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2025-04-12 作者：玉翎燕 来源：玉翎燕作品集 点击：
就在吉娃跟守庄门的人搭讪的时候，石筱芗就地一个飞滚，很快地滚了几十步远，在快要靠近砖墙的时候，立即改为伏地蛇行壁虎功，游行到寨墙脚下，正好是那边“狗蛋”挨骂的时候，所有守夜的人，包括墙头上守望的人在内，都聚在一起闲扯。她从地上一挺而起，双手双脚紧扣住寨墙缝隙，接连几次交换，已经到了墙头，翻身一坠，落于墙外。又以飞快的身法，沿着护庄河的桥栏，一个蜻蜒点水，掠过河去。
天色仍然是浮云满布，迷蒙黯淡，路上没有一点人踪。石筱芗认准了官塘大道的方向，展开身形，疾驰飞奔。她心里有一个想法：“曹子坚一定是到九江知府衙门去告密，绝不能让他得逞。否则，毁了万重峰老爷子在九江的基业，实在对不起人，也是史怀祖未来大业的一种损失。”
她同时又想：“曹子坚受了伤，虽然不是重伤，也足以影响到他奔跑的体力。我应该很快就可以赶得上。但是，赶上了以后呢？我该怎么办？他听我的劝告吗？如果不听，我能怎么办？”
石筱芗的心情陡然沉重，甚至有些后悔。
事到如今，她也只好到时候看情况再说了。
石筱芗走不多远，只见前面路旁有灯光，想必做小生意的起早磨豆腐。就在她经过这座路旁灯光的小店门前时，听到屋里传出哈哈的笑声，接着有人说道：“曹子坚。你真是没有用，被一个姑娘家揍成这个样子，丢人现眼到了家了。”
石筱芗一听，心里止不住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她暂不想惊动他们，只是贴近木板门，耐心地听下去。
就听到曹子坚含糊不清地说道：“不是我不行。而是人家太厉害，如果不信，你们有种随我去我舅舅庄上会会她，你们就知道了。”
另一个说道：“我不是交给你迷魂药了吗？那是我最厉害的药，和酒服下去。一杯就可以麻倒人，你说你麻倒了你的表哥，为什么那两位姑娘不能麻倒？”
曹子坚说道：“我也不明白，就因为我看到表哥倒了，而且也看到她们两个也都喝了，我才露面，没想到……哎哟，现在我的脸真疼！”
大家哄笑一阵，有人说道：“曹子坚，原以为你可以将两位姑娘麻倒，发个讯息，只要信鸽一到，我们就会从你说的秘密路线进到庄里去，享受两位黄花姑娘，没想到你小子无能，好好的事情，被你弄砸了！”
石筱芗心里一惊。她没有想到曹子坚居然将庄上的秘道告诉这些黑道上的朋友，真是家贼难防。
这时屋里有人问曹子坚道：“你把我们都给骗了，现在你该怎么办？”
曹子坚含混地发誓，说他没有骗大家，他说：“既然劫不到色，就让我们大家发笔财好了。”
提到发财，大家的兴趣又高起来了。七嘴八舌地追问道：“怎么发财，我们的财从哪里来？”
曹子坚说到这里，兴奋得顾不得嘴痛了，口齿不清地说道：“我虽然被那个姓石的姑娘打倒了，我还没有迷糊，我知道她叫石筱芗……”
屋里至少有三个人，这时就听到有人在重复着这个名字，显然对这个名字很陌生。
曹子坚“哎呀”一声，说道：“你们真是孤陋寡闻，你们没有看到九江知府悬赏缉捕的几名人犯吗？其中有两个女的，一个就叫石筱芗，悬赏五百两银子，我们去九江知府衙门首告，岂不是发了一笔大财了吗？”
屋里的人似乎没有预期中的热烈。
曹子坚问道；‘你们怎么啦？白花花的银子，你们都没有兴趣？”
有人说道：“曹子坚，照你这么说，这些人都是藏在你舅舅的庄上，是吗？如果你在九江知府衙门首告，你舅舅岂不成了窝藏人犯的窝主了吗？那岂不是连累了你舅舅吗？”
曹子坚嚷道：“我舅舅又怎么样？有道是：‘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我舅舅动不动就揍我，这回他窝藏人犯，就是我报复的好机会……”
有人说道：“虽然我们跟你舅舅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是我们之间并没有仇恨，九江剑客在黑白两道都还受到人们的尊敬。曹子坚，你不是道上的人，像这种行为是道上的大忌，你可以做，我们不可以。”
曹子坚嚷道：“你们是怎么啦，一个个都变成正人君子啦，你们平日抢偷杀人都干，这会儿又变成了好人了吗？”
有人说道：“我们当然不是好人，是好人就不会跟你这种人来往了。不过，这是江湖道义的问题，说实话，我们今后还要在江湖上混下去。”
曹子坚大概是没有想到会有这种情形发生，他怔住了，半晌才说道：“好。你们不去没关系，我一个人去，等我领到了赏格，捧着白花花的银子回来，你们不要眼红，我要赶路了，要赶早赶到城里去。”他一拉门，刚一走到门外，就听得有人冷冰冰的语调说道：“曹子坚，你真是一个没有心肝的畜生！”
曹子坚一听声音，再定睛一看，他一下予就矮了半截，裤档里都尿湿了，他口吃地问道：“你……你……是”
门外的人说道：“我就是你要到九江知府衙门首告检举的石筱芗！”
曹子坚真是一跤跌到冰窖里，忍不住浑身一阵颤抖说道：“石姑娘，你都听到了？”
