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2025-04-12 作者：玉翎燕 来源：玉翎燕作品集 点击：
夕阳隐没在西方的云层里，大地渐归黯淡。但见一片无垠的麦田，阡陌纵横，青葱起伏，阵阵晚风吹来，麦浪翻滚，好一幅田家景色。
官道被大车压成两道很深的车辙，黄沙和灰尘有好几寸厚。幸好这时候没有马驰车辗，要不然黄尘扑面，那情形叫人难受。
由子平走了将近一二里地，越过路旁一丛刺竹遮掩的田地，有一条青石铺砌的车道，直伸到田栈当中。想必常有大车走过。青石车道也微有车辙的痕迹。而且光滑发亮。
这时节已经过了柳眼挑金的季节、只见千处如瀑，随风飘舞，形成一片绿海。由子平走近柳树才看见一道人工挖成的护庄河，宽约三丈，河上有桥，桥头就是寨门，向左右延伸都是庄圩，种满了枣树，密密的树叶，遮挡了里面的一切。
寨门还没有关，护庄河的桥头。站了三四个人，庄稼人打扮，蹲在桥桩旁边，在闲磕牙。其中有人捧着一个大海碗，不知道是喝稀粥还是汤面，晞哩呼噜，喝的响声在桥这头都可以听见。
由子平站在桥头，用汗巾擦去身上的灰尘，踱着方步，走过桥来，拱手问道：“请问贵宝地是不是枣庄？”
捧着海碗的人正咬了一口手里卷的饼，两腮鼓起来像是吹喇叭的，偏偏他还要抢着说道：“是的！是的！我们这里正是枣庄。”
另一个人将由子平打量一下，问道：“请问尊驾……”
由子平连忙赔笑说道：“在下姓简，远从岳西赶来，给枣庄王老爷子拜寿的。因为人生路不熟，所以不容易找到，耽误了时间。”
两人“哦”了一声，点点头说道：“这就难怪了。不错，今天是我们老庄主寿诞前一天，不过，你走错了路。”
由子平一楞，连忙说道：“啊！原来我走错了路。请问这位大哥，应该如何走法？”
那人说道：“这里是枣庄的后寨门，要绕到前庄，走起来要一段时间。这样吧！尊驾既是前来拜寿，就是老庄主的客人……”
由子平立即说道：“不敢！是上一代留下来的交情。”
那人说道：“那更难得。在下送尊驾前去，以免耽误了暖寿的筵席，请稍待。”那人走进寨子里去，不一会，从里面冲出七八个人，各人手里都拿着兵刃，有刀有叉，有挠钩，还有套索，跑到桥这边，将由子平团团围住。
由子平皱着眉头问道：“各位，你们这是做什么？”
原先那人冷笑道：“做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朋友，放聪明些，束手就缚吧！枣庄王家岂是可以捋虎须的？”
由子平说道：“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我来拜寿，是出自一番至诚，各位这样对待客人，当心坏了老爷子的名声。”
那人冷笑说道：“前来本庄拜寿的人。都有老庄主的请帖，你有吗？”
由子平说道：“我没有。但是我说过，路途遥远，而且是上一代的交情，所以，请帖没有接到，也是常有的事。即使没有请帖，我专程而来，就凭这分虔诚，枣庄也不应该如此待我。”
那人说道：“我们早就听说了，有人要利用老爷子寿诞之日，前来捣乱寻衅。你看到了没有，这里就是枣庄的大门，并不是后门，今天并没有张灯结彩，早就有了准备。”
由子平说道：“这位大哥，我要怎么叫你才相信呢？”
那人说道：“很简单，你老老实实束手待绑，将你送到老庄主那边去，老庄主自然会有发落。”
由子平心念闪电一转：“就这样也好，以另一种方式作为晋见之礼。”便笑着说道：“枣庄王老爷子虽然归隐，仁义剑客仍然受天下武林尊敬。像你这等行为，只会替王老爷子带来羞辱与麻烦。”那人一听。立即喝道：“兄弟们！给我上！”当即冲上四个人来，两把挠钩两根套索，朝着由子平扑上来。
由子平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一转眼间，两根套索宛若蛟龙，飞闪而至，将由子平套了个结实。
两个人在两边。将套索拉得紧紧的。
那人哈哈笑道：“我道你有多大能耐，原来是个楞头青！”
他一挥手，喝道：“给我搭了走！”
另两个人手拿挠钩，上前就搭。这种挠钩，是擒拿人的利器。只要一被搭上，动也不能多动，否则就皮开肉绽。
就在这个时候，由子平忽然身子一个转动，原先用套索拴住他的那两个人，只觉得有一股极大的力量，将他们甩将起来，他们又不敢松手。霎时间，两个人成了车轮飞人。接着又听到由子平大喝。声：“去吧！”套索变成了好几截，那两个人直旋着飞出去好几丈远。由子平站在那里，若无其事地拍拍身上的尘土，含笑问道：“怎么样？还要上来动手吗？”
那人看那摔出去的两个人，一个跌在护庄河里。一个跌在麦田里，在那里挣扎着爬不起来。他愣了一会，突然又大喝道：“既然他不要命，我们就剁了他！”五个人分别拿着刀叉，齐扑上来。
由子平根本没把他们放在心上，一举手，一抬足，摔倒两个，翻了一个，每个人的兵刃，都脱手飞掉，剩下两个人呆在那里，不知所措。
那人捧着自己手腕，叫道：“有种的不要跑！”
由子平微笑站在那里，说道：“放心，我会等着你。”
那人跑进寨门，顷刻之间，只听得一阵锣声，不久，就听到一阵蹄声震地，从里奔驰而来四匹马。马上四人来到寨门附近，飞身下马，一字排开，站在寨门口。这四个人仍然是庄稼人的衣着，但是，眉宇之间，自有一股英气。其中一人走上前，站在桥头，抱拳问道：“请问尊驾何故打伤枣庄的人？”
由子平微笑说道：“问得好，我正要等一个讲道理的出来，还我一个公道。我到枣庄来给王老庄主拜寿，这里的人不但不让我进去，反而拿绳子绑我，拿刀砍我，请问：名满武林的王老庄主手下，都是这样待客人吗？”
来人转头问那个报信的人：“是这样的吗？”
那人苦着脸说道：“五爷，他说来给老庄主拜寿，小的问他有没有请帖，他说没有，这不是可疑吗？所以，小的……”
来人叱道：“好了，给我滚下去！”他转回来又向由子平说道：“敝庄主这次只是小生日，没有惊动武林同道，况且敝庄主已经归隐多年，武林朋友少有往来。因此。请帖发得少，非至交好友，概不接待。”
