上才能划到对岸。
  在这段时间中,剑华从壮汉口中,已知道了他遭人暗算的经过。
  据壮汉说,在早上五更左右,他正在睡意朦胧之际,突被人摇醒,他睁眼一看,见是一个四十左右岁的中年人,面带病容,坐在舱口,手中拿着一锭五两左右的纹银,对他说道:他因旧病复发,必须赶紧到对岸觅医疗治,否则时间一久,就会有性命危险,请我把他摇过对岸,这五两银子就做为酬劳。当时我一方面为了贪图那锭银子,另一方面也的确同情他,所以就赶紧起来,将那个人摇过对岸,就在那个人临上岸之际,他将右手在我背上一搭说道:“谢谢你了。”他的话刚一说完,我就感到头脑一昏,人就失了知觉。
  剑华从壮汉口中听出来那个人就是龙羁疆,他为了自身安全,竟效韩信杀樵灭口之举。
  半个时辰左右,小船距离岸边已是不远,最多还有十丈左右,此时剑华突然伸手取起一块小木板,抖手投向船岸之间的水中,接着身形凌空跃起,竟向那块木板落去。
  正在把橹的老头见状,大吃一惊,接着哎呀一声惊叫,然而就在他惊呼声中,剑华犹如飞燕掠波般已跃登彼岸。只见他转身回头冲着老头,恭手一礼地说道:“有劳老丈,再会。”说完,不等那个老头有所表示,已顺着一条蜿蜒小路,向前疾驰而去。
  剑华这一念仁慈,救了壮汉一条性命,他哪里知道,却因此替自己种下了一段善因,数年后天南落燕谷,多蒙此人舍命相救,使他脱离了一场大难,由此看来兰因絮果,皆有前定,善恶相报皆在一念之间,这是后话此处暂且不表,后文自有交待。
  再说剑华适才在船上,为了节省时间,怕老者谦让不休多费时间,所以才假意装将老者赠送的银两一齐收下,不过他心中早已暗暗打定主意,所以他不等小船靠岸,即跃身下船的原因就在此,那几十两纹银,他是原封不动地给放在船上,并且另外还多留了一小锭黄金。
  前文已经表过,他是初来四川,对当地的地理一点儿也不熟悉,经过数次向人借问,才算踏上直奔成都的大路。
  此时剑华昂着头走在大道上,心中可以说是思潮起伏,想前思后,时忧时喜,想到伤心之处,不由自主地竟然长吁短叹起来。
  剑华像这样疾步急走,失神落魄的样子,引起不少路人的窃窃私议,齐用惊奇的目光望着他。
  剑华因为目不斜视,心不他属,只管自己疾步急走,所以对这些情形,根本就没有注意到。
  突然迎面传来一阵“嗒!”“嗒”的马蹄声,这阵马蹄声,算是使他的神智清醒不少,本能地将身形向路旁移了移,意思是给迎面驰来之马让路。
  迎面跑来的这匹马,脚力也真够快,就在他身形微移之际,那匹马已经到了他的跟前,他认为路已让开,与自己已没关系,对那匹马,他连看都没看一眼,就又俯着头向前疾驰而去。
  剑华正在疾走之际,突然感到一股轻微的劲风,直奔右肩袭来,此时他虽然心绪不宁精神不集中,但是他的内功火候已有相当根底,十丈以内可闻落叶,所以这股劲风,尚未袭至他的肩部,他已自惊觉,本能地将右肩向右微斜,同时力贯双足,身形斜着向前掠出一丈有余,才顿身后望。
  只见一个身材纤巧,通体玄装,脸罩黑纱之人,噫的一声,如影附形般又朝他扑了过来,剑华尚未将对方看清是男或是女,那个人已欺近他的身侧,右手疾举,又向他的右肩探来。
  这次剑华虽未将对方的面目看到,但是探向他右肩的那只手可清楚了,只见那只手洁白如玉,五指尖似春葱,猛看就像一只大白蝴蝶,剑华心中暗赞一声:“好美的手。”
