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2025-04-12  作者:玉翎燕  来源:玉翎燕作品集  点击:

  石玉坚携带着史怀祖踏上了去华山的遥远路程,这一段路程的开始,是十分沉重的。沉重的原因是史怀祖一直在惦念着独自留守的石筱芗。
  史怀祖不止一次问石老爷子道:“老爷子,为什么要让筱芗一个人留下来呢?”
  石老爷子总是避重就轻地说道:“小史儿,你为什么不问问我老人家这么一大把年岁,放着莫干剑池水榭不住,偏偏要陪着你小于跋涉千里,累坏我这一身老骨头。你就不想想我老人家,只想到筱芗丫头。”
  史怀祖涨红着脸说道:“老爷子,我知道你老人家这么做,都是为了我,牺牲了晚景车受。”
  石老爷子笑呵呵地说道:“这不就结了吗?我老人家这样的年岁,能为你牺牲安车晚年,筱芗丫头为你做一点事,又有什么不可以?”
  史怀祖含着泪水说道:“老爷子,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石老爷子说道:“既然不知道怎样说,你就不要一再地嘀咕。”
  史怀祖不敢再说话。
  石老爷子叹了一口气说道:“小史儿,有很多事情,要慢慢地去了解、去认识。比方说,你的令祖史督师。那样的累,那样的苦,最后以四十六岁的英年,战死在扬州,连尸首都找不到,你说,他这又为什么?”
  史怀祖说道:“外族入侵,为大臣者,自当奋起抵御外侮,我爷爷身负重任,牺牲报国,作为一个尽职的臣子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
  石老爷子说道:“小史儿,你的话只说对了一半。”
  史怀祖连忙说道:“请老爷子教导。”
  石老爷子说道:“史阁部忠烈千秋,是他尽己之责。可是你可曾想到,国家是我们大家的,每个人为国家牺牲一己,也都是理所当然的事。”
  史怀祖肃穆端坐在车上,他望着石老爷子,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说话才是。
  石老爷子想想不禁笑道:“我跟你讲这些大道理,你一时哪里懂得?孩子,你可知道,十五年莫干习艺,出道江湖的第一件事,我就是要你到扬州去为史阁部扫墓,为的是什么呢?”
  史怀祖敬祷地答道:“老爷子的用心,无非是让我不要忘记我爷爷对国之忠、牺牲之烈!”
  石老爷子点头说道:“不错,你是史可法史阁部的孙子,你应该记得你爷爷,站在我们的立场来说,我们是大明朝的子民,史阁部是大明朝的忠臣。忠臣是我们大家共同景仰的,我们由景仰而效法他。而为他的精忠贯日月的遣志尽一份力,岂不是应该的吗?”石老爷子说到此,突然呵呵笑道:“好了,为了让你了解筱芗丫头留在那里不是为了你个人,我老人家如此陪着你千里跋涉,也不是为着你个人,你大可不必为这件事不安。我已经说得太多,今后少说话,把自己的责任和理想留在心里就可以了。”
  路上的行程,一老一少,谈谈江湖上的事故,倒也并不寂寞。这天。已经到达华阴县境,天色不早,石老爷子和史怀祖两人就在小镇上歇脚。
  小镇无名,聚居着几十家客栈兼卖酒菜。门前停放着许多大车,牲口粪便,造成一股特殊的气味。客栈进门处,散放着十几张桌子,供给客人饮酒、吃饭,栏门有一处灶台,熊熊的炉火,震耳的刀砧锅勺声,凑成一份这个小镇上独有的热闹。
  此刻客堂里坐着一大堆客人,浓重的烟草味,夹杂着酒香,还有就是灶台上飘过来的油烟,整个客堂在昏黄的油灯下,乌烟瘴气,人声喧哗。
  坐在一角的石玉坚石老爷子和史怀祖在静静地享受着浓浓的牛肉汤泡馍,小酌着味道很醇而微有酸味的老酒。
  石老爷子饮了一点酒,悠然地说道:“明天我们就要上华山了,涂七爷是不是正好就在华山,没有人能知道。但是,小史儿,我们不要期望着那么容易就能找到他。只有经过艰难所获得的果实,才是最甜美的。懂吗?”
