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2025-04-12  作者:玉翎燕  来源:玉翎燕作品集  点击:

  初夏的九江,绿意不比江南浅。
  枕流阁旁一片浓荫中,已经有了蝉鸣。浅浅的一条小溪,游鱼可数。溪旁用木材架起一间小房子,正面临着潺潺的流水,四面纱窗,糊的都是上等碧箩春的细纱。房里摆的是一张方桌,几张木椅,一壶茶,几个碗,这是消磨暑气的好所在。
  临窗坐着一位姑娘,她正望着脚下溪流,因为溪流中正有另一位姑娘,洗着双脚,享受着清心的溪水。
  临午的阳光,晒得人们都去午睡了。除了蝉歌和流水,这里只有偶尔轻声的笑语,点缀着这里夏日的风光。
  从枕流阁一条蜿蜒的小路上来了一个人,微笑的脸庞,洋溢着青春的气息,轻松的步伐,说明他心里充满了愉悦。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前发齐眉的小厮,手里捧着一个木制的托盘,里面放着白瓷钵和几只碗。刚一越过一丛夹竹桃。小厮就停了脚步,轻声叫道:“少庄主!”
  前面的人停了下来,顿了一下笑道:“对了,我倒是忘了!你们只能到这里为止。”他伸手说道:“把东西交给我吧!”他从小厮手里接过托盘,目送着小厮走开去了,这才转身朝着那座小木屋走去,走到门前,他轻轻地敲敲门:“石姑娘!”
  临窗凝视的石筱芗回过头来,立即站起来说道:“原来是少庄主,请进!”
  少庄主万长青推门进来,将托盘放在桌上,把两只碗摆好,笑着说道:“南姑娘呢?”
  石筱芗指着屋前溪流说道:“琼玉不在那里吗?”她叫道:“琼玉,少庄主来了!”
  屋下面一声“啊呀!”琼玉慌忙跑回到木屋架下,找她的袜子和鞋子。
  万长青微笑说道:“石姑娘,虽然真正的夏天还没有来,天却已经热起来了。厨房里熬的绿豆汤,在水缸里凉透了,午后喝一碗,这绿豆汤是加冰糖熬出来的,味道不错。”
  石筱芗连忙说道:“少庄主,这样厚待,而且亲自送来,真叫人不安。”
  万长青说道:“石姑娘千万不要客气,家父和我最担心的就怕各位前辈和两位姑娘住在这里太闷,住得不舒适,吃得不好,姑娘如果再要客气,我就更不安了!”
  石筱芗还没有说话,门外琼玉已经说道:“东西已经送来了,不吃也要领一份人情。尽在说客气话,反倒是辜负了主人的一番好意。”
  万长青笑道:“南姑娘说话爽快。”
  石筱芗说道:“琼玉,你要是不愿意辜负少庄主的好意,你就多喝几碗吧!”
  琼玉笑嘻嘻地说道:“筱芗姐,多喝几碗就多喝几碗,冰糖熬的绿豆汤。说真话,我还没有喝过呢!想必味道不错。”她大步上前,舀了一碗,咕噜咕噜,一连几口,喝掉半碗,喘了一口气,说道:“又凉,又甜,还有桂花香味,真不错?”
  万长青笑道:“南姑娘快人快语,不脱武林儿女本色,令人好生敬佩!”他拿起汤瓢,为石筱芗舀了一碗,端到石筱芗的面前,说道:“石姑娘不要尝一尝吗?”
  石筱芗连声说道:“多谢!”
  万长青忽然笑笑说道:“石姑娘是武林前辈石老爷子的孙小姐,想必这武功自是了得,而且又和南姑娘是同门姐妹,南姑娘的武功想必也是一流,只可惜没有眼福瞻仰。”
  琼玉说道:“论武功,我给筱芗姐当跟班的都不够格!”
  石筱芗说道:“琼玉,你就是喜欢说笑话。”
  万长青说道:“说实在的,如果不是几位前辈介绍石姑娘是石老爷子的孙小姐,单看外表,实在看不出石姑娘是一位身具精湛武功的人。”
  琼玉笑说:“少庄主,你试一试就知道了。”
  石筱芗嗔道:“琼玉,你真是越来越没有分寸了!”
