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2025-04-12  作者:玉翎燕  来源:玉翎燕作品集  点击:

  姓常的急忙一抽刀,倏地……个翻身,刀走斜弧,正好和另一个人配合成两道刀环,抢攻上下。
  石筱芗蓦地一侧身,脚下一个扭动,宝剑独演“苏秦背剑”,正好从斜着的身后上掠而出。“呛啷”一声,两柄弯刀荡开一柄,她趁势一旋,口中娇叱一声:“去吧!”剑锋掠过,左边的人一缩胸,脚下一个踉跄,腰刀落地,双手捧着小腹,鲜血从指缝中流出来。
  姓常的一见,腰刀脱手掷出,左手一扯腰间的镖囊,随手一撒,至少丢出十几枚闪亮的金钱镖,人却向前飞蹿,口中叫道:“邬大哥,快来!”
  石筱芗挥剑削刀,身形一矮,贴地一游,倏地“潜龙在涧”,躲开了迎面的镖雨。随即一长身,紧跟在姓常的身后,如影随形,左掌疾伸,喝道:“哪里走!”
  姓常的已经失去斗志,哪里挨得起如此夹背一掌,只听得“哎唷”一声,他脚下拿桩不住,人向前一趴,喷了一地鲜血。
  石筱芗宝剑已经抵住他的背心。
  邬火烈坐在那里纹丝不动,依旧面带着笑容。
  石筱芗宝剑一挑,常护卫衣服裂了一道缝,背上出现了血痕,涌出一颗颗黄豆大的血珠。
  石筱芗忽然一收宝剑,淡淡地说道:“按理,为报一索之仇,我要你付出生命来补偿,算了,看你也是为了混口饭吃,算是身不由己吧!再说,我也不是嗜杀之人。”她纳剑入鞘,缓缓转过身去,口中说道:“天下百行百业,可做之事太多,不要做别人的爪牙。活着没意思,死了也不值得。”
  那人爬起来,坐在地上擦去嘴角的血,望着石筱芗的背影,口中喃喃地说道:“不出三招,不出三招,我是怎么啦?”
  邬火烈哈哈一笑,站起身来说道:“你是怎么啦?要是不愿意回去挨刀,就趁早找一个地方躲起来,耕地,吃一碗安稳的老米饭。”他倒是提着弯刀,大步上前,冲着管笠蓁一笑,说道:“该轮到你和我了。”
  石筱芗刚一转身,管笠蓁叫住她说道:“筱芗,为我掠阵吧!”
  石筱芗忍不住叫道:“娘,让我……”
  管笠蓁说道:“南海绝学盖世无双,已经展示够了,你且休息一下,注意为娘掠阵。”她从石筱芗手里接过那柄宝剑,缓步向前。
  邬火烈笑嘻嘻地说道:“我从西南到中原,见过不少标致的美女,只有你风韵超人,世间绝色,真叫人心动。”
  石筱芗忍不住骂道:“混帐东西,你在找死!”
  管笠藁说道:“没有关系,大凡口德不修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邬火烈笑道:“我是说真话,你的女儿长得也不错,但是缺少你这种迷人的风韵。”
  石筱芗再也忍不住了,抽出皮鞭,鞭头上本来安装了一把锐利的匕首,为的是对付大鹰的,如今她随手取下来,抖手一掷。
  。匕首刚一出手,只见眼前一黑,那只大鹰直如一片黑云迎头盖下。只听得“铮”地一声作响,那一柄匕首竟被大鹰双翅一扇,扇出好几丈开外。
  邬火烈一阵哈哈大笑。那只大鹰双翅鼓动,“轰”地大震,在半空中一个转折盘旋,蓦地双翅一收,闪电流星般扑向石筱芗。
  管笠蓁心里挂记着女儿,立即大叫道:“筱芗,小心。”
  石筱芗一声轻笑,人扑地旋风,落地一个盘旋,已经掠到三丈多远。但见她一长身,手一抖,一条长鞭,矫如游龙,长鞭最前端,本有一柄匕首,如今匕首摘下,剩下的是一枚子午闷心钉。
  大凡玩长鞭的人,比不得硬兵刃,一时不易取得对手的性命。但是,软兵刃中也有着厉害的绝招,那便是利用鞭梢,攻取对方的穴道,令人防不胜防。子午闷心钉,钉长三寸七,狠毒的人,钉上喂毒,像石筱芗手里的长鞭,虽然没有喂毒,可是有破金钟罩、铁布衫的功用。
  此刻的长鞭宛如飞龙在天,那子午闷心钉凌厉破风,正好迎着飞来的大鹰的鹰眼闪电飞去。
  大鹰果然通灵,眼见得已经躲不了了,倏地一昂头,就如同一支劲箭,冲天扶摇直上。
  饶是这样的干钧一发,那子午闷心钉仍然扫中了大鹰的项脖,一声尖啸,掉下几根羽毛。
  管笠药竟在这时候喝了一声彩。她轻轻说道:“筱芗,你这一招真是恰到好处,记住!这个扁毛畜生,要是再凌空扑来,你只管施展南海的流云步法,手中长鞭尽管招呼那畜生的眼睛,管保它变成瞎鹰。”
  石筱芗则道:“娘,你尽管去教训那个口德不修的人,这只扁毛畜生让女儿来收拾。”
  忽然,邬火烈撮嘴唿哨,那大鹰正要展开第二轮的攻击,一听哨音,转折一个盘旋,敛翅直坠,落到邬火烈的身后树上,顾盼之间,仍然威猛神勇。
  邬火烈笑笑说道:“自入中原以来,你母女是我遇到的仅见的高人,今天要好好地领教。”
  管笠蓁不屑地说道:“井底之蛙!”
