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2025-04-12  作者:玉翎燕  来源:玉翎燕作品集  点击:

  那女人从她身后转出来,站在她面前,柯瑶伶一见她用黑丝巾蒙着脸,惊惶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伸手扯下脸上的丝巾,说道:“瑶伶,不要惊惶,是我!”
  柯瑶伶一见,越发地惊惶,支撑着要起来,口中说道:“原来是格格!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是这一身穿着?这里是什么地方?”
  来人原来是珠格格。她蹲下来,双手按住柯瑶伶的肩头说道:“瑶伶,你的伤还没有好,不要激动。先躺下来,我们慢慢谈。”
  柯瑶伶满心疑虑,只好依言躺下,她忍不住问道:“格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记得我受了伤,而且是毒伤,当时我已经昏死过去了,怎么又来到了这里,这里是……”
  珠格格说道:“不错!你是受了伤,是中了神笊追魂莫明的铁策篱,当时你已经昏死过去了。是我把你救到这里来,给你服了宫廷最好的解毒秘药,你现在只要休养几天,就会痊愈的。”
  柯瑶伶连忙挣扎着要起来,说道:“格格救命大恩,来生犬马报答!”
  珠格格还是伸手按住了她:“我们是很谈得来的朋友对不对?为什么要客气呢?”
  柯瑶伶刚说得一声:“格格!”便泪水泉涌。一则是感激珠格格的救命之恩;一则她想到自己的遭遇,一阵凄凉袭上心头,就止不住泪水涟涟。
  珠格格劝道:“瑶伶,你比我年纪大,应该比我更懂得越是危险艰困,越要坚强!”
  柯瑶伶点点头,问道:“格格,莫明他们呢?”
  珠格格说道:“他正要用铁笊篱杀害你,我一剑穿心杀死了他。”
  柯瑶伶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只能说:“格格,你……”
  珠格格很自然地说道:“没法子,不杀他就救不了你。另一个游合亭也被我杀了,我才能带你到这里来,为你疗伤。”
  柯瑶伶实在想不通这其中的原委,她怔怔地问道:“格格,为了我却害了你……”
  珠格格笑笑说道:“杀了内务府的人,是件不得了的事。此刻,想必京城里都闹翻了,九门提督想必已经调动兵马,封锁了京城,在捉拿凶手。”
  柯瑶伶说道:“格格,这样不是连累了你吗?”
  珠格格说道:“没有关系,我这身打扮,没有人能认得出我,再说此地他们永远也找不到。”
  柯瑶伶说道:“这里是……”她转动头,仰在那里看了看,外面清光照着里面,她看到屋顶大梁正中有两条盘龙,栩栩如生。她惊得下面的话也问不出来。
  珠格格从容地说道:“这里是我们的宗庙,说宗庙你不懂,说家庙你也许会明白一些,说明白一些,就像你们柯姓的祠堂一样。这是我们爱新觉罗氏的宗祠。”
  柯瑶伶张大了嘴,吐出一句话:“在内院?”
  珠格格说道:“对!在内院。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敢来,外人只知道我们要祭祖是去社稷坛,其实正是在这里祭祖。”
  柯瑶伶顿时有此慌乱,她急促说道:“格格,你这是……我是说,你这样做岂不是罪上加罪了吗?”
  珠格格点点头说道:“你说的不错。我杀内务府的护卫高手在先,劫走了钦犯,而又亵渎宗庙,这三件事中的任何一件事,都可以定我的死罪,即使我是安亲王府的格格,也不能例外。”
  柯瑶伶大惑不解地望着珠格格。
  珠格格笑笑问道:“感到奇怪是不是?”
  柯瑶伶恢复了她的冷静,她说道:“的确是奇怪,因为任何反常的事情,都会令人感到奇怪。”
  珠格格说道:“如果在几个月以前,你是死定了。你必然死在莫明的铁笊篱之下,我不会知道,即使我知道,我也不会以私害公前去救你。”
  柯瑶伶说道:“可是格格如今救了我。”
  珠格格说道:“这是在几个月以后的今天,在我去了一趟太湖之后。”
  这“太湖”二字刚一出口,柯瑶伶意外地一惊:“她到太湖做什么?一个亲王府的格格,一个满清王朝爱新觉罗氏的嫡系,她不会到太湖参加反清复明的大业吧!那她去做什么?”
  珠格格继续说道:“我是去太湖捕捉一个重要的叛逆,结果我发觉他们不是叛逆,他们只不过是为汉人光复江山的一批血性汉子,他们讲仁义、讲情谊、讲道理、讲理想,就是没有人讲利害,更没有人争权益。最重要的是他们之间,可以毫不迟疑地互替生死……”她一口气说到这里,低下头,仿佛还在回味在太湖的那一段往事。她抬起头来,她的眼睛发亮:“比起目前大清朝来,我觉得他们是十分可敬的一群人。虽然,以他们目前的力量,要想有所作为,那恐怕还不是三五十年之内可以有成就的。可是你知道,他们都有成功不必在我的决心,这是最了不起的事。”
  柯瑶伶说道:“格格,你跟我说这些话,是为了什么?”
