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追踪凶手
2025-06-13 作者：西门丁 来源：西门丁作品集 点击：
一路平安到达许昌城。
东汉末年，曾迁都于此，但此时已无昔日之繁华，亦毫无帝王居所之气派。
不过汉都还是许昌城最大的客栈，韦勤和曹建树分别进店，便躲在房内，他们不知乐满天以什么名字登记，是以不敢查询，恐露出马脚。
不料，过了顿饭工夫，乐满天反而找上他们了。
“许昌城有一座义庄，听说以前是一位叫许良的人捐献的，百数十年来，又不断有人捐款扩大，是故义庄规模极大，里面停放了数百具没人认领的尸体，棺材上都写明该人死时之情况，以便日后有人来认领时，可作查对……”
曹建树含笑问道：“你不是要咱们去认尸吧？这种事在下可不干！”
韦勤冷冷地道：“你杀人都不怕，还怕看尸体？”
“刚死的人，跟这种死了不知时日的腐尸，情况完全不同！”
乐满天笑道：“我不是要两位去认尸，是要去认人，义庄共有七八个看管人员，其中有一个叫欧阳佛的，正是咱们要找的人！”
曹建树神态立即轻松起来：“只要不是认尸，什么事都好办！他便是咱们要击杀的目标？雇主要的便是他的人头？”
“还远着呢！这个欧阳佛只是知道这些情况……”
曹建树快口道：“我知道了，他跟封艺生之情况完全一样，而此人亦是封艺生供出来的！”
“你很聪明，目前他还是唯一的一条线索，这条线索如果断了，便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再找到，因此必须活捉！但此人跟封艺生不一样！”
乐满天说至此，吸了一口气，然后续道：“封艺生只是提供那人的金钱，武功完全不行，而欧阳佛地位比较高，而且据封艺生所说，此人武功甚高，是以两位必须小心！”
韦勤道：“在下问你一件事，萧绝和阎三郎是否是他们组织的人？若是者，咱们可以回头再去找他们！”
“我问过封艺生了，他说他也是被迫加入那个组织的，迫他的人便是欧阳佛，至于萧绝和阎三郎，是他高酬聘请来的，对组织一概不知！”乐满天言毕，心中忖道：“韦勤经验及城府比曹建树深多了。”
曹建树道：“在下也问你一件事：那欧阳佛相貌如何？咱们凭什么证明其身份？”
“适才我为何要跟你们说那许多有关许良义庄的事，一则那是个联络点，二则欧阳佛易容术十分高明，化身万千，但他晚上是睡在一具没有贴上死者简介的棺材内！”
韦勤接问：“若他化身千万，封艺生又如何跟他联络？”
“只有欧阳佛找他，他从未找过欧阳佛！换而言之，封艺生只算沾了点边！”乐满天续道：“根据这个情况，许良义庄内的人，很可能全部是欧阳佛的人，但不一定是那个组织的人！”
曹建树忍不住问道：“那到底是什么样的组织？”
乐满天苦笑道：“到目前为止，连雇主亦不太清楚！”
曹建树讶然道：“这倒奇了，既然连他都不太清楚，雇主为何要杀他？对啦，咱们是要破坏其组织，还是要杀他们的头子，那雇主不会不知道头子的身份吧？”
乐满天道：“至今尚未最后肯定！随着咱们之揭发，雇主会再派人指示，至于是哪个组织在下也不清楚，目前只能说，该组织颇为庞大，野心更大，有心要独霸武林，是故在下早说过，为此而杀人，两位事后不必内疚，说真的，对武林还有贡献。”
韦勤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早料到，这宗生意不好吃！若只杀一个人，又何须三十万两银子！”
乐满天道：“许良义庄在南城郊两里外，今晚咱们分开出城，到了义庄外面再集合，为了应付大战，最好先休息一下。”
二更，乌云遮月，大地一片昏暗。
这正是夜行人行事的好时机。
两条黑影分前后悄悄进入许良义庄，另一条黑影稍停，即自后面进去。
许良义庄占地颇大，四周围是灰砖墙，前面是座小院，小院后面盖了一大片的棚子，棚子里放满了一具具的棺材，棚子搭得甚为稳固，墙只建了一半，留出一半来透气，雨檐伸出三尺外，即使刮风下雨，棺材亦不容易被淋及。
棚子里因为十分通风，是故毫无异味，只飘着香烛的气味。
曹建树由后面进去，先是一个小小的花园，花树大概管理不善，疏疏落落，中间一座亭子，放了一张神案，似是拜祭用的。
月光偶尔自云隙中泻漏下来，夜风劲吹，光秃秃的树枝影子在地上乱晃，似是魔鬼乱舞，益添几分恐怖。