  邬火烈不以为然地笑笑,宝刀出鞘横在胸前。随意地说道:“等我把话说完,到目前为止,我的云刀之下,还没有过十招之敌,今天你特别,二十招为限……”
  管笠蓁也忍不住笑了。说道:“边陲蛮荒,没有见识,中原高手如云,你见过几个?你能活到今天,也算是奇迹。”
  邬火烈收起笑容,淡淡地问道:“你说什么?蛮荒之地?”
  管笠蓁说道:“苗疆鹰叟如果仍在人间,绝不会让你这毛躁无知的人北上中原的。”
  邬火烈突然哈哈一笑说道:“不要以你那一点江湖见闻来唬人,我们言归正传,二十招为限,二十招以内,你如果输给我了,你只要跟我一起走,一切无事。如果你赢了我,那就任凭你做什么处置。”
  管笠蓁淡淡地说道:“我只要割下你那根舌头!”
  邬火烈大笑而起,双手一抱弯刀,很有风度地道声:“请先。”虽然这是礼貌,但高人相对,这何尝不是一种轻视,有些让先的意思在其中。
  管笠蓁没有说话,脚下一个快速移动;上身前探,宝剑直刺而出。
  邬火烈笑了一声,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倏地双手向上一抬,力格宝剑。
  管笠蓁几乎在他出手还招同时,身体猛地一旋,收剑回身,剑走轻灵,弧花一现,反削邬火烈的腰眼。这一招没有什么奇特之处,最大惊人的地方便是一个“快”字,回身反腕,收剑出招,快得如闪电。
  邬火烈双手举刀相格,此举有三种含义:其一、轻视管笠蓁;其二、一格之下,可以震飞管笠蓁手中的宝剑;其三、他准备一格之后,疾探右手,抓住管笠蓁的左肩,谈笑用兵,胜得轻松愉快。但是,他断没有想到管笠蓁有这种令人难以相信的快速,收招旋身,抢步进攻。
  邬火烈一格落空,心里大惊。他不愧是一位高手,连思考都没有,就原式不变,人向前一冲,一个顺水鱼跃,,落地滚翻。饶是这样,他前冲翻滚的身形还是没有逃脱一剑之危,“嘶”地一声轻微的声响,一角衣袂,化作蝴蝶状,飘舞在空中。邬火烈的脸成了大红布,瓜皮帽前面那块汉玉下面,可以看出额上的汗水。
  管笠蓁轻松地说道:“小心你那顶漂亮的帽子,还有你那根油松松的辫子,沾上了泥土就难看了。”
  邬火烈握着刀,凝神而视。
  管笠蓁接着说道:“其实人不能忘本,苗疆的人原是用不着剃发的,剃个青头皮,只是为了荣华富贵,值得吗?”
  邬火烈显然已经静下了心,一点也不生气地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管笠蓁说道:“有,如果下面的十九招也是跟刚才那样,恐怕你今天要想保住舌头不被割下来,那就难了。”
  邬火烈居然笑了笑说道:“谢谢你提醒我,我不但要保住舌头,而且,我还要带走一位风韵绝世的美人。”他的话刚一说完,一个纵身,刀光如雪,攻来凌厉的三招。
  管笠蓁轻灵腾挪,宝剑从容不迫地还招出剑。
  邬火烈的刀法可以归纳为一个“怪”字,右手的刀舞得似雪花片片,左手却在刀光之中,疾出如鹰的铁爪,抓向管笠蓁。练拳刀的人,最难处理的是左手。俗话说“拳刀好耍,左手难藏”。邬火烈右手的刀与左手的铁指,配合得天衣无缝,刀锋刚刚削出,左手如影之随形,跟在刀后,抓来五缕劲风。
  管笠蓁的剑法不但快而且极为沉稳,俨然是一派宗师,在从容中,将邬火烈的雪刀攻势,化解得威力殆尽,每一招都是恰到好处,这情形不仅邬火烈大感意外,连站在身后掠阵的石筱芗也惊讶不已。而且在化解的同时,宝剑有如灵蛇,顺着对方的刀势,攻出一招。
  双方的出招都非常的快,未沾即分,换句话说,招式未老即收,收势未尽即变。
  在外行人看来,双方彼此的身形,在快速移动中很好看,好像是蝴蝶在穿梭飞舞,看不出那种性命相搏的紧张。但是,看在石筱芗的眼里就不同了。她当然可以看得出彼此的每一招都是精华尽出,性命就在呼吸之间,她开始惊讶,也开始紧张。她惊讶的是邬火烈竟然使得一把好刀,石筱芗甚至怀疑如果是她来与邬火烈对拼,二十招之内是不是有把握能把邬火烈击败。她紧张的是邬火烈的刀法配合上左手的怪异擒拿,娘能不能取胜?根据林宏志的说法,邬火烈厉害的还不止是那柄刀,还有许多神秘而又恶毒的东西。一柄雪刀已经如此雌缠,还有些什么?又如何难缠?