  珠格格说道:“如果单论是非,不以成败论,我是很喜欢他们,也很敬佩他们,虽然我是大清朝的格格。但是,当他们激动地谈起‘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时,我又能如何没有一丝愧疚之意呢?于是我们成为莫逆的朋友!”
  柯瑶伶肃然说道:“格格,你真是一位开明的格格!”
  珠格格笑笑说道:“我当然不能加入他们的行列,我也不会帮他们做什么,但是,一份发自内心的同情是有的。我曾经跟他们说过,在京城,他们永远有一位朋友。”
  柯瑶伶立即说道:“于是格格就救了我?”
  珠格格说道:“关于你的事,我最先怀疑;后来我确定是你这趟南昌之行改变了你,因为石成珏的死坚定了我的看法。”
  柯瑶伶说道:“我不懂格格的意思。”
  珠格格说道:“我曾经和一位姑娘交过手,这位姑娘就是反清复明的一员,而且是重要的一员,这位姑娘姓石……”
  柯瑶伶不禁脱口接下去说道:“她叫石筱芗!她是石成珏的亲生女儿,这中间有一段很复杂的经历。在南昌翡翠山庄,我见到了她,是一位十分可爱的姑娘。”
  珠格格说道:“她有一位男友在太湖,是前明大忠臣史可法的孙子,名叫史怀祖……你看,我能七串八联,想到许多问题,又能把许多问题连结在一块……”
  柯瑶伶立即挣扎着起来,跪在地下,磕头称谢:“格格,我不是谢你的救命之恩,而是敬你是如此的深明大义。”
  珠格格伸手扶起柯瑶伶,笑笑说道:“在太湖,我看到他们是真正可爱的一群人,从上到下,连同伺候我的两个小婢,至今我还想念她们。当然我是不能加入他们之中的,至少我要保持这份友谊之心,在京城我唯一能表示友谊的,就是救你。”
  柯瑶伶说道:“可是害了格格!”
  珠格格说道:“我已经安排得很好,只是如何送你安全出去,至今还没有想出好的办法,不过,暂时住在这时,十分安全,短时间还不会被人发现。”
  柯瑶伶说道:“不行!我要设法离开,万一连累了格格,那将使我终生难安。”
  珠格格说道:“如今你到哪里去呢?整个京城都翻过来了,大内的高手想必已经全部出动,你现在只要一出去,就会被逮捕。不要着急,暂时安心在这里等。现在我去为你弄点吃的,回头再说。”她说走就走,她还是不走门,翻窗而去,霎时没了人影。
  这个变化是柯瑶伶想不到的,也是柯瑶伶感触最深的。任凭她如何想象,也绝对想不到是珠格格救了她的命。一个王府里的格格,不但救了一名叛逆,而且还和京外的叛逆组织有纯真的友谊,这是任凭谁也想不到的。
  满汉之争,可能就是暴与仁之争,如果满人不改以暴制仁的暴政,终必在民心唾弃之下归于消失。珠格格的表现,证实了人同此心。
  柯瑶伶也因此想起石成珏,想到石筱芗,想到自己没有一儿半女……大业前途虽是光明,个人晚景却是无限凄凉,不禁泪水涟涟。
  窗户一响,珠格格又从窗子进来,手里捧着一个饭盒,打开来一看,有蒸鹅、烤鸡、酱肉,还有白米饭。
  珠格格带着歉意说道:“没有法子弄碗汤来。”
  柯瑶伶忍不住泪水流下来,她很感动地说道:“格格大恩,不知何时能报答。”
  珠格格笑笑说道:“不要说这些。别当我是王府里的格格,当我是江湖上的好友。为了好友,可以两肋插刀,何况是这点事呢?”她忽然又说道:“忘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京城里一阵混乱之后,现在似乎已经很快地沉寂下去了。等天亮之后,还可能又要大肆搜查一番,再等两天,你的伤好了,就可以改装混出城去。”
  柯瑶伶说道:“我在这里可以待下去吗?”
  珠格格说道:“当然可以,这是家庙,平日谁也不敢来,即使有宫里的太监来清扫,那也不是天天都来。还有……”她指着正厅祭坛的右侧,隔着窗子望过去,有一间独立的房子。此刻天色已经微明,可以约略看到,布幔低垂,看不见里面的情形。珠格格说道:“那是皇上和皇后要来祭祀之前,沐浴更衣的地方,任何人都不能进去。你这两天就躲在那里,保证安全无事。要吃的东西,晚上我替你送来。”
  柯瑶伶很沉重地说道:“格格,我不只是感激你救了我的命,更重要的是你居然为我破坏了皇室的许多规矩,我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
  珠格格笑笑说道:“那就什么也不要说。天快亮了,我也要走了,现在我就带你去那里。”
  柯瑶伶说道:“格格,你千万小心,我饿两餐还可以挺得住,就是我死了,也没有什么了不起,我本来就是已经死过的人。可是如果你被他们发觉到了,那实在是很糟的事,后果就难以想象了!”