由子平立即说道：“在下来此，何止千里迢迢，一番虔诚心意，王老庄主岂能拒人门外？这情理二字，说不过去吧，”
来人两道浓眉一皱，问道：“尊驾与敝庄主有旧？”
由子平说道：“在下年轻，那倒是没有，不过上一代有交情。”
来人问道：“请问尊姓？”
由子平说了一个“简”字，“刷”地一声，抖开了手里的折扇，那一个苍劲有力的“简”字，露在外面。
来人脸上颜色稍有一变，抱拳问道：“大名怎么称呼？”
由子平微笑说道：“简一郎！”
来人沉吟了一下。拱拱手说道：“对不起！枣庄的人失礼冒犯，在下向简兄赔罪。在下刘五，是敝庄主手下一个跑腿的小角色。简兄，请上马吧！在下引导简兄前去见敝庄主。”
随即有人牵过一匹马来，由子平也不谦让，扳鞍上马。
刘五飞身上马，在前面带路。
寨内有一片矮小的瓦屋，在屋檐上还加盖着一层茅草，黄泥土筑的墙，是典型的农村佃农的住家。每一家门口，都有一两个人，捧着小面盆似的大梅碗，蹲在那里喝面汤。
绕过这些矮小的房屋，迎面有一幢青砖砌起的大门楼子，两扇红漆大门紧闭着的，儿臂粗的门环，擦得雪亮。门外坐着五七个短装汉子。一见马来，纷纷站起。
刘五率先下马，那几个人都拱手为礼，口称：“五爷辛苦！”
刘五没有理他们，回头招呼，由子平已经下了马，立即有人过来接住缰绳。
刘五向前敲了两下门环，大门戛然而开，隔着一个院落，可以看到里而的大厅灯火辉煌，人影晃动。
此门为格子门，当中摆着一桌酒席，首席上坐着一个苍白须发的老人，精神矍铄，脸色红润，但是他的脸上并没有快乐的笑容。
刘五抢步上前，走进格子门，深深一鞠躬，说道：“向庄主回话……”
坐在当中的老者，挥手止住刘五说下去。
这个人想必就是武林中人称仁义剑客的王祖荫，他大声说道：“开中门迎接客人。”
大厅当中的两扇格子门打开，王祖荫右手拂着苍髥，迈着大步走到大厅门口，抱拳说道：“失迎！”
由子平赶紧走了几步，躬身为礼：“不敢！”
王祖荫举手肃客，大厅筵开五席，正如原来所说的，王祖荫老庄主确实没有大开筵席，来的客人都是精挑细选的至交。而且在所有的客人当中，年纪大的当然是王祖荫的朋友。可是每位年长的客人，都带着一位青年人坐在身边，这说明李萍萍的消息果然灵通，寿筵之上，王祖荫要为自己的独生女儿选乘龙快婿。
王祖荫将由子平引到当中一席，向在场的至交好友引见，说道：“各位老友，老朽要为各位引见一位青年才佐的后起之秀……”
由子平趁此机会抱拳行了一个罗汉揖，朗声说道：“各位前辈！各位先进！晚辈简一郎，今天来得鲁莽，请今天的寿星老庄主王伯伯，以及各位前辈先进宽宥。”
王祖荫拂着须髯，对由子平这番体面的话颇有欣赏之意。他呵呵地笑道：“既然来了，就是老朽的贵宾，不必客套。请坐。”他将由子平让在当中一席上，靠近他的旁边安排了一个座位。
由子平刚刚坐下，左手席上就有一位清瘦有神的老者说道：“简世兄远程而来，真是贵客，贵宝地是……”
由子平立即回答道：“敝地岳西，地处山野，行程极为不便，距离王老爷子宝地，当在数千里之遥。晚辈奉家严之命，专程前来，向老爷子拜寿，只因为路途不熟，以致耽搁了行程。”
王祖荫呵呵笑道：“老朽托大称你一声老贤侄，这位是来自四川青城的一剑横江瞿公木，瞿老水陆两下功夫都是武林翘楚。坐在瞿老身旁的是他的长公子瞿少白，少年英雄，十分了得。”
由子平起身抱拳说声：“久仰！幸会。”
瞿公木冷冷地问道：“请问简世侄，令尊跟王老爷子何时建交？”
王祖荫说道：“简十二爷简如火老朽从未晤面，不过我们彼此都仰慕过对方，可以说是神交已久。”
由子平立即接着说道：“家严虽然与王老爷子系神交，但是，对于仁义剑客的风范钦服之至。这次命小侄专程前来，除了拜寿，还要在各位前辈之前，多多学习，以不负千里此行。”
瞿公木说道：“久闻令尊以一柄折扇名震武林，简世侄想必亲受教益，尽得精髓了。”
由子平连称“不敢”，他很谦逊地说：“小侄生性愚鲁，家严虽有传艺之心，怎奈小侄只习得一点皮毛，真是有辱家门。”
王祖荫笑呵呵地说道：“贤侄在枣庄多盘桓一段时间，大家多亲近亲近，彼此多增加了解。现在一切不谈，请饮酒。请！”
由子平知道自己已经有了很好的开始，对自己增加了几分信心。他相信自己的外表还算得上是英俊挺拔，虽然眉梢有一道伤痕，但还没有构成破相，也觉得自己虽然不曾专心习文，但是当年在莫干水榭还是读过不少书，谈吐应对当无问题。他唯一担心的，便是武功。李萍萍说得对，王祖荫老庄主英雄一生。如今为自己的独生女儿选婿，自然看重武艺。今天在座的个个都是武林高手，要在这些人中表现出色谈何容易。不过，他明白，他现在是过河卒子，只有向前，不能后退，必须运用自己的智慧，应付变化，而且要争取成功。他站起来，双手捧着酒，谦恭地说道：“今天在王伯伯华诞前夕，诸位至交在此为王伯伯暖寿，小侄要以这杯酒，恭祝王伯伯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王祖荫笑呵呵地举起酒杯说道：“老侄台，老朽生受你了！”
两人干了一杯之后，由子平问道：“王伯伯。小侄有一事不明，要向伯伯请教。”
王祖荫说道：“有什么话，你尽管问吧！不要客气。”
由子平说道：“小侄方才进来的时刻，第一、没有看到一点寿庆的喜气，虽然伯伯谦冲为怀，热闹热闹，还是应该的。第二、听说有人要趁机前来捣乱，何人如此猖獗？难道吃了熊心豹胆不成？”
王祖荫本来已经满脸欢笑，但是由子平如此一问，那一张笑容满面的脸，立刻又是愁云满布，两道已经苍白的长眉紧紧锁在一起。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贤侄，你所问的两件事，实际上是一回事。这件事说来话长……”
