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2025-04-09  作者:玉翎燕  来源:玉翎燕作品集  点击:

  红线已经哭成了泪人,她泣着说道:“龙涛哥!我答应你。我立即离开魏州,赶到兖州去,我会嫁给你弟弟,侍奉母亲的天年。”
  她只觉得对龙涛充满了歉疚之意,龙涛的死,她要在道义上负全部责任。她愿意拿自己的一生,来补偿这份歉疚。
  最重要的是龙涛的死,使红线发觉自己对龙涛的情感是如何之深。同门习艺,青梅竹马,都没有异样的感觉,可是如今龙涛死了,红线发觉原来彼此的感情,是可以互替生死的。
  因此,红线在歉疚之余,更有无限的痛惜:“为什么自己会发现得那么迟!为什么在盗盒邂诟时,都不能体认得出来?”
  红线跪在地上,伏在龙涛的身上,哀泣地又一次默祷着:“龙涛哥!我遵照你的话走了,我走得满心遗憾,不能将你的尸首带着一起走。我将永远记住这份遗憾!总有一天不再有憾事。”
  她站起身来,擦干眼泪,再一次回头,正准备迈开滞重的脚步,离开大校场。
  突然,分从大校场的四周,爆起几声巨响,几团烟火似的号炮,冲上半空中,炸得满天亮光。
  接着人声呐喊,至少有四五百人,拿着火把,各擎明晃晃的刀枪,围将上来。
  为首的有三个人,各持着兵刃,采取包围的态势,缓缓地拢上来、拢上来……
  红线将那封纸笺藏在身上,回顾四周之后,冷冷地问: “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要想干什么?”
  其中一位为首的朗声骂道:“你瞎了眼,看不出爷们是节度使府邸的……”
  红线不屑地“哦”了一声说道:“原来你们就是田承嗣的‘外宅男’呐!”
  此言一出,那人怒不可迟,手中的一对双戟,交舞一个花弧,厉声叱道:“混帐东西?田大人的名讳岂是你能叫的!”
  人向前一个抢步,双戟左右插花,凌厉地攻出一招双式,攻的是红线的双肋。
  红线一闪身说道:“慢着!我有话要问你。”
  那人的一招双式,使的是双戟的狠着“泾渭合流”,明是攻击对方双肋,实际上只要对方一还手,双戟可上可下,可分可合,立即抢尽机先,一举就可以将对方制服。
  可是没有想到红线只随意地一闪身,就将凌厉的攻招,化解得干干净净,大出他的意外。
  此人是田承嗣所豢养的“外宅男”中一等总领,自从龙涛投效田承嗣以后,被任为总教习,很让他不服气。这次龙涛被指控失职,以至于后来暴尸示众,都是他的主意。
  尤其是他主张利用暴尸示众,真正的目的,就是利用这个饵,钓出幕后指使或者是同伙的人。他认为:这次盗盒一定有内应,一定有组织,否則,绝不能在‘外宅男’如此重重护卫之下,能够到内室盗走金盒。
  这种说法很能让田承嗣听得进。
  于是,龙涛暴尸三日示众,四周安排埋伏,准备捉拿可疑的人。
  这就是红线陷入重围的主要原因。
  红线那里知道呢?她沉声问道:“告诉我,你是什么人?可是外宅男的总管?”
  那人一招走空,他立即冷静下末?眼光一扫,看到另外两个伙伴,已经取得犄角合围的态势。便冷冷说道:“你也配问爷们的姓名!告诉你,乖乖束手就缚,要不然回头有你受的。”
  红线说道:“从情理上讲,你们都是龙涛的同事,你们之间,应该有一份情谊。从另一方面来说,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今天龙涛的凄凉下场,应该是你们最好的借鉴。”
  红线的眼光,在为首的三个人身上,转了一圈。
  “说不定你们他日的下场,比龙涛还要凄惨。”
  手执双戟的人,冷冷地问道:“朋友!你到底是谁?你跟龙涛是什么关系?你现在想要做什么?”
  红线说道:“我是谁并不重要。我跟龙涛是最好的朋友。我现在希望你们的就是苦海回头,不要再执迷不悟。趁此机会离开田承嗣,帮我将龙涛的尸首运走。你们再投明主,为自己开创光明前途。”
  那人冷冷说道:“你连姓名都不肯告诉我,我如何能信得过你所说的一些话呢?朋友!告诉我,你尊姓大名,你到底是谁?”