  万长青说道:“我哪里敢在两位姑娘面前献丑呢,“
  石筱芗说道:“少庄主家学渊源,九江剑客嫡传,自然尽得精髓。我们只是一些花拳绣腿,怎么可以和少庄主相比。”
  万长青微微一笑道:“石姑娘,话一说客气,就很难说下去了。”他抬头看看日影。又说道:“只顾跟两位说话,忘了去看望大叔。枕流阁附近还有一处清幽的所在,晚饭后,我来请两位姑娘到那边去沏茶小憩,再见!”可是没有走两步,他又停了下来。
  “我有句话。但不知两位可容我一说,”
  石筱芗说道:“少庄主有什么话,尽管说。”
  万长青说道:“两位口口声声称我为少庄主,岂不是令我难堪吗?”
  琼玉说道:“你本来就是少庄主,要不然我们怎么称呼?”
  石筱芗连忙说道:“少庄主的意思,你称洪老爷子为大叔,我们是不是应该称你做万叔叔?”
  万长青双手一阵乱摇,连声说道:“糟了!我是不会说话,引起两位误会,这个问题现在不谈,晚上再说,向两位告退。”
  他说着话,飘然而去。
  石筱芗目送万长青去后,坐在桌前,手里捧着那碗冰糖熬绿豆,愣愣地出神。
  琼玉望着她,悄悄地问道:“筱芗姐,你觉得他怎样?”
  石筱芗回过头来,吓了一跳,问道:“什么怎样?”
  琼玉笑嘻嘻地说道:“你看,人家真心真意,而且是嘘寒问暖,这个你还看不出来?”
  石筱芗说道:“琼玉,你是明知故问。”
  琼玉歪着头回道:“是为了史怀祖,是吗?”
  石筱芗说道:“我和史怀祖是青梅竹马的感情。虽然当时我们都年幼,谁也没有表明什么,但是十五年不是一个很短的岁月,我们之间有很深厚的感悄。”
  琼玉说道:“筱芗姐,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和史怀祖之间,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石筱芗脸一红,没有答复。
  琼玉笑着说道:“筱芗姐,你不好意思说,让我来代替你说,十五年青梅竹马,爱苗早生,尤其当史怀祖出道江湖。筱芗姐甚至可以替生死,我没有见过史怀祖,不可能乱下评语。不过从你日常谈吐之中,我大致可以了解,史怀祖有抱负、有理想,武功又高,人也长得英俊,应该是一位理想的意中人。”
  石筱芗红着脸说道:“琼玉,你在疯疯癫癫地说些什么?一个姑娘家说这些话,你也不觉得害臊!”
  琼玉说道:“跟你在一起说话,有什么害臊的?我是实话实说。事情到了现在这种地步,我不能不谈。谁让我们是相依为命的姐妹呢!”
  石筱芗笑笑说道:“琼玉,你今天是怎么啦?是吃错药啦!”
  琼玉笑着说道:“筱芗姐,我没有吃药,更没有吃错药,我是吃了冰糖熬的绿豆汤。史怀祖是个胸怀大志,负有重大责任的人,在他来说一切都只是为了一个目的,其他都是次要的事,换句话说,在儿女私情方面,他是不是很重视,那就很难说了,我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批评史怀祖不是一个很好的丈夫?”
  “筱芗姐,你说的比我还要直率!”
  “你不是说我们两个人没有什么可隐讳的吗,“
  “筱芗姐,我也直话直说了,我在想,像史怀祖这样的人,不能说他不是好丈夫,但是在大责在肩的时刻,他是不是会和你有同样的想法?换句话说,他现在对你、对石爷爷,除了恩情友情,是不是还有爱情?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石筱芗没有说话。
  琼玉说道:“筱芗姐,恩情与友情,跟爱情是完全不同的。”
  “琼玉,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对!筱芗姐,我比你小,可是对于这些事,我比你懂得多。史怀祖对石爷爷和你,充满感恩之心,那是必然的。他尊敬石爷爷,他尊敬你,他对石爷爷甚至于对你,会有肝脑涂地的心。但是,这并不是爱情,因为,女孩在家需要的是爱情,是浓浓的爱,是融融的爱,是蜜蜜的爱……”
  石筱芗笑了起来。说道:“琼玉,你肉麻死了,什么爱不爱的!”
  琼玉正色说道:“筱芗姐,这些话听起来肉麻,可是对我们女孩儿家却是十分重要的。”
  石筱芗笑道:“看你懂得那么多,将来有谁敢娶你!”
