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2025-04-12  作者:玉翎燕  来源:玉翎燕作品集  点击:

  小白屋客厅的椅子上,端坐的不是别人,正是桃花坞主人白夫人。
  白夫人坐在那里,神情十分肃穆庄严,她看到小菱进来,便叫道:“小菱!”
  小菱立即惊醒,慌忙上前行礼,道:“小菱叩见夫人!”
  “小菱,请珠格格进来说话。”
  在桃花坞能被白夫人用一个“请”字的,那是十分少见的,何况格格在桃花坞还是人质的身份,白夫人竟用“请”来礼遇她,小菱--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菱如此稍一迟疑,白夫人又说道:“快去!就说我有请。”这回小菱听清楚了,她匆匆忙忙跑到外面,对格格说道:“格格,我家夫人现在里面,请格格到里面去相会。”
  珠格格走进她熟悉的小白木屋,只见白夫人已经站起来、伸出手表示欢迎,她说道:“燕珠姑娘,原谅我不能称你格格,请坐!”
  “没有关系,夫人如果愿意,可以叫我燕珠。我又算是半个江湖人,如果以江湖规矩来说,夫人是前辈,我是后进,任何称呼,我都乐意接受。”
  白夫人露出笑容说道:“你说得很好,与我和你第一次见面的印象完全不同,请坐!”
  珠格格在客位上坐下。
  白夫人说道:“燕珠姑娘,目前我在闭馆练功,练的是一项没有绝对把握的至高功力,距离初见成效的日期,至少还有两个月。”
  “夫人如此中途出馆,恐怕要前功尽弃了。”
  “那是必然的。但是我不能不出馆,因为,我一定要亲自向你道谢。”
  珠格格闻言站了起来,说道:“这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的,而且我也不敢当,因为我没有什么可值得夫人如此优礼相待。请夫人不要忘了,到目前为止,我还是桃花坞的俘虏和人质。”
  白夫人微微笑道:“燕珠姑娘,你有理由生气,正因为如此,你今天的表现越发难能可贵。因此,我才决定要出馆向你当面致谢。”
  珠格格的眉头微微一皱。
  白夫人也站起来说道:“燕珠姑娘,此处固然可以倾谈,为了不使你感受到被禁的人质滋味,请到我的住处吧!除了谢你,我也还有一些心里话要跟你讲。”
  珠格格顿了一下说道:“这个地方我已经住得很习惯,再说,到目前为止,我仍然是桃花坞的人质。如果夫人不以为我是在冒犯你,我愿意在这小白屋里聆听夫人的高见。”
  珠格格说得不亢不卑,正如她对巴布所说的,几个月的时光,使她长大了,也成熟了。可是,她这几句话吓坏了小菱。在桃花坞,白夫人的话是不能打折扣的,这样的顶撞在桃花坞是一大忌讳。小菱一时急得忍不住叫道:“格格……”
  “小菱,你忘了白夫人的话,在桃花坞只有燕珠姑娘,没有王府格格这种称呼。”
  小菱涨红着脸,口吃着说道:“可是……可是……”
  白夫人这时候说道:“小菱,你立即到‘岁寒居’去,让他们把那边的一桌酒席移到这里来,那边的人也一齐请来。”
  小菱连声应“是”,她觉得今天一切都是那么意外,她从没有看见夫人有这样的温柔,应该说是如此的慈祥。
  小菱离去了,白夫人含笑对珠格格说道:“人与人之间,最怕的是彼此不了解。本来,我自以为对你有相当的了解。因为你的身份,你的立场,都是那么明显,还有什么不了解的呢?可是今天,燕珠姑娘,你不顾一切地救了桃花坞,使我不了解你,而且是真正的不了解……”
  “夫人,如果我对你有了相当的了解呢?”
  白夫人“啊”了一声,说道:“会吗?”
  “夫人,有许多事是很难想象的。”
  白夫人脸上的笑容浓了,她点着头说道:“很好!这是我们今天谈得最有趣的事,回头我们要好好地谈谈。”
  桃花坞真是一呼百应,不过是一会儿工夫,一桌很精致的酒席就整整齐齐地摆在小白木屋客厅当中。
  白夫人对外面招手说道:“都是熟人,而且也都有过动手过招的过节,现在一切重新来过,你们也不必顾忌,进来吧!”