石筱芗冷笑说道：“如果没有听到。我为什么会送上门来呢？现在不是更好吗？免得让你操心费神，我自己送上来，让你绑到知府衙门去领赏格。”
曹子坚颤声说道：“石姑娘，看在我舅舅份上，饶了我这次吧！”
石筱芗冷冷地说道：“我饶了你。你能饶了你舅舅吗？你是从小就被九江剑客养大的，不要说是亲娘舅，就是一股人，这份养育之恩，也是杀身难报的，没想到你是连狗都不如的东西，如果今天我饶了你，天理不容。”
曹子坚站在那里，心里不停地在打主意。他知道今天这种场面，是生死关头，只要稍微一点不当，就会立即横尸。
他转向屋里的朋友，请求帮助，他哀求地说道：“各位！平日我们也算至交，吃喝玩乐，哪次不是我孝敬的，今天兄弟有了困难，各位不能见死不救啊！”
屋里的人一阵沉默，其中有人说道：“石姑娘，虽然曹子坚违反了江湖道义，不过他还没有去做冲着这一点，饶了他这次吧！”
另一个人说道：“曹子坚是万重峰的亲外甥，而且受到胞妹的托付，姑娘如果杀了他，对万重峰恐怕无法交代。”
石筱芗淡淡地道：“曹子坚变成今天的地步，那是要拜谢你们大家之赐，吃喝嫖赌，耳濡目染，要说对不起万老庄主的，应该是你们大家。”
其中有人朗声说道：“石姑娘，不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我们站在江湖朋友的立场，帮曹子坚说几句话，我们不是求你，你要搞清楚，我们可以不理你，看你今天能把曹子坚怎样？”
石筱芗对于这些话，一点也不生气，只是很平静地说道：“你说的一点也不错。你们不是求我，你们也可以不理我，至于说到江湖道义，我也很相信。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如果不是方才各位表现了真正的道义，不愿意跟曹子坚一样取那种不义之财，这会我也不愿意跟各位讲话。”她转而提高了声音。冲着曹子坚说道：“曹子坚，冲着你这些朋友替你说情。我不动手，让你自己做一个了断。”
曹子坚一直站在那里，低着头，心里在盘算着……
屋里的人突然一齐拔出兵刃，厉声喝道：“姓石的小妞儿，曹子坚虽然理亏，你也太过嚣张，既然你没有把我们几个人放在服里，我们就要领教领教，你到底有多少能耐！”
曹子坚站的地方，离石筱芗最近。大约只有两步多一点。他突然发动攻击。这是他孤注一掷的最后一着，他尽了自己的全力，而且他用了心机，选择最好的时机。正好是石筱芗全神贯注在屋里五个人的身上。
只听“嘶”地一声，曹子坚手中的擂扇，仿佛切破了石筱芗的衣服。曹子坚心中一喜，心想：“偷袭成功！”
可是他这样的想法刚刚闪过心头，他整个人便平空被一股力量将他举起来，摔出去。
就在这个时候，屋里面的人几乎是同时冲出，五种兵刃分从五个不同的方向，指向石筱芗。
石筱芗手中宝剑蓦地出鞘，屈肘向外，猛地一个电旋，只听到一阵“叮当呛啷”金铁交鸣，火花四溅，五种兵刃断成了十截。
五个人手里执着半截兵刃，吓得浑身冷汗，忙不迭地后退好几步。
石筱芗纳剑入鞘，寒着声音说道：“因为各位在一念之间，不取不义之财，我才为各位留下一命，如果照各位平日所做所为，已经成了剑下之鬼。今天这次教训，希望各位牢记在心，洗面革心，重新做人，要不然，下次就不会再有这样的幸运了。”
五个人那里还敢多说一个字，噤若寒蝉。撇下手中半截兵刃，正要悄悄抱头鼠窜，石筱芗忽然然喝道：“站住！”
五个人的心，顿时一落。
石檀芗转过身来，沉声说道：“曹子坚没有死，看在万老庄主份上，我不能让他老人家为难。你们五个人背起曹子坚，送到九江剑客的庄上去。”她顿了一下，缓下了语气，说道：“也请各位顺便替我带去口信，上告万老庄主，就说我石筱芗感恩不尽，不愿连累了九江剑客，就此不辞而别，他日有缘，再来叩谢。”她说完话，转身就走，前面正好有一小丛松林，官道穿中而过。
石筱芗快步冲进松林，一口气冲出几十步，倚着一棵松树停下来。她仰头向天，树影迷蒙。四周漆黑一片，她心中忽然涌起一阵无限凄凉，喃喃说道：“琼玉，请你原谅我不告而别，除了我不愿意连累万老爷子之外，最意要的还是有另外一个原因。琼玉，长青哥是你梦中的……我实在不应成为你们之间的绊脚石。何况……怀祖……”
她忽然心神一凛，“呛啷”一声，宝剑出鞘，顺手抡了一个剑花，护住自己的门面，沉声喝道：“林里是哪位高人，藏身一旁，何不请出来相见！”她的喝声一止，从来路缓缓走来一个人，来人正好背着林间微光，根本看不清楚面貌。
石筱芗凝神注视，脱口叫道：“长青哥，是你！”
只见他摇摇晃晃，有一些站不住的样子。她赶上前正要伸手相扶，万长青已经扶住了一棵树。
他摇着头说道：“筱芗，用不着你扶！”
石筱芗叫道：“长青哥，你……”
万长青脸上的微笑在树影中显得特别苍白而凄凉，他说道：“筱芗，惭愧得很，我的体力还没有复元，一路追来，完全靠着一股强烈的意志支撑着。可是。见到你之后，心志一松懈，就站不住了。不过，不要为我担心，我坐一下就会好的。”
石筱芗还是上前扶住了他，半带责备，半带不忍地问道：“长青哥，你是中毒刚刚痊愈的人，何苦要如此……”