  琼玉也笑了起来。说道:“我本来就要随恩师在南海终老一生的,却因为你来了,改变了我的一辈子。筱芗姐,我觉得一切都是命,半点不由人,命中注定之事,你想逃避都逃避不了。比方说这位万少庄主吧……”
  石筱芗道:“怎么又扯到姓万的头上去了!”
  琼玉说道:“筱芗姐,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有意装糊涂?”
  石筱芗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琼玉说道:“这位万长青少庄主。对几位老爷子执礼甚恭,而对你石姑娘更有一份细微的体贴,关怀备至,这种天气,连冰糖熬绿豆汤都想到了,可以说是一番苦心,如果不是一位有心人,他能做得到吗?”
  石筱芗说道:“可是他是对我们两个人的关心啊!”
  琼玉说道:“筱芗姐,你这叫做当局者迷了?”
  石筱芗说道:“这么说你是旁观者清了,说说看,你这位旁观者清到何种地步?”
  琼玉笑嘻嘻说道:“筱芗姐。总算有了你的一句话,你自己已经承认是当局者了吧!”
  石筱芗脸上一热,说道:“要你说正经的,你却故意地疯疯颠颠的,我不跟你说了。”
  琼玉连忙赔着笑道:“说正经的,说正经的!其实说起来也非常简单,人与人之间,最不能掩饰的就是男女之情,是真的藏不了,是假的装不成。譬如说这位万少庄主吧,只要是当着你的面,自然而然地眼神就常常停在你的身上。你的一颦一笑,影响到他的心情,甚至你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行动,他都听得仔细,看得明白。然后他会很用心地迎合你。那种细心的体贴,除了对自己的心上人。对谁也做不出来,也做不到那么自然。”
  石筱芗问道:“琼玉,你为什么看得那么清楚呢?”
  琼玉当时一怔,说道:“因为我……对了,因为我对你的关心嘛!”
  石筱芗微微笑道:“恐怕你不只对我的关心吧?”
  琼玉一愕,说道:“我……”她立即明白石筱芗说话的意思,不觉叫道:“筱芗姐,你好坏啊!人家真心真意地为你想,你倒反而调侃起我来了。哼?你真是不识好人心!”
  石筱芗正色说道:“琼玉,我说的倒也是真话,你对少庄主的注意,正好是你方才所说的:旁观者清嘛,”
  琼玉站起来说道:“筱芗姐,不跟你说了。”
  石筱芗拉住琼玉的手说道:“琼玉,我记得你说过的一句话,从南海出来,我们是一对相依为命的姐妹,我们的命运祸福是一致的。”她将琼玉拉在身旁一张椅子上坐下,正色说道:“女孩儿家总是要有归宿的,像万长青少庄主这种人,无论家世、人品、武功,都是一等之选……”
  琼玉连忙说道:“所以我才为你注意啊,”
  石筱芗忽然变得幽幽地说道:“琼玉,你应该知道我的心。说句不顾羞耻的话,女孩儿家的心,是不得同时容得下两个人的哟!”
  琼玉说道:“筱芗姐,我不是说史怀祖不好,而是说你们如今两地相悬,万……对不起,姐,我无意说你们的坏话,而是说,像这样的分开两地。而不能厮守在一起,那多叫人苦恼啊!”
  石筱芗缓缓地说道:“琼玉,你对于男女之情,确实比我知道得多。可是关于你刚刚所说的,恐怕就没有我了解得真切了。休说两地相思,那男女之情的苦恼是不错的。可是经过两地相思之后的再相逢,那比终日相厮守更为美好。不是有两句诗吗:‘不是一番寒彻骨。焉得梅花扑鼻香’!”
  琼玉点着头,她又忍不住说道:“筱芗姐,两心相许,才能经得起两地相思,如果……如果……”
  石筱芗露出一丝淡淡的苦笑,幽幽地说道:“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是互信。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是说如果有人变了心,那就只有怨自己的命运了……”
  琼玉连忙说道:“筱芗姐,你知道琼玉说话没有心眼,你可别搁在心里。当然,我相信史怀祖和你十五年的相处,你对他的了解和认识是错不了的。”
  石筱芗说道:“那也很难说,多少坚逾金石的诺言,到头来只剩下余恨。何况我和史怀祖之间,谁也没有说过什么。”
  琼玉说道:“筱芗姐,这个我懂,什么也没有说,可是等于什么都说了,这就叫心心相印,或者叫心有灵犀一点通,对不对?”
