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胡家废宅
2025-06-13 作者：西门丁 来源：西门丁作品集 点击：
三人刀来剑往，眨眼间已过了六七十招，沈孔明仍没法取胜，只看得岑维义暗暗点头，心中忖道：“这姓杨的果然有两下子，难怪能扬名江湖！”他转头望后，但见陆鹿龄与骆雪也正与一老一少两个男人恶斗，看样子，陆、骆两位还落了下风。
岑维义心中惊诧，仔细看了十来招，只觉那老头一对枯瘦的手掌十分厉害，打得陆鹿龄守多攻少，而看样子还没尽全力，骆雪与另一青年之斗，则平分春色，一时难分胜负。他不知这一老一少是什么来头，又忖道：“这两人若是要与咱们争，可就不妙！”他心头一动，打定之意，也抽出长剑，加入战团。
只气得杨开心双眼似要喷火，“三个打一个，真好不要脸！”忽闻一道短啸传来，接着有人道：“不错，三个打一个，的确太不要脸！”只见一条人影横空掠来，疾如奔马，气吞牛斗，人未至，两条短枪已蓄势待发！
岑维义吃了一惊，连忙闪开一旁，准备给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心头猛地一跳，脱口问道：“阁下便是‘双枪’傅三阳？”
“不错！”来人双脚落在屋瓦上，轻若飞燕，单这份功力，已教人瞠目以对。“久仰岑兄大名，今日却教在下失望得很！”
岑维义脸上不动声色，道：“你可知咱们围攻的是什么人？”
“当然知道，他是杨开心，赫赫有名的杀手！”
“你可又知道，杨开心杀了华山派掌门胡树华？”
“知道！不过严格来说，只能用迫死，不能说是杀死！但是此案有疑点，为何他不让人检验身体？”
岑维义道：“事后检验过尸体，发现峨嵋尼姑根本是胡说八道！”
“岑兄太武断了，世上之事，千变万化，岂能凡事以表面现象而作判断？何况要报仇，也还没轮到诸位！胡树华夫人还愿意跟他合作，探求真相哩！”
“你为何会知道这么多事？”
忽然屋顶上又钻出一个人来，“因为这是我告诉他的！”
岑维义问道：“你是什么人？”
“在下南阳褚南邨，是胡树华掌门生前之好友，是次承蒙胡夫人信任，陪她来此，调查真相，三位均是江湖上有名的侠士，何必做出这等让人失望的事？当然三位可以不听劝告，但最终吃亏的必是三位！尚请三思。”
岑维义估计一下实力，今日确没有把握取胜，但就此离开，脸上又挂不住，是以冷冷地道：“岑某自十七岁起闯荡江湖，至今已二十五年，从来不怕人恫吓！”
刘英玲的话音适时自下面传了上来：“岑大侠，外子之死，弄得满城风雨，实非未亡人所愿，不过我想先把真相弄清楚，至于杨开心，他跟未亡人已有协议，故请三位高抬贵手，不要为难他，他日若需要三位帮忙者，未亡人必定三顾茅庐，亲自求您！”
岑维义听了这几句话，心情方轻松起来，高声道：“既然夫人有此言，岑某就不便越俎代庖了！咱们三个住在古都客栈南三号房，若有需要，只须一纸相召，在下等必定赴汤蹈火，后会有期，咱们走！”
岑维义等三人走后，杨开心向傅三阳致谢。回头望去，那一老一少两个男人，见岑维义他们离开，亦虚晃一招，越墙逃之夭夭了！
傅三阳问道：“杨兄可知那两人之身份？”
“不知道，正想请教，莫非傅兄知道？”
傅三阳摇摇头，道：“你们是否仍要在此办事？”
“正是。”
“傅某在此替你们把风，速去吧！”
“有劳了！”杨开心抱抱拳，跃落地上，恰陆鹿龄及骆雪亦走了过来。傅三阳十分君子，跳到最边缘处，坐在屋脊上。
褚南邨则道：“骆姑娘，褚某与你再辛苦一阵吧，咱们分守两边围墙，若有人侵犯，便以啸声为号，互相支持。”骆雪哪能不答应？
陆鹿龄与杨开心匆匆入屋，幸好一切如昔，证明还无人进来，刘英玲及杨慧便守在叶家盛两侧，刘英玲问道：“如今怎办？”