万长青扶着树干，缓缓地坐在地上，十分平静地说道：“筱芗。你的意思是我不应该追过来？我应该眼睁睁地任着你离开？不错，我是中毒苏醒不久，是应该休养，但是比起追赶你，休养又是不重要的事了。”
石筱芗低下头，没有说话。对于万长青如此坦诚的表白，她实在不知道如何答复。
万长青微微喘着气，然后又说道：“筱芗，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石筱芗连忙抬起头来说道：“长青哥，千万不要说这种话，你如果这样说，那是成心要疏远我们之间的感情。”
万长青说道：“筱芗，疏远我们之间感情的是你，你竟在如此黑夜离我们而去，为什么呢？筱芗，是什么原因使你这样做呢？”
石筱芗说道：“曹子坚的事，给我很大的启示，我如果不离开，迟早会给庄上带来连累……”
万长青连忙说道：“就是为了这个吗？”
石筱芗说道：“万爷爷剃发应变，与九江官府周旋，如果因为我而连累了万爷爷，这么多年来的忍辱应付，岂不是付之流水？长青哥，如果是你，你会不会走？”
万长青直瞪瞪地注视着她。此刻东方已经亮了，林中已经微见曙光，万长青的脸上露出一份失望后又重新燃起的希望，缓缓地说道：“筱芗，只是为了这个吗？”
石筱芗想了一想，顿了一下子，接着说道：“当然还有原因，但是，我觉得最重要的是这个。”
万长青支撑着站起来，说道：“筱芗，我也不会问你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如果照你说的，只是为了这件事。筱芗，跟我回去吧！”
石筱芗说道：“长青哥……”
万长青说道：“对不起。筱芗，我说错了话，不是跟我回去，而是我请你回去，因为我已经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说实在的，石筱芗何尝愿意如此离开庄上，无论就情就理，都有欠缺之处，如今听说有两全之方，也为之怦然心动。她忍不住问道：“长青哥，什么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万长青说道：“所谓两全其美，就是你可以安心地留下来，又不会影响到我爹在地方上的关系，使得成千上万的人不至于受到牵连。”
石筱芗点点头说道：“愿闻其详！”
万长青说道：“我们有一处偏僻的田庄，在深山坳处，只有十多间草屋，几十亩田地，由一位老仆携带他的儿子耕种。那个地方是我爹为自己寻找的百年之后的墓地，没有人知道。我曾经在小时候去过几次，是个世外桃源……”他见石筱芗听得很有兴趣，便提起了精神，继续说下去：“我想请你搬到那边去住，则休息一段时期，再则养精蓄锐，待机而动。”
石筱芗说道：“涂爷爷他们呢？”
万长青连忙说道：“他们几位老人家暂时留在庄上，不会有事，如果真的有一天情形紧急。他们随时会来到我们那边一起居住。”
石筱芗一听，立即问道：“我们？长青哥，你说‘我们’是指你也去那里吗？”
万长青正色说道：“无论如何我总是忝为主人，我不陪你去，在情理上都说不过去，另一方而我还有一点私心……”
提到“私心”两个字，石筱芗微微一颤。她害怕万长青在这种杳无人踪的情形下，说出他的内心爱慕之意，那将是她最为难、最无法面对的问题。
可是万长青却正色说道：“筱芗，我知道你和史怀祖兄肩负有重责大任，我自己觉得我是一个炎黄子孙，绝不能置身于事外，老实说，我是多么希望有一天也能和你仗剑江湖，纠合人心，起动风雷。但是，我知道我的武功太差了，这次我如果能和你住在一起，向你请教切磋，精进我的武功，将来也好献身于大业。”
石筱芗万没想到万长青讲的是这番大道理，而他所谓的“私心”，也不过是借这个机会彼此切磋武功而已。
她很为之感动，认真地说道：“长青哥，只要万爷爷不表示反对，我没有意见，只是这件事必须征得琼玉的同意。”她说到这里，不禁喟然长叹道：“长青哥，这次为了曹子坚，我夤夜出走，除了对不住万爷爷之外，最感到过意不去的就是琼玉。她和我是相依为命的，我之所以悄悄地走，是不得已……”
万长青拦住话头说道：“筱芗，非要现在说不可吗？”
石筱芗很认真地说道：“长青哥，在当前这种情形之下，是说清心里话最佳的时辰。第一、当时情形很急，曹子坚私离庄上，分明不怀好意，我必须立即出来拦截他。第二、长青哥当时正在休养期中，需要有人照护。第三、……”石筱芗迟疑了一下，万长青立即说道：“够了，就凭以上两个理由，琼玉一定可以谅解你不辞而别，琼玉是一位心口如一的人，她不会有任何芥蒂存在心中的，我看剩下的理由已经是多余的了。”
石筱芗摇着头说道：“不，第三个理由我要利用这个机会说出来，否则以后不一定就有机会说明。长青哥，这几个月以来，承蒙你的照顾，使我在避难的时刻能享受到如此的温暖，我终生感激。方才说过，琼玉是位心口如一的直性子人。她的感激之情，比任何人都强烈，长青哥，你看不出来吗？”
这时就听林前有人大叫：“长青哥，筱芗姐，你们在哪里？”
万长青立即说道：“琼玉！我们都在这里！”
一阵蹄声震地，一匹快马冲进林来。循着呼唤的声音，借着透林而入的曙光，只见琼玉有如一只大鸟，从马背上一弹而起，单手一攀树枝，一个翻身。飞翔而下，直扑石筱芗的身前。