  珠格格笑笑说道:“我知道,我会小心的。倒是你,暂时住在这里,但请放宽心,决不会有人来找你。我走了,天黑再来。”
  柯瑶伶靠墙壁,盘腿而坐,全心全意调息行功。等到行功一遍醒来,已经天色大明。隔着窗子,从窗缝朝外望去,外面是一大片花园,杳无人踪,果然是个安全的地方。她不禁又想起珠格格,亏她想得到,找到这样一处地方,让她去毒疗伤。柯瑶伶觉得自己的外伤已经愈合,内毒已经清除,差不多已经和常人一般。她哪里知道珠格格给她用的药是内宫或清廷嫡系子孙才有的良方,尤其是治疗毒创与外伤,更是灵验无比,她忽然想起珠格格说的,最安全的地方是另外那间小房子,是皇帝与皇后更衣沐浴的地方。她要离开这里,必须将这里整理干净,不能露出一丝破绽。她正要清理昨夜呕吐的污秽,忽然,外面人影一闪,轻叩着窗户。柯瑶伶心里一惊,隔着窗子看窗外的人影,是珠格格回来了。她忙问道:“格格去而复返,想必有什么要紧事。”
  “给你带来一套衣服,昨天晚上仓促之间,要替你上药,只得随手撕破,你这一身,现在非但见不得人,而且到任何地方,都会引起人们的注意。”
  柯瑶伶低头看着自己几乎半裸的身体,不觉满脸通红。
  珠格格抖开包袱,里面是一套男装。柯瑶伶立即换穿在身上,倒是十分合身,有点像王府里的长随,或者是体己之类的。唯一碍事的便是头发。男人从两鬓开始,向上剃成半月形,青色头皮,剃得油光,女人却是满头青丝,差别太大。
  珠格格拿出一顶瓜皮帽,笑着说道:“出去的时候,戴在头上可以暂时瞒住人,稍微精细一些的人是瞒不住的。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柯瑶伶换好衣服说道:“多谢格格替我设想得这么周到。”
  她戴上帽子,变成一位潇洒的男人。
  珠格格笑着说道:“如果是夜晚,应该可以蒙混过去的。现在告诉你两个好消息。
  柯瑶伶连忙问道:“是什么好消息?”
  珠格格说道:“想必你是一直关心你家里,关心令尊、令堂是不是受到连累。”
  柯瑶伶急着问道:“他们两位老人家会受到连累吗?”
  珠格格说道:“这等重大的案子,当然是要受到连累的。但是,令尊的官声一直有很好的口碑。而且,这件事他始终不知道。今天早朝,皇上破格赐恩,准许令尊柯老大人告老还乡,能有这样的结果,应该算是最好的了。”
  柯瑶伶黯然说道:“我真的对不起他们二老,让他们临老受累。”
  珠格格笑笑说道:“像你们这样有大抱负、大理想的人,总是要有一些牺牲的。”
  柯瑶伶叫道:“格格!”
  珠格格笑笑说道:“我是站在你们的立场来设想的,当然我还是劝你要朝远处看,想开一点。人的一生,若有所得,必然就会有所失,能想到这一点,也就心安了。”
  柯瑶伶点点头说道:“多谢格格的开导!不知道这第二件事是什么?”
  珠格格说道:“昨天夜里发生的事,京城里果然是闹翻了天,九门提督已经下令,内外城十三门紧闭,三家一比,五家连坐,挨户搜查,皇亲国戚也没有例外。因为皇上大为震怒,如果搜查不到,恐怕有很多人要受到牵连。首先受到牵连的是内务府,因为用人不当,知人不深,这种人居然在内廷充当护卫,如果要是搜捕不到你,内务府包括内廷护卫首领在内,都要倒大楣,这岂不是你的好消息!”
  柯瑶伶苦笑说道:“恐怕他们恨死我了。”
  珠格格说道:“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因为大家全力在京城搜捕,没有人会想到皇宫内苑的内院,会藏着你这位重要的钦犯。所以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的言犹未了,突然,她们两个人同时有了警觉。因为,花园里出现了人声。
  珠格格从门缝里一看,脸上颜色大变,低声对柯瑶伶说道:“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柯瑶伶也从门缝里看出去,只见四名小太监手里拿着红漆棍子,跟在他们后面的是四名内院护卫,都是女的,柯瑶伶认识她们。
  珠格格低声说道:“我们先找好最后的藏身之处,万一不行,那也只好拼一场了。”她牵着柯瑶伶的手,来到供神主的神龛后面,有两扇小门,拉过来,可以蹲上两个人。她对柯瑶伶说道:“在目前的情形来说,能够不见面是为上策,我们的目的是要将你平安地送出京城,其他都不是重要的。”她又摇着头说道:“我真想不通,他们怎么敢到这里来搜查!除非他们已经有了确切的把握,要不然他们断然不敢!”她又忍不住从门缝里向外看。
  内廷护卫其中一个忍不住问道:“公公,你没有弄错吧!这。种地方可不能有一丝一毫马虎,要不然可是不得了的事。”
  他们拿着红漆棍子,那叫做“廷杖”,一个小太监摇头晃脑地说道:“看你们!一点胆子都没有,咱家不是说过了吗?在这个地方,有事咱家负责。”
  另一个小太监说道:“你们这几个人,平日在皇宫内苑把胆子都吓回去啦!那怎么能办大事呀!”