“没有其他办法！只好按原订计划，先解开叶家盛之晕穴，再问一问了！”陆鹿龄蹲下身去，忽又扭头道：“小杨，他不肯说，咱们还有一条路，也许彭冲知道一些蛛丝马迹，咱们再行推敲，亦能知道真相！”他言毕便拍开叶家盛之晕穴。
这次叶家盛缓缓张开双眼，看了他们几眼，索性躺在地上问道：“你们是准备放老夫自由，还是要喂我吃午饭？”
他不提犹自可，一提之下，众人方觉得饥肠辘辘，原来早已过午，自早至今滴水未进，杨开心乃对杨慧道：“小慧，你去买点食物回来！”
刘英玲道：“我叫雪儿陪你走一趟，万一有意外，也有人能回来通风报讯！”
陆鹿龄尽量让自己看来比较轻松，声音亦尽量放软。“老叶，咱们再问你一件事，希望你从实告知，咱们感激不尽……”
刘英玲抢着道：“胡家上下几代都感激你！”
叶家盛霍地坐了起来，反问：“到底是什么事？让你们紧张兮兮的？”
杨开心道：“咱们想知道，胡树华是否有位亲兄弟？”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叶家盛，叶家盛脸色也一变，眼皮一垂，不敢接触其目光，又慢慢躺回地上。
杨开心步步进迫，“他那位兄弟，还是孪生兄弟，兄弟俩自离母体之后便分开了！”
叶家盛涩声道：“没有，这件事你们应该问刘夫人才对！我离开胡家时，胡儒郎还没成亲哩！”
“你一定知道，其实咱们心中已有数，只希望你表示一下，得到证实，心中比较踏实！”
叶家盛淡淡地道：“既然心中有数，何必再问我？”
杨开心低声道：“老叶，咱们与你无冤无仇，并不是要为难你，只希望你……”
叶家盛似乎恢复了常态，抢着道：“你不必多说，你们的想法及用意，老夫知道得很清楚，不过各为其主，很多话我不能说……”
杨开心亦截口道：“你的意思，咱们也明白，并不怪你！”他顿了一顿，耐心再问：“胡树华是不是有位同胞兄弟，且是孪生兄弟？这件事你知道的！甚至你认识他的，我没有说错吧！”
“既然你认为没有猜错，根本用不着问老夫！”
杨开心脑海里灵机一闪，所有的谜团似都已解开，他兴奋地道：“我知道啦，谢！”
陆鹿龄和刘英玲闻言大喜，不约而同地问道：“你知道了什么？”
杨开心双眼落在叶家盛的脸上，语气充满兴奋和信心。“在下已摸清了本案之真相，胡掌门不但有位孪生兄弟，而且已暗中有来往，而叶家盛亦跟他有来往！”
陆鹿龄急问：“你能肯定？凭什么？”
杨开心斩钉截铁地道：“我凭老叶的话，得到了证实！”
叶家盛脸色一变，涩声问道：“老夫哪句话说错了？你别冤枉我……”他话未说毕，杨开心已再度封住了其晕穴，再慢慢将他放倒地上。
刘英玲问：“你到底从他哪句话得到线索？”
“你俩想想，叶家盛没有否认过，胡树华有位孪生兄弟！他只不断地说他不会告诉咱们以及反诘：‘既然你们知道，何必问我！’这说明他只是不愿意由他嘴巴里说出来而已！”
刘英玲喃喃地道：“这是不可能的，树华有兄弟，他为何不告诉我？”
“若我没有料错，胡家这位不肖子必是自幼便分散，也许是卖掉，亦可能是被人拐走的，更可能是被仇家抢走的，胡儒郎认为是种耻辱！连儿子都保护不了！是以他一直不说，可能直至临死之前，才告诉胡树华，他暗中查访……”
刘英玲截口道：“我仔细想过，自未亡人认识树华后，他下山次数及时间并不多，天下茫茫，要他去何处找个不认识的兄弟？”
陆鹿龄道：“世上巧合之事不少，也许刚好让他碰上了，是故才有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会不费工夫这句话！”
杨开心看法比他深多了，他对整件事已有全面之看法。“胡儒郎死前，必然跟胡树华说了许多家史……”
陆鹿龄截口道：“请恕愚兄打岔问一下夫人，胡儒郎死时你夫妇是否在床前？”