由子平立即说道：“伯伯，既然说来话长，而且看样子说出来伯伯并不很高兴，还是不说算了，等到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王祖荫不觉又笑了，他拈着胡须，朗声说道：“老侄台。你误会了，这件事没有不可以说的，今天在座的都是我数十年的老友，同过生死，共过患难，而且他们也都十分了解这件事情的底细。虽然说来话长，也可以长话短说。”
由子平说道：“既然如此，小侄洗耳恭听。”
王祖荫略略思考了一下，便说：“明天是老朽六十一岁的母难之日，小生日实在不敢惊动大家，但是，老朽还是邀约了几十位至交好友，携带着令郎，到枣庄来聚首。多年不见的老友，能够相聚言欢，当然是人生一大快事，更重要的是为小女。茹茹……”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刘五又匆匆地走进来，在王祖荫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王祖荫顿时脸色一变。忽然站起，向着四周一拱手说道：“各位都是老朽的至交好友，从各地应邀来到枣庄，这份诚挚的感情，老朽感激不尽，很不幸，枣庄发生了一件事，老朽必须前去处理，各位请在此地稍候，怠慢失札之处，还请各位海涵。”
一剑横江瞿公木和另一位来自白山黑水的海底蛟龙霍如飞，二人几乎是同时说道：“庄主，我们也一直想问而不便开口，究竟是为了何事，我们既是至交，但说何妨？”
由子平站起来说道：“慢说在座的各位前辈是伯伯的至交，就是小侄忝列后进，也不能对枣庄的事袖手旁观。伯伯说出来听听，我们大家多少也可以拿出一些主意。”
王祖荫说道：“各位的厚爱，尤其简老侄台的好意，老朽若不接受，是为矫情。”他转向刘五说道：“去对他们说明一下，就请他们稍候。我就出来与他们相会。”
刘五匆匆地去！
王祖荫接着说道：“方才老朽已经说道，此次邀请各位好友前来枣庄，一则借此机会聚首叙叙，再则老朽要为小女茹茹选择一位东床，各位当时也都从请柬中猜得暗示，所以各位都携令郎一同前来……”
由子平听得十分仔细，他觉得王祖荫这位被武林尊为“仁义剑客”的名人，此举有悖常情。他的女儿还怕嫁不出去吗？为何要用这种方法选女婿？另一方面，这些客人绝大多数都是成名武林的人物。他们凭着与王祖荫的老交情，前来拜寿，是合情合理的。但是如果说从请柬上得到暗示，知道王祖荫有比武嫁女的意图，就从东西南北，甚至千里迢迢，万水千山，携带儿子来到此地，未免说不过去。就以瞿公木来说，青城到此地，何止千里，如果儿子选不上，对自己儿子自尊，该有多深的伤害？难道这一点他们都想不到吗？他觉得其中必定有其他的原因。
这时，瞿公木提高了声音：“呔”了一声，说道：“简一郎，你为什么不说话？”
由子平这才一惊而觉，当时有些慌张，立即说道：“小侄是晚辈，愿追随在各位前辈之后，我没有什么意见。”
大家一听，不觉哄然。因为王祖荫说完之后，还没有表示意见，显然由子平方才神游八方，对王老庄主的话，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王祖荫好像不愿意由子平受窘，便说道：“各位老友用不着替我拿主意，实在说来，老朽相信这件事根本就是个误会。因为老朽扪心自问，在江湖上这么多年以来，还没有做过亏心事，没有结下生死仇家。所以，老朽出去会会他们，解释明白，也就没事了。”
瞿公木立即说道：“老哥哥，我觉得事情并不那么简单。他们事先报讯而且选准了这一天来到枣庄，恐怕不足说明解释就可以了事的。”
王祖荫觉得也不无道理，便说道：“如此就有劳各位，多谢！多谢！”他便走在前面，四五十个武林中的人物，随在后面，缓缓走出大门，朝着庄圩子的大寨门走去。
还没有走多远，就看到刘五跟在三十人——两男一女的来人后而，看样子刘五是拦他们不住，已经从护庄河的桥上走过来了。女的走在前而，后面跟的是两个精壮男人，一副傲岸的神情。由子平一见几乎叫了起来，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和他分别不久的王府内都总管李萍萍。”
此刻的李萍萍是一身黑色打扮，黑色的大披风，里面是黑色的紧身裤褂，正由于这样的一身黑，更衬托出她那又白又嫩的肌肤。特别是她那双眼睛，那是由子平印象最深刻的。
后面跟的男人，新剃的头，黑色的半月形，后面一根大辫子，此刻盘在脖子上。两个人的手里都握着一柄刀。
王祖荫连忙拱拱手说道：“这位姑娘……”
对方截住话头说道：“我姓李，我不是未出阁的姑娘。”
王祖荫当时一怔，立即又拱手含笑说道：“原来是李夫人！老朽见夫人是如此年轻，所以才有谬误的称呼，务请原谅。”
李萍萍说道：“客套少叙！也不计较你为何如此迟迟出来，说吧！你对我们家主人的意见如何？今天应该有个答复了吧！”
王祖荫不慌不忙地说道：“老朽今日有几位老友临门，正在叙旧，所以出来晚了，请李夫人多多包涵。”
李萍萍说道：“我已经说了，那不重要，我也没有放在心上。请你现在要答复我的是，令嫒茹茹小姐许配给我们主人做儿媳妇的事。究竟怎样了？”
由子平听了一惊，她的主人是谁？当然就是安亲王了。安亲王要娶王祖荫的女儿做儿媳妇，还要费这么多的手脚吗？既然王爷要娶儿媳妇。李萍萍叉何必特地安排他到枣庄来争取东床快婿的机会？
王祖荫说道：“李夫人，你是说笑话了。上次你带来的信，说是要为我女儿选择婆家，不许我女儿在最近嫁人，老朽把这件事当做是笑话。”
李萍萍长长地“啊”了一声说道：“原来你把我传来的信当笑话！”
王祖荫点点头，很严肃地说道：“李夫人，你不觉得这是笑话吗？”
李萍萍淡淡地笑了一笑，说道：“这幺说我方才说的话，你王庄主也把它当做笑话了？”
王祖荫说道：“李夫人，你不妨设身处地想一想。你们家主人是谁？我们不知道。你们小主人什么样？我也不知道。就这样要我把女儿嫁出去，而且也不许嫁给别人，天底下还有这种事，岂不是笑话？”
李萍萍说道：“我一点也不觉得好笑，正相反。我倒觉得王庄主不把这当一回事，是可悲的。王庄主，你还记得我在信里所说的话吗？这件事对你们枣庄来说，可能是喜事，也可能是丧事，完全在于王庄主自择。”