  从门外进来两个人,是史怀祖和岑枫如。
  珠格格的脸上微微地扯动了一下,但是她立刻面带笑容说道:“夫人说的对极了,大家都是熟人。”
  史怀祖上前说道:“我叫史怀祖……”
  珠格格说道:“我知道你是明末史可法……嗯,应该称他史督师,或是史阁部,是一位大忠臣,你是他的孙子,对吗?”
  史怀祖望了白夫人一眼,问道:“燕珠姑娘,你也尊敬我爷爷是大忠臣吗?”
  “忠与奸的标准,任何朝代都是一样的。而且,人们对于忠与奸的尊敬以及鄙视,也都是一样的。对于史阁部,我们的尊敬是真实的。”
  “可是,当年扬州之役……”
  “阵仗之中,各为其主,这并不能算是仇恨,而且,任何人都晓得,战争是非常残忍的,战争就是要死人的,至于死多少,都是一样。”
  白夫人点点头说道:“燕珠姑娘,我对你最初的印象是骄纵气盛,与今天这样明事理,完全不一样。”
  珠格格很严肃地说道:“人总要长大的。”
  白夫人大赞道:“很好!你这一句‘人总要长大的’,已经为今天的问题解开了一半的结。”她一摆手,道声:“请坐!”
  白夫人坐在首席,珠格格和史怀祖两边打横,岑枫如陪在下首。小菱、小荷在一旁斟上琥珀般的葡萄酒。
  佳肴、美酒、美器,这是一次很特殊的筵席。因为筵席上四个人有四种不同的身份,也有四种不同的心理情绪。
  白夫人擎怀说道:“酒如果不多饮,应该是好东西,可以促进彼此之间的情感。桃花坞对酒的戒律很严,不过今天这种酒,只是助兴,不会伤人,第一杯大家干了!”
  大家真的干了第一杯酒。白夫人对珠格格说道:“燕珠姑娘无论如何是客位,我想先请你提出你的问题。我的意思,只有大家先把心里的疑问都说清楚了,这顿饭才能吃得痛快。当然,燕珠姑娘问完了之后,我也有问题要问。”她望着珠格格点点头说道:“不要有顾忌,尽管问。”
  珠格格说道:“我有两个问题,而且这两个问题我已经多少知道了一些,但是,如果能由夫人亲自说出,更能使我彻底明白。”
  白夫人说道:“你说吧!”
  珠格格说道:“从夫人方才告诉我,以及我这几个月以来零星地听到的,我知道夫人闭馆是为了练一项至高无上的武功。练一种精绝的武功,如果半途而废,不仅仅是前功尽弃,而且今后也将永远无法再练了,对于练功的人来说,这是最严重的损失。照夫人的说法,只是为了我……”
  白夫人微笑问道:“你是不相信我的话是真实的?”
  “那倒不敢!”
  “那你怀疑的理由是什么呢?”
  “是我自觉得份量还没有那么重,因为我的缘故,让夫人多少年来希望达到的一件事遭到破坏,我还没有这么大的影响力。总之,这是一件不合常情的事,所以,我才想不透它的道理。”
  “在你想,也许很对,但是在我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白夫人擎起酒杯对珠格格说道:“燕珠姑娘,我再敬你一杯。”
  史怀祖和岑枫如同时也举起了酒杯。
  珠格格说道:“这就不敢当了。”她双手捧杯一仰首,干了一杯。
  白夫人饮了杯中的酒,放下酒杯之后,忽然感慨万千地说道:“人的一生,会遇到许多关键性的人和关键性的事,影响到人的一辈子,而事后看起来,仿佛都是命中注定的。所以有人说:一生都是命,半点不由人。你们看,如果不是我在幼年时期遇到了我的恩师,习艺几年,我的一生又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了。是官府夫人?是乡村农妇?……至少可以确定的,不是今天的白明宜,一个武林中令人头疼的白夫人!”