“树华闻讯先赶去，我随后而去，只看了他一眼，老爷子便断气了！”
“死后胡掌门一直在守灵？”
“是的，那时他还没当掌门，是故华山派的事，用不着他操心。我则在半年后先回华山走了一趟，后来便两三个月跑一趟。”刘英玲陷入沉思。“咦，第一次回华山，还是树华叫我回去的！”
杨开心吸了一口气，“你一走，他便来此，这是人之常情！因为去此之前，他从没回来看过。而南阳离此又不太远！也许他在此处，便遇上了叶家盛或他的孪生兄弟！在下再大胆假设一下，胡树华之兄弟一定是心术不正，名声不好，是以胡掌门便决定隐瞒这件事，以免影响自己当上华山掌门之机会以及声誉！这便是我对全案之看法。请两位想想，是否有漏洞？”
刘英玲和陆鹿龄席地而坐，杨开心仍兴奋地接道：“也许胡掌门对他兄弟还有什么承诺，那次那厮要去华山找他，凑巧遇到清音，便干下这令人发指的事来！”
“树华对他会有什么承诺？他已冒犯派规，偷偷授了梅花剑法予他了，这还不够么？”
“中间的细节，在下便推测不到了，也许这只有他俩兄弟才知道！”杨开心道：“我估计胡树华之兄弟经常来此，也许此处是他兄弟见面之所。为了不让别人知道，也为了清静，是故他俩兄弟便扮鬼吓人！须知他俩相貌几乎一模一样，俗子凡夫如何分得出来？只觉那‘鬼’，忽之在前，忽之在后，哪有不相信之理？”
陆鹿龄接口道：“这个推论十分合理，是故叶家盛住在此处，从没遇到鬼，他仍在当胡家仆人的身份，料理胡氏兄弟之饮食起居，并得到好处，亦受到警告，因此他不敢正面承认这回事！”
杨开心道：“小弟不是只问你这一点，你认为我对全案的推论，是否还有漏洞？胡树华还有一位孪生兄弟，清音只是受蒙蔽，不是有意冤枉胡掌门！”
陆鹿龄转头对刘英玲道：“夫人，愚兄认为小杨之推论合情合理，舍此之外，似乎没有比这更能合理解释的推论！”
他说话已毫无商榷之意，显然完全赞成杨开心之看法，刘英玲心中亦明白他俩说得有理，但心里始终不肯相信，盖她不能相信，胡树华会将这种大事完全隐瞒自己！在此之前，她一直认为丈夫对自己坦诚无私，她常以夫妻两位一体而自诩。
杨开心见她沉思不语，忍不住问道：“夫人意下如何？是不是有高见？”
刘英玲忽然爬了过去，拍开叶家盛的晕穴，跪在地上道：“叶……老，请你告诉未亡人，胡树华并没有亲生兄弟……”
叶家盛刚醒来，一时摸不着头脑，刘英玲声音似哭，“你为何不开腔？快说，你说胡树华没有兄弟，我给你钱吃饭！”
陆鹿龄和杨开心不能理解其心情，一时怔住了。
叶家盛脸色一变：“老夫要吃饭还不容易？但却不要人用此方法施舍！你省点钱吧！”
杨开心怕她误导叶家盛，而使案情更加扑朔迷离，是以伸手去拉刘英玲。“请夫人冷静一点！”
刘英玲撕心裂肺地叫道：“不，你滚开！叶家盛，你到底说不说？”
杨开心怒道：“你该要他说实话才对！怎能这样逼他？”
叶家盛冷冷地道：“不管你怎样说，老夫是不会开腔的！夫人，事实是残酷的，事实就是事实，谁也改变不了！”言毕他再度闭上眼睛，忽又睁开眼问道：“饭到底来了没有？老夫已两天没吃饭了！”
杨开心道：“很快便会送来了，如今请你再委屈一下！”他又伸指封了其晕穴。“陆大哥，你看如何？”
“正如你所说，他在话中已多次有所暗示！”陆鹿龄长长一叹：“不过，这一次他已说得很明显！夫人，夫人！请你振作一点！”
刘英玲呆若木鸡地坐着，喃喃地道：“树华他有很多事瞒着我……”
杨开心忽然觉得她很可怜，轻叹一声：“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这句话说得真好！”
正说着话，只见杨慧及骆雪提着食篮进来，道：“快趁热吃吧！”骆雪盛了大半碗饭，加上菜，双手递给刘英玲，“师娘请吃饭。”
“我吃不下，你们吃吧！”
“鹿龄，师娘怎地啦？不舒服？”