  管笠蓁的剑法突然起了变化,剑走阴柔,但见剑花朵朵,对雪刀多用的是一个“卸”字,而对左手那只寒铁指套,用的却是一个“削”字。阴柔的剑法变得更快速,尤其配合上管笠药移动的步法,但见剑光乱目,人影缤纷,不清楚谁在攻谁在守。突然,管笠蓁剑光一收,凝聚成寒星一点以极快的速度指向邬火烈的面门。
  邬火烈一扬头,雪刀从下而上,刚一接触,还没有发出声音,管笠蓁突然剑向上扬,一个倒背鱼跃,就在半空中一个倒翻,随着这一翻,但见剑芒仿佛暴涨,划出的弧正好切向邬火烈的左臂。以剑光凝聚一点的“灵犀一点”,快速转化为飞腾倒翻的“天外飞虹”,这样的两招,叫做“彗星过目”。
  邬火烈大惊,因为,他的左臂方才正是配合着雪刀,抓向管笠蓁的前胸。这一刀一抓,大胆而轻浮,如果宝剑飞虹般地落下,即使保得一臂,五指也难逃。邬火烈果然厉害,雪刀不动,左臂一缩,瞬间短了四五寸,正好让开如此飞弧一切。
  管笠蓁叫道:“好个苗疆的缩骨功,你接着这第十九招。”
  人在说话,宝剑一变而为“流云绕匝”,以飞天而下的大弧,一转而变为仙女飘带一般地绕向邬火烈的腰际。从下落之势,而转为回肘扫腰,这是极为困难的变化,超出了人体的极限,但管笠蓁做到了。
  邬火烈大感意外,一沉身,人跌坐到地上。剑锋以一丝之差,从头顶掠过,只听得“刷”地一声,一顶红顶子的瓜皮帽,切为两截,飞出三丈开外。
  邬火烈双脚一屈一蹬,整个人倒退了一丈多远。人是站了起来,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管笠药一挥手,宝剑贴在肘后,脸上带着微笑说道:“是好汉,就该自己动手将舌头割下来,我数到五,你再不肯动手时,我就要动手了!”
  邬火烈脸色越发地难看,尤其头上的瓜皮帽被削飞掉了,那份难堪与狼狈大概是他这半辈子从没有遭遇到的事。
  管笠蓁缓缓地说道:“看样子你还算不得是个汉子,没有勇气自己动手,我要开始数了,一、二、三……”
  邬火烈突然哈哈一阵大笑,笑声掩盖了管笠蓁数数的声音。他在笑声余音未了的时候说道:“美人,你休要得意得太早。”
  管笠蓁微笑说道:“你是想拖时间?”
  邬火烈笑笑说道:“才十九招是不是?还有一招是不是?一招未完,谁能确定谁胜谁负?”
  管笠藁望着他,看到他眼神里有一份诡秘,说道:“你是想一招之内扳回颓势吗?”
  邬火烈笑得很怪异地说道:“一招未了之前,谁敢说胜负?”
  管笠蓁想了想说道:“邬火烈,你想弄什么鬼?”
  邬火烈又是纵声大笑,突然间,他一弹而起,人从马背上一掠越过,站在马的另一边,只见他手里多了一个圆圆的皮囊。
  石筱芗一见立即叫道:“娘,小心他的诡计!”
  管笠蓁也察觉到那皮囊的怪异,也叫道;“筱萝,快退,小心他的火器!”
  但是一切都已经迟了。邬火烈手里的皮囊已经打开了,不是什么火药硝磺之类的东西,而是一个大蜂窝。
  管笠蔡母女二人霎时间怔住了,蜂窝算什么兵器?她们还没有转过念头来,邬火烈已经一只手将蜂窝举起,突然,一窝蜂嗡然而出,像是一团乌云,朝着这边飞过来。
  管笠蓁-一见大叫道:“苗疆的虎蜂,筱芗,快逃走!”
  石筱芗也叫道:“娘,我们一起走吧!”
  邬火烈大笑,说道:“走?你们走到哪里去?你就是会飞也飞不掉。”他突然拿出一个细小的竹筒,含在口中,吹出一种奇特的“嗡嗡”之声。那一团乌云般的虎蜂,仿佛是受到了极兴奋的鼓舞,飞的速度突然加快起来,而且分成两股,一股飞向管笠蓁,另一股飞向石筱芗。
  管笠蓁大叫厉呼道:“叫你快逃,还等什么?”
  石筱芗还是在那里叫道:“娘,我们……”
  就在这时候,管笠蓁的手腕上已经被虎蜂叮了一下,她不由地浑身一麻。再看石筱芗,距离比较远,虎蜂还没有飞到。管笠蓁突然向地上趺坐,闭目打盘。霎时间,不但朝她飞来的虎蜂,已经叮满了她的全身。原先飞往石筱芗的虎蜂,也折转回来,飞到管笠蓁的身上。
  这一下可把石筱萝吓傻了。一时间,她也忘掉了厉害,飞跑过来,直扑上前,嚎叫一声:“娘啊!”