  其中有一位护卫赔笑说道:“好让几位公公知道,并不是我们几个胆子小,而是地方不同。这地方没有旨意,我们这样闯进来,可不是玩的啊!”
  小太监说道:“我说你们越来越湖涂了!要是奉了旨意,还有你我的份吗?咱家提拔你们立大功,你们还在那里穷嘀咕。”
  另一个护卫说道:“多谢公公的提拔与栽培,我们跟着公公去就是了。”
  小太监拍着肚皮说道:“这不就结了吗?拿人你们上,有责任咱家负,有功劳大家享。这样的机会,到哪里去找?”他说着话,从身上取出一枚铁蒺藜,在四位护卫面前晃着:“你们看,这是什么?”
  四位护卫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是铁蒺藜!”
  小太监故作神秘地笑道:“算你们有见识,不错,正是铁蒺藜。可是你们可知道是什么地方的铁蒺藜?”他摇头晃脑地十分得意,指着那高高的苑墙,说道:“这是苑内墙头上的铁蒺藜,而且还是新拔下来的,扔在地上。你们想,整个京城找不到两个人,她们遭到土里去啦?还是飞上了天?什么都不是,就藏在这宗庙里面,八成就是这么回事。”
  躲在宗庙里面的珠格格叹道:“怪我不好,当时拔掉铁蒺藜,是为了好下来,没有想到随手一丢,却惹来这么大的麻烦。”
  柯瑶伶说道:“格格,你千万不要自责,这样会使我越发不安。现在什么都不想,我在想用什么方法,可以让格格脱身,不要受到牵连。”
  珠格格笑笑说道:“我的事你不必操心,别忘了我是目前最红的安亲王府的珠格格……”
  柯瑶伶说道:“正因为你是安亲王府的珠格格,所以,你比我重要。反清复明的大业……对不起呀!我必须要这么讲,多一个我,少→个我,关系不大,如果有一位对我们友善的格格在京城里面,那情形就完全不同了。”
  珠格格笑笑说道:“我们别说远了,且看眼前的情形是该如何处理。”
  那小太监得意洋洋地说道:“听说你们内廷护卫的武功都很好,而且你们又都认识那个叫什么来着?”
  护卫说道:“叫柯瑶伶!”
  小太监说道:“对!你们不但认识她,而且对她的武功,想必也知道得很清楚,四对一,还不是稳拿吗?”
  四个护卫没再说话。说到武功,她们的心都几乎要冷掉了。因为,柯瑶伶的武功在内廷护卫当中,是数一数二的。而且,还有一身的暗器,四个打一个,不一定能打得赢。不过,她们四个人心里有一点把握:“柯瑶伶受了伤,身中三支铁笊篱,而且是中了毒的,就算她没有死,也够她受的了。”
  其中一个说道:“公公但请放心,只要柯瑶伶是在这内苑,凭我一个人就可以手到擒来。”她的话刚说完,只见宗庙的大门突然大开,出来一个人接着说道:“是吗?郭明月,现在我在这里,看你们怎么来拿我?”
  四个小太监齐声叫道:“对吧,对吧!你看她自己已经承认了。况且,从这个宗庙里出来,不会有别人,这地方是禁地,她要不是逃犯,绝不会豁出命去,躲在这里。”
  那个叫郭明月的护卫,使的是一柄吴钩,带柄吴钩是少见的兵刃。她刚刚把话说得太满了,没有想到柯瑶伶会突然在这时候出现,而且是从宗庙里出来。她一时怔住了,说不上话来。
  另一个护卫叫易荣儿,手使一对双刀,一见郭明月僵住了,便上前抱万说道:“柯姐……”
  柯瑶伶现在已经是一身男装打扮,蓝袍黑坎肩,束着黑色宽腰带,头戴一顶瓜皮帽,手里倒提着一柄宝剑,站在那里宛如玉树临风,神情十分潇洒,看不出有一点受伤的样子。
  柯瑶伶笑笑说道:“这声称呼还很有人情味,说吧,你们打算怎么办?”