两人一把抱住，琼玉激动得泪流满脸，凄楚地叫道：“筱芗姐，筱芗姐！”
石筱芗也是哽咽难言，顿了半晌才说道：“琼玉，原谅我的不告而别，我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你可以问长青哥！”
琼玉抬起头来，擦去眼泪说道：“筱芗姐。那还用得着问吗？如果不是千万个不得已，你怎么会离开我呢？何况，刚才我已经知道了大概，万爷爷说，如果不是你出来拦住曹子坚，问题就大了。筱芗姐，你当机立断地离开，是对的呀！倒是长青哥……”
她松开石筱芗的手，回到万长青的身前，蹲下去，望着万长青说道：“长青哥，不是我说你，你是个未曾痊愈的病人，你怎么可以带病狂奔，你知道吗，我发现你不见了，我都快急疯了！要是有一丝一毫的闪失，怎么对得起万爷爷啊！你真是……”她真诚而不做作，使万长青和石筱芗深深地感动。
万长青握住琼玉的手，认真地说道：“琼玉，我接受你的斥责……”
琼玉红着脸说道：“人家不是斥责，人家是关心你呀！”
万长青说道：“琼玉，我接受你对我的关心，非常地感谢！”
琼玉露出笑容说道：“尽说这些客套话做什么呢？筱芗姐，我们扶着长青哥回去吧，别让万爷爷担心。”
石筱芗说道：“琼玉，你知道曹子坚是怎样被万爷爷处置的吗？”
琼玉摇摇头。
石筱芗说道：“无论万爷爷如何气恼，他老人家断不会让曹子坚去死。换了任何人，也都做不到。琼玉，你懂这道理吗？”
琼玉点点头。
石筱芗接着说道：“因此，庄上我们是无法住下去了，那样，随时都会给万爷爷惹来无穷的麻烦。”
琼玉急着问道：“筱芗姐，你是说我们一定要离开万爷爷他们吗？这个决定，万爷爷知道不知道？”
万长青接着说道：“琼玉，我们是离开庄上，并不是离开我爹。”
琼玉一时被搞糊涂了，她弄不懂什么是。离开庄上，不是离开万爷爷“。她望望万长青，又望望石筱芗，忍不住问道：“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些什么？”
万长青立即说道：“对不起，琼玉，是我没有把话说清楚。庄上我们是不能待下去了，曹子坚既然不死，总有传出去的时候，那样，对你和筱芗，以及对整个庄上都不利……”
琼玉抢着说道：“那就是说我和筱芗姐必须离去！”
万长青说道：“海捕公文，绘影图形，正是风头上，你们怎么能够在江湖上露面呢？”
石筱芗忙说道：“长青哥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万长青接着说道：“山边我爹有处小山庄，没有人晓得，我们到那里过一段时期。一切都按照在庄上时所说的进行。”
琼玉还没弄清底细，只听得一阵蹄声“得得”，又见从林前慢慢地进来一辆马来，驾车的是虎娃和吉娃。
石筱芗立即迎了上去叫道：“古娃儿，你们要到哪里去？是来接少庄主吗？”
吉娃笑嘻嘻地说道：“石姑娘，我们哪里也不去，老庄主说，把这辆车驾来，送给你们用，老庄主说，现在你们用得着！”
万长青挣扎着起来，笑着说道：“筱芗、琼玉，你们看，我爹真是明白人，在这个时候把马车送来了。”
石筱芗笑道：“这叫做知子莫若父，万爷爷早就料到这一点了。”她转过身去，笑着向吉娃道：“吉娃，这回挨骂了吗？”
吉娃做了个鬼脸，说道：“那还能少得了吗？”
石筱芗说道：“是老庄主骂你吗？”
吉娃说道：“老庄主倒是没有，骂我的是他，”他指着虎娃，鼻子都挤在一起了。
“他骂我‘吃独食’，有热闹的事，都不叫他一声。”
琼玉扶着万长青进到车座里，掀开牛皮帐帘，只见座上堆放着许多日用品，包括被褥、洗漱用具，一应俱全。
琼玉说道：“万爷爷天高地厚之恩，叫人不敢言报！”
万长青苦笑笑，心里想道：“爹的恩情，倒没什么，可是爹的希望，恐怕要落空了。”他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琼玉不禁问道：“长青哥，你叹气做什么？”
万长青一愣，但是他立即说道：“可恨我的体力尚未恢复，要不然也不会要你来扶我，真是叫人过意不左！”
琼玉笑笑说道：“为什么要这么客气呢？我们之间相互扶持，是很应该的吗：“
车厢外，石筱芗帮吉娃、虎娃将另一匹马拴在车后，问道：“吉娃，你们不回去吗？”
吉娃滴溜溜转了转眼睛，悄声说道：“这趟差事是我向老庄主讨来的，你想。我还会回去吗？石姑娘，告诉你。你们要去的地方，我吉娃当然……”
石筱芗惊问道：“原来你们都已经知道了？”
吉娃笑嘻嘻地说道：“老庄主叫备车，我吉娃就知道要到哪里去。而且又带上那么多东西。吉娃还会想不到吗？”
石筱芗说道：“离这里多远？”
吉娃指着马车说道：“姑娘，你没看到马车吗？特制的，车身很窄，打造得特别坚固，说明路上不好走。但是。到了地头你就知道，那真是个好地方。”
石筱芗含笑拍拍吉娃的头，况道：“我们走吧，”她的心里却在想着：“山明水秀，风光明媚的好地方，也是人们感情最易滋生的地方，但愿长青哥和琼玉……”她听到车厢里琼玉在亲切地和万长青说着话，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是欣慰？是失落？还是一份淡淡的伤感？她自己也分不清楚。她从吉娃手里接过鞭子，在空中耍了一个爆响，马儿“得得”地跑起来。