  珠格格有些糊涂了。她想:“你不是要答复我的问题吗?为什么说这些无关的话呢?岂不是坠人于云里雾中吗?”但是,她还是很巧妙地接了一句,道:“那样,武林中就少了一位真正的高人了。”
  白夫人笑意很浓,对于珠格格这句捧得恰到好处的话,看来很是满意。她只停顿了一会,便接着说道:“经营桃花坞,花费了我二十多年的岁月,我存有一个希望,那就是将桃花坞经营成武林中权力中心的一种象征。也就是武林中所传说的,白明宜野心太大,要臣服武林。桃花坞经营了这么多年,理想还没有开始,却由于一个人的介入,整个改变了桃花坞的前途。这个人就是他,史可法的孙子史怀祖。从他的身上,我才发觉一个道理,一个人如果只为自己打算:权力、名位、享受……几十年岁月过去了,依然只是一张白纸。人一死,什么都没有了。燕珠,你觉得我的话有些叫人肉麻吗?”
  “怎么会呢?夫人说的是真性真情的话。”
  “我生平最怕道貌岸然地说话,但是,这件事我却不能不这样来说。”她十分严肃地说道:“就拿史可法来说,明朝已经到了当时那步田地,他一个人独木难支大厦,他的战死,徒然无益。关于这一点,多尔衮在给他的信里面,说得很清楚……”她望了望珠格格,接着又说道:“多尔衮虽然说的很有道理,但是那是现实的道理。”
  “道理还有几种吗?”
  “当然,着眼于现实来说道理,那叫做现实的道理。如果着眼于理想,那叫理想的道理。”
  “请问夫人,什么是理想的道理?”
  “史可法复多尔衮的那封信上,说得很明白,他所持的道理,也就是中国人所说的‘士’。譬如说:只问其当为与不当为,后果是在所不计的。史可法孤军奋战,死守扬州,就是这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精神,因为,他觉得那是他应当为的。”
  珠格格听得很入神。她禁不住问道:“夫人,就现实的眼光来看,这不是有点傻吗?”
  “一点也不错,那是十分傻的事。可是,他们认为:人间的一点正气,就是靠这种傻人傻劲才维持下去的。如果人间根本没有了正气,那还叫什么人间?燕珠姑娘,你在宫中读汉书吗?”
  “读的。”
  “读过文天祥的《正气歌》吗?读过岳飞的《满江红》吗?”
  “读过。”
  “那些都是理想的道理,都是傻子讲的道理。可是,如果没有这些傻子讲这些道理,坚持这些道理,追求这些道理,这个世界就变成了禽兽世界。”她忍不住自己笑了笑,说,“我的话扯得太远了。”
  “夫人说得真好,比王府请的师父说得好多了,我很喜欢听。”
  “我想我相信你的话,现在回到本题吧!”她对着史怀祖说道,“他的祖父是明朝的臣子,拼命死节尽忠,是应该的,其他的人呢?”
  珠格格瞠目不解,什么叫其他的人?
  “史怀祖从小就被一位与世无争的高人养着,教他武功、文事,甚至不怕丢掉自己的性命。还有许多与世无争的人,都把自己全部奉献出来。”
  她用手指着岑枫如。岑枫如赶紧站了起来,垂着双手低着头。白夫人说道:“她的名字叫岑枫如。是我在桃花坞最喜欢的一个。”
  珠格格点点头说道:“我可以看得出。”
  白夫人说道:“我待她的真心,她十分感激,我们之间,没有师徒名分,但是我们超过了师徒的感情,甚至于是母女之间的感情。可是她和史怀祖相处了三个月之后,居然倒向史怀祖,背叛了我。”
  岑枫如大惊,她没有想到这时候白夫人会提起这些事情。慌忙跪在席前。
  史怀祖连忙叫道:“恩师……”
  白夫人微笑说道:“起来吧,你真是糊涂,这时我说出这话的用意,你难道还不懂吗?”
  岑枫如依然不敢起来。
  白夫人向史怀祖说道:“扶她起来!”
