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2025-04-12 作者：玉翎燕 来源：玉翎燕作品集 点击：
史怀祖闻言，大吃一惊。他一时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用心，所以，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来回答。
松龄老真人一见史怀祖怔住了，脸上展开笑容说道：“施主不必多疑，贫道的意思是，既然施主来到解剑山庄，就应该珍惜这个机会，夺得令主荣衔。何况施主的武功极高，应该有这份自信。”
史怀祖这才从容地说道：“老道爷，这话说得差了，有道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何况此次高人云集，我怎敢不知高低。”
松龄老真人说道：“贫道有一句话，请施主考虑。”
史怀祖心里有了警觉，说话就非常小心，缓缓地说道：“老道爷，有什么话尽管指教。史怀祖是一个晚辈，对于武林前辈，永远心存尊敬。”
松龄老真人脸上一直带着笑容，眼睛一直看着史怀祖，他那份笑容，表现得有些诡谲，似乎与他的身份有些不尽相符。他停顿了一下，这才缓缓地说道：“千里迢迢，来到解剑山庄，为的是什么？这情形不就如同是天下士子千里赴京，不就是为了金榜题名吗？”
史怀祖觉得他这个比喻有些不伦不类，但是，一时也找不出理由反驳，他只是在默默地听着。’
松龄老真入接着说道：“这次有许多武林名人，年龄都已经超过了古稀之年，仍然兴致勃勃地前来参加，你以为他们是前来为徒子徒孙助阵的？你以为他们是来看热闹的？都不是，他们也都是为了争夺这项荣衔。”
史怀祖突然说道：“就像老道爷这样？”
大概老道爷没有想到史怀祖会冒出这样一句话来，当时为之一怔。但是，他立即说道：“贫道早已看淡了浮名。”
史怀祖接着问道：“贵派鹤师兄似乎还不足以威震群雄，夺得锦标归。如此，松龄老真人远从武当来到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呢？”
松龄老真人从容地说道：“施主，贫道的事是例外，这次武林人士何止数百，贫道是唯一的例外。”
史怀祖抢着问道：“自然是有原因的啦！”
松龄老真人笑道：“你既然是千里迢迢而来，既然是为了夺取这项荣衔，当然就应该有必得之心。”
史怀祖说道：“在场的每个人都有必得之心，最后……”
松龄老真人说道：“胜者为尊。”
史怀祖觉得老道把他拦下来说这样几句淡话，实在没有意义，他心里有几分奇怪，也有几分不愿意。他拱拱手说道：“承教了。”他刚要迈步，老道却又说道：“史施主，贫道的话还没有说完。”
史怀祖说道：“现在已经快到大会开始的时辰了。”
松龄老真人竟然笑笑说道：“好酒会沉缸底，前面的几场不会有人注意的。”
史怀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但是他仍然很平静地说道：“老道爷还有什么教诲？”
松龄老真人说道：“方才贫遒说过，尽管有数百人争雄，最后是胜者为尊。施主，这‘胜者为尊’四个字，是有非常深刻的意义的。什么叫胜？除了第一，其他都是败。”
史怀祖不禁长长“啊”了一声。虽然是一句普通的话，却是让人听来值得深省。
松龄老真人正色说道：“第一是无法取代的。因此，除了取得第一，就无法取得金剑令主的尊衔。史施主，你明白贫道的意思吗？”
史怀祖拱拱手说道：“老道爷的明示至理，令我永志不忘。只是今天的高人太多，我恐怕有负老道爷的厚爱了。”
松龄老真人立即说道：“不，你一定要拿到这项荣衔。”
史怀祖心里嘀咕了一下，说道：“我不明白老道爷一再说这种话，是为了什么？”
松龄老真人并没有答复他的话，只是说道：“史施主，为了夺得这份荣衔，贫道可以帮助你，帮你成功。”
史怀祖闻言，不觉脸色一沉说道：“老道爷，你说这话我可不能苟同，而且我也不能接受。我史怀祖虽然不才，但知尽自己的力量去做事。这次解剑山庄的大会，高人众多，我不一定能夺得第一，但是我会尽力而为，如果要靠老道爷帮助，就算是让我得到第一，也不光彩。”史怀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终于说道：“老道爷，你是武当的掌门人，你的武功虽然高，但是你能相信有了你的帮助，就可以横扫群雄吗？”
松龄老真人断然说道：“可以，当然可以。”
史怀祖说道：“既然老道爷如此自信，何不为武当派争到这项荣衔？又何必来帮助我？请了！老道爷，咱们回头见，在比武场上，我会瞻仰老道爷盖世武功的。”史怀祖说这话的语气，充满了讥讽的意味。因为，他觉得老道爷说的这些话，不但使他意外，也让他有一份瞧不起的感觉。一个在武林中有崇高地位的掌门人，为何说出这样没有骨气的话来。
松龄老真人在后面沉声说道：“史施主，如果你不听贫道之言，解剑山庄比武大会上，你不但夺不到令主的荣衔，而且你还会有杀身之祸。”
史怀祖根本不理，大步走向于大成那里。
松龄老真人继续说道：“史施主，你的身份昨天晚上贫道已经完全知道了。”
史怀祖此时完全了解松龄老真人的心意，立定脚跟，沉着地问道：“我的身份如何？请你说说看！”
松龄老真人说道：“你是前明扬州督师史可法的孙子，也是当今朝廷所要追捕的要犯。”
史怀祖却笑道：“昨天晚上老道爷听得很清楚。”
松龄老真人说道：“那是因为你们说得声音很大。”
史怀祖说道：“老道爷，你打算怎么办？”
松龄老真人说道：“合作，我们合作把金剑令主头衔拿下来。我们拿下了金剑令主的头衔，你就是武林中的第一人，想什么，有什么，你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呢？”
史怀祖真是一连串的意外，他真不知道这位武林一代宗师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史怀祖淡淡地问道：“你知道我需要的是什么？”
松龄老真人说道：“除了名和利，还有其他的吗？”
史怀祖说道：“如果说我来争夺金剑令主的荣衔，是为了名和利，请问老道爷，你要帮助我，又是为了什么呢？”
松龄老真人说：“任何人都会有此一问，你当然也不例外。贫道可以告诉你，贫道之所以如此，乃是为了武当。”
史怀祖说道：“能不能说得更详细些？”
松龄老真人说道：“现在不能，等你夺得金剑令主荣衔之后，我自然会详细地告诉你。坦白地说，我们彼此是互相利用，你获得你所追求的，而贫道也想得到所需要的，各得其利。”
史怀祖淡淡地说道：“老道爷，一个出家人也要讲‘利’字么？”
松龄老真人正色说道：“史施主，你这样说话，对你此行是不利的。再说……”他似乎有万分感慨地叹了一口无声的气，“史施主，贫道要告诉你一件事，出家人也是人，七情六欲也许比在家人要看得淡些，甚或看得透些，但是，出家人也要活下去。”