  史怀祖应道:“老爷子,我懂!我现在才真正知道,老爷子对我每说出一句话,都是给我最能终身受用的教诲。”
  石老爷子感到欣慰,端起酒碗,正要痛快地干一碗,忽然,他的手停在那里,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史怀祖立即发觉,便问道:“老爷子,你怎么啦?”
  石老爷子没有回答,口中喃喃自语道:“她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出现呢?”
  史怀祖连忙说迫:“老爷子,你说的是谁?”
  顺着石老爷子的眼神,史怀祖回过头朝着大门口望过去,只见门口系了一匹洁白得没有一根杂毛的骏马,一位妇人正在招呼店小二用黄豆拌老酒喂马。”
  这位妇人提着一根两尺多长的细细马鞭,走进店里来。她这样一进店,就如同在店里点亮了几十盏灯,照亮了店里所有的眼睛,也照停了所有的嘴巴。
  这位妇人长得太美了。高鬓云环,柳眉风眼,脸上的皮肤洁白细嫩,有如刚刚剥壳的鸡蛋,樱红的嘴,微含着笑意,她外面罩着一件猩红色的大披风。周围镶着洁白狐毛的边。
  进门以后,她拍手脱去披风,露出里面紧身骑装,浑身上下黑色软缎,脚登半截鹿皮靴。看年龄三十上下,看举止是绝代风华。这样的地方,出现这样的美人,难怪大家都怔住了。
  这位美妇人进得店来,解下披风,无视四周的眼光,微带笑容,坐下来以后,店小二赶紧走上前,哈着腰恭敬而又巴结地问道:“请问……请问……”
  敢情这样的荒野小店,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尊贵而美貌的妇人。店小二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样称呼。
  这位美妇人带着微笑。正要吩咐。突然从旁边过来一个大汉,青色短袄,拦腰系着一根黑色扳腰带,敞开衣领,露出里面黑肉和胸毛。光头没有戴帽子。辫子盘在头上,一额头的油汗,乱糟糟的胡子。张着大嘴,吐着酒气。
  他一把抓住店小二的衣领,笑着骂道:“滚吧!连话都不会说,还要开饭馆呐!”他手一松,店小二摔到两三张桌子以外,一头撞上了灶台的基脚,当时就肿起鸭蛋大的一个包,他倒真是连滚带爬地躲到一边去了。
  这大汉喷着唾沫和酒气,弯着腰,几乎腰都贴近桌面,偏着脸涎着笑,说道:“这位小娘子。你要吃点什么?喝点什么?你尽管说,尽管吩咐,我请客会钞,你要的,我全包了。”
  史怀祖忍不住说道:“老爷子,这个人怎么这样无赖。”
  石老爷子笑着低声说道:“天下就有这么多不长眼睛的人,自找苦吃……”
  他们爷孙两人低声说着话,就见那美妇人笑嘻嘻地问道:“我要的,你包了?你是谁呀?你包得了吗?”
  那大汉直起腰来,用手扳子扳腰带,笑呵呵地说道:“娘们,你可问对人了,我胡三就是有银子。”
  美妇人“哦”了一声,笑嘻嘻地说道:“是吗?那得拿出来看看。”
  胡三咧着大嘴,捞腮摸胡子,看得出那分得意的劲儿。回到自己桌子旁,提起地上的褡裢,倒着一抖,骨碌碌滚出好几锭银子,大约有二十多两。
  胡三一翘脚,右脚踩在条凳上,扎着裤脚的小腿上,插着一把攘子。他眯着眼睛,十分邪僻地说道:“娘们,这够包得了吗?”