  岑枫如磕了个头,站了起来。
  白夫人说道:“桃花坞是绝对禁止背叛的,那是要处死的。但是这丫头却为了史怀祖,不惜触犯桃花坞的戒律,不惜让自己死于戒律。”
  “那是岑姑娘爱史怀祖的关系。当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的时候,会生死与共,不能改变的。”
  白夫人说道:“你这话要引申一下,一个人要是爱上一个道理,那就更是坚守不渝,宁死不屈了。”她指着岑枫如继续说道:“如果她仅仅是为了爱史怀祖,那样互替生死,我可以原谅她,但是,我不会喜欢她。可是她不止于此,她是爱上了一项大道理:汉人过奴隶的生活,是不能让它继续下去的,史怀祖既然为这件事拼命以赴,她就可以为史怀祖而死。”
  珠格格不禁“啊”了一声,虽然她对岑枫如的个性还不十分了解,但是她已为这件事震动了,不是感动,是震动。像岑枫如这样一个女孩子,居然可以在一个大道理上不顾生死,这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白夫人继续说道:“没有人真的不怕死的,如果有人真的不怕死,天下之事,他就没有什么可畏惧的,也就没有不成功的道理。但是,好死不如歹活着,谁能不怕死?如今,眼前的岑枫如就能,而且是为了别人,为了与她个人无关的事……”
  岑枫如低声说道:“夫人是知道的,那是与我们大家都有关系的事啊!”
  白夫人说道:“我知道,民族的存亡,与个人是有关系的,不过,那毕竟是遥远的事业,与自己直接的死亡很难凑到一块。因此,才真正地启发了我,感动了我。燕珠,这是关键性的转变。桃花坞本来准备做武林朝拜的中心,如今一念之间,我要把桃花坞作为复明力量的核心……”
  史怀祖和岑枫如不约而同地叫道:“恩师,夫人!……”
  白夫人微微笑道:“不要紧,此刻我根本没有把燕珠当做满人,甚至根本没有把她当做王府里的格格。我的话,没有任何保留。”
  “为了这个理想,夫人决心苦练奇功?”
  “我练的是飞剑术。”
  珠格格“啊”了一声,脱口惊呼道:“飞剑术!真有那种飞剑百步之外取人首级的事吗?白光一道,首级落地,这不是神话吗?”
  “任何武功都不是神话,只是各种机缘的凑合罢了。虽然我还没有见过真正的。飞剑术,但是我已揣摩出了道理,只要各方面条件够,就可以练成的,十步、二十步、五十步、百步……甚至于更远,都可以一步一步地练成。”
  “可是夫人为了我的缘故,中断了练功,不是太可惜了吗?”
  “如果单纯地从这一点去看,那是很可惜的,如此一中断,就再也没有机会重练了。飞剑术是习剑人梦寐以求的最高境界,不能说不可惜。”
  “我很抱歉!”
  “不,你用不着抱歉,王府派来的那九个人,是有备而来的。换句话说,桃花坞的一切机关埋伏,是很难拦得住他们的,因此,他们的到来,是桃花坞的一次浩劫!”
  史怀祖忽然站了起来。
  白夫人说道:“论武功,如果史怀祖或者岑枫如在,他们就占不到便宜,老实说,史怀祖的驭剑术,已经很具火候,巴布不是他的对手。”
  珠格格惊呼出声:“驭剑术?”
  白夫人说道:“人剑一体,驭剑飞行,威力无比,普通兵刃是阻挡不住的。”
  珠格格的眼光停在史怀祖身上。
  白夫人接着说道:“留下墨香独撑大局,原是我的一项失着。墨香聪明有余,武功不够。我是指望……”
  珠格格说道:“夫人说的是我?”
  白夫人说道:“因为我算计燕珠留在桃花坞,京城里投鼠忌器,不敢派水师前来清剿。可是,我忽略了一点,他们以江湖方式派高手前来,等我知道了这种情况,桃花坞已经危险了。因为即使我立即出馆,也要有一段时间,到那时候,桃花坞劫难已成,挽救不及。我多年来培养的人,要死亡殆尽,我再入江湖,缺少了人力,又能做得了什么?”
  珠格格说道:“夫人是准备将桃花坞的人当做复明反清的种子撒到江湖上去?”
  “不错!但是这个计划成熟不久,就要毁于一旦,未免太可惜了。可是这个时候你燕珠姑娘救了桃花坞,这份大恩,我如何能不谢?”
  “不敢当!”
  “这就是我出馆的原因,我是个恩怨分明的人。至于中断了练剑,我以为那是缘份,不可以强求的。”夫人说得很坚决,神情也很严肃。但是,她又露出微笑说道:“我花了这么长的时间,绕了这么大的弯子,真诚地说出原因,不知道燕珠姑娘是否相信?”