天色仍然是浮云满布，迷蒙黯淡，路上没有一点人踪。石筱芗认准了官塘大道的方向，展开身形，疾驰飞奔。她心里有一个想法：“曹子坚一定是到九江知府衙门去告密，绝不能让他得逞。否则，毁了万重峰老爷子在九江的基业，实在对不起人，也是史怀祖未来大业的一种损失。”
她同时又想：“曹子坚受了伤，虽然不是重伤，也足以影响到他奔跑的体力。我应该很快就可以赶得上。但是，赶上了以后呢？我该怎么办？他听我的劝告吗？如果不听，我能怎么办？”
石筱芗的心情陡然沉重，甚至有些后悔。
事到如今，她也只好到时候看情况再说了。
石筱芗走不多远，只见前面路旁有灯光，想必做小生意的起早磨豆腐。就在她经过这座路旁灯光的小店门前时，听到屋里传出哈哈的笑声，接着有人说道：“曹子坚。你真是没有用，被一个姑娘家揍成这个样子，丢人现眼到了家了。”
石筱芗一听，心里止不住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她暂不想惊动他们，只是贴近木板门，耐心地听下去。
就听到曹子坚含糊不清地说道：“不是我不行。而是人家太厉害，如果不信，你们有种随我去我舅舅庄上会会她，你们就知道了。”
另一个说道：“我不是交给你迷魂药了吗？那是我最厉害的药，和酒服下去。一杯就可以麻倒人，你说你麻倒了你的表哥，为什么那两位姑娘不能麻倒？”
曹子坚说道：“我也不明白，就因为我看到表哥倒了，而且也看到她们两个也都喝了，我才露面，没想到……哎哟，现在我的脸真疼！”
大家哄笑一阵，有人说道：“曹子坚，原以为你可以将两位姑娘麻倒，发个讯息，只要信鸽一到，我们就会从你说的秘密路线进到庄里去，享受两位黄花姑娘，没想到你小子无能，好好的事情，被你弄砸了！”
石筱芗心里一惊。她没有想到曹子坚居然将庄上的秘道告诉这些黑道上的朋友，真是家贼难防。
这时屋里有人问曹子坚道：“你把我们都给骗了，现在你该怎么办？”
曹子坚含混地发誓，说他没有骗大家，他说：“既然劫不到色，就让我们大家发笔财好了。”
提到发财，大家的兴趣又高起来了。七嘴八舌地追问道：“怎么发财，我们的财从哪里来？”
曹子坚说到这里，兴奋得顾不得嘴痛了，口齿不清地说道：“我虽然被那个姓石的姑娘打倒了，我还没有迷糊，我知道她叫石筱芗……”
屋里至少有三个人，这时就听到有人在重复着这个名字，显然对这个名字很陌生。
曹子坚“哎呀”一声，说道：“你们真是孤陋寡闻，你们没有看到九江知府悬赏缉捕的几名人犯吗？其中有两个女的，一个就叫石筱芗，悬赏五百两银子，我们去九江知府衙门首告，岂不是发了一笔大财了吗？”
屋里的人似乎没有预期中的热烈。
曹子坚问道；‘你们怎么啦？白花花的银子，你们都没有兴趣？”
有人说道：“曹子坚，照你这么说，这些人都是藏在你舅舅的庄上，是吗？如果你在九江知府衙门首告，你舅舅岂不成了窝藏人犯的窝主了吗？那岂不是连累了你舅舅吗？”
曹子坚嚷道：“我舅舅又怎么样？有道是：‘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我舅舅动不动就揍我，这回他窝藏人犯，就是我报复的好机会……”
有人说道：“虽然我们跟你舅舅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是我们之间并没有仇恨，九江剑客在黑白两道都还受到人们的尊敬。曹子坚，你不是道上的人，像这种行为是道上的大忌，你可以做，我们不可以。”
曹子坚嚷道：“你们是怎么啦，一个个都变成正人君子啦，你们平日抢偷杀人都干，这会儿又变成了好人了吗？”
有人说道：“我们当然不是好人，是好人就不会跟你这种人来往了。不过，这是江湖道义的问题，说实话，我们今后还要在江湖上混下去。”
曹子坚大概是没有想到会有这种情形发生，他怔住了，半晌才说道：“好。你们不去没关系，我一个人去，等我领到了赏格，捧着白花花的银子回来，你们不要眼红，我要赶路了，要赶早赶到城里去。”他一拉门，刚一走到门外，就听得有人冷冰冰的语调说道：“曹子坚，你真是一个没有心肝的畜生！”
曹子坚一听声音，再定睛一看，他一下予就矮了半截，裤档里都尿湿了，他口吃地问道：“你……你……是”
门外的人说道：“我就是你要到九江知府衙门首告检举的石筱芗！”
曹子坚真是一跤跌到冰窖里，忍不住浑身一阵颤抖说道：“石姑娘，你都听到了？”
石筱芗冷笑说道：“如果没有听到。我为什么会送上门来呢？现在不是更好吗？免得让你操心费神，我自己送上来，让你绑到知府衙门去领赏格。”
曹子坚颤声说道：“石姑娘，看在我舅舅份上，饶了我这次吧！”
石筱芗冷冷地说道：“我饶了你。你能饶了你舅舅吗？你是从小就被九江剑客养大的，不要说是亲娘舅，就是一股人，这份养育之恩，也是杀身难报的，没想到你是连狗都不如的东西，如果今天我饶了你，天理不容。”