  美妇人依然是笑吟吟地伸出赛雪欺霜的手,尖笋嫩葱一样的手指头拈起一块银子,丢给灶上发呆的店东,说道:“小二受了伤,这个给他疗伤治病。”
  店东一双手一时放的不是地方,结结巴巴地说道:“谢谢这位女客官,小二受伤用不着这么多的银子,再说,我们也不敢要。”
  美妇人笑着说道:“收下吧!待一会儿锅碗冀摔坏了什么的,一起算着赔好了……
  店东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位大汉在一边翘着脚,笑着说道:“你真干脆。也真大方,大爷的银子就跟地上捡来的一样。好,好,好,没关系,你花得大方,大爷心里舒坦。来,来,过来我们先喝一杯吧!”他那一双长着黑毛的手,就伸过来拉这位美妇人的胳膊,他的手还没有沾上美妇人的衣服,不知道怎么那美妇人一晃右臂,那黑塔似的大汉,平白无故地平空翻了个身,摔在地上,震得桌上酒壶里的酒都洒泼了出来。
  黑大汉胡三躺在地上,“哇哇”地叫着,敢情这一跤摔得不轻,一时半会还爬不起来。
  他人躺在地上除了叫痛,还在喊道:“这娘们是强盗,兄弟们,还不给我上,把她给劈了,给我出这口鸟气!”
  那边桌上围着七八个人,都是赶大车的,身粗体壮,本来是隔着桌子看热闹。胡三这一摔。把大家给摔愣住了,直等到胡三这么一吼,才想起来自己人吃了亏。
  赶大车的都成了帮的。不但大车上藏着兵刃,而且每个人的髓上都有小攮于。这些人喝酒之后惹是生非,这会可有了题目了,每个人立即拔出小攮子,冲上前围住美妇人。
  史怀祖可按捺不住,他站起来说道:“老爷子……”
  石老爷子叹了口气说道:“看来躲也躲不了,去吧!你唯一的理由就是不要让这些粗胚脏了她的手。”
  史怀祖大踏步上前,两手一分。七八个大汉被推开到两边,他厉声说道:“你们这般无法无天的行为,眼睛里可还有王法?”
  七八个大汉被这样一推,推得七歪八斜,站立不住。美妇人的一双美目盯着史怀祖,收敛了笑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要打抱不平是吗?”
  史怀祖抱拳说道:“看到不顺眼的事,总得有人要管……他说着话儿,忽然想到石爷爷刚才告诉他,同时他又看到这位美妇人对他的出面,似乎并不太高兴。他接着又说道:“当然,这点小事用不着别人插手。可是,该教训这几个人,他们都是粗胚,当心脏了你的手。”
  美妇人不觉“哦”了一声,又露出了笑容,淡淡地说道:“是这样的吗?”
  史怀祖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向两边愣在那里的人喝道:“听到没有,念你们都是一些无知的粗胚,饶了你们。要是照你们这种下三滥的行为,该让你们一个个爬了山去,现在你们立刻给我滚!”
  这时候两旁突然有人大骂道:“好小子,你算什么东西。看我把你捅了。”
  两个人,两把雪亮的攮子,扑上来就扎。
  史怀祖自从受伤到现在,自觉得一切都已经复原了,可是石老爷子就是不许他练功。今天他倒要试试自己,到底恢复了几成功力。他丝毫没有闪让,倏地双手抬起,向左右一分,闪电一般,一把抓住两个人的手腕。只听得“铿锵”两声音,两把攮子掉在地上,两个大汉各自一个翻身,摔在地上,“哎哟”不停。
  史怀祖挥挥衣袖说道:“你们立即套车给我滚,越快越好。明天天一亮。赶到几十里外有一个市镇。找个治跌打的大夫看一看。这是给你们一个教训,下次再这样下三滥,小命就送掉了。”
  那几个人连大气也不敢吭,一阵忙乱,抬人套车。临走以前。史怀祖拿起桌上几锭银子,丢向大车,喝道:“不睁眼的东西,快滚!”