  剑华一方面在注视对方,而另一方面并未放弃戒备,他等那个人的手距离肩尚有二寸之遥,突将右肩向下猛塌,右手一式“赤手搏龙”,直向对方的肘关节扣去。
  那个人又是噫的一声,将探向剑华肩部的手臂,猛地向。外滑去,而她的左手并未闲着,也于此时突然举起,在剑华的面前一晃之后,直奔剑华的肩井穴点下。
  剑华见状身形向后微撤,使对方的一式完全落空,剑华不等她的右手后撤,左手一式“寒云捧月”,直奔对方手肘之处扣来。
  那个人只看出剑华的武功不弱,而她万也没有料到竟会如此精纯,招式之奇出手之快,是自己平生所罕见,交手不到两个会合,已被迫她手忙脚乱起来,她一面暗思,一方面企图将左手臂撤回来,然而还是迟了一步,左手被人家叼个正着。
  再说剑华见自己一招得手,为了不使对方太难堪,暗中只用上了二成力,将那个人向自己身侧带来,他的本意是,只要对方用力一挣,就会撤出自己的手掌。
  然而事情往往就会出乎自己意料之外,那个人竟无丝毫反抗的力量,他那一带之势,竟将那个人给带进了他的怀中,他心中一惊,还以为发生了意外,就在他的神情为之一愣之际,突然闻到一股似兰非兰,似麝非麝的异香,由那个人身上发散出来,同时感到胸前热烘烘的,两团肉峰紧紧地压在自己胸上,现在我们这位小侠已意识到是怎么一回事了,心中大急,用力将那个人的双肩一推,接着用力向后倒着跃出足足的两丈有余,眨起一对惊愧的目光向那人望去。
  那个人骤不及防,被剑华这么用力一推,身形噔噔的向后退了好几步,才算将身形稳住,又羞又急,恨恨地看了剑华一眼,右脚用力在地下一跺,身形疾转,一式“飞燕掠波”,已跃坐马背,只见她左手将疆绳向怀里微带,那匹马一声嘶嘶低鸣已是四蹄齐扬,顺着大路向前疾驰而去,那匹马跑出去二十余丈之后,马上之人还回眸看了剑华一眼,此时她用一种什么样眼神来看我们这位忠厚的小侠,那就不得而知了。
  此时剑华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愣了半天,深深地长吁了一口气,这才又顺着大道,继续他的行程。
  这一耽搁,剑华于申时将尽才赶到成都。
  成都可以说是剑华的旧游之地,然而留给他的印象,却是一片茫然,原因是三月前他来到成都,先后也不过几个时辰就又离开了,所以他到过成都,就和没到过成都一样。
  剑华进得城来,将脑际旧有的一点儿印象,整理了一遍,认准方向直奔过去。
  此时剑华心中不免有点紧张,暗暗想道:“经过三个月的时间,双龙镖局是否依如往昔,师兄凌聪吉目下如何?伤势好了没有,铁掌帮是否再度卷土重来,还有……这些问题在他心中,纵横交错,犹结了一道蜘蛛网。
  足有二三袋烟那么久,他才把双龙镖局找到,远远地望去,只见景象依旧,匾旗分别插挂在门上及左右两边,他这才算放下了心,同时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悲喜交加,疾走几步,来到门前,正准备请门旁的伙计向里通报时,突然看到每一个伙计的脸上都带出隐隐的忧急之色,他心里陡然一惊,预感镖局里边一定发生了重大的事情。
  就在他皱眉愣神之际,那四个分坐两旁的伙计,已经看到了他,只见那四个人的神色先是一怔,接着就展露出惊喜之容,四个人不约而同地一齐向他走来,四口一声地说道:“小少爷,你可回来了?”