  易荣儿想了一下说道:“柯姐,在内苑你比我们都强,你比我们更了解这种事该怎么办?其实呢!柯姐,你不应该出来,只要你不出来,宗庙里我们绝不敢去,拖过一段日子,也就算了,可是如今你来了,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柯瑶伶笑笑说道:“易荣儿,方才郭明月已经替你说过,你们唯一的办法,便是拿人,但是,拿人要凭本事……”
  郭明月突然说道:“柯瑶伶,你不要张狂!你现在已经是身陷天罗地网,脱身无方。最好的办法,是丢下兵刃,跟我们一齐回去。至少,我们可以让你受审之前不会受苦。如果你想逃,那是妄想,插翅你也难飞出京城。”
  柯瑶伶微笑说道:“郭明月,能不能逃出京城,那是我的事。你们要想立功,就得动手拿人,凭嘴是拿不到人的。”她从宗庙里面缓缓地走出,那份镇静,叫人为之胆怯。
  四个小太监一见,立即就想溜走。
  柯瑶伶一声断喝:“不许走!今天在这里的人,一个也不许离开。谁要是胆敢跑出去,就休怪我出手不留情。你们要走可以,凭本事将我拿下。”
  小太监吓得头冒了汗,催着说道:“你们上啊!你们方才不是说可以手到擒来吗?这会又呆在这里做什么?”
  郭明月一摆手中的吴钩,迈步走到台阶之前,说道:“柯瑶伶,你不要以为我们会怕你,凭我们四个人的力量,今天一定可以将你拿下。”
  柯瑶伶微笑说道:“你的话含义我是十分明了,你是要以群斗的方式来取胜。没有问题,干内廷护卫的,有一项大家都晓得的规矩,为求胜利,不择手段。”她又向下走了几步,“不过,你说的话,与一开始的时候不大一样。你不是说凭你一个人的力量,就可以将我手到擒来吗?怎么现在又要合四个人的力量才能胜我?”
  这正是柯瑶伶经验老到的地方。她要拿话套住对方,好让她逐一击破。她还有一个用心:要将来人引离宗庙,离得越远越好,以便让珠格格脱身。她不容珠格格不接受她的安排,因为,柯瑶伶已经把她的看法说得非常的清楚:“反清复明的大业,可以没有我柯瑶伶,如果能保住一位同情我们的格格,留在京城,那是十分重要的事。”
  她挺身而出了,显然是有孤注一掷的用心。她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阶,郭明月不觉一步一步向后退,等到柯瑶伶走下最后一个台阶,她用右手指着郭明月说道:“我不像你那样大言不惭,我没有一举击败你的把握。但是,有一点我可以很坦诚地向你保证,这是一场公平的拼斗。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同意你们一齐出手,但是,我绝不轻易用我的暗器。只凭手里的一柄宝剑,分个胜负存亡!现在,我们到那边空地上去!”
  在甬道的右边,有一处假山,山上流水潺潺,汇集在下面成为一处鱼池。
  柯瑶伶坦然一转身,朝着假山走去。突然,她闪电一个回旋,张臂弹身,疾如流星赶月,从甬道之上翩然一掠,拦住一个小太监,她的宝剑早在空中出鞘,凉冰冰地贴在小太监的脖子上。她冷冷地说道:“公公,你要是想跑出去通风报信,你的头就掉了。”
  小太监吓得丢下棍子,胯裆里早就尿湿了。他打着哆嗦说道:“柯护卫,柯大人,你的宝剑可动不得。掉了吃饭的家伙,那不是好玩的!”
  柯瑶伶喝道:“你们都给我听着,只要有人想跑,就休怪我手下无情,请你们吃一颗霹雳弹,你们之中,没有人可以活命,到那时候休说我不给你们公平拚斗的机会。”“霹雳弹”三个字是十分吓人的。
  在内廷护卫当中干过几天的人,没有人不知道“霹雳弹”的厉害。可是,此刻就没有人知道柯瑶伶的身上连极普通的暗器都没有。这种时候,敌众我寡,兵不厌诈。
  柯瑶伶一见已经控制住了局面,便从容说道:“你我都没有深仇积怨,不一定非要你死我活不可。只要你们不逼人太甚,我也不会毫不留情。”她说着话,收回宝剑,昂首阔步朝着假山那边走去。
  突然郭明月一个腾身,吴钩一摆,连钩带掠,攻出两招。这是偷袭,出其不意,取的就是一个“快”字。
  柯瑶伶人在向前走,心里并没有放松警觉,一闻脑后有风,她一蹲马步,人向前一低头,手中宝剑盘旋而上,一招“雪花盖顶”护住自己。只听得“当”地一声,两边人影分开。
  一个小太监忽然叫道:“你……你怎么拿的是宗庙用的剑?”
  另一个小太监叫道:“那是死罪啊!一项无赦的死罪啊!”
  柯瑶伶微笑道:“按照大清戒律,我死十次都已经不足以赎罪了,多一条死罪没有什么关系。不过两位公公忘记了另外的两点……”她先指着郭明月说道:“任何人敢与这柄剑对抗,那是罔上欺君,你知道吗?”