  就在这一瞬间,不知从何处来的一阵劲风,迎面撞向石筱芗,她一阵退了三四步还拿桩不稳,“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她还没有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听有人说道:“怎么这么糊涂?这样一堆毒蜂,怎么可以去惹?”说话的人是一位女的。石筱芗一时也没有想到其他的,只是脱口说道:“可是那毒蜂包身的正是我娘。”
  那女的立即说道:“这么多毒蜂密密麻麻地爬满一身,似乎并没有展开对你母亲的攻击,如果不是你母亲有能力控制这些毒蜂,那就是对方还没有开始驱动毒蜂攻击。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姑娘,你这样扑上去,对你或者你母亲,都不是很妥当的事。”她的话,自然有一种力量,使人无法抗拒,在冷静中又另有一种安慰的温暖。
  石筱芗拭去眼泪,看着这个女人。一身黑色长及脚踝的大披风,将她身体整个地裹住,风帽落在身后,露出一张极为美丽的脸,只是一双眼睛使人不敢正视,似乎有一种特殊的震慑力量。
  石筱芗啜嚅地说道:“多谢这位阿姨,你也危险啊!这毒蜂……啊……娘……”提到毒蜂,她立即又想到盘坐在地上的管笠蓁。
  她被穿披风的女人伸手拉住,说道:“我说过,你母亲现在并没有遭到毒蜂的攻击,不要惊扰她,倒是我要问你,为什么要招惹上这种人?”她伸出手来,指着邬火烈。那双手不但尖细有如春笋。而且晶莹玉润,真是玲珑玉手。
  石筱芗摇摇头说道:“我们没有惹他,从昨天河里两船相遇,他就疯言疯语,今天一早又追到这里来了。”
  那女人冷笑了一声,说道:“这种人该死!”她的眼睛又转到另外两名护卫身上,问道:“看样子是来自京城的宫廷护卫,你们怎么也搅和在一起?”
  那两个护卫还没有说话,只见邬火烈忽然撮唇吹出一种声音,趴在管笠蓁身上的毒蜂立即起了一阵骚动。
  石筱芗一见大叫:“娘!”她仍然被那女人拉住,说道“你看,情形有些不对,这些毒蜂已经起了变化。”
  果然,趴在管笠蓁身上密密麻麻的虎蜂,开始蠕动,一点也看不出凶狠的样子。那毒狠的虎蜂不是在蠕动,而是无力地向地下掉,不断地向地下掉,一掉到地上,就立即死掉。虎蜂掉得非常快,顷刻间,管笠藁的四周堆起了四五尺高,都是死去的虎蜂。
  管笠药露出了头和脸,石筱芗一见母亲无恙,兴奋地冲过去,叫道:“娘,你没事吧!”
  那女人冷静地说道:“姑娘,你不要惊动她,如果我猜得不错,你母亲是懂得法术的,方才她是用法术制住了那千千万万的毒蜂。”
  石筱行一听不觉脱口说道;“不,我娘说过,她决不用法。可是……”她停住了说话,她发觉坐在地上的管笠蓁,脸上流满了汗,而且满脸通红,浑身在微微发颤。
  石筱芗挣脱了那女人的手,跑过来跪在管笠蓁的面前,哀声叫道:“娘,你怎么啦?”
  站在对面的邬火烈哈哈笑道:“怎么啦?虎蜂叮的毒发作了,你就是有通天之法,也逃不了虎蜂叮你一口,只要螫上,就难逃性命,想要命,那就要听我的话。”他说得十分得意:“你还真厉害,居然能制服了我辛辛苦苦养的虎蜂,可是你还是逃不掉被螫的命运,除了我这里的解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的命。要活命,只有找我,美人。”
  和石筱芗站在一起的女人,皱着眉说道:“鹰叟的徒弟怎么这么下流?”
  石筱芗说道:“他叫邬火烈,下流卑鄙之极。”她从地上拾起宝剑,叱道:“如果不将解药拿出来,我就要将你碎尸万段。快,快把解药拿出来。”
  邬火烈笑得更邪僻了,他说道:“姑娘,她是你母亲是不是?母女连心,你可不能不管啊!如果我是你,立即扶着你母亲,骑上我的马,跟着我走,我可以保证你的母亲不但平安无事,而且活得比谁都好。”
  石筱芗一语不发,一个箭步冲过去,宝剑分心就刺。
  邬火烈连刀都没有举起,一偏身,闪到一边,口中还在笑着说道:“姑娘,你是个聪明人,为什么要做这种傻事?你能这么容易地杀死我吗?我邬火烈跟你对上二十招,跟你母亲一样,总是可以的吧?二十招的时间,你母亲已经毒发不可收拾了。”
  石筱芗根本不听,疯狂地挥剑上前,拼命抢攻。
  邬火烈并不还手,只是尽力地闪躲腾挪,并且不断地说道:“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
  石筱芗几乎到了不顾生死的地步,口中也在骂道:“杀死你,杀死你!”