  石筱芗笑了一笑,在她牵动嘴角的笑容中,可以让人感觉得出有那么一丝凄凉之意。
  琼玉知道自己闯了祸,勾起石筱芗对史怀祖的苦思。她一急之下连忙说道:“筱芗姐,你放心,史怀祖他不会变心的。如果有朝一日他真变了心,我琼玉第一个就饶不了他。”
  石筱芗笑笑说道:“琼玉,别说孩子气的话了。一个人如果真的变了心,就是你把他杀了,又于事何补?琼玉,你不是说过吗?史怀祖身负有重责大任,如果有一天为了他的责任,或者有助于他的完成使命,他就是变了心,也都不是重要的了。因为,比起邦国大义血眈,儿女之情就算不得什么了!”
  琼玉接着说道:“筱芗姐,一谈到这些大道理,我就比你差远了,不谈这些,不谈这些!反正我祝福你们将来一切都是那么美满幸福。只是,我要为一个人抱屈!”
  石筱芗说道:“谁?你是说万长青吗?”
  琼玉说道:“不是他还有谁?他要是知道自己是一头热,还不知道要有多伤心呢!”
  石筱芗忽然说道:“对了,琼玉,你不是很喜欢万长青吗?而且你又是如此关心万长青。我来为你撮合这一对姻缘如何?”
  琼玉涨红着脸说道:“筱芗姐,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人家中意的是你,可不是我。”
  石筱芗笑笑说道:“万长青爱慕的是你又有什么不对吗……”
  琼玉红着脸,直摇头说道:“不,不!筱芗姐,什么笑话都可以说,这种事不要说笑。我自知不配,而且……”
  石筱芗说道:“有什么不配?你琼玉哪一点配不上他?”
  琼玉双手乱摇说道:“好了,好了!越说越高谱?我是陪你出来。怕你江湖上孤寂,等到史怀祖跟你见面之后,我就回南海去,我是属于那里的。”
  石筱芗拉着她的手说道:“琼玉,你不是说真的吧!你不要忘了,我们之间有四个字:相依为命!你怎么可以离我而去呢?”
  琼玉抓住石筱芗的手,认真地说道:“筱芗姐,别认真,今天在这里所说的话。统统都不能认真,要不然两个姑娘家,在一起谈大男人,那不是笑死人吗?当是我们姐妹无事闲聊,还有……”她认真地望着石筱芗,说道:“筱芗姐,有一句话我可不能不说,如果你对万长青少庄主没有一点情意,你就应该早些示意让他知道,让他死了这条心!”
  石筱芗低下头,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琼玉,我明白,可是,我也感到很难!”
  琼玉说道:“难?为什么会难呢?难道说你对万长青又有心不成?”
  石筱芗说道:“琼玉,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是说,我们在九江是避难,我们实在不宜于开罪于人。再说,我们都是武林儿女,又不是那些缩手缩脚不出大门的姑娘。应对交谈,嘘寒问暖是免不了的!你想,我该如何给他暗示呢?”
  琼玉也自点头称是,她也只能说:“筱芗姐,往后你要多小心。这种事,本来就是很难让人启齿的!”她好像又想起一件事。“筱芗姐,我想起来了,今天说不定就是个机会。”
  石筱芗问道:“什么机会?”
  琼玉说道:“方才万长青不是约我们今天晚餐后到枕流阁另一处清幽的所在,沏茶闲谈吗?到时候我相机暗示他,我的筱芗姐已经情有所钟,让他知难而退。”本来这是个笑话,琼玉故意说来让石筱芗笑笑的,可是,石筱芗却为此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欲除烦恼须无我!”