  郭明月咋舌说道:“我……我……”
  易荣儿立即说道:“事有从权达变之时,这柄剑如今落在叛逆的手里,情形就不一样了。”
  郭明月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盘步上前,吴钩疯狂地攻出,一招接着一招。论功力,郭明月自是要比柯瑶伶稍逊一筹,但是,郭明月此刻有了拼命的决心,攻势十分凌厉。
  吴钩本是一种攻守兼长的兵刃,一般使用吴钩的人,都喜欢在刃口上淬毒,因此一般又称之为淬毒吴钩。郭明月已经三十岁左右,对于这柄吴钩,潜心研究不下十余年,自成一套钩法。
  柯瑶伶手中的宝剑,本是清宫收藏的一柄宝物,断金截玉,削铁如泥,她本来要说的就是这一点,但是,有了保留,因为她有了另一种打算。她在出手之际,尽量不削郭明月的吴钩。
  转眼十余招过去,郭明月越斗越勇,使得在周围观战的另三位护卫,一时没有动手相助的意思。
  连带着四个小太监,开始兴高采烈地叫好。因为他们鼓起了信心与希望,只要打败柯瑶伶,抓住了她,这就是一件不世之功。
  柯瑶伶却是另有深沉的打算:“珠格格,你现在是离开的最好时机。”
  万万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宗庙最上面的台阶上,有人一声叱喝:“大家都给我住手。”柯瑶伶一听这声音,顿时心里一惊,差一点挨了郭明月一钩,她的宝剑一个大孤,掠开郭明月攻来的一钩,一个闪跳,让到一旁,她刚要叫:“格……”
  第二个“格”字没有叫出来,便把话顿住了。因为台阶上站的珠格格,浑身裹着黑色紧身靠服,从头到脸,包着一条黑色丝巾,只露着一双眼睛。
  小太监忍不住嚷嚷道:“就是她!就是她!昨天帮助逃犯的人就是她!”
  珠格格笑笑说道:“你们怎么认识我?”小太监说道:“那还用说吗?昨天夜里的事,到今天还有谁不知道,就凭这身穿着打扮。”
  珠格格说道:“很好!那就省掉我许多口舌,你们也会知道,昨天我杀了两名内务府的高手,而且都是一剑穿胸。”她拔出宝剑,冷冷地说道:“这就是我跟柯瑶伶最大不同的地方。她跟你们共过事,宝剑出手之际,存有一份感情。我不同,我只要一旦宝剑出鞘,见血才收。”这几句话,还真是吓人。
  昨天夜里被杀死两名高等护卫,这是全城皆知的事,比起那两名男护卫,郭明月、易荣儿一行人要差上一截,自然地就胆寒了。但是,有一点是她为难的地方,她们已经没有选择的佘地了,已经没有了退路。就算是柯瑶伶让她们离开,也只有死路一条。当然,她们也可以想得到,柯瑶伶也绝不会放她们走开。剩下来只有一条路,就是个“拼”字。
  四个人拼两个,不一定能取胜,但可以拖延一段时间。如果能拖下去,万一有人发现,引来援兵,就有活路了。非但有活路,而且说不定还有奇功一件。
  易荣儿年纪比较轻,心思比较活。她如此一转念头,立即两刀一合,抱在左臂上,走上前说道:“原来尊驾就是昨天夜里劫去柯护卫的人,尊驾身手果然高明。”
  易荣儿双刀一抱,分明是表示没有动手的意思在内,而且说话的语气又不像充满了敌意。这是什么意思?一时倒让珠格格和柯瑶伶怔住了。
  珠格格轻盈地走了几个台阶,正好与柯瑶伶站成了犄角之势。她也将宝剑倒背在手肘之后,含着微笑说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易荣儿居然含着笑容说道:“什么意思也没有。我只是想让尊驾知道,我们之间并没有仇恨。只不过是此彼的立场不同罢了……”
  珠格格说道:“说吧!不要转弯抹角,你到底想说什么?”。
  易荣儿说道:“我的意思我们四个人犯得上跟你拼命吗?可是不拼又怎么办泥?你们又不会让我们走,因为你们怕我们泄漏了你们的行踪,或者纠合更多的人来抓你们……”
  珠格格冷笑了,她的宝剑从肘后顺到胸前,冷冷地说道:“我知道了!瑶伶,她叫什么名字?”
  柯瑶伶说道:“她叫易荣儿。”
  珠格格冷笑一声说道:“易荣儿,你很聪明!你是在拖时间,盼望着有人巡查经过这里,发现你们,好替你们报信,替你们叫帮手来,是不是?”
  易荣儿嘴硬说道:“我可没有这么说啊!”