王祖荫倒是很平静地笑道：“李夫人，不能将你们主人的姓名见告吗？”
李萍萍断然说道：“不可以。不过等你的女儿嫁过了！以后，你还能不知道亲家姓甚名准吗？何必急于一时？”
王祖荫说道：“李夫人，老朽除了知道尊姓李之外，可否还可以多认识一些有关的人……”
李萍萍冷笑说道：“不必了！我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你不要希望从我身上获知什么。现在就是一句话，王祖荫！你要不要把女儿嫁给我家主人做儿媳？今天我只要求当面一诺。”
这是一种明显的挑衅，十分奇特而让人想象不到的挑衅。
由子平不清楚李萍萍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瞿公木忍不住大踏步上前，大声叱喝道：“天下哪有这样强人所难的事，你如此猖獗，倚仗着什么？”
王祖荫连忙说道：“瞿兄，请暂时息怒。这里的事由老朽来处理，不敢劳动各位大驾。”
瞿公子说道：“按说我们来到枣庄，位居客位，不应该随便插手主人的家事，不过，眼前的情形太悖常情，令人实在看不过去。”
李萍萍一直含着莫测高深的微笑说道：“怪不得王庄主态度如此强硬。原来有靠山啊。在场的这么多人，想必都是武林中的高手，看样子今天这件事是无法善了啦！”
王祖荫连忙说道：“李夫人。请不要误会，因为明天是老朽的生日，这些好友带着他们的令郎来到枣庄，一则大家聚聚。再则，不瞒你说，老朽要借这个机会，为小女挑个东床佳婿。李夫人，如果你家小主人确实有意娶小女，何不一齐来公平竞争呢！”
李萍萍冷笑道：“王祖荫，你以为你是谁？你的女儿是金枝玉叶？大家抢着要？现在告诉你，就是你此刻把女儿送出来，我也要先惩罚你这份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她的手一挥，吩咐道：“上一个，给那个老家伙一个教训。”
立即就有一个壮汉躬身应“是”，大步上前，双手向左右一伸，咯吱咯啦一阵骨头响，只见手臂上青筋跳动、他手臂是用皮革裹着的，又露出手肘和手腕，手上还带着黑皮露指的手套，没有持兵刃，朝着王祖荫走过来。
王祖荫正要脱下外面的长袍。瞿公木上前拦住道：“庄主，请你暂时休息。先让小弟来挡他一阵。”王祖荫立即说道：“瞿兄，枣庄的事。实在不敢劳动大驾，实在况来，对厅文下知是何许人，瞿兄何必惹这些额外麻烦？”
瞿公木笑笑说道：“撇开江湖道义与彼此之间交情不谈。也不能说是额外麻烦。况且，小弟也不屑跟这种人动手，让小儿去会会他们也就够了！”
王祖荫这才明白，瞿公木是要趁这个机会，让他的儿子露一手，这份用心，他倒是不便拒绝。但是，王祖荫能在武林巾被尊称为仁义剑客，无疑是见过人世面的。他第一眼看别这个壮汉，就知道不是善类之辈。他连忙说道：“少白世侄家学渊源，自然是了不得。不过对方看来不是等闲之辈，而且，从他的动作看来，有过于一般技击之人，务请少白要多加小心。”
瞿公木哈哈笑道：“小儿原是没有什么能耐，不过对付这种角色，想必没有什么困难。”他转过身去，对他儿子瞿少白说道：“少白，你听到没有？你王伯伯非常关心你的安全，你此去要多加小心。”
瞿少白应声而出，朗声说道：“孩儿遵命！”这瞿少白长得十分英挺，高挑个子，宽肩、细腰、削臀，是习武的好材料。他剃了发，一身宝蓝色的长衣，拦腰系着一根宽腰带，下摆掖在腰间，露出单面的紫色宽裤，系着裤脚。下面穿的是薄底牛皮靴。他向外面一站，先解开胸前的丝绶，卸下背上的剑，双手交给瞿公木，说道：“爹，对方没有使用兵刃！”
瞿公木点头称许，道声：“很好！”
瞿少白再向王祖荫行礼说道：“伯伯，小侄献刀了！”这情形好像不是去拼命，而是去表演拳技。
那壮汉笑了笑，说道：“姓瞿的，我劝你不要让你儿子上来，要是硬来，也最好带上宝剑，可以多熬几招。”
瞿公木根本就没有理会，分明是瞧不起对方。
瞿少白说道：“朋友，上吧！我接着就是了。你有本事，尽管使出来吧！”
那壮汉哼了一声，深沉的眼神盯在瞿少白的身上，淡淡地说道：“年轻人！像你这样少不更事，我应当原谅你，不跟你计较。但是，你有一个莫名其妙的老子，他以为他天下无故，他的儿子是当今无双，如果我不给你一点教训，他会把我看成大病猫。年轻人，现在你上吧！给你玩上三招，你就知道了。”
王祖荫在一旁一直很用心地在观察，此刻他突然冲上前去，说道：“朋友，你们都是冲着我王祖荫来的，他们是我的客人，与此事无关，我来会会你也就是了。”
那壮汉站在那里，黑脸上透着诡谲的笑容，好像在等什么。
果然，瞿公木大步上前，横身于王祖荫和瞿少白之间，问道：“庄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祖荫拱手说道：“瞿兄，你应该看得出来，对方绝非等闲之辈，世侄年幼……”
瞿公木脸上露出不悦，说道：“庄主，你干脆直截了当地说，我儿子不是别人的对手，是吧？……”
王祖荫劝道：“瞿兄，我是真心话。这件事与今天在场的各位都没关系，枣庄的事，由老朽来承担一切，实在不敢让别人来冒这份危险。”
瞿公木勃然怒道：“枣庄的事，与我没有关系，我可以不管，不过我儿子的事，我瞿公木不能不管。我瞿公木的儿子，够不上别人三招之敌，用不着他杀，我自己会把他杀掉。”
王祖荫正色说道：“公木兄，你我都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为什么如此意气用事？自己的骨肉，岂可以用来做赌注？万一有闪失，叫我王祖荫有何颜面立足武林呢？”
瞿公木变得像条大公牛，什么好话也听不进去。他伸手一掷，将宝剑还掷给瞿少白，说道：“我已经说过，现在是我瞿公木跟对方的事，与枣庄毫无关系。”他又转向儿子说道：“少白，如果你连一个粗汉子都打不过，你算什么瞿公木的儿子。”