陆鹿龄摇摇头，低声道：“她心情不好……除非有万分一之意外，胡掌门是有一位孪生兄弟，长得与他很相像，而强奸清音的，十有九成是那厮冒名干的！胡掌门为了护住这位兄弟，是故他在自杀前方会对杨开心多番强调，那一战之后，全都一笔勾销！”
“那师娘应该高兴才对呀，因为师父没有干过那种令人发指的事！”
刘英玲骂道：“你懂个屁！他把兄弟之声誉看得比我还重要，我还会高兴？我这十多年是白嫁给他了。”
杨开心干咳一声：“夫人，其实胡掌门大概没有考虑得那么全面……他连自己的性命也不要了，你不要怪他！”
“我不怪他怪谁？他若把我放在心上的，会贸贸然自杀？他若不是存心维护兄弟之性命，会让杨开心斩下一条手臂？”刘英玲厉声道：“杨开心，你说是不是？”
杨开心想了一下，道：“不错，他的剑法到后来是有点奇怪，经常露出破绽！若非经夫人提点，我竟忽略了，还道自己在事前对梅花剑法下过一番苦功，破敌有方！唉！胡掌门他……”
“他简直是个混蛋！害人害己，当日他若把实情公告武林，又怎会生出这许多事来？”刘英玲神情十分激动。“他有亲生兄弟，这种大事也瞒住我，真是混蛋！我对他失望极了！”
杨开心轻叹道：“不管如何，这宗案子，经过几个月之努力，终于弄出眉目来了，剩下来之工作，只是如何擒拿暴徒而已！”
刘英玲收泪抬头问道：“这次你又有何计谋？”
杨开心道：“目前尚未有，不过办法总会想出来！先吃饭再说！”
当下众人坐下吃饭，杨慧把褚南邨唤来。吃饭时，陆鹿龄才断断续续地将杨开心之推论，以及叶家盛之表现说了一遍。
褚南邨道：“杨开心之推论十分严密，褚某完全同意，叶家盛虽然不明说，但情况已昭然若揭！”
杨慧忽道：“少爷，刚才婢子去客栈，却不见杨智，不知他去了何处，有没有危险？”
“哦？稍候再去找他！”
骆雪道：“案子基本上查清楚了，杨开心，你该承认杀错了人吧？你说过要给咱们一个交代，不知何时实行，如何交代？”
“在下说过的话，绝不食言，不过目前没擒到真凶，还得稍待，杨某如何交代，届时你自知道！”
杨慧冷哼一声：“骆姑娘，这事可不能怪咱家少爷，谁知道胡掌门会有位这样的兄弟，又有谁事先能料到，他为了保住兄弟，置自己性命及妻子不顾？”
“不管如何，迫死家师的，还是他！这个你不能否认吧，他若非在那个场合出面，家师也用不着自杀！”
刘英玲意兴阑珊地挥挥手。“雪儿，你们不要争了，待擒到真凶再说！”
杨开心忽然问道：“若擒到真凶，在下杀死他，夫人可否会相怪？他若真的是胡掌门的兄弟，则胡家一脉只剩他一人，延续香火，杀了他，你不怕有人怪你做得太绝？”
刘英玲呆了一呆，半晌道：“杨壮士你照武林规矩办就行，害人者有理由逍遥法外么？”
“好，我明白了，有你这句话，在下便放心了！如今先不要再讨论，让叶家盛吃了饭再说！”杨开心言毕便拍开其穴道，把饭递给他。“请将就一下。”
叶家盛不吭一声，接过来，低头便吃，狼吞虎咽，吃得好不狼狈。
陆鹿龄道：“他这个乞丐，看来没曾饿过肚子！”
“嘿嘿，说不定做叫化子，志在隐瞒真相，不是为了谋生！”杨开心问道：“叶老，你说我猜得对不对？胡树华肯定会给你银子！”
叶家盛一口气把肚子填饱，又喝了一碗水，然后搓搓肚皮，道：“最好让老夫先上一趟茅厕，再封住我穴道！”
杨开心道：“有理，我陪你去！”
叶家盛小解倒也简单，来到庭院中之树下，便解开裤子撒了起来。
“老叶，胡树华之孪生兄弟，对你很好，难道胡树华对你便不好？”
叶家盛不吭一声扎好裤头，道：“咱们回去吧，你重新封住老夫晕穴！”他大踏步回到后院，一副视死如归之模样。
杨开心跟他进后院，轻叹道：“长期被人封住穴道，可不太好，只要你肯……”
“各为其主，你不必多说了，”叶家盛往地上躺下，慨然道：“快动手吧，你们还得办正事哩！”