  珠格格冷笑说道:“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这个地方是不会有人来的,你就是再拖延时间,也没有指望。”
  易荣儿内心的打算被珠格格揭穿之后,一时无法回答,当时也就沉下脸来说道:“尊驾如果是在江湖上混的,应该知道,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你如果要逼得我们无路可走,那就只有拼到底了。”她的双刀分执在两手,郭明月的独臂吴钩,早已横在胸前,蓄势以待。另外两人也是使的双刀,分别掣出来,和郭明月、易荣儿并肩站在一起。
  易荣儿还要说些什么,她的确知道,力拼的结果,她们四个人绝占不到便宜,因此,她想争取到一点有利的时间。
  郭明月已经按捺不住了,一声尖叱,吴钩抡起一轮盈月,抢步上前,扑向柯瑶伶。和她站在一起的另一位护卫,随即发起攻势,双刀如雪,从旁抢攻。
  柯瑶伶挥动宝剑,迎将上去,三个人立即缠斗在一起。而且惊险迭起,因为一接上手,彼此都是豁出去了在拼命。当一个人肯拼命的时候,全力抢攻,就自有万夫难当之势。如今三个人都是在拼命,刀光剑影,惊险万分。
  易荣儿摆动双刀,冲着珠格格说道:“既然避免不了,我们也就别闲着吧!”她和另外一个人互相一颔首,四柄钢刀几乎是同时而起,挥动得有如四条光带,缠向珠格格。她们两个显然是有相当的默契,刀法一致,各取所需,使珠格格立即背腹受敌。珠格格出剑之际,心里早就有了打算。她对易荣儿的想法很清楚。因为珠格格最担心的也就是这一招,等待有人突然打从围墙外面巡查经过,或者看守宗庙的太监正好要到这里来打扫。那就是一个不得了的结果。只要一惊动人,她和柯瑶伶就是插翅也难以飞掉。于是她宝剑挥动之初,就决定了一点:“要尽快结束这场拼斗。”她意念一动,宝剑挥出一招十成功力的“天外飞鸿”,但见剑芒暴涨,一阵“叮当、叮当”的声音,四柄刀磕飞了两柄,只见珠格格人影一闪,剑芒敛处,珠格格以极快的速度,趁着刀飞人忙的瞬间,弹起一扑,贴近易荣儿,喝道:“停住!”她在一招得手之后,宝剑已经低住了易荣儿的左肋。
  这一声“停住”使郭明月忽地一惊,心神一分,柯瑶伶的宝剑正好力磕吴钩,“当啷”一声响,吴钩断落半截,郭明月吓得丢下手里那半截,趁势一个闪身跳开五尺。
  另一个护卫双刀一撤,落地一个翻身,滚开八尺以外,贴近一块太湖石旁。
  四个小太监早已吓得缩在一旁,哆嗦直抖。
  珠格格突然一收宝剑,说道:“易荣儿,借你方才所说的话,我们之间,并没有仇恨,事实上你跟昨天那两个家伙又有不同,所以我不杀你。”
  易荣儿当时自认必死无疑。情形突变,是她没想到的事,谁不爱惜性命,她微微一怔之后,退后两步,问道:“你想干什么?”
  珠格格说道:“我说得已经够清楚的了,我们之间,并没有深仇大恨,我为什么要杀你?”
  易荣儿沉吟了一会说道:“如此说来,你是要让我们走?”
  珠格格摇摇头说道:“你们只要离开此地一吆喝,我们就出不了京城了。”
  易荣儿立即说道:“我们可以保证,当我们出去之后,一天之内,我们决不透露。一天,已经足够你们设法离开这里的了,你该知道,我们是一定要报上去的,那是在一天之后。”
  珠格格说道:“我们怎么能相信你的保证呢?”
  易荣儿说道:“不相信我们,难道我们就在这里这样耗下去吗?总该有解决的方法,是不是?现在我们是输家,我们只有听你的。”
  珠格格用宝剑指一指,说道:“你们都过来。”
  易荣儿和郭明月互相看了一眼,又向四下里看看,然后问道:“你是在叫我们所有的人吗?”
  珠格格说道:“包括那四位公公。”
  四个小太监一听,吓得要哭,立即说道:“我的姑奶奶,你们在一起打,可没有我们的份啊!别把我们给捎上。”
  珠格格说道:“怎么没有你们的份?要不是你们耍聪明,也不会惹出这么一场麻烦……”
  小太监裤裆又湿了,哭丧着脸说道:“我的姑奶奶!我哪里知道这种事会闹成这样呢?”
  珠格格冷笑说道:“你以为手到擒来,立个奇功?算了!念你们都还年幼,我不杀你们。”
  小太监蹲在一起,恨不得跪下来磕头,连声说道:“多谢您啦!”
  珠格格喝道:“废话少说!你们快照我的话做,丢下兵刃,空着手到那间小屋子里去。”
  易荣儿和郭明月等四个人,虽然在内廷干事,但是,这种地方也是从来没有来过,她们哪里知道究竟。
  四个小太监可知道得十分清楚。当时在听珠格格一说,再看珠格格用剑一指,他们可吓缩了头。伸着舌头说道:“我的姑奶奶呀!那种地方也能去吗?借个胆子我们也不敢进去啊!”
  珠格格说道:“既然借胆子你们都不敢进去,那我就借你们头上的脑袋,看你们敢不敢进去!”她接着叱喝道:“快进里面去,再罗唆我就一剑一颗脑袋。”
  小太监一听要砍脑袋,谁也不敢拖延,毕竟凌迟是将来的事,眼前就要掉脑袋,还是可怕的。四个人畏畏缩缩地排成一行,一步拖一步,朝着那间皇上和皇后更衣的屋子走去。
  易荣儿和郭明月她们,当然也没有话说,丢下手里兵刃,跟在后面走过去。
  来到门口,小太监硬是不敢推门进去,转回身来哀求着说道:“我的姑奶奶!就让我们蹲在这里可好?”