史怀祖忽然心里一动，问道：“照老道爷这么说，你有活不下去的原因了？”
松龄老真人并不以为忤，认真地说道：“这件事如果我们做得好，后果你应该知道，如果你史施主不肯听我的话，不愿意跟贫道合作，只怕是你活不下去，倒不是我。”
史怀祖“啊”了一声，忍不住说道：“想不到堂堂当代武当掌门老真人，竟然也会用最低等的恐吓，可惜你找错了人。”他掉转身对于大成说道：“于大哥，我们走吧！白白在这里浪费了我们的时间，恐怕要错过精彩的场面了。”
于大成早已经等得不耐烦，连忙说道：“早就该去了，亏你还有那份耐心跟他说下去。”他又好奇地扯住史怀祖的胳膊问道：“老弟，你跟那个老牛鼻子到底在说些什么？”
史怀祖还没有说话，就听到松龄老真人朗声说道：“如果你想到了应该与贫道合作，只要你打开这个……随时都还有效，请三思！”
松龄老真人说着话，从解剑亭的靠山的一侧，飘然上山。他举步从容，流云般地飘忽，脚仿佛不沾尘土似的。
史怀祖目送着他远去了，才叹道：“他的武功真是一等的，只看他行云流水，随风快步的步法，已经到了精境，没有三五十年的苦功夫，是无法达到的。”他忍不住又摇摇头，叹息道：“唉！这个老道爷真是令人费解，谜一样的人物。”
于大成方才伸手抓住老道甩过来的一个小小的盒子，用铁钩扣得紧紧的。他一面在手里把玩着，一面说道：“老弟，你们究竟谈些什么？为什么这个老牛鼻子阴阳怪气的？”
史怀祖略带苦笑说道：“他要跟我合作，不对，应该说他要我跟他合作。”
于大成皱着眉说道：“合作？什么合作？”
史怀祖说道：“他要帮助我夺得金剑令主的荣衔……”
于大成没等他说完，便叫道：“好啊！我们人手孤单，有老牛鼻子帮助，那是一件好事……”但是他立即发觉自己说的话不太妥当。他抬手敲了一下自己的头，立即又说道：“你看我这个人真糊涂，老弟武功超人一等，何必要他来帮助？况且我们的大业，也不敢随便跟别人说。再说老牛鼻子如果真有那么一份把握，他自己为什么不夺取金剑令主的荣衔？为什么要帮助你？”
史怀祖说道：“于大哥，我倒是同意你原先的说法，能获他的帮助是件好事。事实上，我来到此地的用意，为的就是团结人心，纠合群力。得到别人的帮助，是我最希望的。”
于大成连忙问道：“你答应跟他合作了？可是……”他又想了一下，摇摇头说道：“老道爷方才走的时候，听他说话的口气，你并没有答应啊！”
史怀祖说道：“那是因为他是有所为才跟我合作的。”
于大成说道：“原来这个老牛鼻子是有条件的，他想要你替他做什么？”
史怀祖摇摇头，说道：“我问他，他没有说，不过，他说了一句带有威胁性的话。他说，如果我不听他的话，我便有性命之危。”
于大成呸了一口，说道：“无聊！年纪一大把的人了，在江湖上也有他的地位，他不怕传出去，有辱他的名望么？”
“他说他为了武当，他说出家人也是人，也要活下去。”
“啊！他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两个人都沉默了。
于大成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小木盒子，说道：“你打算怎样？”
史怀祖沉吟一会儿说道：“于大哥，你知道的，我来夺取金剑令主的荣衔，并不是为了个人的名声，我是为了便于尔后的纠合群力，是为了有利于驱逐鞑虏的大业。”
“这个我当然知道。”
“因此任何可以团结的力量，我都不能放弃，除非是我们的敌人。”
“松龄老真人是不是我们的敌人？”
“问题就在这里，松龄老真人态度不明，而且非常之暧昧，让人搞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到底要做什么？敌友不分的时刻，最令人迷惑。”
于大成想了想说道：“如果他是敌人，那就算了。否则，多他一份助力，对我们还是有好处的。”
史怀祖说道：“走吧！快要错过精彩的场面了。”
两个人快步上山，还没有走进那一丛丛竹子之内，就听到一阵喝彩的声音，声如雷动。两个人急忙紧赶几步，穿进那丛丛的竹子，只见广场上少说也有二三百人围在四周。
比武的擂台上没有人。场子里有一个人半蹲半坐在地上，一柄剑拄在地上。在他对面不远，有一位年纪三十不到的年轻人，抱着宝剑正在向四面拱手致意。
史怀祖问道：“认识吗？”
于大成说道：“这么多年，我都在沿江一带混，离开了长江，我是一个人也认不得。老弟，说实话，我不像江湖客。”
史怀祖说道：“比武也只是点到为止罢了，还真的动刀动剑？这样会出人命的。”
站在附近的一个人说道：“要想夺得金剑令，就得把命豁出去，要不然就不要出去献丑，老老实实在一旁看别人。”
史怀祖笑笑说道：“老兄说得是。”
于大成没好气地说道：“你呢？你是来看热闹的，还是要来插上一脚？”
那人一瞪眼，史怀祖打岔说道：“你们看，败的那人已经站起来了。”
站起来的人，看上去似乎并没有受伤，站在那里，侧面看去，看不准年龄，只见他渐渐伸手握起了宝剑。
史怀祖说道：“既然败了，就应该出场，他还想做什么？”他自言自语还没有说完，只见背侧相对的人，突然一声怪叫，双手握剑，人斜刺里一个前冲，宝剑倏地一挥，划出一道大弧。他这是突袭，是令人意外的突袭。还有一点令人意外的是突袭的招式不是剑招，是刀式，是东洋刀式。
全场惊呼声还未了，对手连剑还没有挥出，站在那里僵住了一会，人向前一栽，倒在地上。
全场立即为之哗然。
史怀祖叹息说道：“从这一刻开始，金剑令主的推选大会，恐怕就要一片腥风血雨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见一个人影从右边看台上疾射而出，转瞬之间，落身到广场之中。随手一抱，青光耀目，一柄宝剑横于手中。只听他朗声说道：“我不会像你那样卑鄙无耻，用偷袭的手段，现在我要试试你东洋剑的招式！出招吧！”
倒在地上的年轻人，已经被人抬走了。
那人转过面来，可以清楚地看到是一位脸色发青的中年人，一双眼有如鹰隼，双手握着的宝剑，已经缓缓下坠，分明已经没有了斗志。
飞身入场的人，用剑指着对方，厉声说道：“举起剑来，你方才杀害别人的神气到哪里去了呢？”
这位中年人站在那里，没有移动，但是，宝剑下垂，拄在地上，根本没有拼斗的准备。
那人厉声说道：“你用卑鄙偷袭的手段，杀伤了我的师弟，你没有认输的勇气，又搞偷袭，你是一位江湖上的无耻小人，留你这种人，是江湖上的耻辱，也是江湖上的祸害，即使你不出剑，今天我也要杀掉你。”说话的人，四十来岁，没有剃发，戴着一顶三块瓦的帽子，黑色长衣，前襟扎在腰带上。神情非常严肃。
于大成说道：“这个人是谁？看样子很有两下子。”
旁边有人搭腔说道：“敢情你猜得不差，岂止是有两下子，他是大名鼎鼎的青城十三剑中的老三风雷剑孔令东。”
于大成点点头说道：“谢谢你的指教，可是方才剑底流血，出剑伤人，那人又是谁呢？”
他的身后有人搭腔说道：“那是玄门中的弟子，看年龄，他应该是辈分不低。”