杨开心又封住其穴道，然后道：“夫人请在此看守，待在下与陆兄一起下井，仔细再查一查！”
岑维义心中惊诧，仔细看了十来招，只觉那老头一对枯瘦的手掌十分厉害，打得陆鹿龄守多攻少，而看样子还没尽全力，骆雪与另一青年之斗，则平分春色，一时难分胜负。他不知这一老一少是什么来头，又忖道：“这两人若是要与咱们争，可就不妙！”他心头一动，打定之意，也抽出长剑，加入战团。
只气得杨开心双眼似要喷火，“三个打一个，真好不要脸！”忽闻一道短啸传来，接着有人道：“不错，三个打一个，的确太不要脸！”只见一条人影横空掠来，疾如奔马，气吞牛斗，人未至，两条短枪已蓄势待发！
岑维义吃了一惊，连忙闪开一旁，准备给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心头猛地一跳，脱口问道：“阁下便是‘双枪’傅三阳？”
“不错！”来人双脚落在屋瓦上，轻若飞燕，单这份功力，已教人瞠目以对。“久仰岑兄大名，今日却教在下失望得很！”
岑维义脸上不动声色，道：“你可知咱们围攻的是什么人？”
“当然知道，他是杨开心，赫赫有名的杀手！”
“你可又知道，杨开心杀了华山派掌门胡树华？”
“知道！不过严格来说，只能用迫死，不能说是杀死！但是此案有疑点，为何他不让人检验身体？”
岑维义道：“事后检验过尸体，发现峨嵋尼姑根本是胡说八道！”
“岑兄太武断了，世上之事，千变万化，岂能凡事以表面现象而作判断？何况要报仇，也还没轮到诸位！胡树华夫人还愿意跟他合作，探求真相哩！”
“你为何会知道这么多事？”
忽然屋顶上又钻出一个人来，“因为这是我告诉他的！”
岑维义问道：“你是什么人？”
“在下南阳褚南邨，是胡树华掌门生前之好友，是次承蒙胡夫人信任，陪她来此，调查真相，三位均是江湖上有名的侠士，何必做出这等让人失望的事？当然三位可以不听劝告，但最终吃亏的必是三位！尚请三思。”
岑维义估计一下实力，今日确没有把握取胜，但就此离开，脸上又挂不住，是以冷冷地道：“岑某自十七岁起闯荡江湖，至今已二十五年，从来不怕人恫吓！”
刘英玲的话音适时自下面传了上来：“岑大侠，外子之死，弄得满城风雨，实非未亡人所愿，不过我想先把真相弄清楚，至于杨开心，他跟未亡人已有协议，故请三位高抬贵手，不要为难他，他日若需要三位帮忙者，未亡人必定三顾茅庐，亲自求您！”
岑维义听了这几句话，心情方轻松起来，高声道：“既然夫人有此言，岑某就不便越俎代庖了！咱们三个住在古都客栈南三号房，若有需要，只须一纸相召，在下等必定赴汤蹈火，后会有期，咱们走！”
岑维义等三人走后，杨开心向傅三阳致谢。回头望去，那一老一少两个男人，见岑维义他们离开，亦虚晃一招，越墙逃之夭夭了！
傅三阳问道：“杨兄可知那两人之身份？”
“不知道，正想请教，莫非傅兄知道？”
傅三阳摇摇头，道：“你们是否仍要在此办事？”
“正是。”
“傅某在此替你们把风，速去吧！”
“有劳了！”杨开心抱抱拳，跃落地上，恰陆鹿龄及骆雪亦走了过来。傅三阳十分君子，跳到最边缘处，坐在屋脊上。
褚南邨则道：“骆姑娘，褚某与你再辛苦一阵吧，咱们分守两边围墙，若有人侵犯，便以啸声为号，互相支持。”骆雪哪能不答应？
陆鹿龄与杨开心匆匆入屋，幸好一切如昔，证明还无人进来，刘英玲及杨慧便守在叶家盛两侧，刘英玲问道：“如今怎办？”
“没有其他办法！只好按原订计划，先解开叶家盛之晕穴，再问一问了！”陆鹿龄蹲下身去，忽又扭头道：“小杨，他不肯说，咱们还有一条路，也许彭冲知道一些蛛丝马迹，咱们再行推敲，亦能知道真相！”他言毕便拍开叶家盛之晕穴。
这次叶家盛缓缓张开双眼，看了他们几眼，索性躺在地上问道：“你们是准备放老夫自由，还是要喂我吃午饭？”