  邬火烈刚刚闪过一剑,翻身一跳,落在马背上说道:“姑娘,你不要忘了,就算是你能一剑杀死我,也救不了你娘。因为,你在我身上找不到解药,即使你找到了解药,你也不知道应该怎么使用,到那时候你娘才真是死定了。”
  石筱芗不觉为之一怔,手里的宝剑停滞下来。
  就在这一瞬间,邬火烈突然一带马缰,朝着管笠蓁坐的地方冲过来。就在这同时,原先停在一旁的那只大鹰,也像闪电一般俯冲过来。一鹰一人配合得恰到好处,上面有大鹰掩护,下面那匹马似乎懂得主人的心意,一个盘旋,已经冲到管笠蓁的身边。
  邬火烈在马背上一偏身,左手挥着弯刀,右手猿臂轻舒,伸向管笠药。
  石筱芗一见,挥剑一个猛扑,口中骂道:“恶贼,胆敢如此。”但是,她已经迟了一步,她还没有抢到,那只大鹰张着大翅,扇向石筱芗。
  石筱芗一心要救母亲,灵智尽失,哪里还想得到头上的大鹰那只翅扇来的千钧之力。一阵劲风过去,石筱芗眼睛都静不开,勉强挥剑,脚下桩步已经浮动,一个踉跄,几乎跌倒在地上。
  这时候,邬火烈那只手已经到了管笠蓁的身边。突然三股劲风撞至,劲道强烈,邬火烈人是坐在马背上,被这股劲风突然一撞,撞得他几乎飞离了马背。他的马上功夫还不错,立即。一正身子,一带缰绳,坐骑一扬前蹄,猛地一扭,几乎断了后腿,刚一稳住,又冲出去一两丈远。
  邬火烈这才猛一回头,只见站在管笠蓁身边的是那位身穿黑色大披风的女人。她站在那里,全身用大披风包裹得密不透风,脸上冷峻的表情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邬火烈想到方才那一股劲道,知道此人不是等闲之辈,他坐在马上,沉吟了一下,这才带回马头,缓缓地走过来几步,朝那穿披风的女人一点头,说道:“尊驾是谁?何故要插手这件事?”
  穿披风的女人冷冷地说道:“拿解药来。”
  邬火烈顿了一下,说道:“你也该说说你到底是谁?你跟这女人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我给你解药?”
  穿披风的女人说道:“路见不平,何况我们都是女人。”
  邬火烈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他缓缓地微笑说道:“尊驾在江湖上想必是位人物,你应该知道,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为别人的事,惹火上身,不是聪明的事,请尊驾三思。”
  穿披风的女人冷冷地说道:“姓邬的,你在拖延时间,现在我数到五,你若是不拿出解药来,就休要怨我出手太绝。”
  邬火烈坐在马上眼珠子直转。
  穿披风的女人开始数道:“一、二、三、四……”
  邬火烈在马背上笑着说道:“何必这么急?我拿给你就是了。”他弯腰从挂在马上的皮囊里,取出一个圆筒……
  穿披风的女人叱喝一声道:“大胆!”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邬火烈已经旋开了圆筒,随手一甩,只见一片黑,既不是毒蜂,也不是毒蝇,而是数以万千的大黑蚂蚁,而且个个都长了翅膀,霎时间乌云盖头,朝着穿披风的女子飞过来。
  穿披风的女人突然一旋身,那一件大披风宛如车轮大翅,疾旋而出,露出里面长可及踝的黑色镶宝石的长袍。大披风这一旋之势,鼓起一阵强劲的风,只见那一大片蚂蚁风卷残云一般,朝着邬火烈那边卷去。
  邬火烈大概没有想到这一招的结果,一时间连驱蚁的方法都忘记了,匆忙中立即一个甩蹬,身子横飞出去,落地一个鱼跃,滚翻到三丈开外,几乎撞倒一棵大树。
  一瞬间,那一片恰似乌云的蚂蚁,一齐叮到马上。那马蹿起来跳了几下,立即倒在地上。
  邬火烈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竹子做的口哨,凑在嘴上吹了几声,那万千只蚂蚁又飞起来,结成一团云。再看地上的马匹,也不过就这么一会工夫,马只剩下一具骷髅。
  那匹马是邬火烈心爱的坐骑,结果伤在自己手里,使他暴跳如雷。叫道:“臭娘们,我今天跟你拼了!”
  穿大披风的女人从披风里露出手来,轻轻击了两掌,两个已藏身在大树上的姑娘飞身而下,垂手侍立在穿披风的女人身旁,说道:“请夫人吩咐。”
  穿披风的女人说道:“准备火折子。”
  两位姑娘立即应了一声“是”。只见她们从腰际一个小袋子里取出一个小铁筒,手法熟练极了,取出的是夜行的火折子。只见她们将火折子一抖,立即有了火花。再将火折子夹在手掌当中……
  这时候,邬火烈又吹出了那种极尖锐的口哨。那一大片乌云般的黑蚂蚁直扑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两位姑娘双手一扬,一蓬火焰脱手而出,正好迎向那一大片黑蚁,一阵焦腥,一阵“噼叭”声响,落了一地被烧焦的黑蚁尸体。
  两位姑娘并没有停止,又接着扬掌两次,两股火焰喷出极远。火焰很快就消失了,那一片乌云般的黑蚁也没有了。落在地上的黑蚁,没有一只活的。这样的结果,大概是邬火烈做梦也想不到的,一时间愣住了。
  穿披风的女人说道:“当年鹰叟除了饲鹰的功夫之外,就是五毒惊人。如今你除了虎蜂和飞蚁还有什么,可以全部使出来。”
  邬火烈呐呐地说道:“你认识我师父?”