于大成和史怀祖闻声同时回头，几乎要脱口叫道：“洪爷爷……”
可是涂唐生在一旁使劲地摇头使眼神。
于大成倒是不笨，立即拱手说道：“承指教，只是这玄门二字，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是个什么样的派别？”
洪三升笑笑说道：“玄门是近些年来才崛起于武林的一个门派，据说出没于武夷附近，真正的地点没有人知道。”
涂唐生接着说道：“他们使剑，但是，剑招诡异，就像方才那人突然一招偷袭，完全是东洋倭人出刀的架式。”
洪三升说道：“你老说的不错，因为玄门的当家人，据说曾经去过东洋，习得倭人的剑道。回来以后，自己独创一格，于是成立了玄门……”
他们的话没有说完，场子里已经有了变化。
拄剑而立的玄门弟子，已经横身躺下，分明是在方才拼斗的时候，受到了内伤，接着又拼全力一击，终于倒地，爬不起来了。
这时候从东边人丛里，缓缓地走出来一个人。
洪三升说道：“玄门高手出来了。”
史怀祖问道：“是玄门的掌门人吗？”
洪三升说道：“不是，但是看得出地位很高。”
这个人装束有些与众不同，剃发光头，额上扎了一条黑色的带子，前额当中用白色画了一个小小的弯月。黑色的长衫，黑裤、黑鞋、黑袜，剑鞘也是黑色的，剑柄上还有一绺黑色的流苏。他走得很慢，走到孔令东跟前不远，停住了，对躺在地上的人看了一眼，才抬起头来说道：“阁下方才说了半天狠话，现在我请你把话收回去！”
孔令东显然不认识来人是谁，持剑问道：“尊驾是……”
来人脸上木然没有表情，只是淡淡地说道：“我姓贾，一个微不足道、毫无名气的江湖派别之中的小角色，躺在地上的是我不争气的师弟。”他说着话，忽然伸手拔出剑来，剑身也是墨黑无光。他很细心地将剑鞘又绑在背上，一切都是那么慢条斯理地，然后他对孔令东说道：“你看到了，我这师弟方才分明受了重伤，人在垂死的边缘，居然能奋力一搏，这种人、这种精神，虽然不值得宣扬，总也不至于入卑鄙无耻之流，怎么样？请你当众把话收回去。”
孔令东当时也微微地愕了一下，但是，他立即说道：“贾兄，比武，尤其是令师弟方才与敝师弟的比武，彼此正大光明，优胜劣败，理所当然，既然胜负已分，而且趁人不备，突然偷袭，不论是在什么样的情形之下，都不是一个正派人的作为。”
“看样子，你是不会收回方才说的话了？好吧！等我胜过你手中剑以后，我要你一个字、一个字地把方才的话吞回到肚子里去。到那时候，我会公开告诉在场的各门各派的高人，我贾明是哪一个门派的人。”
洪三升说道：“原来他想打响玄门的名气，看来他是有备而来的了。他的后面一定还有人，等着看热闹吧！”
贾明突然双手握剑，抬起到自己鼻梁眉心，轻喝道：“请吧！青城剑法是誉满江湖的。”
风雷剑孔令东早已持剑有备，但是他的心里多少有些别扭。对方显然对他了如指掌，而他却对这个姓贾的毫无所知，知己知彼，在这方面首先输掉了先机。
不过，青城十三剑是武林中的名人，而且不是浪得虚名，孔令东微微翻动了一下手中的宝剑，说道：“青城剑法誉满江湖，那是别人说的，不论如何，青城弟子没有什么不可见人之处，到任何地方，都可以坦坦荡荡地告诉人家，我是青城来的，不像有些人……”孔令东也十分老练，他要把对方的底细设法挤出来，了解了对方，才不至于茫然无知地动手。
姓贾的似乎也不是弱者，只淡淡地笑了笑说道：“那是因为我们的名气没有青城派响亮，等我胜了你之后，自然在场的人都会记得我是哪个门派的。”他不再等待了，上前一个箭步，双手持剑，狠狠地劈出三剑。剑出如风，快得令人看不清楚招式。而且，招式极其凌厉，孔令东凝神闪开，他没有还手，因为他要先摸清楚对方的剑路。但是，他迷惘了。剑的特点在“刺”，不是在“劈”。因为“劈”是刀的特点，刀身重，力道沉，一刀劈下，威力顿见。如果是一招“分花拂柳”剑式，用之于刀，根本就不具威力，相反，如果是一招“枯树盘根”，或者是“独劈华山”，剑就显不出力道来了。可是今天不同，贾明用的是剑，可是使的招式却是刀法，重点是“劈”，而不是“刺”。
孔令东连闪三招，便不再迟疑，立即展开青城剑法，全力迎将上去。
两种不同的杀法，吸引了全场所有人的眼光。因为贾明是抢着贴身劈砍，以致双方都显得十分紧张，彼此性命都是在呼吸之间。
史怀祖忽然说道：“像他们二位这样，比起当前在场的各门各派，算不算是一等一的高手？”他这样说，实际上是在问洪三升。
洪三升笑笑说道：“年轻人，看明白点。这两个人都是当今武林一等高手，不过……”他意味深长地说道：“虽然都是一等高手，却不是一等一的高手。如果一等之中，再要区分的话，他们是一等当中三等人。等着瞧吧！等到一等一的高手出来的时候，那就更好看了。现在你还不要急于出手，要等到那真正高人露面的时候，才是你出去放手一搏的时机。”
龙门钓叟站在洪三升的身后，紧挨着涂唐生，口中喃喃自语，又仿佛是问别人：“你们看姓贾的这老小子，与方才受伤倒地的那老小子有什么相同的地方？”
洪三升说道：“他们用的是剑，却是使刀的架式。”
龙门钓叟“嗯”了一声说道：“那是当然，他们是一个门派，出自一个师父，还能有两样吗？”
洪三升没好气地说道：“那你老渔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龙门钓叟笑笑说道：“我说的是这个……”他用手指指自己的皓首。
洪三升恍然大悟。在一旁静听的史怀祖也听清楚了。前后两个玄门出来的人，都剃了发，头皮剃得青光油亮。
青城十三剑的两个人，头上都戴着帽子，身后没有拖着一根辫子，不用说那是没有剃发。一个是剃了发的，另一个是没有剃发的，如此连续对仗，意味着什么呢？
史怀祖忽然想起两件事。关帝庙那位酒糟鼻子的庙祝洪七，在酒喝得差不多的时候，曾经说过一句话，说是解剑山主办此次推选大会是个失策。武当派松龄道长又说，如果不跟他合作，便有性命之危。如果把这两件事连在一起呢？史怀祖心里一紧，立即思忖道：“解剑山难道是受了旁人的利用？难道金剑令主推选大会根本就是个骗局？甚至是个陷阱？”他想到这里，忽然说道：“于大哥，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于大成还没有说话，就听到涂唐生说道：“洪老三，今天解剑山庄高人云集，恐怕也是四处都布有桩线，等闲之辈若要想深入庄里去乱走，恐怕还不是很容易的事。”
史怀祖自然听得出，涂唐生的意思是要他小心。他对于大成点点头，正要离去，于太成忽然想起手里还拿着那个小木盒子，连忙举着手摇摇，说道：“老弟，这个玩意儿到底怎么办？丢掉吗？”
史怀祖想了想说道：“给我！”他拿来揣在身上，立即挤过人丛，朝着广场正对面擂台走过去。
擂台上的陈设，还是跟昨天看到的一样。但是，有一件东西是昨天所没有的。在擂台正当中的对面，陈设了一张红漆小供桌，桌子当中有一个红木架，架上放着一柄长约三五寸，金光闪耀的小宝剑，想必就是金剑令。说实话，武林中人见过金剑令的人不多，今天在场的人，见过金剑令的更少。即使过去见过，事过许久，又有几个人能记得金剑令真正的样子？