  珠格格连忙说道:“当然相信。”
  白夫人微笑说道:“我们欠你一份情,一份很重的情。”
  珠格格刚一摇头,白夫人就说道:“现在我要问你,好像方才听到小菱也问到你,以你的身份、立场和与桃花坞的关系,你不会帮助我们,而应该立即随巴布一行离开。可是,你的所作所为……是我无法想象的。你对小菱说,你自己也不知道,我想你不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的。”
  珠格格顿了一下,抬起头来,很自然地说道:“一个人的行为,她自己当然知道,但是我虽然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然而,我却无法相信自己的决定。”
  白夫人“哦”了一声,微笑地望着她,旋即点点头,说道:“说说看。”
  珠格格说道:“是基于我对桃花坞的一份敬意……”
  “对桃花坞的敬意?”
  “不错,我这份敬意,是针对墨香、小菱、小荷、书韵……那些甘心献出自己的不知名的人,当然,这份敬意要归结到夫人你的身上。”
  白夫人“哦”了一声。
  珠格格说道:“不为名、不为利,只是为了一个理想,就如此疯狂地献出自己的全部。对不起!我必须要说你们这样去做,是一种疯狂,也就是你方才所说的傻子,尽管我们是站在敌对的立场,可这种敌人不是值得尊敬的吗?”
  白夫人很有些感动,她深情地望着珠格格。
  珠格格接着说道:“在这种心情之下,我怎么能够眼睁睁地看着桃花坞这样毁掉呢?于是……”
  白夫人笑了。她笑得很开朗,她摇摇头说道:“燕珠姑娘,这是我听到的最好的恭维,可它却出自最可爱的敌人之口。够了,对你所说的话,我相信、感激。”
  “其实,夫人大可不必说‘感激’二字,由于我的决定,也使我的收获超过我的付出,我认识了什么叫力量,什么是真正的人心。这些我回去对朝廷一定要讲明,希望对百姓能有所贡献。当然,对你们,可能就要差一点了。”
  白夫人点点头,没有说话。
  岑枫如突然插口问道:“燕珠姑娘是要国京去吗?”
  “我想现在是我应该回去的时候了,如果夫人同意让我回去的话。”
  “燕珠姑娘,在桃花坞你可以提出任何要求,只要我们能力所及,都会让你达到目的的。”她再度举杯说道:“我代表桃花坞所有的人,敬你这杯酒,向你致谢。你虽然没有同巴布一起去,可你归心似箭,这杯酒,还有送别的意思在内。”她转而向岑枫如说道:“准备船只,我送格格过湖。”
  “夫人是从来不叫我格格的。”
  “燕珠是我们的朋友,格格则是敌对立场的人。从现在起,你格格是我最敬佩的敌人,也是最了解我们内情的敌人。”白夫人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是很严肃的。
  稍顷,岑枫如回来回话道:“启禀夫人,船已经准备好了。”
  白夫人立即站起来,伸手牵住珠格格的手,微笑说道:“格格,我很想留你在桃花坞多盘桓一段日子,但是,你是应该早日回京,来日我们再见面时,就是敌人了。老实说,我的为人,从不欠人的情,今天我欠了你一份情,我会记在心里。”
  珠格格笑笑说道:“夫人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我也是。应该说,夫人是大清朝的敌人,不是我燕珠的敌人。我会记得桃花坞,记得这里的一切。燕珠就此告别,请夫人留步。”
  白夫人没有说话,只是携着珠格格的手,缓缓地向外走去。
  走出白色小木屋,珠格格再三回头,充分流露出她对这里有一份依恋之情。她们越过小木屋的许多花丛、竹丛,一阵欢呼声倒让珠格格吓了一跳。
  只见道路两边,站满了青年男女,在向珠格格挥手。所听到的只是:“格格,请多保重!”
  珠格格一时激动,但觉泪水盈眶,视线模糊。
  白夫人微笑地递过一方丝巾,说道:“敌我之间,像我们这种情形的,恐怕还是少有的。你可以看得出,我们所争的,只是个大原则、大立场,让我们彼此尽力各为其主吧!”
  木头搭起的码头旁,停靠着一艘楼船。那是一艘十分精致的楼船,雕刻着美丽的飞龙舞凤,朱红的油漆,光亮照人。船舷上搭着跳板,两旁站着劲装的年轻水手。
  珠格格停住脚对白夫人说道:“夫人如果再送,就有失规矩了。”
  白夫人笑笑正要说话,忽然一阵鸟鸣悠然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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