瞿少白躬身应“是”。
官道被大车压成两道很深的车辙，黄沙和灰尘有好几寸厚。幸好这时候没有马驰车辗，要不然黄尘扑面，那情形叫人难受。
由子平走了将近一二里地，越过路旁一丛刺竹遮掩的田地，有一条青石铺砌的车道，直伸到田栈当中。想必常有大车走过。青石车道也微有车辙的痕迹。而且光滑发亮。
这时节已经过了柳眼挑金的季节、只见千处如瀑，随风飘舞，形成一片绿海。由子平走近柳树才看见一道人工挖成的护庄河，宽约三丈，河上有桥，桥头就是寨门，向左右延伸都是庄圩，种满了枣树，密密的树叶，遮挡了里面的一切。
寨门还没有关，护庄河的桥头。站了三四个人，庄稼人打扮，蹲在桥桩旁边，在闲磕牙。其中有人捧着一个大海碗，不知道是喝稀粥还是汤面，晞哩呼噜，喝的响声在桥这头都可以听见。
由子平站在桥头，用汗巾擦去身上的灰尘，踱着方步，走过桥来，拱手问道：“请问贵宝地是不是枣庄？”
捧着海碗的人正咬了一口手里卷的饼，两腮鼓起来像是吹喇叭的，偏偏他还要抢着说道：“是的！是的！我们这里正是枣庄。”
另一个人将由子平打量一下，问道：“请问尊驾……”
由子平连忙赔笑说道：“在下姓简，远从岳西赶来，给枣庄王老爷子拜寿的。因为人生路不熟，所以不容易找到，耽误了时间。”
两人“哦”了一声，点点头说道：“这就难怪了。不错，今天是我们老庄主寿诞前一天，不过，你走错了路。”
由子平一楞，连忙说道：“啊！原来我走错了路。请问这位大哥，应该如何走法？”
那人说道：“这里是枣庄的后寨门，要绕到前庄，走起来要一段时间。这样吧！尊驾既是前来拜寿，就是老庄主的客人……”
由子平立即说道：“不敢！是上一代留下来的交情。”
那人说道：“那更难得。在下送尊驾前去，以免耽误了暖寿的筵席，请稍待。”那人走进寨子里去，不一会，从里面冲出七八个人，各人手里都拿着兵刃，有刀有叉，有挠钩，还有套索，跑到桥这边，将由子平团团围住。
由子平皱着眉头问道：“各位，你们这是做什么？”
原先那人冷笑道：“做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朋友，放聪明些，束手就缚吧！枣庄王家岂是可以捋虎须的？”
由子平说道：“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我来拜寿，是出自一番至诚，各位这样对待客人，当心坏了老爷子的名声。”
那人冷笑说道：“前来本庄拜寿的人。都有老庄主的请帖，你有吗？”
由子平说道：“我没有。但是我说过，路途遥远，而且是上一代的交情，所以，请帖没有接到，也是常有的事。即使没有请帖，我专程而来，就凭这分虔诚，枣庄也不应该如此待我。”
那人说道：“我们早就听说了，有人要利用老爷子寿诞之日，前来捣乱寻衅。你看到了没有，这里就是枣庄的大门，并不是后门，今天并没有张灯结彩，早就有了准备。”
由子平说道：“这位大哥，我要怎么叫你才相信呢？”
那人说道：“很简单，你老老实实束手待绑，将你送到老庄主那边去，老庄主自然会有发落。”
由子平心念闪电一转：“就这样也好，以另一种方式作为晋见之礼。”便笑着说道：“枣庄王老爷子虽然归隐，仁义剑客仍然受天下武林尊敬。像你这等行为，只会替王老爷子带来羞辱与麻烦。”那人一听。立即喝道：“兄弟们！给我上！”当即冲上四个人来，两把挠钩两根套索，朝着由子平扑上来。
由子平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一转眼间，两根套索宛若蛟龙，飞闪而至，将由子平套了个结实。
两个人在两边。将套索拉得紧紧的。
那人哈哈笑道：“我道你有多大能耐，原来是个楞头青！”
他一挥手，喝道：“给我搭了走！”
另两个人手拿挠钩，上前就搭。这种挠钩，是擒拿人的利器。只要一被搭上，动也不能多动，否则就皮开肉绽。
就在这个时候，由子平忽然身子一个转动，原先用套索拴住他的那两个人，只觉得有一股极大的力量，将他们甩将起来，他们又不敢松手。霎时间，两个人成了车轮飞人。接着又听到由子平大喝。声：“去吧！”套索变成了好几截，那两个人直旋着飞出去好几丈远。由子平站在那里，若无其事地拍拍身上的尘土，含笑问道：“怎么样？还要上来动手吗？”
那人看那摔出去的两个人，一个跌在护庄河里。一个跌在麦田里，在那里挣扎着爬不起来。他愣了一会，突然又大喝道：“既然他不要命，我们就剁了他！”五个人分别拿着刀叉，齐扑上来。
由子平根本没把他们放在心上，一举手，一抬足，摔倒两个，翻了一个，每个人的兵刃，都脱手飞掉，剩下两个人呆在那里，不知所措。
那人捧着自己手腕，叫道：“有种的不要跑！”
由子平微笑站在那里，说道：“放心，我会等着你。”
那人跑进寨门，顷刻之间，只听得一阵锣声，不久，就听到一阵蹄声震地，从里奔驰而来四匹马。马上四人来到寨门附近，飞身下马，一字排开，站在寨门口。这四个人仍然是庄稼人的衣着，但是，眉宇之间，自有一股英气。其中一人走上前，站在桥头，抱拳问道：“请问尊驾何故打伤枣庄的人？”
由子平微笑说道：“问得好，我正要等一个讲道理的出来，还我一个公道。我到枣庄来给王老庄主拜寿，这里的人不但不让我进去，反而拿绳子绑我，拿刀砍我，请问：名满武林的王老庄主手下，都是这样待客人吗？”
来人转头问那个报信的人：“是这样的吗？”
那人苦着脸说道：“五爷，他说来给老庄主拜寿，小的问他有没有请帖，他说没有，这不是可疑吗？所以，小的……”
来人叱道：“好了，给我滚下去！”他转回来又向由子平说道：“敝庄主这次只是小生日，没有惊动武林同道，况且敝庄主已经归隐多年，武林朋友少有往来。因此。请帖发得少，非至交好友，概不接待。”
由子平立即说道：“在下来此，何止千里迢迢，一番虔诚心意，王老庄主岂能拒人门外？这情理二字，说不过去吧，”
来人两道浓眉一皱，问道：“尊驾与敝庄主有旧？”
由子平说道：“在下年轻，那倒是没有，不过上一代有交情。”