史怀祖远远地站了一会，从人丛后面绕着走，慢慢绕了一圈，他并没有看到武当派的松龄老道爷。他再次绕到左侧凉篷的后面，左右打量了一下，大家都注意着场子当中孔令东和贾明那场难解难分的拼杀。
史怀祖心里思忖了一下，突然展开身形，极快地掠到那一圈竹林边缘，蹿身进入拱门。就在他正要再向里奔进的时候，从竹林中闪出来两个人，各持着宝剑，拦住去路。其中一个沉声问道：“尊驾要到哪里去？”
史怀祖笑了笑说道：“我要找武当派的松龄道长。”
那人说道：“松龄老真人此刻在前面观看比武，你要找他，可以到凉篷席上去找。”
另一个问道：“你找松龄老真人有事吗？你究竟是参加大会的，还是别有用心？”
史怀祖顿了一下说道：“我当然是参加推选大会的，我找松龄老道爷有事商量，”他故意咳嗽一声，继续说道：“解剑山解老爷子是武林敬仰的前辈，久仰于心，只是无缘识荆。我知道武当松龄老道爷是解老爷子的至交，我想请老道爷居中介绍，让我见到解老爷子，一了心愿。”
他的话刚一说完，站在他前面的两个人中的一个脱口说道：“你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坐在凉篷里的不是我家老庄主？”
史怀祖一听，心里一动。
立即就听到另一个人骂道：“老二，胡说些什么？”
他转向史怀祖正色说道：“我也不管你是谁，你要找老真人请到外面去找，解剑山庄今天一概不接待宾客。”
史怀祖是何等聪明的人，他一怔之后，立刻感觉到其中有名堂。心里一转，含笑说道：“二位不必紧张，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除了我之外，恐怕还没有其他人知道。真正说来，我也只是感觉到情形有异……”
其中一个叱喝道：“你在胡说些什么！请你马上离开，否则，我要动手了。”
史怀祖一直在微笑着，站在那里摇着头，说道：“你要我走，好，我立即就走，可是你可不要后悔。”说着，真的掉转头就走。
这时候，两个人几乎是同声喝道：“站住！”
史怀祖站住，缓缓转过身来，微笑着说道：“你们不是要我走吗？”
其中一个沉声说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你到底要做什么？”
史怀祖微笑说道：“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们了吗？我是武林中的无名小卒，久仰解老前辈的英名，特地前来拜见，如此而已。”
这时候，从里面出来两个人，一个说道：“他什么也不是，只是前来搅局的，不要让他跑掉了。”
史怀祖一看，他记得清楚，那是昨天他初访解剑山庄的时候，所遇到的那四个年轻人当中的两个。他微笑道：“原来是你们二位，想不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这时候，四个人已经拔出了宝剑，很快地将史怀祖团团围住，而且不停地游走，这是合力群斗要发起攻击的前一瞬。可能在任何一个时机，四个人会突然发起一次舍命的攻击。
史怀祖缓缓地拔剑，说道：“赶快进去禀告你家老庄主，就说我史某人专程前来拜见他。不要在此刻动手，以免彼此伤了和气。”
那四个人不但没有理会史怀祖的话，而且盘走得越发地快，口中间或发出长啸之声。
史怀祖明白那是群斗的一种方式，目的是让对手心神分散，失去定力，便于他们一举击溃。
史怀祖站在那里屹立如山，持剑待势。
突然，四个人齐声一个长啸，腾身而起，朝着当中扑过去。
就在这样千钧一发的刹那间，听到有人断喝一声：“都给我住手！”
这四个人的身形哪里还收得住，齐向当中一聚，“叮当”一阵响，溅起一阵火花。
史怀祖不知用的是什么身法，冲天拔起，早于四个人合击的那一瞬间，弹起两丈多高，飘身落到圈外。他从容含笑说道：“老道爷，你来得真是时候啊！”
松龄老真人站在十几步开外，望着史怀祖点点头说道：“史施主，你不在前面观看比武，竟然跑到庄里来，看来你真是个有心人。”
史怀祖说道：“老道爷，这么多武林同道聚集在广场上，你却能适时赶到这里，你也是个有心人啊！”
松龄老真人说道：“史施主，祸福无门，唯人自招，你实在不应该到这里来。”
史怀祖说道：“我现在已经来了。”
松龄老真人说道：“对，你已经来了。你这样一来，破坏了整个形势，贫道只能说这是劫数。”他对四位年轻的解剑山庄的弟子点头说道：“四位，这位史施主交给我吧！四位可以离开了。”
那四个人丝毫没有违抗的意思，收剑而退，又回到藏身的竹林中去了。
松龄老真人对史怀祖微笑着说道：“史施主，请吧！”
史怀祖问道：“你要我到哪里去？”
松龄老真人说道：“施主不是要见解剑山老庄主吗？贫道此刻陪你进庄去见解老庄主。”
史怀祖顿了一下，笑笑说道：“老道爷在解剑山庄看起来很有权威，大家都是俯首听命，这倒令人十分意外。”
松龄老真人正色说道：“施主撇开比武不看，单身深入解剑山庄，为的就是要明了事情真象，如今让你去了解真象，如何又节外生枝呢？”
史怀祖是沉着的，他借着缓缓纳剑入鞘的时刻，心里盘算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里面分明是有蹊跷，说不定与此次大会有某种关连，进去看看，探个究竟。”他收好宝剑，点点头说道：“解老庄主是武林中的前辈，能有老道爷引见，那是最好不过了，只是那外面……”
松龄老真人笑了。他说话的时候有些轻浮：“看样子我和方才四位是一样，都让你给蒙住了。实际上，你史怀祖老弟根本不知真情。”可能他察觉自己态度失常，立即又宣了一声：“无量佛！”接着说道：“事到如今，看来只有一途了。施主，请吧！”
史怀祖笑笑说道：“这样大的盛会，吸引了如此众多的武林高手，主办人居然是一位冒牌赝品，让天下武林受骗，需天下之大不韪。老道爷，是你居中策划的吗？”
松龄老真人说道：“施主，看来你的聪明超出了我的估计，不过贫道要来劝施主，太过聪明的人，是要吃亏的。”
史怀祖说道：“如果我真是像老道爷所说的那么聪明，此刻我要抽身回去了。”
松龄老真人喝道：“太晚了。”
史怀祖正色道：“老道爷要强留在下？”
松龄老真人顿了一下说道：“施主不是要拜见解老庄主吗？如今有机会见他，让你了解真相，又为何中途退缩？你害怕了？”
史怀祖突然笑道：“老道爷，你今天对我威胁利诱，无所不用其极，似乎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好吧！我成全你，请前行带路。”
松龄老真人点点头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施主，贫道只奉劝你一句话，要识时务。”松龄老真人的话，越来越不像是出家人，听起来比俗人还要俗。