  剑华见到这情形,就更证实自己所猜测的不错,双龙镖局一定发生了重大事情,遂也急急地说道:“镖局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你们总镖头可好。”
  那四个人没有一个人答他的腔,可是每一个人的脸上都罩上了一层悲戚神伤之色,其中有两个甚至于已是热泪盈眶。
  剑华由那四个伙计的神色之间看出,双龙镖局不但发生了重大的事情,而且这个问题还是出在自己师兄身上,同时更看出来,事情一定很严重,此时他心里那种焦急,是笔墨所难以形容,只见他就如同疯了一样,身形起落之间,已越过了两重院落,来到师兄凌聪吉的卧室门口,正要举步向屋内走进之际,却见青锋剑李少华双手掩面,饮泣成声地向外走来。
  剑华赶紧开口叫了一声:“李大哥,小弟回来了。”
  音在叫自己,连忙放开掩面的双手,向前望去,只见叫自己的不是别人,就是朝思暮盼的剑华,事情太过突然,他倒有点不敢相信是真的,还以为自己这几天伤痛过度,眼睛发花,看错了人,将眼睛紧闭了一下,才又向剑华望去,这一次他看清楚了,不再疑心自己眼花,猛地一把将剑华抱在怀中,哽咽声音说道:“华弟,太晚了,太晚了,你回来得太晚了。”说完抱着剑华痛泣不止。
  剑华慢慢地将李小华推开说道:“李大哥,有什么话,咱们回头再说,我先看看师兄去。”说完,遂急急地向内屋走进。
  剑华走进门来,举目向四周一看,人数可真不少,足有十几位,也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他现在也顾不得一一招呼,只对大家将头一点儿,就疾步向凌聪吉的卧榻奔去。
  只见师兄脸色发白,双眉紧闭,直挺挺地躺在卧榻中央,嘴角溢着一丝丝的血丝,分明是身受重伤所致,这种情形一落入他的眼中,心里一酸,一股热泪立即夺眶而出。
  谁说英雄不落泪,只因未到伤心时。
  此时剑华也顾不得再去向别人探询师兄受伤的经过,先将右手按在凌聪吉的胸前,按了很久感觉到,没有一点儿反应,他认为时间太久。已是回生乏术,不过在未完全绝望的时候,他还冀求着一线希望此时剑华就是这种心理,右手按在凌聪吉的胸前,一动不动,等待着奇迹的降临。
  天下真有不可思议的事情,剑华突然感到,师兄的心房轻微地跳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静止!虽然仅仅是跳动了一下,在他看来如同酷旱甘雨,心里就别提有多高兴,有了这一线曙光,他遂不敢怠慢,立即跃登卧榻,盘膝坐在凌聪吉的身侧,展开师门行功运息的无上心法,运起一口真气,纳于丹田,然后将真力尽贯右手,缓缓地按在师兄的玄机穴上,原来他要用自己的真力,打通师兄周身的奇经八脉,而保持师兄周身的气血循环不停,而使心脏内腑慢慢恢复跳动。
  剑华这种举动,对本身来讲,危险异常,一个处置不当自己内腑就因此致受重伤,成为终生的隐患,但他此时就根本未考虑到这一点儿,只有一个念头救活师兄,将自身的安危置之度外。
  像这样尚不到半盏茶的光景,他已是心力交瘁,但是他知道,此时自己万万不能骤然辍止,否则的话,将是前功尽弃,所以他只有咬牙忍耐。
  此时屋子里静得就如同是无人之境一样,数十只红肿焦急的眼睛,一齐投向卧榻,同时每个人的脸上,都满溢着紧张和期待的神色。
  大约又经过了半盏热茶不到的光景,环绕在侧的诸人只看到剑华面白如纸,汗浇如雨,按在凌聪吉玄机穴上的右手颤抖不止,这种情形落在诸人眼内,使他们已经够紧张的心情,现在就更加紧张了,同时每一个人心里都是雪亮的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然而他们知道又有什么用,还不是陪着着着急而已。
  这些人当中以李少华为最甚,看他的呼吸就知道了,一出一吸之间非常短促,就好像一个挣扎在生死边缘的病人喘着大气一样,双睛巨睁,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剑华和凌聪吉。