  一霎时,七八辆车一阵叱喝,马蹄震地,车轮滚动,趁着夜色走了。客店里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
  史怀祖目送着大车赶走了以后,才转过身来,对那位美妇人拱拱手,说道:“惊扰你了。”
  他还没有转过身去,那美妇人说道:“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是一个人吗?”
  史怀祖答道:“我姓……”
  坐在一角的石老爷子在这个时候插嘴说道:“白夫人,没想到在这样偏僻的地方遇到芳驾,真是幸会!”
  美妇人美目流转,浅笑说道:“怪不得在这种地方会有这样豪气干云、功力出众的年轻高手,原来有石老在这里。不用说,这位年轻人是石老的开门弟子了。”
  石老爷子笑呵呵说道:“白夫人,今门难得相逢,请过来,让老朽敬三杯。因为夫人隐居之地,无事不敢拜访。夫人外出江湖。则多是神龙一现。所以,今日有幸邂逅,应该奉敬一杯……
  这位被石老爷子称做“白夫人”的美妇人微笑着淡淡地说道:“我只是路过。稍做停留,没有想到会看到石老的高足,年轻有为,前程不可限量。”
  石老爷子说道:“白夫人知道,老朽略精岐黄,只是一个游方的郎中罢了,像老朽这种三脚猫的庄稼把式,还敢开门收徒吗?”
  白夫人“哦”了一声,问道:“那,这位是……”
  石老爷子说道:“故人之子,只因为父母双亡,家道中落,无处栖身,是随着老朽身边长大的……
  白夫人又“哦”了一声,眼光盯在史怀祖身上,看了一会说道:“石老,这位年轻人气质秉赋都是上乘,如果有明师指点,将来会为武林放一异彩……
  石老爷子拱拱手说道:“夫人的眼光。那是错不了的。那就看他有没有造化了。”
  白夫人说道:“石老,你们两位是到哪里去?”
  石老爷子还没有说话,此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极其悠长的口哨声。因为已经入夜,而且这里已经是群山绵延,回音很远,听得非常的清楚。
  白夫人忽然站起身来,交代店家道:“给我准备几斤卤牛肉,十多个馍,要快!”她从凳子上拿起披风,披在身上,接过店家送来的包裹,里面包的是卤牛肉和硬馍。她丢下一小锭银子,才向石老爷子说道:“石老,我因为有事。不能久留。不过,我希望我有机会再遇见石老,再看这位年轻人……你是姓……”
  史怀祖刚刚说了一个“史”字,石老爷子拱拱手说道:“后会有期,后会有期!”
  白夫人顿了一下,点点头,走出店门,跃身上马,接着便是一阵马蹄急促之声,消失在这荒野里。
  石老爷子一直听到蹄声消失,才慢慢地坐下来。
  史怀祖回到桌旁,刚刚说道:“老爷子,这位白夫人她是……”
  石老爷子立即叫道:“店家,这牛肉汤凉了,馍也泡烂了,给我们另来两碗,吃完了我们也好歇着了。”
  店家赶忙换过,石老爷子很用心地拿着硬馍,泡在热腾腾的牛肉汤里,慢慢地吃着,他似乎全心全意都将心思用在这碗牛肉汤泡馍上,吃得津津有味。
  史怀祖此刻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他知道石老爷子明显地此刻不愿多说话,他也只有默默地在吃着。
  这种客店,路客只有睡在一个大炕上,根本没有什么上房。
  石老爷子跟店家商量;他最怕听鼾声,将后面的一间地窖,铺上一堆草,借两条皮褥子,让他们爷孙俩睡在地窖里过夜。那是店家囤储干货食物的地方。
  店家拗不过石老爷子,他觉得把客人搁在地窖里,是他开客栈以来没有过的事,想起来心里就别扭。石老爷子却是笑嘻嘻地抱着皮耨子,睡在草堆上,觉得是那么舒坦。”
  吹熄了油灯,石老爷子说道:“小史儿,你能知道睡地窖的好处吗?”