史怀祖心里充满了诧异，武当派虽然今不如昔。但是，毕竟是名门大派，一个掌门人为何是如此的低俗？令人难以理解。他随着松龄老真人，走进了解剑山庄。
松龄老真人一见史怀祖怔住了，脸上展开笑容说道：“施主不必多疑，贫道的意思是，既然施主来到解剑山庄，就应该珍惜这个机会，夺得令主荣衔。何况施主的武功极高，应该有这份自信。”
史怀祖这才从容地说道：“老道爷，这话说得差了，有道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何况此次高人云集，我怎敢不知高低。”
松龄老真人说道：“贫道有一句话，请施主考虑。”
史怀祖心里有了警觉，说话就非常小心，缓缓地说道：“老道爷，有什么话尽管指教。史怀祖是一个晚辈，对于武林前辈，永远心存尊敬。”
松龄老真人脸上一直带着笑容，眼睛一直看着史怀祖，他那份笑容，表现得有些诡谲，似乎与他的身份有些不尽相符。他停顿了一下，这才缓缓地说道：“千里迢迢，来到解剑山庄，为的是什么？这情形不就如同是天下士子千里赴京，不就是为了金榜题名吗？”
史怀祖觉得他这个比喻有些不伦不类，但是，一时也找不出理由反驳，他只是在默默地听着。’
松龄老真入接着说道：“这次有许多武林名人，年龄都已经超过了古稀之年，仍然兴致勃勃地前来参加，你以为他们是前来为徒子徒孙助阵的？你以为他们是来看热闹的？都不是，他们也都是为了争夺这项荣衔。”
史怀祖突然说道：“就像老道爷这样？”
大概老道爷没有想到史怀祖会冒出这样一句话来，当时为之一怔。但是，他立即说道：“贫道早已看淡了浮名。”
史怀祖接着问道：“贵派鹤师兄似乎还不足以威震群雄，夺得锦标归。如此，松龄老真人远从武当来到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呢？”
松龄老真人从容地说道：“施主，贫道的事是例外，这次武林人士何止数百，贫道是唯一的例外。”
史怀祖抢着问道：“自然是有原因的啦！”
松龄老真人笑道：“你既然是千里迢迢而来，既然是为了夺取这项荣衔，当然就应该有必得之心。”
史怀祖说道：“在场的每个人都有必得之心，最后……”
松龄老真人说道：“胜者为尊。”
史怀祖觉得老道把他拦下来说这样几句淡话，实在没有意义，他心里有几分奇怪，也有几分不愿意。他拱拱手说道：“承教了。”他刚要迈步，老道却又说道：“史施主，贫道的话还没有说完。”
史怀祖说道：“现在已经快到大会开始的时辰了。”
松龄老真人竟然笑笑说道：“好酒会沉缸底，前面的几场不会有人注意的。”
史怀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但是他仍然很平静地说道：“老道爷还有什么教诲？”
松龄老真人说道：“方才贫遒说过，尽管有数百人争雄，最后是胜者为尊。施主，这‘胜者为尊’四个字，是有非常深刻的意义的。什么叫胜？除了第一，其他都是败。”
史怀祖不禁长长“啊”了一声。虽然是一句普通的话，却是让人听来值得深省。
松龄老真人正色说道：“第一是无法取代的。因此，除了取得第一，就无法取得金剑令主的尊衔。史施主，你明白贫道的意思吗？”
史怀祖拱拱手说道：“老道爷的明示至理，令我永志不忘。只是今天的高人太多，我恐怕有负老道爷的厚爱了。”
松龄老真人立即说道：“不，你一定要拿到这项荣衔。”
史怀祖心里嘀咕了一下，说道：“我不明白老道爷一再说这种话，是为了什么？”
松龄老真人并没有答复他的话，只是说道：“史施主，为了夺得这份荣衔，贫道可以帮助你，帮你成功。”
史怀祖闻言，不觉脸色一沉说道：“老道爷，你说这话我可不能苟同，而且我也不能接受。我史怀祖虽然不才，但知尽自己的力量去做事。这次解剑山庄的大会，高人众多，我不一定能夺得第一，但是我会尽力而为，如果要靠老道爷帮助，就算是让我得到第一，也不光彩。”史怀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终于说道：“老道爷，你是武当的掌门人，你的武功虽然高，但是你能相信有了你的帮助，就可以横扫群雄吗？”
松龄老真人断然说道：“可以，当然可以。”
史怀祖说道：“既然老道爷如此自信，何不为武当派争到这项荣衔？又何必来帮助我？请了！老道爷，咱们回头见，在比武场上，我会瞻仰老道爷盖世武功的。”史怀祖说这话的语气，充满了讥讽的意味。因为，他觉得老道爷说的这些话，不但使他意外，也让他有一份瞧不起的感觉。一个在武林中有崇高地位的掌门人，为何说出这样没有骨气的话来。
松龄老真人在后面沉声说道：“史施主，如果你不听贫道之言，解剑山庄比武大会上，你不但夺不到令主的荣衔，而且你还会有杀身之祸。”
史怀祖根本不理，大步走向于大成那里。
松龄老真人继续说道：“史施主，你的身份昨天晚上贫道已经完全知道了。”
史怀祖此时完全了解松龄老真人的心意，立定脚跟，沉着地问道：“我的身份如何？请你说说看！”
松龄老真人说道：“你是前明扬州督师史可法的孙子，也是当今朝廷所要追捕的要犯。”
史怀祖却笑道：“昨天晚上老道爷听得很清楚。”
松龄老真人说道：“那是因为你们说得声音很大。”
史怀祖说道：“老道爷，你打算怎么办？”
松龄老真人说道：“合作，我们合作把金剑令主头衔拿下来。我们拿下了金剑令主的头衔，你就是武林中的第一人，想什么，有什么，你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呢？”
史怀祖真是一连串的意外，他真不知道这位武林一代宗师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史怀祖淡淡地问道：“你知道我需要的是什么？”
松龄老真人说道：“除了名和利，还有其他的吗？”
史怀祖说道：“如果说我来争夺金剑令主的荣衔，是为了名和利，请问老道爷，你要帮助我，又是为了什么呢？”
松龄老真人说：“任何人都会有此一问，你当然也不例外。贫道可以告诉你，贫道之所以如此，乃是为了武当。”
史怀祖说道：“能不能说得更详细些？”
松龄老真人说道：“现在不能，等你夺得金剑令主荣衔之后，我自然会详细地告诉你。坦白地说，我们彼此是互相利用，你获得你所追求的，而贫道也想得到所需要的，各得其利。”
史怀祖淡淡地说道：“老道爷，一个出家人也要讲‘利’字么？”
松龄老真人正色说道：“史施主，你这样说话，对你此行是不利的。再说……”他似乎有万分感慨地叹了一口无声的气，“史施主，贫道要告诉你一件事，出家人也是人，七情六欲也许比在家人要看得淡些，甚或看得透些，但是，出家人也要活下去。”
史怀祖忽然心里一动，问道：“照老道爷这么说，你有活不下去的原因了？”
松龄老真人并不以为忤，认真地说道：“这件事如果我们做得好，后果你应该知道，如果你史施主不肯听我的话，不愿意跟贫道合作，只怕是你活不下去，倒不是我。”