他不提犹自可，一提之下，众人方觉得饥肠辘辘，原来早已过午，自早至今滴水未进，杨开心乃对杨慧道：“小慧，你去买点食物回来！”
刘英玲道：“我叫雪儿陪你走一趟，万一有意外，也有人能回来通风报讯！”
陆鹿龄尽量让自己看来比较轻松，声音亦尽量放软。“老叶，咱们再问你一件事，希望你从实告知，咱们感激不尽……”
刘英玲抢着道：“胡家上下几代都感激你！”
叶家盛霍地坐了起来，反问：“到底是什么事？让你们紧张兮兮的？”
杨开心道：“咱们想知道，胡树华是否有位亲兄弟？”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叶家盛，叶家盛脸色也一变，眼皮一垂，不敢接触其目光，又慢慢躺回地上。
杨开心步步进迫，“他那位兄弟，还是孪生兄弟，兄弟俩自离母体之后便分开了！”
叶家盛涩声道：“没有，这件事你们应该问刘夫人才对！我离开胡家时，胡儒郎还没成亲哩！”
“你一定知道，其实咱们心中已有数，只希望你表示一下，得到证实，心中比较踏实！”
叶家盛淡淡地道：“既然心中有数，何必再问我？”
杨开心低声道：“老叶，咱们与你无冤无仇，并不是要为难你，只希望你……”
叶家盛似乎恢复了常态，抢着道：“你不必多说，你们的想法及用意，老夫知道得很清楚，不过各为其主，很多话我不能说……”
杨开心亦截口道：“你的意思，咱们也明白，并不怪你！”他顿了一顿，耐心再问：“胡树华是不是有位同胞兄弟，且是孪生兄弟？这件事你知道的！甚至你认识他的，我没有说错吧！”
“既然你认为没有猜错，根本用不着问老夫！”
杨开心脑海里灵机一闪，所有的谜团似都已解开，他兴奋地道：“我知道啦，谢！”
陆鹿龄和刘英玲闻言大喜，不约而同地问道：“你知道了什么？”
杨开心双眼落在叶家盛的脸上，语气充满兴奋和信心。“在下已摸清了本案之真相，胡掌门不但有位孪生兄弟，而且已暗中有来往，而叶家盛亦跟他有来往！”
陆鹿龄急问：“你能肯定？凭什么？”
杨开心斩钉截铁地道：“我凭老叶的话，得到了证实！”
叶家盛脸色一变，涩声问道：“老夫哪句话说错了？你别冤枉我……”他话未说毕，杨开心已再度封住了其晕穴，再慢慢将他放倒地上。
刘英玲问：“你到底从他哪句话得到线索？”
“你俩想想，叶家盛没有否认过，胡树华有位孪生兄弟！他只不断地说他不会告诉咱们以及反诘：‘既然你们知道，何必问我！’这说明他只是不愿意由他嘴巴里说出来而已！”
刘英玲喃喃地道：“这是不可能的，树华有兄弟，他为何不告诉我？”
“若我没有料错，胡家这位不肖子必是自幼便分散，也许是卖掉，亦可能是被人拐走的，更可能是被仇家抢走的，胡儒郎认为是种耻辱！连儿子都保护不了！是以他一直不说，可能直至临死之前，才告诉胡树华，他暗中查访……”
刘英玲截口道：“我仔细想过，自未亡人认识树华后，他下山次数及时间并不多，天下茫茫，要他去何处找个不认识的兄弟？”
陆鹿龄道：“世上巧合之事不少，也许刚好让他碰上了，是故才有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会不费工夫这句话！”
杨开心看法比他深多了，他对整件事已有全面之看法。“胡儒郎死前，必然跟胡树华说了许多家史……”
陆鹿龄截口道：“请恕愚兄打岔问一下夫人，胡儒郎死时你夫妇是否在床前？”
“树华闻讯先赶去，我随后而去，只看了他一眼，老爷子便断气了！”
“死后胡掌门一直在守灵？”
“是的，那时他还没当掌门，是故华山派的事，用不着他操心。我则在半年后先回华山走了一趟，后来便两三个月跑一趟。”刘英玲陷入沉思。“咦，第一次回华山，还是树华叫我回去的！”