  琼玉默然了。
  这时,只见从枕流阁来的一条小径上,站着一名年轻人,眼睛正望着这边。枕流阁是属于九江剑客庄上的禁区,所以,万重峰才留住涂唐生他们住在这边暂避风头。
  涂唐生、洪三升和老渔,大多数时间都盘桓在枕流阁。或者到九江剑客前庄住处,饮酒谈天。他们除了不出庄门之外,倒也消遥自在。而石筱芗和琼玉,则留在枕流阁的这一边,依山傍水,环境清幽。因为,在庄上武林同道常有来往,涂唐生他们不容易惹人注意。
  石筱芗和琼玉不同,容易惹人注目,而且,由子平的海捕文书中,石筱芗又是重要的人物。因此。九江剑客万重峰特别将枕流阁以东划为禁区,五尺小童都不准越过枕流阁。
  可是,此刻枕流阁的东边小径上,正站着一位年轻人,而且是一位很惹眼的年轻人。一身宝蓝色的长衫,外面穿着玄色缎的马褂,脚上穿的是千层白底鞋。最令人注意的,还是他头上那顶瓜皮帽,当中嵌着一块晶莹的白玉,脑后拖着一条黑油油的辫子,这就是说他是剃了发的人。这人有一张英俊的脸,挺直的鼻子,长长的眉,一双眼睛十分明亮,唯一使人感到有些缺憾的,便是他这双眼睛太活了。一个眼睛太灵活的人,往往会给人一种有欠忠厚的感觉。
  对于剃了发的人,琼玉不禁皱了眉头,她有一种发自由心的厌恶。也许是受了石筱芗的影响,对于那些剃个光亮油青的半月脑门,脑后拖着一根发辫的人,琼玉已觉得不怎么可靠。
  这人戴着瓜皮帽,看不到油青的脑门,但是有了背上拖着的大辫子,也就够令人恶心的了。
  琼玉从室里走到小木屋的门外,当门站立,沉声问道:“你是准?”
  那年轻人露齿笑了笑说道:“姑娘,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
  琼玉大怒,叱道:“好刁滑的嘴!”
  那年轻人说道:“如此貌美的姑娘。竟然出口就伤人,令人遗憾!”
  琼玉十分生气,斥道:“这个人可恶{”
  石筱芗赶到门口,伸手拉住琼玉低声说道:“琼玉,他能来到这里,八成是万庄主的什么人。我们得罪了他,会不好意思的,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啊!那不是很尴尬的事吗?”
  琼玉恨声说道:“这个人油腔滑调的,叫人讨厌!”
  石筱芗说道:“琼玉,我们不理他就是了,何必生气?”她拉着琼玉回到屋里,可是那人却带着微笑向前走来,他站在木屋之下,问道:“姑娘,你们还没有告诉我,你们是什么人?”他忽然露出一丝诡谲的笑容说道:“枕流阁是庄上的禁区,两位姑娘为何会住在这里,我问一问,并不为过吧?”
  石筱芗立即说道:“尊驾既然知道枕流阁是庄上的禁区,想必也不是万老爷子庄外之人,我姓石……”
  琼玉连忙说道:“筱芗姐,不要理他,看样子就不是个好人,谁晓得他是安着什么心眼?”
  那年轻人笑了笑说道:“石姑娘,你这位妹妹如此出言不逊,应该给她一点教训。”
  琼玉大怒面叱道:“好一个混球东西……”她刚一转身,准备抢出门去,突然,一点寒光闪电而至,劲风破空,而且是从下面上,削向琼玉的下肢。
  琼玉和石筱芗在庄上都是穿着一般妇装,一袭翠绿拖地百褶湖水般的裙子,系出盈盈一握的柳腰,暗器如此突然飞来,是朝着裙子削旋而来的。
  琼玉连身形都没有移动,只一伸手,将一柄极为轻巧菲薄的飞刀,捏在手指之中。这柄飞刀如果没有抓住,意图非常明显。琼玉的裙子就要被削掉半边,那是存心要让她丢人出丑的。琼玉飞刀拈在手里,脸已经气得通红,她向石筱芗说道:“筱芗姐,这种可恶的人,不能不教训他一顿。”
  石筱芗连忙说道:“琼玉,等问清楚了再动手不迟!”
  琼玉气愤地说道:“筱芗姐,不管他是谁,今天就算他是万庄主的儿子,我也要教训他一顿。不要他的命,已经是对他客气了。”
  那年轻人出手飞刀,是存心轻薄,而且也没有想到琼玉的功力如此高超,所以,他也并没有用全力。如今飞刀一落琼玉手中,他的心里一震,知道今天的事情是不能善了了。可是他的心里也有几分依恃,那就是他的武功。他没有低估琼玉的功力,但是,他也没有低估自己的功力。唯一使他招心的是对方有两位姑娘,如果另一位也和这一位相同,今天的事就麻烦了。他还没有来得及想周全,琼玉已经一扬手,飞刀脱手而巾。
  飞刀的来势太快,快得宛如流星,这充分说明掷出飞刀的腕力是十分惊人的。
  那人不敢丝毫怠慢,一偏身向左边闪过去,饶是这样,仍然难逃一刀之债,“嘶啦”一声,刀刃划过右肩,那件漂亮的马褂。留下一道裂口。只以丝毫之差,没有伤到皮肉。他顿时吓得一身冷汗,他用手一摸自己右肩。冷冷笑了笑说道:“不含糊,不知道其他功夫是不是也有这种火候!”