  就在这个时候,蓦然听到一声低如蚊鸣的微弱哼声发自凌聪吉的喉头,虽然仅仅是这么低低一声,但在众人听来,就好像是听到了一声春雷那样巨响,使每一个人的脸上顿时绽开了一丝喜容,而有几个人还深深地吁了一口气。
  正当众人紧张的心情略释之际,只见剑华很微弱地吁了一口气,接着按在凌聪吉玄机穴上的右手,好像是失去知觉似的,顺着凌聪吉的腹部向下滑来,上半身来回摇晃了一下仰身向后倒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环伺在侧诸人,异口同声地哎呀一声惊叫,有两个人好像是关心太切,已越众上前,就准备伸手搀扶剑华。
  就在这二人伸出去的手,尚未接近剑华时,突然听到后窗传来一声惊叱“撤手!”二人为之一愣,一齐瞬目向后窗望去,只看到一条蓝色的身影一晃,径向卧榻扑来。
  这声惊叱,将众人的视线一齐给引了过去,现在见这个突然现身之人,竟直向卧榻扑来,此时众一致地认为,此人来意不善,意图不利凌聪吉和剑华,个个热血沸腾,怒吼连天,齐向这突然现身之人扑了过去。
  屋子极小,如何能容得下十几人,一齐施展身手呢!事前众人只想到狙击来人,不允许他接近榻边,根本就未想到这一点儿,结果弄得情形非常紊乱,摩肩擦背差一点儿挤做一团。
  就在众人乱哄哄闹嚷嚷之际,突然感到一股浑厚无比的绵软之力迎面袭来,说也奇怪,这股绵软之力,一经袭至众人身上,使每一个人都骤然感到好像自己突患重病一样,四肢软弱得没有丝毫反抗之力,身形被这股力量逼得,噔、噔……向后退了两三步,才算将身形稳住。
  众人惊魂甫定,一齐举起惊、恐、怒的目光向卧榻望来,只见一个俊美绝伦的少年,身上穿着一袭蓝色的儒衫,脸色非常凝重,立在剑华的身侧,对众人的怒视漠然无睹,正伸出一双白如脂玉、十指尖如春葱的双手,按在剑华的胸前,正在替剑华推宫活穴。
  此时众人才算将心定下来,再度举起期待、焦急、疑惑的目光,一齐又投向了那个少年和剑华。
  约有半盏热茶的光景,只见剑华的脸色已慢慢红润过来,而呼吸亦渐渐正常,这个时候,那个少年才缓缓地将双手撤开,举起右手的衣袖将脸上汗水拭去,然后替剑华将额、颊上的汗水擦掉,而对众人始终也未瞟视一眼,但神态之间,对剑华则极为关切,一双俊目,一眨不眨地盯在剑华脸上。
  剑华刚才因消耗真力过度,一时支持不住,所以才仰身倒下,依他那种深厚的功力,本无大碍,就是不经少年替他推宫活穴,只要将息一段时间,也会慢慢回复过来的,但是在这种情形下,切忌被人移动,只因此时他的真力微弱,气血运行缓慢,骤然移动他的身体,很容易就使气血受阻,一个救治不得法,此人将落个终生残废。
  此时剑华突然将双目睁开,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少年,脸上的神色先是一愣,接着满脸展露出惊喜之状,双唇一动,就要开口说话。
  那个少年好像早就知道他有这一手,右手疾伸就蒙住了他的嘴,然后侧身坐在他的身畔,将一只左手放到剑华的右掌中,接着低下头来,就着剑华的耳畔,轻声地耳语了几句。
  只见剑华将头连点几下。
  少年这才站起身形,就欲翻身越窗而出,可是左手被剑华握着,他一用力,竟未撤出,不由得脸上一红,回过头来,恨恨地白了剑华一眼。
  剑华“呵!呵!”一声憨笑,将手一松,那个少年这才将手撤回,对着剑华露齿一笑,身形微晃之下,已是越窗而出。
  剑华望着后窗呆视了一下,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霍然的坐了起来,急急地向凌聪吉望去。
  只见凌聪吉虽然还是双目紧闭,面色灰白,但鼻息处却已经有了微弱的气息,剑华这才将心定了下来,由怀中取出那枚血凤玉钱放进师兄口中。然后跃身下地,举目四视,见十几个人都用既惊且讶的目光望着他,他不知道众人何以会如此,但他现在已无心思虑这些,当前急务,是先要知道师兄所受何伤,自己才好下手疗治。