杨开心吸了一口气，“你一走，他便来此，这是人之常情！因为去此之前，他从没回来看过。而南阳离此又不太远！也许他在此处，便遇上了叶家盛或他的孪生兄弟！在下再大胆假设一下，胡树华之兄弟一定是心术不正，名声不好，是以胡掌门便决定隐瞒这件事，以免影响自己当上华山掌门之机会以及声誉！这便是我对全案之看法。请两位想想，是否有漏洞？”
刘英玲和陆鹿龄席地而坐，杨开心仍兴奋地接道：“也许胡掌门对他兄弟还有什么承诺，那次那厮要去华山找他，凑巧遇到清音，便干下这令人发指的事来！”
“树华对他会有什么承诺？他已冒犯派规，偷偷授了梅花剑法予他了，这还不够么？”
“中间的细节，在下便推测不到了，也许这只有他俩兄弟才知道！”杨开心道：“我估计胡树华之兄弟经常来此，也许此处是他兄弟见面之所。为了不让别人知道，也为了清静，是故他俩兄弟便扮鬼吓人！须知他俩相貌几乎一模一样，俗子凡夫如何分得出来？只觉那‘鬼’，忽之在前，忽之在后，哪有不相信之理？”
陆鹿龄接口道：“这个推论十分合理，是故叶家盛住在此处，从没遇到鬼，他仍在当胡家仆人的身份，料理胡氏兄弟之饮食起居，并得到好处，亦受到警告，因此他不敢正面承认这回事！”
杨开心道：“小弟不是只问你这一点，你认为我对全案的推论，是否还有漏洞？胡树华还有一位孪生兄弟，清音只是受蒙蔽，不是有意冤枉胡掌门！”
陆鹿龄转头对刘英玲道：“夫人，愚兄认为小杨之推论合情合理，舍此之外，似乎没有比这更能合理解释的推论！”
他说话已毫无商榷之意，显然完全赞成杨开心之看法，刘英玲心中亦明白他俩说得有理，但心里始终不肯相信，盖她不能相信，胡树华会将这种大事完全隐瞒自己！在此之前，她一直认为丈夫对自己坦诚无私，她常以夫妻两位一体而自诩。
杨开心见她沉思不语，忍不住问道：“夫人意下如何？是不是有高见？”
刘英玲忽然爬了过去，拍开叶家盛的晕穴，跪在地上道：“叶……老，请你告诉未亡人，胡树华并没有亲生兄弟……”
叶家盛刚醒来，一时摸不着头脑，刘英玲声音似哭，“你为何不开腔？快说，你说胡树华没有兄弟，我给你钱吃饭！”
陆鹿龄和杨开心不能理解其心情，一时怔住了。
叶家盛脸色一变：“老夫要吃饭还不容易？但却不要人用此方法施舍！你省点钱吧！”
杨开心怕她误导叶家盛，而使案情更加扑朔迷离，是以伸手去拉刘英玲。“请夫人冷静一点！”
刘英玲撕心裂肺地叫道：“不，你滚开！叶家盛，你到底说不说？”
杨开心怒道：“你该要他说实话才对！怎能这样逼他？”
叶家盛冷冷地道：“不管你怎样说，老夫是不会开腔的！夫人，事实是残酷的，事实就是事实，谁也改变不了！”言毕他再度闭上眼睛，忽又睁开眼问道：“饭到底来了没有？老夫已两天没吃饭了！”
杨开心道：“很快便会送来了，如今请你再委屈一下！”他又伸指封了其晕穴。“陆大哥，你看如何？”
“正如你所说，他在话中已多次有所暗示！”陆鹿龄长长一叹：“不过，这一次他已说得很明显！夫人，夫人！请你振作一点！”
刘英玲呆若木鸡地坐着，喃喃地道：“树华他有很多事瞒着我……”
杨开心忽然觉得她很可怜，轻叹一声：“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这句话说得真好！”
正说着话，只见杨慧及骆雪提着食篮进来，道：“快趁热吃吧！”骆雪盛了大半碗饭，加上菜，双手递给刘英玲，“师娘请吃饭。”
“我吃不下，你们吃吧！”
“鹿龄，师娘怎地啦？不舒服？”
陆鹿龄摇摇头，低声道：“她心情不好……除非有万分一之意外，胡掌门是有一位孪生兄弟，长得与他很相像，而强奸清音的，十有九成是那厮冒名干的！胡掌门为了护住这位兄弟，是故他在自杀前方会对杨开心多番强调，那一战之后，全都一笔勾销！”
“那师娘应该高兴才对呀，因为师父没有干过那种令人发指的事！”