  穿披风的女人冷冷地笑了一声,说道:“亏你好意思说,你这种徒弟,真是替鹰叟丢人,下流胚子!要是鹰叟在世,早就将你这种下作人逐出门墙了。”她脸色一沉,暴声说道:“拿解药来,耽误了时间,我要你拿命来偿还。”
  邬火烈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穿披风的女人伸手对石筱芗说道:“姑娘,将你手里的皮鞭借给我用一下。”她接过皮鞭,突然那只大鹰双翅猛地一鼓,扇起一阵尘土,冲天飞起,倏又一掠双翅,像是一支疾射而至的箭,扑向穿披风的女人。她叱道;“可恶的畜生!”没有看到她的手是怎么动的,那根长长的皮鞭突然飞起,犹如一条怪蟒,正好迎向飞掠而下的大鹰。
  那大鹰显然非常厉害,一昂头,双爪疾抓如钩,抓向缠来的皮鞭。鹰爪一触及皮鞭,皮鞭仿佛是有灵性,一个绕弯,正好缠住大鹰的一双利爪。说时迟,那时快,穿披风的女人喝道:“去吧!”她的右手微微一抖,皮鞭突然间起了一个波浪,那只硕大无比的老鹰在天空里接连翻了好几个转身,然后遽然下坠,“叭”地一声,摔落到地上,砸得沙土齐飞,那只老鹰“呦呦”直叫。
  邬火烈吓傻了眼,心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突然展身一扑,如飞一般掠到另一匹马背上,抬脚一挑,踹开牵着马缰的常护卫,马缰一带,回头就跑。
  他这里刚一起跑,就听到穿披风的女人叱道:“你往哪里逃!”话落人起,越过那正在奔跑的马,刚一落地,鞭影一晃,缠住马的脖子。
  邬火烈一狠心,双脚尖朝马的前肋一踢,那马长嘶一声,疯狂地向前冲去。谁知这一冲之下,皮鞭拉住了马脖子,如此一较上劲,前蹄双扬,后蹄盘旋一扭,硬生生地折断了,连人带马,摔倒在地上。
  邬火烈滚身离鞍,借着一翻滚的瞬间,右手从肋下打出三支毒针,一个倒翻,撒腿就跑。可他的身形尚未展开,却已经被人夹颈一把抓住,手一紧,使他喘不过气来。
  穿披风的女人还是那冷冷的声音,在他身后说道:“拿解药来。”她的手又是一紧,邬火烈顿时手舞足蹈,眼珠子几乎都要突出来了。他“啊啊”地发出求饶的声音,脖子后面的手松了。这才缓过一口气,他咳了许久,眼泪鼻涕流个满脸。他好不容易停下来咳嗽,才从身上取出一个黑布包,打开来看,里面是一柄小刀,另有一瓶黑色的药水。他用手揉着脖子,指着那布包说道:“如果毒蜂螫得不多,用刀取出毒刺,然后再服药三滴,休息一天,自然可以痊愈,不过……”他望着盘坐在地上的管笠药,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她有什么力量,能支撑到现在,按说她早已经是毒发不可收拾,想不到她还支撑得住,大概这药还能对她有效。”
  穿披风的女人回身将药交给石筱芗,说道:“他的话你都听到了,赶快去做。”她又转对邬火烈说道;“如果没有效,你会知道自己有什么后果。”
  邬火烈急道:“时间过久了,我不敢说有没有效,不过药绝对是真的,方法也没有骗你。”
  穿披风的女人突然说道:“谅你也不敢,滚吧!看在鹰曳的份上,留下你这条命,你最好滚得远远的,回到你原来的老窝去,下次再让我碰到,就没有今天这么便宜了。”
  邬火烈望着她,然后点点头,说道:“你……你怎么会……认识我师父?”
  穿披风的女人冷冷地说道:“你快滚吧!搁着以前,你的命早已经没有了,你还在罗唆个什么?”她又对另外两个人说道:“方才我听石姑娘教训你们,世上百行百业,何事不可为?你们偏偏要做别人的爪牙。”
  姓常的护卫哪里还敢多说一句话?甚至连气也不敢多喘一下,低着头站在那里。
  穿披风的女人说道:“像你们这种狐假虎威,仗势欺人的狗腿子,实在是死有余辜,现在既然连姓邬的都没有杀,我还杀你们做什么?让你们拾一条狗命,你们走吧!改不改过,是你们的事,要想多活几年,最好迷途知返。”
  邬火烈已经没有马了,他没走几步,又站住了脚,对穿披风的女人问道:“技不如人,败得无话可说,羞辱也是应该。只是有一点,我不知道是败在何人的手下,这是说不过去的。请问……”
  穿披风的女人露出一点微笑说道:“你是想报仇雪恨?”
  邬火烈说道:“失败总是一种耻辱,但是如果说是报仇雪恨,也是一种正常的情形,十年以后,如果我有机会,当然想洗刷今日之羞。”
  穿披风的女人叱道:“邬火烈,像你目前这样,想能再活十年,恐怕不容易了。”
  邬火烈仍然不死心地说道:“难道尊驾有所畏惧吗?”
  穿披风的女人叱道:“快滚吧!你要想死在我的手下,那是很容易的事。”
  邬火烈怏怏地走了。
  河边树梢,已经沾染了阳光,清晨的寒意仍重。
  穿披风的女人这才回到管笠蓁的身边,石筱芗猛地上前,跪在地上磕头谢道:“多谢前辈伸出援手,要不然我母女二人都死定了。请问前辈怎么称呼?”
  穿披风的女人笑笑站在管笠蓁身边,管笠蓁正在闭目行功调息,显然手腕上被毒蜂叮过的剧毒已经消解了,只是利用功力在体内搜寻余毒。
  穿披风的女人说道:“其实你母亲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保护她自己,只是她因一念之间的犹豫,才落得如此后果。这是最毒最凶猛的虎蜂,任何人只要被螫上一口,几个时辰就会送命。如今成千上万只虎蜂,可以让你母亲立即死在当场,结果你看……”她又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么一瞬间的犹豫,我想,如果她不犹豫,决不会被毒蜂整上一口。”石筱芗心里明白,母亲为什么犹豫,是为了女儿的安全,而忽略了自己;是为了玄天教的诺言,她不是玄天教的人,她就不能用法术。石筱芗心里有一分说不上来的难过,她深深体会到,母亲为了她,已经放弃了原则,但是,她还不晓得这次放弃原则的后果。
  穿披风的女人轻轻拍拍石筱芗的肩,说道:*你在想什么?石姑娘。”
  石筱芗一惊,说道:“晚辈身受前辈大恩,不知如何表达我的谢意。”她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件事,连忙又问道:“前辈知道我姓石?”