  思罢,遂抱拳对众人说:“各位偏劳了,我师兄目前暂无大碍,但也不能保持多久,当前急务,小弟先要知道一下我师兄受伤的经过,我才能下手疗治,事不容缓,所以小弟先要和李大哥谈一谈,再来和各位相见,失礼之处,尚祈各位原谅。”说完又对众人环施一礼,冲着李少华微微一笑,迈步就向屋外走去。
  两个人来到客厅,尚未坐下,剑华就急急地向李少华问:“李大哥,师兄因何受重伤,如我没看错的话,师兄是被一种极为歹毒的内家掌力所伤,请李大哥赶紧详告于弟。”
  此时李少华的脸上,满布惊愧之色,举目看了剑华一眼,然后深深叹了一口气,无限感慨地说道:“愚兄真是惭愧万分,如果不是华弟你即时赶回的话,至死我也不会想到,师兄是因身受重伤所致,我一直还以为是病情加重,现在经华弟你这么一说,使愚兄顿悟前情,唉!这也是阴错阳差,否则的话,愚兄也不会愚昧到这种田地。”
  李少华说至此处,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此事说来话长,这还要从华弟你失踪那个时候说起……
  “那一夜自你追敌一去未归之后,一连三天我都未敢对师兄说出真话,原因是师兄内伤未愈,我怕师兄骤然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一急,会使伤势恶化,所以我才一连着瞒了师兄三天,每逢师兄问到你时,我就用其他的话搪塞过去,到了第四天头上,师兄的伤势已无大碍,我这才将实情告知师兄,当时师兄听后,结结实实地训斥了我一顿,认为这么重要的事情,不应当瞒着他,立即就派出去五位镖师,分头寻找,当时师兄也并未将此事看得太严重,认为你一定是因地理不熟,迷失了方向,据师兄估计,多则十天,少则半旬,你就会回来,谁知道你一去就是三个月。
  “半个月以后,师兄已沉不住气了,觉得事态严重,遂倾全力以赴,将局内所有的人员,完全调派出去,他自己则坐镇局内,听候各方报回来的消息,然而派出去的人员,没有一个不是垂头丧气地回来。
  “此时师兄的内伤初愈,身体尚未完全复原,哪还挨受得起这样心理上的折磨,再加上昼以继夜地不眠不休,在你失踪一个多月以后,竟然卧病在床。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在师兄卧病在床之际,西安支号竟于此时失手丢镖,据押送这趟镖的刘师傅言道,劫镖之人是一个身材纤巧,一身玄装,脸上还蒙着一层薄薄的黑纱之人,而武功却高得出奇,五个回合不到,刘师傅即被此人点中麻穴,其他的人就更不用说了。此人劫镖之后,竟无半点江湖交待,押运着镖银扬长而去。
  “刘师傅来到成都,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全盘告诉了师兄,师兄听后病势立即加重,像这样师兄的病一拖,就是两月有余,一直到最近四五天才稍见好转,已经能下床慢慢走动,前天的中午,师兄的精神特别好,一个人慢慢地踱到大门口,想舒展一下胸中的闷气,就在师兄举目远眺之际,突然看到一个相像阴沉之人,向他走来,走到师兄面前四五步之处,停下身来,对师兄看了一眼,傲然地向师兄打听你,师兄近数月来,心情一直不佳,对此人狂傲之态,哪能容忍下去,也还以冷冷之态,自称是你的师兄,有什么事对他讲好了,那个人对师兄的态度,好像也看不入眼,拂袖转身而去。
  “就在那个人拂袖转身之际,师兄突觉得一股冷风,逼体生寒,当场就打了一个冷颤,立即感到身体不舒,勉强走了回来,不过师兄还不在意,还慨叹地对我说,他现在身体孱弱得连阵冷风都挨受不起,谁知道师兄的语音刚住,人就陷入晕迷中,我一看情形不对,马上派人将成都市上几位有名的医生请来,然而个个都是把脉之后,即摇头而去,并命我们准备后事,说人已经不行了,此语听人愚兄耳中,不啻是晴天霹雳,伤痛之心非言语所能形容。
  “师兄自那天晕迷过去之后,一直都未清醒过来,前昨两天情形还比较好,人虽晕迷,但呼吸还正常,到了昨天午夜以后,师兄的病情突然加剧,气息微弱得就剩下了一丝游息,并且是呼多吸少,到华弟你回来的那个时候,师兄连那最后的一丝游息,也告辍止,如非华弟你即时赶回来,师兄此时恐怕早与世长辞了。”李少华说至此处,脸上尚是忧戚忡忡,唏嘘不已。