曹子坚站在那里，心里不停地在打主意。他知道今天这种场面，是生死关头，只要稍微一点不当，就会立即横尸。
他转向屋里的朋友，请求帮助，他哀求地说道：“各位！平日我们也算至交，吃喝玩乐，哪次不是我孝敬的，今天兄弟有了困难，各位不能见死不救啊！”
屋里的人一阵沉默，其中有人说道：“石姑娘，虽然曹子坚违反了江湖道义，不过他还没有去做冲着这一点，饶了他这次吧！”
另一个人说道：“曹子坚是万重峰的亲外甥，而且受到胞妹的托付，姑娘如果杀了他，对万重峰恐怕无法交代。”
石筱芗淡淡地道：“曹子坚变成今天的地步，那是要拜谢你们大家之赐，吃喝嫖赌，耳濡目染，要说对不起万老庄主的，应该是你们大家。”
其中有人朗声说道：“石姑娘，不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我们站在江湖朋友的立场，帮曹子坚说几句话，我们不是求你，你要搞清楚，我们可以不理你，看你今天能把曹子坚怎样？”
石筱芗对于这些话，一点也不生气，只是很平静地说道：“你说的一点也不错。你们不是求我，你们也可以不理我，至于说到江湖道义，我也很相信。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如果不是方才各位表现了真正的道义，不愿意跟曹子坚一样取那种不义之财，这会我也不愿意跟各位讲话。”她转而提高了声音。冲着曹子坚说道：“曹子坚，冲着你这些朋友替你说情。我不动手，让你自己做一个了断。”
曹子坚一直站在那里，低着头，心里在盘算着……
屋里的人突然一齐拔出兵刃，厉声喝道：“姓石的小妞儿，曹子坚虽然理亏，你也太过嚣张，既然你没有把我们几个人放在服里，我们就要领教领教，你到底有多少能耐！”
曹子坚站的地方，离石筱芗最近。大约只有两步多一点。他突然发动攻击。这是他孤注一掷的最后一着，他尽了自己的全力，而且他用了心机，选择最好的时机。正好是石筱芗全神贯注在屋里五个人的身上。
只听“嘶”地一声，曹子坚手中的擂扇，仿佛切破了石筱芗的衣服。曹子坚心中一喜，心想：“偷袭成功！”
可是他这样的想法刚刚闪过心头，他整个人便平空被一股力量将他举起来，摔出去。
就在这个时候，屋里面的人几乎是同时冲出，五种兵刃分从五个不同的方向，指向石筱芗。
石筱芗手中宝剑蓦地出鞘，屈肘向外，猛地一个电旋，只听到一阵“叮当呛啷”金铁交鸣，火花四溅，五种兵刃断成了十截。
五个人手里执着半截兵刃，吓得浑身冷汗，忙不迭地后退好几步。
石筱芗纳剑入鞘，寒着声音说道：“因为各位在一念之间，不取不义之财，我才为各位留下一命，如果照各位平日所做所为，已经成了剑下之鬼。今天这次教训，希望各位牢记在心，洗面革心，重新做人，要不然，下次就不会再有这样的幸运了。”
五个人那里还敢多说一个字，噤若寒蝉。撇下手中半截兵刃，正要悄悄抱头鼠窜，石筱芗忽然然喝道：“站住！”
五个人的心，顿时一落。
石檀芗转过身来，沉声说道：“曹子坚没有死，看在万老庄主份上，我不能让他老人家为难。你们五个人背起曹子坚，送到九江剑客的庄上去。”她顿了一下，缓下了语气，说道：“也请各位顺便替我带去口信，上告万老庄主，就说我石筱芗感恩不尽，不愿连累了九江剑客，就此不辞而别，他日有缘，再来叩谢。”她说完话，转身就走，前面正好有一小丛松林，官道穿中而过。
石筱芗快步冲进松林，一口气冲出几十步，倚着一棵松树停下来。她仰头向天，树影迷蒙。四周漆黑一片，她心中忽然涌起一阵无限凄凉，喃喃说道：“琼玉，请你原谅我不告而别，除了我不愿意连累万老爷子之外，最意要的还是有另外一个原因。琼玉，长青哥是你梦中的……我实在不应成为你们之间的绊脚石。何况……怀祖……”
她忽然心神一凛，“呛啷”一声，宝剑出鞘，顺手抡了一个剑花，护住自己的门面，沉声喝道：“林里是哪位高人，藏身一旁，何不请出来相见！”她的喝声一止，从来路缓缓走来一个人，来人正好背着林间微光，根本看不清楚面貌。
石筱芗凝神注视，脱口叫道：“长青哥，是你！”
只见他摇摇晃晃，有一些站不住的样子。她赶上前正要伸手相扶，万长青已经扶住了一棵树。
他摇着头说道：“筱芗，用不着你扶！”
石筱芗叫道：“长青哥，你……”
万长青脸上的微笑在树影中显得特别苍白而凄凉，他说道：“筱芗，惭愧得很，我的体力还没有复元，一路追来，完全靠着一股强烈的意志支撑着。可是。见到你之后，心志一松懈，就站不住了。不过，不要为我担心，我坐一下就会好的。”
石筱芗还是上前扶住了他，半带责备，半带不忍地问道：“长青哥，你是中毒刚刚痊愈的人，何苦要如此……”
万长青扶着树干，缓缓地坐在地上，十分平静地说道：“筱芗。你的意思是我不应该追过来？我应该眼睁睁地任着你离开？不错，我是中毒苏醒不久，是应该休养，但是比起追赶你，休养又是不重要的事了。”
石筱芗低下头，没有说话。对于万长青如此坦诚的表白，她实在不知道如何答复。
万长青微微喘着气，然后又说道：“筱芗，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石筱芗连忙抬起头来说道：“长青哥，千万不要说这种话，你如果这样说，那是成心要疏远我们之间的感情。”