来人问道：“请问尊姓？”
由子平说了一个“简”字，“刷”地一声，抖开了手里的折扇，那一个苍劲有力的“简”字，露在外面。
来人脸上颜色稍有一变，抱拳问道：“大名怎么称呼？”
由子平微笑说道：“简一郎！”
来人沉吟了一下。拱拱手说道：“对不起！枣庄的人失礼冒犯，在下向简兄赔罪。在下刘五，是敝庄主手下一个跑腿的小角色。简兄，请上马吧！在下引导简兄前去见敝庄主。”
随即有人牵过一匹马来，由子平也不谦让，扳鞍上马。
刘五飞身上马，在前面带路。
寨内有一片矮小的瓦屋，在屋檐上还加盖着一层茅草，黄泥土筑的墙，是典型的农村佃农的住家。每一家门口，都有一两个人，捧着小面盆似的大梅碗，蹲在那里喝面汤。
绕过这些矮小的房屋，迎面有一幢青砖砌起的大门楼子，两扇红漆大门紧闭着的，儿臂粗的门环，擦得雪亮。门外坐着五七个短装汉子。一见马来，纷纷站起。
刘五率先下马，那几个人都拱手为礼，口称：“五爷辛苦！”
刘五没有理他们，回头招呼，由子平已经下了马，立即有人过来接住缰绳。
刘五向前敲了两下门环，大门戛然而开，隔着一个院落，可以看到里而的大厅灯火辉煌，人影晃动。
此门为格子门，当中摆着一桌酒席，首席上坐着一个苍白须发的老人，精神矍铄，脸色红润，但是他的脸上并没有快乐的笑容。
刘五抢步上前，走进格子门，深深一鞠躬，说道：“向庄主回话……”
坐在当中的老者，挥手止住刘五说下去。
这个人想必就是武林中人称仁义剑客的王祖荫，他大声说道：“开中门迎接客人。”
大厅当中的两扇格子门打开，王祖荫右手拂着苍髥，迈着大步走到大厅门口，抱拳说道：“失迎！”
由子平赶紧走了几步，躬身为礼：“不敢！”
王祖荫举手肃客，大厅筵开五席，正如原来所说的，王祖荫老庄主确实没有大开筵席，来的客人都是精挑细选的至交。而且在所有的客人当中，年纪大的当然是王祖荫的朋友。可是每位年长的客人，都带着一位青年人坐在身边，这说明李萍萍的消息果然灵通，寿筵之上，王祖荫要为自己的独生女儿选乘龙快婿。
王祖荫将由子平引到当中一席，向在场的至交好友引见，说道：“各位老友，老朽要为各位引见一位青年才佐的后起之秀……”
由子平趁此机会抱拳行了一个罗汉揖，朗声说道：“各位前辈！各位先进！晚辈简一郎，今天来得鲁莽，请今天的寿星老庄主王伯伯，以及各位前辈先进宽宥。”
王祖荫拂着须髯，对由子平这番体面的话颇有欣赏之意。他呵呵地笑道：“既然来了，就是老朽的贵宾，不必客套。请坐。”他将由子平让在当中一席上，靠近他的旁边安排了一个座位。
由子平刚刚坐下，左手席上就有一位清瘦有神的老者说道：“简世兄远程而来，真是贵客，贵宝地是……”
由子平立即回答道：“敝地岳西，地处山野，行程极为不便，距离王老爷子宝地，当在数千里之遥。晚辈奉家严之命，专程前来，向老爷子拜寿，只因为路途不熟，以致耽搁了行程。”
王祖荫呵呵笑道：“老朽托大称你一声老贤侄，这位是来自四川青城的一剑横江瞿公木，瞿老水陆两下功夫都是武林翘楚。坐在瞿老身旁的是他的长公子瞿少白，少年英雄，十分了得。”
由子平起身抱拳说声：“久仰！幸会。”
瞿公木冷冷地问道：“请问简世侄，令尊跟王老爷子何时建交？”
王祖荫说道：“简十二爷简如火老朽从未晤面，不过我们彼此都仰慕过对方，可以说是神交已久。”
由子平立即接着说道：“家严虽然与王老爷子系神交，但是，对于仁义剑客的风范钦服之至。这次命小侄专程前来，除了拜寿，还要在各位前辈之前，多多学习，以不负千里此行。”
瞿公木说道：“久闻令尊以一柄折扇名震武林，简世侄想必亲受教益，尽得精髓了。”
由子平连称“不敢”，他很谦逊地说：“小侄生性愚鲁，家严虽有传艺之心，怎奈小侄只习得一点皮毛，真是有辱家门。”
王祖荫笑呵呵地说道：“贤侄在枣庄多盘桓一段时间，大家多亲近亲近，彼此多增加了解。现在一切不谈，请饮酒。请！”
由子平知道自己已经有了很好的开始，对自己增加了几分信心。他相信自己的外表还算得上是英俊挺拔，虽然眉梢有一道伤痕，但还没有构成破相，也觉得自己虽然不曾专心习文，但是当年在莫干水榭还是读过不少书，谈吐应对当无问题。他唯一担心的，便是武功。李萍萍说得对，王祖荫老庄主英雄一生。如今为自己的独生女儿选婿，自然看重武艺。今天在座的个个都是武林高手，要在这些人中表现出色谈何容易。不过，他明白，他现在是过河卒子，只有向前，不能后退，必须运用自己的智慧，应付变化，而且要争取成功。他站起来，双手捧着酒，谦恭地说道：“今天在王伯伯华诞前夕，诸位至交在此为王伯伯暖寿，小侄要以这杯酒，恭祝王伯伯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王祖荫笑呵呵地举起酒杯说道：“老侄台，老朽生受你了！”
两人干了一杯之后，由子平问道：“王伯伯。小侄有一事不明，要向伯伯请教。”
王祖荫说道：“有什么话，你尽管问吧！不要客气。”
由子平说道：“小侄方才进来的时刻，第一、没有看到一点寿庆的喜气，虽然伯伯谦冲为怀，热闹热闹，还是应该的。第二、听说有人要趁机前来捣乱，何人如此猖獗？难道吃了熊心豹胆不成？”
王祖荫本来已经满脸欢笑，但是由子平如此一问，那一张笑容满面的脸，立刻又是愁云满布，两道已经苍白的长眉紧紧锁在一起。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贤侄，你所问的两件事，实际上是一回事。这件事说来话长……”
由子平立即说道：“伯伯，既然说来话长，而且看样子说出来伯伯并不很高兴，还是不说算了，等到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王祖荫不觉又笑了，他拈着胡须，朗声说道：“老侄台。你误会了，这件事没有不可以说的，今天在座的都是我数十年的老友，同过生死，共过患难，而且他们也都十分了解这件事情的底细。虽然说来话长，也可以长话短说。”