  李少华的一番话,剑华听后也是热泪盈眶,愧疚之色尽溢言表,同时他搜尽枯肠,也想不起暗中伤害师兄之人,是哪一个。
  本来两个人有许多话要说,由于二人都心情激动,一时都相对无言,沉默了很久,李少华才又问起剑华此三个月来的行踪,及询问那个少年的来历。
  剑华沉吟了一下,遂将自己这三个月来的情形,大概地说了一遍,不过其中他却将与萍姑娘的一段幽美风光,全部给隐瞒起来,这不是剑华有什么私心,而是他脸嫩,羞于出口而已,致于那个少年,他将他所知道的一切都详尽地说了出来。
  李少华这才恍然而悟,同时也替剑华暗暗庆幸,不过他对那个少年则有点怀疑,几次都想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但是又怕万一看走了眼,传进对方耳中,那有多尴尬,所以几次到了口边的话,又给忍了回去。
  两个人又闲谈了一会儿别后的情形,这才相偕回到凌聪吉的卧房。
  凌聪吉因一时疏于防范,才遭人暗算,不过来人也看出凌聪吉染病在身,以他在江湖上的声望,对一个比他辈份低而又染病在身之人,当然不会猛下毒手,怕的是万一传入江湖,降低了自己的身分,不过他对于凌聪吉那种傲然相对的态度,有点儿不满,抱着惩戒之意,仅用上了二成真力,未曾全力施威,否则的话,凌聪吉怕不早已吐血身亡。
  凌聪吉的内伤经过剑华连日来的悉心调治,已渐见起色,就是神智一时还未恢复过来,一直经过了三四天的光景,凌聪吉才算清醒过来,目启处第一眼就看到了剑华,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重新凝聚目光仔细地审视一下,这一次他看清了,不是自己无时无刻都在思念着的华弟,还有哪一个。
  同时剑华也于此时开口说道:“师兄,小弟回来了。”
  凌聪吉一时欣喜若狂,举起无力的双手就向剑华抱来,嘴里并发出微弱的语声说道:“华弟,你回来了,可把为兄想死了。”说完,师兄弟二人已是抱头痛泣起来。
  良久,良久,师兄弟二人方松手分开,剑华侧身坐在凌聪吉身畔,不等师兄开口相询,他就自动地把这三个月来的所经所历详尽地对凌聪吉说了一遍,其中他还是将和萍妹妹暗订盟约的一段瞒了过去。凌聪吉也替剑华庆幸不止。
  凌聪吉的病一天比一天有起色,这也许是他心里高兴,也许是剑华调治得法,总而言之,先后不到一旬的时间,他的病已是全部而愈。
  双龙镖局在这十几天当中,有了一个极大的转变,过去那种愁云惨雾,现在为之一扫而空,换来的是喜气洋洋,无论上下,个个都是眉开眼笑。
  就在凌聪吉的病体痊愈后的第三天,双龙镖局里面,大摆酒宴,除有职司的人以外,不分上下人等,一齐欢宴一堂,一者是替剑华接风,再者是庆贺凌聪吉的病体康复。
  正当众人酒酣耳赤,其乐融融之际,突见一个伙计神色慌张地匆匆由外边走了进来,来到凌聪吉的面前,俯首对凌聪吉耳语了几句,就见凌聪吉神色一变,接着拂袖而起,对剑华使了一个眼色,接着叮嘱李少华,让他陪着局里的同仁继续欢宴,他和剑华出去一趟,马上就回来,说完,就和剑华跟在那个伙计的背后,直奔大门而来。
  凌聪吉怒容满面地跟在那个伙计后面,一路上不发一语。
  剑华则是疑窦满腹,不知道门外发生了什么事情,值得师兄如此气愤。
  师兄弟二人各怀心事,转眼之间就来到大门口,剑华举目一望,心里陡然一惊,原来放在大门外两旁的一对饮马石槽,现在却当门而放,将出进之路给完全堵住,这一对石槽,往少里说,也在二千斤以上,两臂如无三千斤以上的力量,休想将它挪离原处,内功不到炉火纯青之境,两臂上绝无如此神力。
  这就难怪剑华陡然吃惊了,他再将目光越过石槽,向外望去,见一个面色阴沉,年约六旬以上的老者,穿着一袭长仅过膝的竹布布衫,脚上则穿着一双长腰的软皮靴子,双目似启未启,似闭未闭,对于他和凌聪吉的来临,好像根本没有看到一样,背负双手,神态傲然地当门而立。