  史怀祖说道:“不闻泥臭,不听鼻鼾声,从地窖向上看,暗处看明处,清清楚楚,从上面看地窖,明处看暗处,想看也看不到。从安全着眼,恐怕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地方。”
  石老爷子“嗯”了一声说道:“小史儿,江湖经验就是这么累积起来的。”
  史怀祖说道:“老爷子,你的意思不会是说今天晚上有敌人吧!在这样的偏僻荒郊,会是谁呢?老爷子是指那位白夫人吗?”
  石老爷子说道:“闯江湖,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今夜睡地窖,除了你方才说的那些理由,还有就是说话方便,不怕有人听到。”
  “谈白夫人吗?”
  “小史儿,你不想知道吗?”
  “老爷子,我看到你老对她有顾忌。能让你老有顾忌的人,足够让人好奇的了。”
  “在二三十年前,白夫人在武林中就是一位传奇的人物,有一身超凡入圣的武功,曾经有不少武林中的高人败在她的手下。”
  “老爷子,你见过白夫人的武功吗?”
  “见过,一次偶然的机会,看到她和崂山双剑交手。”
  “崂山双剑是人物吗?”
  “一对阴阳宝剑。据说应该名列武林第三。但是,不出五招,崂山双剑剑断人伤,从此武林中销了这一号。白夫人住的地方据说名叫桃花坞。可是从没有人去过那里。”
  “老爷子,你所说的白夫人,既不曾是我们的敌人,也没有什么可怕之处。”
  “白夫人常年居住在桃花坞,很少出现在江湖。如果她出现在江湖,一定有什么大事。”
  “啊!原来是这样。”
  “最主要的是白夫人喜怒好恶,一般人不了解,也不易捉摸,因此,每次现身江湖,都会有几位武林高手伤在她的手下。这种人我们离她远一些应该是上策。”
  “老爷子,我觉得她为人挺和气的。”
  “这也是我所担心的事情。”
  “老爷子是说……”
  “桃花坞在什么地方,目前没有人知道。但是,江湖上却传说着:桃花坞里白夫人豢养着不少高手,而且都是她一手训练出来的,会武功、会毒器,有的更会一种邪术。”
  “传说毕竟是传说。”
  “白夫人看上资质秉赋都是上乘的年轻人,往往就会带到桃花坞,将第一流的人才,蓄意培植,做她的门人,训练成超级杀手……
  “这当然也是传说了。”
  “江湖上的事,无风不起浪。”
  “这么说这位白夫人是个坏人!”
  “也谈不上,在没有了解桃花坞的实情之前,好与坏是很难下定论的……”
  “老爷子说的对,管她好坏,这种人我们离她远点是错不了的。”
  “小史儿,我听到她连称赞你两次,说你资质上乘。我担心她看中了你。”
  “老爷子,如果你老不是在说笑话,我可以向你老保证,就算她看中我,也得要我愿意。”
  石老爷子突然从草堆上坐起来,很严肃地说道:“小史儿,这才是我最担心的一件事。白夫人看中之人,没有愿意不愿意的,如果你愿意,那本身就是一个错误。因为习武的方式不从正途,将来你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除非我老头子闭上了眼,否则我不会同意你这么做。”老爷子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如果你我都不愿意,我们就成了白夫人的敌人。你知道吗?白夫人在江湖上没有朋友,但是,在江湖上她也没有敌人。”
  史怀祖有些诧异说道:“没有敌人吗?”
  石老爷子又叹气道:“已成为白夫人的敌人,他的下场只有一条,很快地就会死!”
  史怀祖面色很沉重,他躺在革堆上,双手枕在脑后,没有说话,似乎是陷在沉思里。
  石老爷子点点头,微微地又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小史儿,你一定以为我老人家胆怯怕她,老实说,我不是怕。如果说我怕她,那也不是怕死,而是怕毁掉了你的前程,毁掉你的理想。我老人家辛辛苦苦抚育了史督师大忠臣的孙子,变成了江湖的旁门左道、邪门歪道,十年辛苦,五年筹划,所为何来?”