  珠格格一瞪眼叱道:“你要再罗唆,我就让你永远不能说话。”
  易荣儿站在门口也说道:“你应该体谅他们,这些公公从小生活在宫中,他们所受的礼仪教育,使他们不敢造次。”
  珠格格断然说道:“不行!每个人都要进去,我要关上你们一天一夜之后,自然会放你们出来。再说……”她的眼神盯着那四个小太监,歪着头说道:“你不要以为他们可怜,他们怕的是欺君罔上之罪,其实,不是那回事。背地里,他们调皮捣蛋,什么坏事做不出来?”
  易荣儿冷冷地盯着珠格格的脸,那张被黑色丝巾掩去大半的脸,只有两只眼睛,是那么地光亮动人。她忽然问道:“我们都已经败在你手下,而且都是不堪一击,我们败得心服口服……”
  柯瑶伶插嘴说道:“易荣儿,就数你的话最多,你是不是还想使出什么诡计?”
  易荣儿说道:“不!我们败在高人手下,连个姓名都不晓得,未免遗憾。我忽然想起,尊驾不肯以面目示人,而且又是如此熟悉皇宫内苑的情形,难道尊驾和柯姐一样,是自己人么?”
  珠格格突然一掠身形,双足疾弹,气势宛如一支飞镖,大家惊愕未定,她已经贴近易荣儿身边,宝剑架在易荣儿的脖子上,厉声叱道:“易荣儿,作为一个江湖客,多言是惹祸的根源!有很多人丢了命,还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你就是这种人!你知道吗?”
  那几个小太监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欺君之罪了,一个蜂拥上前,推开那两扇雕着龙凤的门,冲了进去。
  珠格格收回宝剑,冷峻地说道:“我不愿意多杀无辜,我已经跟你说了一遍了,你还在喋喋不休,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要是再触犯了我,剑下决不再留情。”
  易荣儿点点头说道:“多谢,领教了!”她从容地,也是最后一个走进了屋内,重重地关上大门,她这种不亢不卑的表现倒使珠格格怔住了。
  柯瑶伶说道:“要是你觉得惹你生气,就杀掉她算了!敌对交手,也不算是滥杀无辜。”
  珠格格摇头说道:“我没有想到在内苑护卫之中,而且还是低级护卫,其中还有这种人才,令我意外,也让我不安。”
  柯瑶伶问道:“你的意思是……”
  珠格格说道:“我的意思在此地杀得人头落地,毕竟是不太妥当的事。瑶伶,你不要忘了,我是满人,我是大清朝安亲王府的格格,这里是我们爱新觉罗氏的宗庙……”
  柯瑶伶说道:“这一点我很抱歉,都是为了我……”
  珠格格立即说道:“那倒也不见得全是为了你。总而言之,亵渎了宗庙,我已经是大不敬,如果要在这里杀人,污染这里,就更不应该了!因此,我只有暂时将他们关在这里,等我们脱险之后,再由他们自己出来。”
  柯瑶伶说道:“格格顾虑周全,自然是没有话说了。”
  珠格格摇摇头说道:“不!方才易荣儿那种冷静,不亢不卑的情形让我产生了怀疑。”
  柯瑶伶说道:“格格,你是怀疑易荣儿会有反抗的行为吗?关在这里面,她能有什么作为呢?”
  珠格格说道:“我也是这么想,但是,我又想到,像易荣儿这样的人,她是决不会束手待毙的。”她缓缓地走到宗庙台阶前,一步一步走上去,忽然停在门口转身说道:“瑶伶,我现在去稍作安排,同时也对整个情况作个了解。我想,今天夜里,无论如何要安排你出城。”
  柯瑶伶说道:“格格,你的救命之恩,已经使我感激不尽,格格不要再为我的事伤神。如果有困难,我也在今天入夜之后设法混出城去。万一不幸被发现,那也是命中注定的,因为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活下去就是赚的。”
  格格摇头说道:“不!你如果死了,那我今天所努力的一切都白费了,那是我不甘心的。我们为什么那么没有信心呢?为什么不从成功的立场来看问题呢?不要再想沮丧的事了,现在还是请你回到里面去,等待我回来再说。”
  柯瑶伶依照她的话,翻身进到里面。
  珠格格拍拍窗子,在外面笑道:“瑶伶,还要在里面待上半天呢!等到天黑以后,一定要设法混出城去。”她的话刚刚说完,就听到一阵“当当”的响声。
  这声音并不是普通的钟声,更不是一般的罄声,而有着一种特殊的金声玉振的韵味,是一种非常特殊,非常清脆的声音。
  珠格格一听这声音,浑身一震,大吃一惊,人立刻就楞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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