  红线说道:“能不能信得过我所说的话,与我是谁,毫无关系,问题在你们能不能觉悟。”
  那人冷冷笑道:“朋友!你真是厉害呀!口风是如此的紧,看来不是等闲人物。不过,我们会有办法让你说真话的。”
  他突然脸一沉,手中双戟并举,招式特别,左砍右刺,盘旋而进。
  红线站着根本没有动,蓦地闪电般地一旋身,在如此的火把照耀之下,没有人看清楚她是怎样避招还手的,只听得那人哎唷一声,双戟落地,空抓着两只手,张大着嘴,胸前的衣服,包括掩心甲在内,被划成一个卐字,鲜血从衣服里而涌出来。
  人站着摇晃了几下,没有等到那些“外宅男”过来扶持,终于倒在地上。
  四周的人群一阵骚动。
  红线回顾四周,朗声说道:“你们听着,我不愿意杀人,我的朋友龙涛生前也极不愿意杀人。你们不要逼我动手,你们不是我的敌人。”
  红线的话有震慑力,全场的人都没人说话,只有风声吹过火把,带起劈啪的声音。
  倒在地上的人,就是最好的说明。没有一回合,倒地而毙。
  在场的人还有谁有这份能耐!
  红线接着说道:“各位!龙涛曾经是你们的同事,也曾经是你们的朋友,我相信他的为人,跟各位相处一定融洽,各位忍心让龙涛后还如此暴尸示众吗?”
  她缓缓地走过来,伸手从一个手执火把的人手里,拿过来火把,高擎过头,朗声说道:“死者已矣!生者何堪!让我们为龙涛举行火葬吧!以安龙涛在天之灵,也让你我曾经是龙涛朋友的人,稍减罪愆之心。”
  她将火把投到龙涛身上。
  火把是松脂做的,很快点燃起龙涛的衣服,烧将起来。
  只是瞬间的停顿,接着便有千百支火把投将过来,堆积得有如小山,将龙涛压在下面,火势熊熊,将大校场照得如同白昼。
  红线抱拳说道:“各位尽到做朋友的心,我感激,龙涛有知,也会感激。但是,各位为何不为自己的前途设想?此去回营恐怕田承嗣不会饶过你们的。”
  围在四周的“外宅男”,都呆住了。
  红线朗声说道:“天地之大,何愁无地容身?各位请吧!”
  言犹未了,人群一声呐喊,大家走了一半。
  其中还有两个人,是领头率队的。
  红线说道:“两位还有指教吗?”
  其中一个说道:“尊驾身手了得,不但是我,就是集在场所有的人,以多凌少,恐怕也当不过尊驾回身一击。所以,我不会与尊驾为敌……”
  红线说道:“能不能拚得过别人,是另外的问题,恐怕主要还是在于道理上能不能胜得过别人。”
  那人说道:“这正是我要问的,请教尊驾,以尊驾身手,盗盒之事是否是尊驾所为?”
  红线稍一迟疑,便点头说道:“是我!”
  那人说道:“果然!如此说来,尊驾在是非上,在气概上,恐伯就比不上龙涛大哥了。”
  红线问道:“此话怎说?”
  那人说道:“龙涛失盒之夜领队当值,失盒之后。他可以从容而逃可是他没有……”
  红线抢着说道:“龙涛大哥他有他的用心,不是你所能知道的。”
  那人点头说道:“我虽然不知道他的用心,但是,我知道他是一位敢于承当责任的汉子。可是你呢?……”
  红线诧然问道:“我?我怎样?”
  那人不慌不忙地说道:“你倚仗着一身奇高的武功,来往自如,别人捕捉不到你,而你不敢承认自己是当事人。到如今你这姓名都不让我们知道,说明你不是怕,而是心地不够磊落!”
  这番话说得不疾不除,却是让红线听在耳里,沉重得很。
  红线缓缓问道:“你的意思是……?”
  那人说道:“我的意思,大丈夫做事敢做敢当。尊驾既然自承是盗盒的人,又何必不将姓名告诉我们?你告诉我们你的姓名,我们回去可以交差。抓不到你,那是我们技不如人,怪不得我们……”
  红线说道:“你们为什么不离开田承嗣?”