  史怀祖突然起来,跪在草堆上,认真地望着石老爷子说道:“老爷子,你老放心,我们和白夫人是河水不犯并水,她不会来找我们,我们自然能躲开她就尽量躲开她。我们不会是她的朋友,当然也不会是她的敌人。”
  石老爷子点点头说道:“小史儿,不是我杞人忧天,凡是准备做大事的人,在起步的时候,不能错一步,但愿我这一切都是多余的。”
  史怀祖说道:“老爷子的教训,我会记牢在心里。明天还要上华山,老爷子,你老歇着吧!”
  地窖子上面也有两扇门。此刻是开着的。前面炕上的鼾声微有所闻。从天并透进房里再反映到地窖子里的微光,照到没有合眼的石老爷子,他的心里一直在盘旋着一个问题:“真的是我杞人忧天吗?还是我石玉坚已经老了,老到已经瞻前顾后的地步了呢?”
  客店里的黎明。比任何地方都早。东方还是一片黑,鸡叫才过三道。睡在炕上的人已经起来了。忙着吃喝、忙着算帐、忙着吆喝牲口,一片忙乱凑成的热闹就是客店的黎明。
  石玉坚老爷子和史怀祖虽然睡在地窖子里,也不能再睡下去了。
  石老爷子漱洗已毕,正要招呼店家准备早餐,回头看到史怀祖站在地窖口边,手里拿着一件东西,在那里仔细端详着。
  石老爷子叫道:“小史儿,你在做什么?”
  史怀祖立即走过来,边走边说道:“老爷子,你看这是什么?”
  石老爷子一看,史怀祖手里拿的是一块两寸见方的玉珏,在玉珏的正反两面,各有五朵颜色鲜艳的桃花。
  石老爷子脸色微变,问道:“小史儿,这东西是从哪里捡到的?”
  史怀祖说道:“老爷子,这东西不是捡的。是方才起身漱洗的时候,在我身上腰带间发现的。”他看到老爷子沉着脸在沉思。便立即说道:“老爷子,这与白夫人有关吗?”
  石老爷子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说道:“这东西我没有见过,但是,我听说过,这东西有一个名字叫桃花符。”
  史怀祖说道:“什么是桃花符?”
  石老爷子说道:“它真正的全名叫做桃花信使玉符。五符上的桃花以朵效多少决定等级,一朵最低,五朵最高。凡是持有桃花信使玉符的人,都是桃花坞的亲信,而且不分男女。”
  史怀祖一惊,说道:“这么说,这块玉符是白夫人有意放在我身上的?”
  石老爷子笑笑说道:“白夫人两次称赞你的资质,显然不是随口说说的。这块桃花符说明她已经把你当做是桃花坞的一员了。”
  史怀祖想了一下,说道:“老爷子,天下哪里有这种事情,人各有志,岂是可以勉强的!”
  石老爷子说道:“这样也好,既然挑明了,我也就没有什么担心的了。要来的就让他来吧!小史儿,记住一句话。我们不准备做白夫人的敌人,但是,就是你方才说的,人各有志,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以夺志,我们为什么要为自己的立志而忧愁呢!”老人说得十分坚决,他脸上的笑容十分开朗。
  史怀祖对于这件事,并没有石老爷子看得严重,因为他还想不出这件事严重的理由,就为着白夫人要我们去桃花坞这件事吗?如果她能让我习得精纯超绝的武功,不见得就是件坏事。武功就好比是一件犀利的兵刃,落在坏人手里,固然为害,如果落在好人手里,何尝不能保留人间的一份正义?
  史怀祖的想法,藏在心里。
  如果石玉坚知道他有这种想法,恐怕就笑不出来了。

相关热词搜索:丹心孤剑

下一章:第四章

上一章: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