  剑华侧目一望凌聪吉,只见他双目望着那对石槽,面露难色,此时他已知道师兄的心意,遂对凌聪吉一使眼色,越步上前,并自言自语地说道:“这是哪一个,有这份闲情逸致,没事做了把这对东西给搬到此地来,碍手碍脚的。”他说着说着,已将双手抓住石槽的两沿,两臂暗运其力,嘴里轻喊一声“起!”那座重逾千斤的石槽,到了他的手里,就好像无物一样,被他轻飘飘地就给提了起来,放归左边原来之处,转过身来,又将另一只也如法炮制地放回了右边原处。
  剑华将一对石槽放回原处之后面不改色,气不发喘,此时门外传来一阵雷鸣似的喝彩声“好!”剑华一愣,连忙举目向外望去,只见门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站满了人群,刚好围着大门口,站成了一个半圆形,刚才喊好之声,就是从人群中发出来的。
  此时剑华不但没有自鸣得意,反而有点儿不好意思,脸一红,头慢慢地低了下去。
  一旁的凌聪吉,借机挥袖将脸上的汗水拭去,并轻轻的长出了一口气,心中暗暗想道:“又差一点儿栽一个爬不起的跟头。”原来他万万没有想到,剑华会有如此神力。
  那个老者倏地将双目睁开,两道慑人的精光,直逼在剑华的身上,嘴里轻轻一哼,接着说道:“果然名不虚传。”
  此时剑华刚好将头抬起,他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就和那老者的目光相接触,心中就是一凛,感到老人的两道目光,就好像是两把利刃欲看穿自己内腑一样。
  老者心中也是暗暗一惊,因为他感到剑华的双目内,有种使人不敢正视的异样光彩,心中暗暗想道:“此子实不可轻视。”但是他又回心一想,自己数十年的威望,如果就这么拂袖而去,传入武林,岂不被人耻笑,遂将心一横,决心施展绝学,就是不能伤及此子,也好借机下台。想罢,嘿嘿一声冷笑,接着又对剑华说道:“娃娃,我老人家本意是来替我那两个劣徒,索取一掌之仇,但我老人家现在念你年幼无知,破例改变初衷,只想和你印证一下,只要娃娃你能接下我老人家十招,从此旧新老账一笔勾销,决不再提。”
  老者的一番话,使剑华脸上顿时变颜变色,一声长笑:“武林后学,谨遵台谕,斗胆相承,望老前辈手下留情。”
  老人又是一声刺耳的嘿嘿冷笑,已经出手,好怪诡的身法,步履歪斜,不进则退,右袖一拂,冷风自生,五指并拢如戟,临空挥划半匝,遥向剑华点来,五股逼体生寒的轻风,挟着嘶嘶之声,已袭至剑华胸前。
  一旁观阵的凌聪吉,已看出利害,急对剑华说道:“师弟,速退。”
  然而剑华并未遵照他的意思去做,只见他双肩微沉,跨步绕身,展开师门的轻功绝技缩地换形,身形快如风驰电闪,不退则进,反尔迎了上去。
  剑华这种反常的动作,只把一旁的凌聪吉吓得哎呀一声惊叫,为了剑华的安危,他已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只见他力贯双足,奋不顾身地,直朝老人扑去,然而就在他的身形刚一跃离地面时,突然左边袭来一股柔韧绵软之力,硬将自己的身形给逼了回来,使他失去了及时抢救师弟的机会,他顾不得追寻那股劲力的来源,却先举目向场中望去,他这一望之下,只把他吓的目瞪口呆,两股热泪,夺眶而出。
  原来凌聪吉目光到处,只见剑华的身形,在晃闪之下,从容不迫地躲过老人的指风,并且欺近老人的身侧,右手疾伸,向老人的肩井穴点下,这种出人意料之外的情形,致使凌聪吉惊喜交集,流下了热泪。
  刚才剑华并非含怒出手,轻举躁进,而是参悟了武学奥理,原因是老人向剑华递招的时候,按照武学的常理而言,应当欺身而进才对,而老人呢?不但未欺身而进,反而向后撤去,此时剑华就已经有点怀疑,不过他还未摸清老人的其中用意,等到老人的指风随着身形的后撤,而渐加凌厉时,剑华这才霍然而悟,看出老人所练就的指功宜远不宜近,所以他才会欺身直进,争取主动,制占先机,使老人的指劲无法发挥。
  剑华这一着棋,还是真走对了,这也是老人所未能想到的,等他发现剑华识破了自己的指功奥理时,心中一凛,要想撤身换招,已是迟了一步,剑华已经欺近身侧,并且反向自己递招攻至,如果不是他功力深厚的话,肩井要穴就几乎被剑华点中,他虽然避过剑华一招,但亦有点手忙脚乱。