万长青说道：“筱芗，疏远我们之间感情的是你，你竟在如此黑夜离我们而去，为什么呢？筱芗，是什么原因使你这样做呢？”
石筱芗说道：“曹子坚的事，给我很大的启示，我如果不离开，迟早会给庄上带来连累……”
万长青连忙说道：“就是为了这个吗？”
石筱芗说道：“万爷爷剃发应变，与九江官府周旋，如果因为我而连累了万爷爷，这么多年来的忍辱应付，岂不是付之流水？长青哥，如果是你，你会不会走？”
万长青直瞪瞪地注视着她。此刻东方已经亮了，林中已经微见曙光，万长青的脸上露出一份失望后又重新燃起的希望，缓缓地说道：“筱芗，只是为了这个吗？”
石筱芗想了一想，顿了一下子，接着说道：“当然还有原因，但是，我觉得最重要的是这个。”
万长青支撑着站起来，说道：“筱芗，我也不会问你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如果照你说的，只是为了这件事。筱芗，跟我回去吧！”
石筱芗说道：“长青哥……”
万长青说道：“对不起。筱芗，我说错了话，不是跟我回去，而是我请你回去，因为我已经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说实在的，石筱芗何尝愿意如此离开庄上，无论就情就理，都有欠缺之处，如今听说有两全之方，也为之怦然心动。她忍不住问道：“长青哥，什么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万长青说道：“所谓两全其美，就是你可以安心地留下来，又不会影响到我爹在地方上的关系，使得成千上万的人不至于受到牵连。”
石筱芗点点头说道：“愿闻其详！”
万长青说道：“我们有一处偏僻的田庄，在深山坳处，只有十多间草屋，几十亩田地，由一位老仆携带他的儿子耕种。那个地方是我爹为自己寻找的百年之后的墓地，没有人知道。我曾经在小时候去过几次，是个世外桃源……”他见石筱芗听得很有兴趣，便提起了精神，继续说下去：“我想请你搬到那边去住，则休息一段时期，再则养精蓄锐，待机而动。”
石筱芗说道：“涂爷爷他们呢？”
万长青连忙说道：“他们几位老人家暂时留在庄上，不会有事，如果真的有一天情形紧急。他们随时会来到我们那边一起居住。”
石筱芗一听，立即问道：“我们？长青哥，你说‘我们’是指你也去那里吗？”
万长青正色说道：“无论如何我总是忝为主人，我不陪你去，在情理上都说不过去，另一方而我还有一点私心……”
提到“私心”两个字，石筱芗微微一颤。她害怕万长青在这种杳无人踪的情形下，说出他的内心爱慕之意，那将是她最为难、最无法面对的问题。
可是万长青却正色说道：“筱芗，我知道你和史怀祖兄肩负有重责大任，我自己觉得我是一个炎黄子孙，绝不能置身于事外，老实说，我是多么希望有一天也能和你仗剑江湖，纠合人心，起动风雷。但是，我知道我的武功太差了，这次我如果能和你住在一起，向你请教切磋，精进我的武功，将来也好献身于大业。”
石筱芗万没想到万长青讲的是这番大道理，而他所谓的“私心”，也不过是借这个机会彼此切磋武功而已。
她很为之感动，认真地说道：“长青哥，只要万爷爷不表示反对，我没有意见，只是这件事必须征得琼玉的同意。”她说到这里，不禁喟然长叹道：“长青哥，这次为了曹子坚，我夤夜出走，除了对不住万爷爷之外，最感到过意不去的就是琼玉。她和我是相依为命的，我之所以悄悄地走，是不得已……”
万长青拦住话头说道：“筱芗，非要现在说不可吗？”
石筱芗很认真地说道：“长青哥，在当前这种情形之下，是说清心里话最佳的时辰。第一、当时情形很急，曹子坚私离庄上，分明不怀好意，我必须立即出来拦截他。第二、长青哥当时正在休养期中，需要有人照护。第三、……”石筱芗迟疑了一下，万长青立即说道：“够了，就凭以上两个理由，琼玉一定可以谅解你不辞而别，琼玉是一位心口如一的人，她不会有任何芥蒂存在心中的，我看剩下的理由已经是多余的了。”
石筱芗摇着头说道：“不，第三个理由我要利用这个机会说出来，否则以后不一定就有机会说明。长青哥，这几个月以来，承蒙你的照顾，使我在避难的时刻能享受到如此的温暖，我终生感激。方才说过，琼玉是位心口如一的直性子人。她的感激之情，比任何人都强烈，长青哥，你看不出来吗？”
这时就听林前有人大叫：“长青哥，筱芗姐，你们在哪里？”
万长青立即说道：“琼玉！我们都在这里！”
一阵蹄声震地，一匹快马冲进林来。循着呼唤的声音，借着透林而入的曙光，只见琼玉有如一只大鸟，从马背上一弹而起，单手一攀树枝，一个翻身。飞翔而下，直扑石筱芗的身前。
两人一把抱住，琼玉激动得泪流满脸，凄楚地叫道：“筱芗姐，筱芗姐！”
石筱芗也是哽咽难言，顿了半晌才说道：“琼玉，原谅我的不告而别，我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你可以问长青哥！”