由子平说道：“既然如此，小侄洗耳恭听。”
王祖荫略略思考了一下，便说：“明天是老朽六十一岁的母难之日，小生日实在不敢惊动大家，但是，老朽还是邀约了几十位至交好友，携带着令郎，到枣庄来聚首。多年不见的老友，能够相聚言欢，当然是人生一大快事，更重要的是为小女。茹茹……”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刘五又匆匆地走进来，在王祖荫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王祖荫顿时脸色一变。忽然站起，向着四周一拱手说道：“各位都是老朽的至交好友，从各地应邀来到枣庄，这份诚挚的感情，老朽感激不尽，很不幸，枣庄发生了一件事，老朽必须前去处理，各位请在此地稍候，怠慢失札之处，还请各位海涵。”
一剑横江瞿公木和另一位来自白山黑水的海底蛟龙霍如飞，二人几乎是同时说道：“庄主，我们也一直想问而不便开口，究竟是为了何事，我们既是至交，但说何妨？”
由子平站起来说道：“慢说在座的各位前辈是伯伯的至交，就是小侄忝列后进，也不能对枣庄的事袖手旁观。伯伯说出来听听，我们大家多少也可以拿出一些主意。”
王祖荫说道：“各位的厚爱，尤其简老侄台的好意，老朽若不接受，是为矫情。”他转向刘五说道：“去对他们说明一下，就请他们稍候。我就出来与他们相会。”
刘五匆匆地去！
王祖荫接着说道：“方才老朽已经说道，此次邀请各位好友前来枣庄，一则借此机会聚首叙叙，再则老朽要为小女茹茹选择一位东床，各位当时也都从请柬中猜得暗示，所以各位都携令郎一同前来……”
由子平听得十分仔细，他觉得王祖荫这位被武林尊为“仁义剑客”的名人，此举有悖常情。他的女儿还怕嫁不出去吗？为何要用这种方法选女婿？另一方面，这些客人绝大多数都是成名武林的人物。他们凭着与王祖荫的老交情，前来拜寿，是合情合理的。但是如果说从请柬上得到暗示，知道王祖荫有比武嫁女的意图，就从东西南北，甚至千里迢迢，万水千山，携带儿子来到此地，未免说不过去。就以瞿公木来说，青城到此地，何止千里，如果儿子选不上，对自己儿子自尊，该有多深的伤害？难道这一点他们都想不到吗？他觉得其中必定有其他的原因。
这时，瞿公木提高了声音：“呔”了一声，说道：“简一郎，你为什么不说话？”
由子平这才一惊而觉，当时有些慌张，立即说道：“小侄是晚辈，愿追随在各位前辈之后，我没有什么意见。”
大家一听，不觉哄然。因为王祖荫说完之后，还没有表示意见，显然由子平方才神游八方，对王老庄主的话，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王祖荫好像不愿意由子平受窘，便说道：“各位老友用不着替我拿主意，实在说来，老朽相信这件事根本就是个误会。因为老朽扪心自问，在江湖上这么多年以来，还没有做过亏心事，没有结下生死仇家。所以，老朽出去会会他们，解释明白，也就没事了。”
瞿公木立即说道：“老哥哥，我觉得事情并不那么简单。他们事先报讯而且选准了这一天来到枣庄，恐怕不足说明解释就可以了事的。”
王祖荫觉得也不无道理，便说道：“如此就有劳各位，多谢！多谢！”他便走在前面，四五十个武林中的人物，随在后面，缓缓走出大门，朝着庄圩子的大寨门走去。
还没有走多远，就看到刘五跟在三十人——两男一女的来人后而，看样子刘五是拦他们不住，已经从护庄河的桥上走过来了。女的走在前而，后面跟的是两个精壮男人，一副傲岸的神情。由子平一见几乎叫了起来，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和他分别不久的王府内都总管李萍萍。”
此刻的李萍萍是一身黑色打扮，黑色的大披风，里面是黑色的紧身裤褂，正由于这样的一身黑，更衬托出她那又白又嫩的肌肤。特别是她那双眼睛，那是由子平印象最深刻的。
后面跟的男人，新剃的头，黑色的半月形，后面一根大辫子，此刻盘在脖子上。两个人的手里都握着一柄刀。
王祖荫连忙拱拱手说道：“这位姑娘……”
对方截住话头说道：“我姓李，我不是未出阁的姑娘。”
王祖荫当时一怔，立即又拱手含笑说道：“原来是李夫人！老朽见夫人是如此年轻，所以才有谬误的称呼，务请原谅。”
李萍萍说道：“客套少叙！也不计较你为何如此迟迟出来，说吧！你对我们家主人的意见如何？今天应该有个答复了吧！”
王祖荫不慌不忙地说道：“老朽今日有几位老友临门，正在叙旧，所以出来晚了，请李夫人多多包涵。”
李萍萍说道：“我已经说了，那不重要，我也没有放在心上。请你现在要答复我的是，令嫒茹茹小姐许配给我们主人做儿媳妇的事。究竟怎样了？”
由子平听了一惊，她的主人是谁？当然就是安亲王了。安亲王要娶王祖荫的女儿做儿媳妇，还要费这么多的手脚吗？既然王爷要娶儿媳妇。李萍萍叉何必特地安排他到枣庄来争取东床快婿的机会？
王祖荫说道：“李夫人，你是说笑话了。上次你带来的信，说是要为我女儿选择婆家，不许我女儿在最近嫁人，老朽把这件事当做是笑话。”
李萍萍长长地“啊”了一声说道：“原来你把我传来的信当笑话！”
王祖荫点点头，很严肃地说道：“李夫人，你不觉得这是笑话吗？”
李萍萍淡淡地笑了一笑，说道：“这幺说我方才说的话，你王庄主也把它当做笑话了？”
王祖荫说道：“李夫人，你不妨设身处地想一想。你们家主人是谁？我们不知道。你们小主人什么样？我也不知道。就这样要我把女儿嫁出去，而且也不许嫁给别人，天底下还有这种事，岂不是笑话？”
李萍萍说道：“我一点也不觉得好笑，正相反。我倒觉得王庄主不把这当一回事，是可悲的。王庄主，你还记得我在信里所说的话吗？这件事对你们枣庄来说，可能是喜事，也可能是丧事，完全在于王庄主自择。”
王祖荫倒是很平静地笑道：“李夫人，不能将你们主人的姓名见告吗？”
李萍萍断然说道：“不可以。不过等你的女儿嫁过了！以后，你还能不知道亲家姓甚名准吗？何必急于一时？”