  那人说道:“龙涛为什么不离开田大人?还不是都有一个自己的理由!我不知道龙涛是为了什么理由,拿我来讲:田大人待我们不错,吃、穿、住……都是一等一的,象我们这等人,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就为着这些吗?……”
  红线摇摇头说道:“你错了!……”
  那人抢着说道:“尊驾的意思我明白,人生的意义,不止于吃得好,穿得好。这些话请说给那些拥皋比、坐朝廷的大人先生们听吧,我们,只是一群凭力气来吃饭的人。太大的话题,离我们太远了。”
  红线叹了一口气。
  她似乎是在叹息:“众生好度,人难度!”
  此刻堆着火把,已经由炽烈烧得渐渐熄灭。她面对着那一堆还在闪着火花的灰烬,突然,转过身来,面对着那人,缓缓地说道:“好吧!为了让你回去好有一个交代,好让你们能留在田承嗣跟前,吃得更好一些,穿得更好一些,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她抬起手来,解开头上戴的瓦楞帽,再解开头上的发髻,让长长的黑发,如云般地流散下来。
  那人大惊说道:“原来你是……是一位姑娘!”
  红线缓缓地又挽起头发,从地上拾起帽子戴好,沉声说道:“我叫红线!”
  那人“哦”了一声说道:“红线姑娘!”
  红线说道:“我在潞州薛大人那里,我跟龙涛是同门师兄妹。这么多都已经够了吗?”
  那人拱手说道:“足够了!多谢红线姑娘!我回去已经有足够的资料向田大人面禀。姑娘!可还有什么要我和我的部属效劳的?如果没有,在下告辞!”
  红线立即说道:“有!还有一件事,要请各位帮忙。”
  那人说道:“请尽管吩咐。”
  红线缓缓走到那一堆灰烬之前,神情哀戚而又肃穆地说道:“这堆灰烬里,有龙涛被烧的骨灰,有劳各位帮我拨开火把的灰烬,让我收拾龙涛的骨灰,携带回他的老家,帮他心葬在他的祖坟之内,也算了却一番心事,尽到同门之谊的安意。”
  那人点点头说道:“那是应该的,姑娘尽了同门之谊,我们也应当尽尽同事之谊。”
  他立即命那些“外宅男”,小心地拨开火把的灰烬。
  龙涛的尸体虽然烧了,却并没有烧成骨灰。
  红线小心翼翼地拾起一片头骨,用一片衣襟包起,藏在身上。
  那人也真能善体人意,没等到红线说什么,立即命“外宅男”等,就用手中的兵刃,在大校场之旁,掘一个深坑,将龙涛剩下的骨骸,埋葬在坑内。
  砍下一棵树,植在土堆之前,当作标记。
  红线很是感动,特地走过来,站在那人的面前,很认真地说道:“本来不想请问,如今我是带着感激的心情向你请教尊姓大名是……”
  那人微笑说道:“当不起你的感激,我的名字叫韩堤,多谢你给我一次立大功的机会。”
  红线一怔,还没有会过他说话的意思。
  韩堤突然右手一抬,眼前寒光一闪,一柄锋利的短刀,刺进了红线的左侧小腹。
  本来这一刀是照着红线小腹当中扎进去的,就在这时闪电一瞬的时刻,红线本能地一偏身,短刀穿进左侧。
  但是,几乎是与对方短刀刺进的同时,红线的右手一晃而出,龙纹匕首有如秋水一泓,掠向韩堤的项脖。
  匕首并没有划过咽喉,韩堤顿时汗出如桨。
  红线痛苦地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如此阴诈?”
  韩堤流着汗说:“我已经说过,能杀你,是天大的功劳一件。”
  红线突然露出一丝微笑说道:“是吗?现在呢?我的匕首只要轻轻一划,你的头就落在地上,你的功劳何在?”
  韩堤惶吓无似地说道:“请姑娘高抬贵手!饶恕韩堤这次。”
  红线说道:“你不是为了建大功吗?现在我也不杀你,但是我要让你受大罪。你纵容了田承嗣的重要仇敌,看你向田承嗣如何交代!”
  龙纹匕首一收,她的左手随手拔出短刀,按住创口,转身就走。
  才走两步,她用龙纹匕首指着韩堤说道:“你们给我听着!龙涛的坟,好好替我照管,告诉田承嗣,不能有一点损坏。如若不然,下次我再来魏州,就是你们的死期。”
  旋身微蹲,猛然弹腿,有如一支脱弦之矢,冲飞越出大校场围墙之外。
  真叫在场的人无法相信,一个已经受了重伤的人,居然还能维持体力,表露了如此精湛的武功。
  大校场的火把都已经熄灭了,人也都撤走了,留下来的只有一堆新土,无限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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