  穿披风的女人笑笑说道:“令堂刚刚受到蜂毒,虽然她的内力很厚,还是受了很重的伤损,很需要休养。”她回过身盼咐道:“备车。”
  那两位使女立即应声而出,从她们迅速快捷的动作看来,她们不但功力高超,而且训练有素。不一会,四个姑娘从树林的另一端推出一部四轮小车,车上铺着被褥,还有遮阳顶盖。
  四位姑娘很小心地扶起管笠蓁,四个人抬着她,服侍着坐到车里,推着就走。
  穿披风的女人似乎对石筱芗很有好感,很自然地伸手握住石筱芗的小手,含笑说道:“到我那边去,你也该歇歇了,昨天大概你是没有睡好,再经过这样一阵生死拼斗,身心俱疲,好好休息一阵再说。”
  石筱芗年轻貌美,她的一双手柔软如绵,白净如玉,可是她的手握在对方的手里,那才真正感觉到被握在温暖如玉的手掌中。石筱芗一面随着走,一面忍不住要多看对方几眼。实在看不出对方的年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无一不是长得恰是好处。在她不笑的时候,使人感受到一份冷峻与威严,自然有一种畏惧之意。当她面露微笑的时刻,那真正是春风解开了冻河,给人以一种温暖的舒畅,使人乐于亲近。
  穿披风的女人回转侧面,微笑着对石筱芗说道:“你是一直在看着我吗?”
  石筱芗被问得脸上不觉一红,她倒是很老实地说道:“前辈,你真是美极了!”
  穿披风的女人笑出了声,看来她是十分开心,她虽然是笑出声来,仍然不失优雅的风度。她带着笑容说道:“你不是称呼我前辈吗?一个被称作前辈的人,还能说得上是美人吗?”
  石筱芗顿时有些惶恐地说道:“对不起呀!因为我不知道你尊姓大名,你的武功又是这样的高,所以,我只有称你前辈,我可没有……”
  穿披风的女人笑笑,指着不远的地方说道:“你看,我们今天就在这里落脚,等你母亲完全好了,我们再启程,你看这样好不好?”
  石筱芗由衷地谢道:“前辈……在没有更妥帖的称呼之前,我还是称呼你前辈吧!前辈,你真好。”
  又走了一阵子,石筱芗看到一幅奇景:那是一道河,是这边的河水绕弯流过去的。在河滩上,停着一辆双轮大马车,这辆马车是十分考究的。黑得发亮的车厢,巨大的车轮,完全是钢铁打造的,却又擦得发亮。一根长长的竹竿,垂着两尺来长的绳子,插在马车的外厢旁边。两匹神骏无比的马,一黑一白,非常惹眼。有两名健壮的男人,正在洗刷马身。
  在靠近河床的草地上,有两座形状十分特别的帐篷。说是帐篷,又有些像是蒙古包,只是有着鲜明的颜色,一顶是橙黄色的,另一顶则是草绿色的。
  穿披风的女人带着石筱芗来到橙黄色的帐篷前,立即从里面走出来四个姑娘,掀开幕帷,露出一座半圆形的门,四个人一齐说道:“夫人回来了!”
  穿披风的女人问道:“方才送回来的那位……”
  石筱芗连忙接口说道:“我母亲名叫管笠蓁。”
  穿披风的女人笑笑说道:“应该称她石夫人,她现在的情形怎样?”
  那两位姑娘立即回道:“石夫人的情形非常的好,要让她多休息,安排在单独的帐篷里。”
  穿披风的女人点点头说道:“很好。”她又回过头来对石筱芗说道:“你听到了吗?她们都称我作夫人,如果目前没有更好的称呼,你就跟着她们叫吧。”
  石筱芗立即应“是”,但是,又向穿披风的女人问道:“夫人,你对我们母女似乎了解得很多。”
  穿披风的女人笑笑说道:“那只是机缘,一个偶然的机会,如此而已。”
  走进帐篷,石筱芗非常惊讶。这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帐篷,因为帐篷里的一切,就如同是在家里一样。大红色麻织的地毯,上面还织着鹅黄的双凤,十分的精致。迎面是一个很大、很古拙的花架,上面摆着盆栽,开着鲜艳的花朵,花架的下层还有两盆水草似的青藤,映衬着上层的鲜花,令人感到十分和谐。右边放置着一张精巧的圆茶几,两旁有两块织锦坐垫,茶几上有两个盖碗,几近透明的白瓷,可以看到碗里的茶色青青。左边是一层帷幕,另开有一个门,垂着珠帘,看不清里面。最使石筱芗惊讶的是,帐篷篷顶还吊着一盏琉璃灯,式样十分别致,她想道:“如果夜晚点燃这盏灯,那又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气象。”
  在石筱芗想象中,住帐篷是逐水草而居的流浪牧人的生活方式,最大的特色便是一个“简”字,唯有简单,才能适应每日奔波的生活。可是,这里的帐篷,不是简陋,而是豪华,连琉璃灯都安上了,她真没办法想象,有这样的家当,还为何去闯荡江湖?