  琼玉应声说道:“你就会知道的!”她人随声出,从木架的房舍门口,纵身一跃,跳下来正好距离那人不到两步之遥。只见她左脚立柱,右脚平踹,人扯成一个丁字,这一招快如闪电,凌厉无比的“怒踹不周”,对方也存心显露一手,并没有后退,只是上身微仰。避开劲道,同时右手出指如钩,抓向琼玉的脚髁。
  琼玉的身手在南海普陀苦练期间,真正下过苦功。特别是拳脚搏斗方面,更是具有独到的心得。她一见对方伸手来抓,表现出他的自负与轻浮,她立即拄地一连三个旋转。这种旋风三踢,最大的威力在于一个“快”字,使对方躲开第一踢之后,闪不开连续而来的后续飞踢。
  琼玉滴溜如同螺旋,分不出脚风腿影,对方这才真正地大惊,知道琼玉非比等闲。功力高过他的想象。
  一阵痛彻心肝的苦楚,使得那人几乎站不起来。但是,他还是咬着牙,挣扎着挺身缩腹站起来,准备逃离现场。
  已经迟了,凉玉一个箭步,人微蹲,左腿微屈,右脚落地扫出。那人刚刚站起来。下盘还没有落桩,哪里经得起琼玉如此及时而至的一扫,脚髁上挨了一勾,人向后面又是一倒。
  琼玉如影随形,右脚一伸,点住对方心窝。
  石筱芗对于琼玉如此一连几脚,干净利落,大表赞许,连手指头都没有动,就将对方制服。但她又怕琼玉脚下加力,将对方踢死在当场。虽然对方举止轻薄,毕竟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无论如何,枕流阁畔流血,总是一件欠妥当的事。便叫道:“琼玉,请暂缓出脚!”
  琼玉回头看了一眼,再对地上躺的人冷笑道:“像你这种人,我连手都不屑于出。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敢到此地来撒野!”她又冷哼一声,接着说道:“你要是再嘴硬,姑娘就让你当场吐血而亡。”
  那人不说话。他的瓜皮帽已经滚落到一旁,露出剃得青青的半月头皮,额上冒着汗珠,右手手腕已经肿起来了,漂亮的衣衫也沾了泥,十分狼狈。
  琼玉说道:“你不说话,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忍耐的功夫。”
  石筱芗怕琼玉脚下一使劲,真的出了人命,她连忙叫道:“琼玉!”
  就在这个同时,另一个地方也有人叫道:“南姑娘,请脚下留情!,琼玉抬头一看,连忙收回脚,点点头说道:“原来是少庄主,琼玉放肆了!”
  万长青微笑说道:“南姑娘请千万不要介意,回头我再向两位姑娘致歉谢罪!”他微微一点头,蹲下身去,拾起瓜皮帽,弹去上面的尘土,然后伸手递给那人。那人从地上站起来了,垂着右手,眼睛里流露出恶毒的火焰,左手将瓜皮帽戴在头上。
  万长青充满歉意地对两位姑娘点点头,轻轻地说了一句:“回头见!”
  石筱芗忽然叫道:“少庄主请留步!”
  万长青站住说道:“站娘有何指教?”
  石筱芗说道:“关于方才的事,我必须要向少庄主作一次说明。那是因为……”
  万长青立即说道:“我对两位姑娘的为人知道得十分清楚,两位岂是无事生非之人?一切留待以后再说,两位请休息吧!打扰了两位的安静,我再一次表示歉意,这是我的表弟曹子坚。”
  石筱芗闻言大惊,立即说道:“原来是令表弟,我们不知道,真是冒犯了……”
  万长青正色说道:“石姑娘,枕流阁列为禁区是我爹的规定,任何人都不能违背。子坚虽然是我的表弟,也不能例外。而且他的言行失检,我已经看到了,我已经说过,两位姑娘的为人我知道得十分请楚,这件事两位姑娘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石筱芗不安地说道:“令表弟的手……”
  “南姑娘已经脚下留请,要不然她那旋风三脚,我这位表弟恐怕不只是断了手腕就能了事的。”说完,他带着曹子坚离去了。

相关热词搜索:丹心孤剑

下一章:第十六章

上一章:第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