史怀祖“啊”了一声，忍不住说道：“想不到堂堂当代武当掌门老真人，竟然也会用最低等的恐吓，可惜你找错了人。”他掉转身对于大成说道：“于大哥，我们走吧！白白在这里浪费了我们的时间，恐怕要错过精彩的场面了。”
于大成早已经等得不耐烦，连忙说道：“早就该去了，亏你还有那份耐心跟他说下去。”他又好奇地扯住史怀祖的胳膊问道：“老弟，你跟那个老牛鼻子到底在说些什么？”
史怀祖还没有说话，就听到松龄老真人朗声说道：“如果你想到了应该与贫道合作，只要你打开这个……随时都还有效，请三思！”
松龄老真人说着话，从解剑亭的靠山的一侧，飘然上山。他举步从容，流云般地飘忽，脚仿佛不沾尘土似的。
史怀祖目送着他远去了，才叹道：“他的武功真是一等的，只看他行云流水，随风快步的步法，已经到了精境，没有三五十年的苦功夫，是无法达到的。”他忍不住又摇摇头，叹息道：“唉！这个老道爷真是令人费解，谜一样的人物。”
于大成方才伸手抓住老道甩过来的一个小小的盒子，用铁钩扣得紧紧的。他一面在手里把玩着，一面说道：“老弟，你们究竟谈些什么？为什么这个老牛鼻子阴阳怪气的？”
史怀祖略带苦笑说道：“他要跟我合作，不对，应该说他要我跟他合作。”
于大成皱着眉说道：“合作？什么合作？”
史怀祖说道：“他要帮助我夺得金剑令主的荣衔……”
于大成没等他说完，便叫道：“好啊！我们人手孤单，有老牛鼻子帮助，那是一件好事……”但是他立即发觉自己说的话不太妥当。他抬手敲了一下自己的头，立即又说道：“你看我这个人真糊涂，老弟武功超人一等，何必要他来帮助？况且我们的大业，也不敢随便跟别人说。再说老牛鼻子如果真有那么一份把握，他自己为什么不夺取金剑令主的荣衔？为什么要帮助你？”
史怀祖说道：“于大哥，我倒是同意你原先的说法，能获他的帮助是件好事。事实上，我来到此地的用意，为的就是团结人心，纠合群力。得到别人的帮助，是我最希望的。”
于大成连忙问道：“你答应跟他合作了？可是……”他又想了一下，摇摇头说道：“老道爷方才走的时候，听他说话的口气，你并没有答应啊！”
史怀祖说道：“那是因为他是有所为才跟我合作的。”
于大成说道：“原来这个老牛鼻子是有条件的，他想要你替他做什么？”
史怀祖摇摇头，说道：“我问他，他没有说，不过，他说了一句带有威胁性的话。他说，如果我不听他的话，我便有性命之危。”
于大成呸了一口，说道：“无聊！年纪一大把的人了，在江湖上也有他的地位，他不怕传出去，有辱他的名望么？”
“他说他为了武当，他说出家人也是人，也要活下去。”
“啊！他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两个人都沉默了。
于大成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小木盒子，说道：“你打算怎样？”
史怀祖沉吟一会儿说道：“于大哥，你知道的，我来夺取金剑令主的荣衔，并不是为了个人的名声，我是为了便于尔后的纠合群力，是为了有利于驱逐鞑虏的大业。”
“这个我当然知道。”
“因此任何可以团结的力量，我都不能放弃，除非是我们的敌人。”
“松龄老真人是不是我们的敌人？”
“问题就在这里，松龄老真人态度不明，而且非常之暧昧，让人搞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到底要做什么？敌友不分的时刻，最令人迷惑。”
于大成想了想说道：“如果他是敌人，那就算了。否则，多他一份助力，对我们还是有好处的。”
史怀祖说道：“走吧！快要错过精彩的场面了。”
两个人快步上山，还没有走进那一丛丛竹子之内，就听到一阵喝彩的声音，声如雷动。两个人急忙紧赶几步，穿进那丛丛的竹子，只见广场上少说也有二三百人围在四周。
比武的擂台上没有人。场子里有一个人半蹲半坐在地上，一柄剑拄在地上。在他对面不远，有一位年纪三十不到的年轻人，抱着宝剑正在向四面拱手致意。
史怀祖问道：“认识吗？”
于大成说道：“这么多年，我都在沿江一带混，离开了长江，我是一个人也认不得。老弟，说实话，我不像江湖客。”
史怀祖说道：“比武也只是点到为止罢了，还真的动刀动剑？这样会出人命的。”
站在附近的一个人说道：“要想夺得金剑令，就得把命豁出去，要不然就不要出去献丑，老老实实在一旁看别人。”
史怀祖笑笑说道：“老兄说得是。”
于大成没好气地说道：“你呢？你是来看热闹的，还是要来插上一脚？”
那人一瞪眼，史怀祖打岔说道：“你们看，败的那人已经站起来了。”
站起来的人，看上去似乎并没有受伤，站在那里，侧面看去，看不准年龄，只见他渐渐伸手握起了宝剑。
史怀祖说道：“既然败了，就应该出场，他还想做什么？”他自言自语还没有说完，只见背侧相对的人，突然一声怪叫，双手握剑，人斜刺里一个前冲，宝剑倏地一挥，划出一道大弧。他这是突袭，是令人意外的突袭。还有一点令人意外的是突袭的招式不是剑招，是刀式，是东洋刀式。
全场惊呼声还未了，对手连剑还没有挥出，站在那里僵住了一会，人向前一栽，倒在地上。
全场立即为之哗然。
史怀祖叹息说道：“从这一刻开始，金剑令主的推选大会，恐怕就要一片腥风血雨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见一个人影从右边看台上疾射而出，转瞬之间，落身到广场之中。随手一抱，青光耀目，一柄宝剑横于手中。只听他朗声说道：“我不会像你那样卑鄙无耻，用偷袭的手段，现在我要试试你东洋剑的招式！出招吧！”
倒在地上的年轻人，已经被人抬走了。
那人转过面来，可以清楚地看到是一位脸色发青的中年人，一双眼有如鹰隼，双手握着的宝剑，已经缓缓下坠，分明已经没有了斗志。
飞身入场的人，用剑指着对方，厉声说道：“举起剑来，你方才杀害别人的神气到哪里去了呢？”
这位中年人站在那里，没有移动，但是，宝剑下垂，拄在地上，根本没有拼斗的准备。
那人厉声说道：“你用卑鄙偷袭的手段，杀伤了我的师弟，你没有认输的勇气，又搞偷袭，你是一位江湖上的无耻小人，留你这种人，是江湖上的耻辱，也是江湖上的祸害，即使你不出剑，今天我也要杀掉你。”说话的人，四十来岁，没有剃发，戴着一顶三块瓦的帽子，黑色长衣，前襟扎在腰带上。神情非常严肃。
于大成说道：“这个人是谁？看样子很有两下子。”
旁边有人搭腔说道：“敢情你猜得不差，岂止是有两下子，他是大名鼎鼎的青城十三剑中的老三风雷剑孔令东。”
于大成点点头说道：“谢谢你的指教，可是方才剑底流血，出剑伤人，那人又是谁呢？”
他的身后有人搭腔说道：“那是玄门中的弟子，看年龄，他应该是辈分不低。”
于大成和史怀祖闻声同时回头，几乎要脱口叫道：“洪爷爷……”
可是涂唐生在一旁使劲地摇头使眼神。
于大成倒是不笨，立即拱手说道：“承指教，只是这玄门二字，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是个什么样的派别？”