  穿披风的女人此刻脱下了披风,露出一身黑色镶宝石的长衣,一直拖到脚踝,雍容华贵,尤其衬出象牙般的脖颈,真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美。她伸出手示意石筱芗坐,问道:“对这里的一切,是有奇怪之意吗?”
  石筱芗想了想说道:“篷帐原是牧人流浪者所用,可是夫人这里,比起居家室内,还要给人以温暖的感觉,是令人惊奇的。”
  这位黑衣女人笑笑说道:“你很会说话,你用温暖来代替豪华奢侈。其实这是各个人的生活看法不同,我一向以为,生活就是一种战斗,我要在不断的战斗中,让自己享受舒适的人生,如果每个人都心甘情愿地过苦日子,又何必去全力奋斗。”
  石筱芗心里一直在想:“这样一位无处不美的女人,武功又是如此深不可测。自然应该是江湖上一位名人,为什么从没有听到人提起过?”她坐在那里,微有不安。
  黑衣女人望着石筱芗,微微笑着问道:“想到了什么事?为何不安呢?”
  石筱芗闻言一凛,心里暗自忖道:“她的眼光锐利,观察入微,任何动作都瞒不了她,而且她的武功又是如此高不可测,。我要把她当做敌人,或者她万一发觉我是她的敌人,今天我一定是凶多吉少。”
  黑衣女人一直微笑地看着石筱芗脸上的变化,很和气地问道:“什么事情让你想得如此入神?”
  石筱芗回神一震,立即说道:“夫人,我是想去看看我娘,不知道她的情形怎样了。”
  黑衣女人说道:“复元的人真正需要的是安静的休息,至少你现在不要去惊扰她。不过你可以放心,住在我这里,我可以保证你母亲恢复健康。”
  石筱芗说道:“谢谢夫人。”
  黑衣女人微微地笑道:“你这声谢谢,与你方才那份感激的心情,可以说完全不一样,方才那是发自内心的,现在这声谢谢分明有几分敷衍。”
  石筱芗不由大吃一惊,她觉得这个女人真是太厉害了,明察秋毫。她这样一思忖,对方说话了:“怎么不说话了呢?是因为我的话说中了你心底所藏的事情,对吗?”她笑了笑,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我并不要你感激我,因为我救你,救你母亲,那是由于另一种情感的驱使,所以,用不着感激。可是,我在奇怪,奇怪你为什么在心情上变化得如此之大,如此之快。”
  石筱芗一时想不出有什么话可以用来应付,急红了脸,只挣扎出一句:“我没有。”
  黑衣女人微微笑道:“姑娘,你不是一个擅于说谎的人,你的眼神,你的表情,已经很明白地告诉我,你说你没有,那不是真话,为什么要说谎呢?可以告诉我吗?”
  石筱芗想了想,她望着黑衣女人,缓缓地说道:“我只能说我对夫人的感激是真诚的,我不相信世间有这种人,对于救命恩人心里不存感激。我也相信自己不是那种没有心肝的人,何况夫人不但救了我,而且还救了我的母亲,双重的恩情,我衷心感激。”
  黑衣女人说道:“我相信你的话,我也相信我的观察。”
  石筱芗说道:“夫人,我不知道我应该怎样回答夫人的话了。”
  黑衣女人说道:“你发现了什么吗?”
  石筱芗沉吟了一会。
  黑衣女人有些不悦,说道:“我不喜欢别人说假话,我更不喜欢说话不干脆的人。我说过,我救你是基于另一种感情,如果我们不能心心相印,我说的心心相印,也是指我所说的另一种感情,我们又何必相处?”她站起来,脸上没有了笑容,如此美得出众的人,一旦板下了脸,顿时有一种寒意,使人望之生畏。
  石筱芗也缓缓地站起来,垂手而恭敬地说道:“我实在不该惹夫人生气,无论从任何方面讲,我的性命是夫人救的,换句话说,我的命都是夫人给的,我还能有什么内心变化?对夫人我只有两个字:感恩。”
  黑衣女人没有说话,她的沉默,给这顶帐篷里带来沉重的压力。她突然说了一句:“我说过,我不需要你的感激,我需要了解你为什么在这一瞬间内心起了如此大的变化?”
  石筱芗轻轻地吐了口气,然后轻轻地说道:“夫人,我的内心没有变化,如果说有变化,那是自我内心的挣扎,而不是感情的变化。”
  黑衣女人这时候转过身来说道:“是这样的吗?内心的挣扎?你在挣扎些什么呢?”
  石筱芗看了她一眼,沉重地说道:“夫人,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发现一个对你有大恩大惠的人,竟然是与你有大怨大恨的仇人,请夫人告诉我,你的内心会怎样?”
  黑衣女人这才长长地“啊”了声,那神情复杂极了,她冷冷地说道:“原来你认为我是你的仇人?”她在这一声冷冷的问话之后,突然又笑了起来。这件事情的发展好像在意料之中,而且,她对自己感情也控制自如。她的语调轻松了:“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石筱芗已经掀开了自己内心的难言之痛,反倒轻松起来,很快说道:“夫人,你为什么不肯将你的姓名告诉我呢?”

相关热词搜索:丹心孤剑

下一章:第六十二章

上一章:第六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