  依剑华的功力来论,要想在一二招之内,逼得老人手忙脚乱,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刚才也是老人太过大意,换句话说;这也是剑华大智若愚,聪明过人之处,否则的话,他多少也要吃点儿亏。
  再说老人闪过了剑华点向肩井要穴的一招后,已是恼羞成怒,把刚才所讲的以十招印证之语,忘了个一干二净,只见他的身形凌空跃起,身悬空中狠着声音对剑华说道:“好小子,再接我老人家一招。”说完,右掌猛翻,遥向剑华轻轻拍来。
  剑华对老人的功力之厚,也暗暗地吃惊不小,现在见他临空发掌,遥向自己轻轻拍来,他不由得心中一凛,知道老人这一掌,看来是轻而无力,其实不然,定是一种极为歹毒的阴柔掌力,在真相未摸清之前,他不敢冒险硬接,正想跃身避过,然而就在他倾思微怔之际,老人轻轻拍来的一掌,已挟着一股无形的阴柔极寒之力,向他当胸袭到。
  此时剑华骤觉一股逼体生寒,刺骨生痛的极寒之力,当胸袭到瞬息之间,头脸各部立感麻木,同时周身血脉,也好像要停止运行一般,这股阴柔极寒之力,不是一发即止,而是绵无尽休,源源而至,所以胸前的压力越来越重,如同压上千百斤力量,呼吸困难,顿有窒息之感。
  危于一发之际,剑华正想跃身避过,脑际突然闪过广原城力挫秦川双魔的一幕往事,当时秦川双魔施展的掌力就与现在这个老人所施展的掌力,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秦川双魔的掌力无此浑厚劲厉而已,剑华忖思至此,猛然醒悟,此老人所施展的掌力,就是江湖上谈虎色变,毒竹尊者师徒纵横武林,赖以成名的寒毒玄阴掌。
  此时他要是跃身避过,也未尝不可能,然而他知道,此际只要他将身形一动,仅是己身之免,而围拢在他身后看热闹的人群,将要受害不浅,说不定首当其冲的部分人群,因此而丧生。
  依剑华那种纯厚的性格,在此情形下,他是断然不会出此下策,只见他牙根紧咬,暗中将先天真气施展起来。
  此时老人已跃落地面,见剑华已被自己的掌力所笼罩,心里暗暗高兴,只见他嘴噙冷笑面露得意之色,右掌平举还是遥遥向剑华推去,神色之间,又恢复了原先那种倨傲之态,好像剑华已成了他的俎上肉,掌中物一样,然而正当他暗暗高兴之际,突感到一股无形的韧柔之力,自剑华身侧发出,如同竖起一道棉墙,将他所发出去的掌力,悉数摒诸于外,而且最使他感到胆寒的是,他的掌力,完全被反震回来,如果不是他见机,急将掌力撤开的话,说不定他就会伤在自己的掌力之下。
  老人这才知道眼前这个看来年纪不大的少年,武功之高是自己平生所罕见,并且已练就内功中至高无上的护身罡气,他忖思及此,二十余年前,秦岭受挫的一幕往事,又重现于脑际,记得当时自己也是败在这种护身罡气之下,虽然已事过境迁,现在想来,还是余悸犹存,照目前情形看来,少年的护身罡气虽未达到登峰之境,但是自己要想在十招之内取胜少年,那可以说是难如登天。
  老人沉思有倾,心中遂暗暗决定,趁着胜负未分,先借机下台,用言语将其激至阴风谷,然后利用寒泉之险,将其除去,永绝后患,否则的话,自己师徒将永无出头之日,他思忖及此,遂托辞看热闹的人太多,如继续印证下去,万一收势不及,就会伤及无辜,本想移时择地而为,又因为他身有要事,不能久留,想于明年的今日,请剑华驾临阴风谷,继续印证未完的十招,以了结他们之间的这段恩怨。
  剑华闻语恍然而悟,心中暗暗想道:“不出自己所料,此人果然是秦川双魔的师尊毒竹尊者,以他师徒那种狂傲不群,目中无人的性格,绝不会如此容易罢休,明年之邀,其中定然藏有极大的险谋,但是自己又不能示弱于他,否则师门威望,将完全葬送于己手,成为师门的千古罪人。”他倾思至此,遂对毒竹尊者说道:“末学后进谨遵示命,明年今日晚辈一定准时前往请示教益。”
  毒竹尊者听后阴阴地一笑,一语未发,对着剑华将手微拱,即转身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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