洪三升笑笑说道：“玄门是近些年来才崛起于武林的一个门派，据说出没于武夷附近，真正的地点没有人知道。”
涂唐生接着说道：“他们使剑，但是，剑招诡异，就像方才那人突然一招偷袭，完全是东洋倭人出刀的架式。”
洪三升说道：“你老说的不错，因为玄门的当家人，据说曾经去过东洋，习得倭人的剑道。回来以后，自己独创一格，于是成立了玄门……”
他们的话没有说完，场子里已经有了变化。
拄剑而立的玄门弟子，已经横身躺下，分明是在方才拼斗的时候，受到了内伤，接着又拼全力一击，终于倒地，爬不起来了。
这时候从东边人丛里，缓缓地走出来一个人。
洪三升说道：“玄门高手出来了。”
史怀祖问道：“是玄门的掌门人吗？”
洪三升说道：“不是，但是看得出地位很高。”
这个人装束有些与众不同，剃发光头，额上扎了一条黑色的带子，前额当中用白色画了一个小小的弯月。黑色的长衫，黑裤、黑鞋、黑袜，剑鞘也是黑色的，剑柄上还有一绺黑色的流苏。他走得很慢，走到孔令东跟前不远，停住了，对躺在地上的人看了一眼，才抬起头来说道：“阁下方才说了半天狠话，现在我请你把话收回去！”
孔令东显然不认识来人是谁，持剑问道：“尊驾是……”
来人脸上木然没有表情，只是淡淡地说道：“我姓贾，一个微不足道、毫无名气的江湖派别之中的小角色，躺在地上的是我不争气的师弟。”他说着话，忽然伸手拔出剑来，剑身也是墨黑无光。他很细心地将剑鞘又绑在背上，一切都是那么慢条斯理地，然后他对孔令东说道：“你看到了，我这师弟方才分明受了重伤，人在垂死的边缘，居然能奋力一搏，这种人、这种精神，虽然不值得宣扬，总也不至于入卑鄙无耻之流，怎么样？请你当众把话收回去。”
孔令东当时也微微地愕了一下，但是，他立即说道：“贾兄，比武，尤其是令师弟方才与敝师弟的比武，彼此正大光明，优胜劣败，理所当然，既然胜负已分，而且趁人不备，突然偷袭，不论是在什么样的情形之下，都不是一个正派人的作为。”
“看样子，你是不会收回方才说的话了？好吧！等我胜过你手中剑以后，我要你一个字、一个字地把方才的话吞回到肚子里去。到那时候，我会公开告诉在场的各门各派的高人，我贾明是哪一个门派的人。”
洪三升说道：“原来他想打响玄门的名气，看来他是有备而来的了。他的后面一定还有人，等着看热闹吧！”
贾明突然双手握剑，抬起到自己鼻梁眉心，轻喝道：“请吧！青城剑法是誉满江湖的。”
风雷剑孔令东早已持剑有备，但是他的心里多少有些别扭。对方显然对他了如指掌，而他却对这个姓贾的毫无所知，知己知彼，在这方面首先输掉了先机。
不过，青城十三剑是武林中的名人，而且不是浪得虚名，孔令东微微翻动了一下手中的宝剑，说道：“青城剑法誉满江湖，那是别人说的，不论如何，青城弟子没有什么不可见人之处，到任何地方，都可以坦坦荡荡地告诉人家，我是青城来的，不像有些人……”孔令东也十分老练，他要把对方的底细设法挤出来，了解了对方，才不至于茫然无知地动手。
姓贾的似乎也不是弱者，只淡淡地笑了笑说道：“那是因为我们的名气没有青城派响亮，等我胜了你之后，自然在场的人都会记得我是哪个门派的。”他不再等待了，上前一个箭步，双手持剑，狠狠地劈出三剑。剑出如风，快得令人看不清楚招式。而且，招式极其凌厉，孔令东凝神闪开，他没有还手，因为他要先摸清楚对方的剑路。但是，他迷惘了。剑的特点在“刺”，不是在“劈”。因为“劈”是刀的特点，刀身重，力道沉，一刀劈下，威力顿见。如果是一招“分花拂柳”剑式，用之于刀，根本就不具威力，相反，如果是一招“枯树盘根”，或者是“独劈华山”，剑就显不出力道来了。可是今天不同，贾明用的是剑，可是使的招式却是刀法，重点是“劈”，而不是“刺”。
孔令东连闪三招，便不再迟疑，立即展开青城剑法，全力迎将上去。
两种不同的杀法，吸引了全场所有人的眼光。因为贾明是抢着贴身劈砍，以致双方都显得十分紧张，彼此性命都是在呼吸之间。
史怀祖忽然说道：“像他们二位这样，比起当前在场的各门各派，算不算是一等一的高手？”他这样说，实际上是在问洪三升。
洪三升笑笑说道：“年轻人，看明白点。这两个人都是当今武林一等高手，不过……”他意味深长地说道：“虽然都是一等高手，却不是一等一的高手。如果一等之中，再要区分的话，他们是一等当中三等人。等着瞧吧！等到一等一的高手出来的时候，那就更好看了。现在你还不要急于出手，要等到那真正高人露面的时候，才是你出去放手一搏的时机。”
龙门钓叟站在洪三升的身后，紧挨着涂唐生，口中喃喃自语，又仿佛是问别人：“你们看姓贾的这老小子，与方才受伤倒地的那老小子有什么相同的地方？”
洪三升说道：“他们用的是剑，却是使刀的架式。”
龙门钓叟“嗯”了一声说道：“那是当然，他们是一个门派，出自一个师父，还能有两样吗？”
洪三升没好气地说道：“那你老渔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龙门钓叟笑笑说道：“我说的是这个……”他用手指指自己的皓首。
洪三升恍然大悟。在一旁静听的史怀祖也听清楚了。前后两个玄门出来的人，都剃了发，头皮剃得青光油亮。
青城十三剑的两个人，头上都戴着帽子，身后没有拖着一根辫子，不用说那是没有剃发。一个是剃了发的，另一个是没有剃发的，如此连续对仗，意味着什么呢？
史怀祖忽然想起两件事。关帝庙那位酒糟鼻子的庙祝洪七，在酒喝得差不多的时候，曾经说过一句话，说是解剑山主办此次推选大会是个失策。武当派松龄道长又说，如果不跟他合作，便有性命之危。如果把这两件事连在一起呢？史怀祖心里一紧，立即思忖道：“解剑山难道是受了旁人的利用？难道金剑令主推选大会根本就是个骗局？甚至是个陷阱？”他想到这里，忽然说道：“于大哥，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于大成还没有说话，就听到涂唐生说道：“洪老三，今天解剑山庄高人云集，恐怕也是四处都布有桩线，等闲之辈若要想深入庄里去乱走，恐怕还不是很容易的事。”
史怀祖自然听得出，涂唐生的意思是要他小心。他对于大成点点头，正要离去，于太成忽然想起手里还拿着那个小木盒子，连忙举着手摇摇，说道：“老弟，这个玩意儿到底怎么办？丢掉吗？”
史怀祖想了想说道：“给我！”他拿来揣在身上，立即挤过人丛，朝着广场正对面擂台走过去。
擂台上的陈设，还是跟昨天看到的一样。但是，有一件东西是昨天所没有的。在擂台正当中的对面，陈设了一张红漆小供桌，桌子当中有一个红木架，架上放着一柄长约三五寸，金光闪耀的小宝剑，想必就是金剑令。说实话，武林中人见过金剑令的人不多，今天在场的人，见过金剑令的更少。即使过去见过，事过许久，又有几个人能记得金剑令真正的样子？
史怀祖远远地站了一会，从人丛后面绕着走，慢慢绕了一圈，他并没有看到武当派的松龄老道爷。他再次绕到左侧凉篷的后面，左右打量了一下，大家都注意着场子当中孔令东和贾明那场难解难分的拼杀。