刘英玲骂道：“你懂个屁！他把兄弟之声誉看得比我还重要，我还会高兴？我这十多年是白嫁给他了。”
杨开心干咳一声：“夫人，其实胡掌门大概没有考虑得那么全面……他连自己的性命也不要了，你不要怪他！”
“我不怪他怪谁？他若把我放在心上的，会贸贸然自杀？他若不是存心维护兄弟之性命，会让杨开心斩下一条手臂？”刘英玲厉声道：“杨开心，你说是不是？”
杨开心想了一下，道：“不错，他的剑法到后来是有点奇怪，经常露出破绽！若非经夫人提点，我竟忽略了，还道自己在事前对梅花剑法下过一番苦功，破敌有方！唉！胡掌门他……”
“他简直是个混蛋！害人害己，当日他若把实情公告武林，又怎会生出这许多事来？”刘英玲神情十分激动。“他有亲生兄弟，这种大事也瞒住我，真是混蛋！我对他失望极了！”
杨开心轻叹道：“不管如何，这宗案子，经过几个月之努力，终于弄出眉目来了，剩下来之工作，只是如何擒拿暴徒而已！”
刘英玲收泪抬头问道：“这次你又有何计谋？”
杨开心道：“目前尚未有，不过办法总会想出来！先吃饭再说！”
当下众人坐下吃饭，杨慧把褚南邨唤来。吃饭时，陆鹿龄才断断续续地将杨开心之推论，以及叶家盛之表现说了一遍。
褚南邨道：“杨开心之推论十分严密，褚某完全同意，叶家盛虽然不明说，但情况已昭然若揭！”
杨慧忽道：“少爷，刚才婢子去客栈，却不见杨智，不知他去了何处，有没有危险？”
“哦？稍候再去找他！”
骆雪道：“案子基本上查清楚了，杨开心，你该承认杀错了人吧？你说过要给咱们一个交代，不知何时实行，如何交代？”
“在下说过的话，绝不食言，不过目前没擒到真凶，还得稍待，杨某如何交代，届时你自知道！”
杨慧冷哼一声：“骆姑娘，这事可不能怪咱家少爷，谁知道胡掌门会有位这样的兄弟，又有谁事先能料到，他为了保住兄弟，置自己性命及妻子不顾？”
“不管如何，迫死家师的，还是他！这个你不能否认吧，他若非在那个场合出面，家师也用不着自杀！”
刘英玲意兴阑珊地挥挥手。“雪儿，你们不要争了，待擒到真凶再说！”
杨开心忽然问道：“若擒到真凶，在下杀死他，夫人可否会相怪？他若真的是胡掌门的兄弟，则胡家一脉只剩他一人，延续香火，杀了他，你不怕有人怪你做得太绝？”
刘英玲呆了一呆，半晌道：“杨壮士你照武林规矩办就行，害人者有理由逍遥法外么？”
“好，我明白了，有你这句话，在下便放心了！如今先不要再讨论，让叶家盛吃了饭再说！”杨开心言毕便拍开其穴道，把饭递给他。“请将就一下。”
叶家盛不吭一声，接过来，低头便吃，狼吞虎咽，吃得好不狼狈。
陆鹿龄道：“他这个乞丐，看来没曾饿过肚子！”
“嘿嘿，说不定做叫化子，志在隐瞒真相，不是为了谋生！”杨开心问道：“叶老，你说我猜得对不对？胡树华肯定会给你银子！”
叶家盛一口气把肚子填饱，又喝了一碗水，然后搓搓肚皮，道：“最好让老夫先上一趟茅厕，再封住我穴道！”
杨开心道：“有理，我陪你去！”
叶家盛小解倒也简单，来到庭院中之树下，便解开裤子撒了起来。
“老叶，胡树华之孪生兄弟，对你很好，难道胡树华对你便不好？”
叶家盛不吭一声扎好裤头，道：“咱们回去吧，你重新封住老夫晕穴！”他大踏步回到后院，一副视死如归之模样。
杨开心跟他进后院，轻叹道：“长期被人封住穴道，可不太好，只要你肯……”
“各为其主，你不必多说了，”叶家盛往地上躺下，慨然道：“快动手吧，你们还得办正事哩！”
杨开心又封住其穴道，然后道：“夫人请在此看守，待在下与陆兄一起下井，仔细再查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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