琼玉抬起头来，擦去眼泪说道：“筱芗姐。那还用得着问吗？如果不是千万个不得已，你怎么会离开我呢？何况，刚才我已经知道了大概，万爷爷说，如果不是你出来拦住曹子坚，问题就大了。筱芗姐，你当机立断地离开，是对的呀！倒是长青哥……”
她松开石筱芗的手，回到万长青的身前，蹲下去，望着万长青说道：“长青哥，不是我说你，你是个未曾痊愈的病人，你怎么可以带病狂奔，你知道吗，我发现你不见了，我都快急疯了！要是有一丝一毫的闪失，怎么对得起万爷爷啊！你真是……”她真诚而不做作，使万长青和石筱芗深深地感动。
万长青握住琼玉的手，认真地说道：“琼玉，我接受你的斥责……”
琼玉红着脸说道：“人家不是斥责，人家是关心你呀！”
万长青说道：“琼玉，我接受你对我的关心，非常地感谢！”
琼玉露出笑容说道：“尽说这些客套话做什么呢？筱芗姐，我们扶着长青哥回去吧，别让万爷爷担心。”
石筱芗说道：“琼玉，你知道曹子坚是怎样被万爷爷处置的吗？”
琼玉摇摇头。
石筱芗说道：“无论万爷爷如何气恼，他老人家断不会让曹子坚去死。换了任何人，也都做不到。琼玉，你懂这道理吗？”
琼玉点点头。
石筱芗接着说道：“因此，庄上我们是无法住下去了，那样，随时都会给万爷爷惹来无穷的麻烦。”
琼玉急着问道：“筱芗姐，你是说我们一定要离开万爷爷他们吗？这个决定，万爷爷知道不知道？”
万长青接着说道：“琼玉，我们是离开庄上，并不是离开我爹。”
琼玉一时被搞糊涂了，她弄不懂什么是。离开庄上，不是离开万爷爷“。她望望万长青，又望望石筱芗，忍不住问道：“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些什么？”
万长青立即说道：“对不起，琼玉，是我没有把话说清楚。庄上我们是不能待下去了，曹子坚既然不死，总有传出去的时候，那样，对你和筱芗，以及对整个庄上都不利……”
琼玉抢着说道：“那就是说我和筱芗姐必须离去！”
万长青说道：“海捕公文，绘影图形，正是风头上，你们怎么能够在江湖上露面呢？”
石筱芗忙说道：“长青哥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万长青接着说道：“山边我爹有处小山庄，没有人晓得，我们到那里过一段时期。一切都按照在庄上时所说的进行。”
琼玉还没弄清底细，只听得一阵蹄声“得得”，又见从林前慢慢地进来一辆马来，驾车的是虎娃和吉娃。
石筱芗立即迎了上去叫道：“古娃儿，你们要到哪里去？是来接少庄主吗？”
吉娃笑嘻嘻地说道：“石姑娘，我们哪里也不去，老庄主说，把这辆车驾来，送给你们用，老庄主说，现在你们用得着！”
万长青挣扎着起来，笑着说道：“筱芗、琼玉，你们看，我爹真是明白人，在这个时候把马车送来了。”
石筱芗笑道：“这叫做知子莫若父，万爷爷早就料到这一点了。”她转过身去，笑着向吉娃道：“吉娃，这回挨骂了吗？”
吉娃做了个鬼脸，说道：“那还能少得了吗？”
石筱芗说道：“是老庄主骂你吗？”
吉娃说道：“老庄主倒是没有，骂我的是他，”他指着虎娃，鼻子都挤在一起了。
“他骂我‘吃独食’，有热闹的事，都不叫他一声。”
琼玉扶着万长青进到车座里，掀开牛皮帐帘，只见座上堆放着许多日用品，包括被褥、洗漱用具，一应俱全。
琼玉说道：“万爷爷天高地厚之恩，叫人不敢言报！”
万长青苦笑笑，心里想道：“爹的恩情，倒没什么，可是爹的希望，恐怕要落空了。”他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琼玉不禁问道：“长青哥，你叹气做什么？”
万长青一愣，但是他立即说道：“可恨我的体力尚未恢复，要不然也不会要你来扶我，真是叫人过意不左！”
琼玉笑笑说道：“为什么要这么客气呢？我们之间相互扶持，是很应该的吗：“
车厢外，石筱芗帮吉娃、虎娃将另一匹马拴在车后，问道：“吉娃，你们不回去吗？”
吉娃滴溜溜转了转眼睛，悄声说道：“这趟差事是我向老庄主讨来的，你想。我还会回去吗？石姑娘，告诉你。你们要去的地方，我吉娃当然……”
石筱芗惊问道：“原来你们都已经知道了？”
吉娃笑嘻嘻地说道：“老庄主叫备车，我吉娃就知道要到哪里去。而且又带上那么多东西。吉娃还会想不到吗？”
石筱芗说道：“离这里多远？”
吉娃指着马车说道：“姑娘，你没看到马车吗？特制的，车身很窄，打造得特别坚固，说明路上不好走。但是。到了地头你就知道，那真是个好地方。”
石筱芗含笑拍拍吉娃的头，况道：“我们走吧，”她的心里却在想着：“山明水秀，风光明媚的好地方，也是人们感情最易滋生的地方，但愿长青哥和琼玉……”她听到车厢里琼玉在亲切地和万长青说着话，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是欣慰？是失落？还是一份淡淡的伤感？她自己也分不清楚。她从吉娃手里接过鞭子，在空中耍了一个爆响，马儿“得得”地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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