史怀祖心里思忖了一下，突然展开身形，极快地掠到那一圈竹林边缘，蹿身进入拱门。就在他正要再向里奔进的时候，从竹林中闪出来两个人，各持着宝剑，拦住去路。其中一个沉声问道：“尊驾要到哪里去？”
史怀祖笑了笑说道：“我要找武当派的松龄道长。”
那人说道：“松龄老真人此刻在前面观看比武，你要找他，可以到凉篷席上去找。”
另一个问道：“你找松龄老真人有事吗？你究竟是参加大会的，还是别有用心？”
史怀祖顿了一下说道：“我当然是参加推选大会的，我找松龄老道爷有事商量，”他故意咳嗽一声，继续说道：“解剑山解老爷子是武林敬仰的前辈，久仰于心，只是无缘识荆。我知道武当松龄老道爷是解老爷子的至交，我想请老道爷居中介绍，让我见到解老爷子，一了心愿。”
他的话刚一说完，站在他前面的两个人中的一个脱口说道：“你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坐在凉篷里的不是我家老庄主？”
史怀祖一听，心里一动。
立即就听到另一个人骂道：“老二，胡说些什么？”
他转向史怀祖正色说道：“我也不管你是谁，你要找老真人请到外面去找，解剑山庄今天一概不接待宾客。”
史怀祖是何等聪明的人，他一怔之后，立刻感觉到其中有名堂。心里一转，含笑说道：“二位不必紧张，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除了我之外，恐怕还没有其他人知道。真正说来，我也只是感觉到情形有异……”
其中一个叱喝道：“你在胡说些什么！请你马上离开，否则，我要动手了。”
史怀祖一直在微笑着，站在那里摇着头，说道：“你要我走，好，我立即就走，可是你可不要后悔。”说着，真的掉转头就走。
这时候，两个人几乎是同声喝道：“站住！”
史怀祖站住，缓缓转过身来，微笑着说道：“你们不是要我走吗？”
其中一个沉声说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你到底要做什么？”
史怀祖微笑说道：“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们了吗？我是武林中的无名小卒，久仰解老前辈的英名，特地前来拜见，如此而已。”
这时候，从里面出来两个人，一个说道：“他什么也不是，只是前来搅局的，不要让他跑掉了。”
史怀祖一看，他记得清楚，那是昨天他初访解剑山庄的时候，所遇到的那四个年轻人当中的两个。他微笑道：“原来是你们二位，想不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这时候，四个人已经拔出了宝剑，很快地将史怀祖团团围住，而且不停地游走，这是合力群斗要发起攻击的前一瞬。可能在任何一个时机，四个人会突然发起一次舍命的攻击。
史怀祖缓缓地拔剑，说道：“赶快进去禀告你家老庄主，就说我史某人专程前来拜见他。不要在此刻动手，以免彼此伤了和气。”
那四个人不但没有理会史怀祖的话，而且盘走得越发地快，口中间或发出长啸之声。
史怀祖明白那是群斗的一种方式，目的是让对手心神分散，失去定力，便于他们一举击溃。
史怀祖站在那里屹立如山，持剑待势。
突然，四个人齐声一个长啸，腾身而起，朝着当中扑过去。
就在这样千钧一发的刹那间，听到有人断喝一声：“都给我住手！”
这四个人的身形哪里还收得住，齐向当中一聚，“叮当”一阵响，溅起一阵火花。
史怀祖不知用的是什么身法，冲天拔起，早于四个人合击的那一瞬间，弹起两丈多高，飘身落到圈外。他从容含笑说道：“老道爷，你来得真是时候啊！”
松龄老真人站在十几步开外，望着史怀祖点点头说道：“史施主，你不在前面观看比武，竟然跑到庄里来，看来你真是个有心人。”
史怀祖说道：“老道爷，这么多武林同道聚集在广场上，你却能适时赶到这里，你也是个有心人啊！”
松龄老真人说道：“史施主，祸福无门，唯人自招，你实在不应该到这里来。”
史怀祖说道：“我现在已经来了。”
松龄老真人说道：“对，你已经来了。你这样一来，破坏了整个形势，贫道只能说这是劫数。”他对四位年轻的解剑山庄的弟子点头说道：“四位，这位史施主交给我吧！四位可以离开了。”
那四个人丝毫没有违抗的意思，收剑而退，又回到藏身的竹林中去了。
松龄老真人对史怀祖微笑着说道：“史施主，请吧！”
史怀祖问道：“你要我到哪里去？”
松龄老真人说道：“施主不是要见解剑山老庄主吗？贫道此刻陪你进庄去见解老庄主。”
史怀祖顿了一下，笑笑说道：“老道爷在解剑山庄看起来很有权威，大家都是俯首听命，这倒令人十分意外。”
松龄老真人正色说道：“施主撇开比武不看，单身深入解剑山庄，为的就是要明了事情真象，如今让你去了解真象，如何又节外生枝呢？”
史怀祖是沉着的，他借着缓缓纳剑入鞘的时刻，心里盘算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里面分明是有蹊跷，说不定与此次大会有某种关连，进去看看，探个究竟。”他收好宝剑，点点头说道：“解老庄主是武林中的前辈，能有老道爷引见，那是最好不过了，只是那外面……”
松龄老真人笑了。他说话的时候有些轻浮：“看样子我和方才四位是一样，都让你给蒙住了。实际上，你史怀祖老弟根本不知真情。”可能他察觉自己态度失常，立即又宣了一声：“无量佛！”接着说道：“事到如今，看来只有一途了。施主，请吧！”
史怀祖笑笑说道：“这样大的盛会，吸引了如此众多的武林高手，主办人居然是一位冒牌赝品，让天下武林受骗，需天下之大不韪。老道爷，是你居中策划的吗？”
松龄老真人说道：“施主，看来你的聪明超出了我的估计，不过贫道要来劝施主，太过聪明的人，是要吃亏的。”
史怀祖说道：“如果我真是像老道爷所说的那么聪明，此刻我要抽身回去了。”
松龄老真人喝道：“太晚了。”
史怀祖正色道：“老道爷要强留在下？”
松龄老真人顿了一下说道：“施主不是要拜见解老庄主吗？如今有机会见他，让你了解真相，又为何中途退缩？你害怕了？”
史怀祖突然笑道：“老道爷，你今天对我威胁利诱，无所不用其极，似乎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好吧！我成全你，请前行带路。”
松龄老真人点点头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施主，贫道只奉劝你一句话，要识时务。”松龄老真人的话，越来越不像是出家人，听起来比俗人还要俗。
史怀祖心里充满了诧异，武当派虽然今不如昔。但是，毕竟是名门大派，一个掌门人为何是如此的低俗？令人难以理解。他随着松龄老真人，走进了解剑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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