王祖荫说道：“李夫人，老朽除了知道尊姓李之外，可否还可以多认识一些有关的人……”
李萍萍冷笑说道：“不必了！我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你不要希望从我身上获知什么。现在就是一句话，王祖荫！你要不要把女儿嫁给我家主人做儿媳？今天我只要求当面一诺。”
这是一种明显的挑衅，十分奇特而让人想象不到的挑衅。
由子平不清楚李萍萍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瞿公木忍不住大踏步上前，大声叱喝道：“天下哪有这样强人所难的事，你如此猖獗，倚仗着什么？”
王祖荫连忙说道：“瞿兄，请暂时息怒。这里的事由老朽来处理，不敢劳动各位大驾。”
瞿公子说道：“按说我们来到枣庄，位居客位，不应该随便插手主人的家事，不过，眼前的情形太悖常情，令人实在看不过去。”
李萍萍一直含着莫测高深的微笑说道：“怪不得王庄主态度如此强硬。原来有靠山啊。在场的这么多人，想必都是武林中的高手，看样子今天这件事是无法善了啦！”
王祖荫连忙说道：“李夫人。请不要误会，因为明天是老朽的生日，这些好友带着他们的令郎来到枣庄，一则大家聚聚。再则，不瞒你说，老朽要借这个机会，为小女挑个东床佳婿。李夫人，如果你家小主人确实有意娶小女，何不一齐来公平竞争呢！”
李萍萍冷笑道：“王祖荫，你以为你是谁？你的女儿是金枝玉叶？大家抢着要？现在告诉你，就是你此刻把女儿送出来，我也要先惩罚你这份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她的手一挥，吩咐道：“上一个，给那个老家伙一个教训。”
立即就有一个壮汉躬身应“是”，大步上前，双手向左右一伸，咯吱咯啦一阵骨头响，只见手臂上青筋跳动、他手臂是用皮革裹着的，又露出手肘和手腕，手上还带着黑皮露指的手套，没有持兵刃，朝着王祖荫走过来。
王祖荫正要脱下外面的长袍。瞿公木上前拦住道：“庄主，请你暂时休息。先让小弟来挡他一阵。”王祖荫立即说道：“瞿兄，枣庄的事。实在不敢劳动大驾，实在况来，对厅文下知是何许人，瞿兄何必惹这些额外麻烦？”
瞿公木笑笑说道：“撇开江湖道义与彼此之间交情不谈。也不能说是额外麻烦。况且，小弟也不屑跟这种人动手，让小儿去会会他们也就够了！”
王祖荫这才明白，瞿公木是要趁这个机会，让他的儿子露一手，这份用心，他倒是不便拒绝。但是，王祖荫能在武林巾被尊称为仁义剑客，无疑是见过人世面的。他第一眼看别这个壮汉，就知道不是善类之辈。他连忙说道：“少白世侄家学渊源，自然是了不得。不过对方看来不是等闲之辈，而且，从他的动作看来，有过于一般技击之人，务请少白要多加小心。”
瞿公木哈哈笑道：“小儿原是没有什么能耐，不过对付这种角色，想必没有什么困难。”他转过身去，对他儿子瞿少白说道：“少白，你听到没有？你王伯伯非常关心你的安全，你此去要多加小心。”
瞿少白应声而出，朗声说道：“孩儿遵命！”这瞿少白长得十分英挺，高挑个子，宽肩、细腰、削臀，是习武的好材料。他剃了发，一身宝蓝色的长衣，拦腰系着一根宽腰带，下摆掖在腰间，露出单面的紫色宽裤，系着裤脚。下面穿的是薄底牛皮靴。他向外面一站，先解开胸前的丝绶，卸下背上的剑，双手交给瞿公木，说道：“爹，对方没有使用兵刃！”
瞿公木点头称许，道声：“很好！”
瞿少白再向王祖荫行礼说道：“伯伯，小侄献刀了！”这情形好像不是去拼命，而是去表演拳技。
那壮汉笑了笑，说道：“姓瞿的，我劝你不要让你儿子上来，要是硬来，也最好带上宝剑，可以多熬几招。”
瞿公木根本就没有理会，分明是瞧不起对方。
瞿少白说道：“朋友，上吧！我接着就是了。你有本事，尽管使出来吧！”
那壮汉哼了一声，深沉的眼神盯在瞿少白的身上，淡淡地说道：“年轻人！像你这样少不更事，我应当原谅你，不跟你计较。但是，你有一个莫名其妙的老子，他以为他天下无故，他的儿子是当今无双，如果我不给你一点教训，他会把我看成大病猫。年轻人，现在你上吧！给你玩上三招，你就知道了。”
王祖荫在一旁一直很用心地在观察，此刻他突然冲上前去，说道：“朋友，你们都是冲着我王祖荫来的，他们是我的客人，与此事无关，我来会会你也就是了。”
那壮汉站在那里，黑脸上透着诡谲的笑容，好像在等什么。
果然，瞿公木大步上前，横身于王祖荫和瞿少白之间，问道：“庄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祖荫拱手说道：“瞿兄，你应该看得出来，对方绝非等闲之辈，世侄年幼……”
瞿公木脸上露出不悦，说道：“庄主，你干脆直截了当地说，我儿子不是别人的对手，是吧？……”
王祖荫劝道：“瞿兄，我是真心话。这件事与今天在场的各位都没关系，枣庄的事，由老朽来承担一切，实在不敢让别人来冒这份危险。”
瞿公木勃然怒道：“枣庄的事，与我没有关系，我可以不管，不过我儿子的事，我瞿公木不能不管。我瞿公木的儿子，够不上别人三招之敌，用不着他杀，我自己会把他杀掉。”
王祖荫正色说道：“公木兄，你我都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为什么如此意气用事？自己的骨肉，岂可以用来做赌注？万一有闪失，叫我王祖荫有何颜面立足武林呢？”
瞿公木变得像条大公牛，什么好话也听不进去。他伸手一掷，将宝剑还掷给瞿少白，说道：“我已经说过，现在是我瞿公木跟对方的事，与枣庄毫无关系。”他又转向儿子说道：“少白，如果你连一个粗汉子都打不过，你算什么瞿公木的儿子。”
瞿少白躬身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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