曹建树机伶伶地打了个冷噤，抬步向棚子走去，经过小亭时，才发现有人伏在神桌上打瞌睡，他轻吸一口气，急窜过去，举手封住其晕穴。
他一步一惊心地走进棚子里，望着那无数的棺材，不禁犯了愁，年月太长的，而还没有人认领的，已叠起一排排的，十分整齐，自地至顶，最高的有六七具，最少的也有四具。新来的，则一具具架在长凳上，有的棺材还发出油漆气味。
棺材前端果然都贴着张纸，记录死者之情况，曹建树不知义庄内的人，是否全部在前院睡觉，还是有人在此看守，生恐有人自暗处扑出来，是以真是一步一惊心！
今夕已是小年夜，远处传来的鞭炮声，也把他吓了一跳。外面光线暗淡，要想看清楚棺材上是否有贴纸，并不容易，曹建树轻吸一气，擦亮了火折子。
火光一起，他目光一及，见棺材旁边站着一具不能动弹的物件，几乎吓得惊叫出来。
总算没有出乖露丑，稍定神之下，发现那是个人，只是被人封住了穴道而已，他一颗心又怦怦乱跳起来。
是谁封住其穴道的？难道是韦勤？韦勤自前院走过来，照理应该没有那么快才对！
那么又是谁？忽然“咪呜”一声怪响，棺材下窜出一头黑猫来，又把曹建树吓了一跳，踉跄一退，撞及一叠棺材。大概那叠棺材年久开始变形，并不稳当，一碰之下，便骨碌碌地滚了下来。
曹建树惊呼一声，连忙离开。“蓬”地一声响，最上面那具棺材摔落地上，连棺盖亦弹开了，露出白皑皑的一副人骨。
那叠棺材尚“吱吱”地轻响着、摇摆着，曹建树连忙向前窜去，一阵寒风吹来，把火吹熄，四周重归一片黑暗。
就在此刻，背后又响起“蓬”地一声，紧接着一阵中人欲呕的腐尸臭味，直冲脑袋。
曹建树惊魂未定，一手强有力的手臂自旁伸了过来，紧紧地抓住其小臂，用力把他向旁拉去。
曹建树另一手拿着火折子，未能反击，偏生那人五指十分有力，捏得他关节发疼，臂上连一丝力都发不出来，不由自主地被拉到另一叠棺材后面，此时，耳畔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莫惊，是我！”
原来是神出鬼没、高深莫测的乐满天。
不知为何，他却觉得乐满天十分可靠、可信，心头一松，便把半边身子都靠在他身上。
耳畔那如同蚊蚋的声音又道：“有人来了，咱们上去！”乐满天放了手，轻轻一跳，双脚落在板凳上，人一落下，身形完全被棺材挡住。
曹建树依样画葫芦，也蹲在另一张板凳上。
俄顷，果然听到一个轻微的脚步声，曹建树不敢动弹，一颗心没来由地怦怦乱跳，却见乐满天正探头偷窥。
脚步声越来越近，似停在棺材前面，曹建树连忙闭住呼吸。
“唉，这时候哪会有人来认尸？莫非鬼在打架？”
话未说毕，一条人影倏地在棺材顶急露，曹建树一颗心几乎跳出口腔外，却见乐满天身子斜飞，右手拇指与食指，其准无比地扣住其喉管，猛见其手臂一抡，那道黑影已越过棺材而至。
他人未落地，乐满天左手食、中两指已抵出，封住其麻穴及哑穴，然后将之轻轻放在地上，他又凑近曹建树身边，轻声道：“你且守在此处！”
乐满天跃出棺材，逐一检视。他练成一对夜眼，在黑暗视物，毫无困难。
忽然前面传来一个轻微的响声，乐满天一回头，便看到三个人走了过来。
韦勤潜进前院，天井里有一口井，另一边则放着一对石锁，小厅内只放着一张桌子，几张板凳，看来十分简陋，小厅两旁有耳房。
他蹑手蹑脚走上前，轻轻推耳房的门，两扇门均推不开，也许房内的人睡着了，把门闩上。
小厅有一道暗廊，直通后面的棚子，两旁又有厢房。韦勤轻轻推开房门，定睛一望，黑暗之中，隐约见到房内放着一具棺材，正面并没有贴上死状的白纸。
也许欧阳佛就睡在里面，韦勤想至此，一颗心立即紧张得怦怦乱跳起来，他想出去通知再回来，若为敌发觉，便功亏一篑，乃决定冒险一试。
韦勤吸了一口气，左手去揭棺盖，右手掏了一些“不见红”，轻轻将之弹进棺材内，然后又将棺盖放下。
“不见红”的意思是，以此杀人不必流血，假如棺内有人，吸了“不见红”又不能长期闭住呼吸，必定中毒无疑，韦勤最后才将棺盖用力揭起。
与此同时，韦勤背后突然觉得一凉，而冰冷的声音，又比剑尖更寒。“别动，你背上有一把利剑。”
这刹那，韦勤全身的气力几乎消失得干干净净，他知道对方说话之份量，乃乖乖地垂下双臂。
乐满天看到的三个人，前面一个提灯，第二个便是韦勤，最后那一个是一位身穿文士服的中年人，双眉斜飞，蓄着三绺小须，斯文中又带点威武。
“你是谁？”
斯文汉子冷冷地道：“你不必管我是谁，只要有人破坏咱们之利益，便不管三七二十一，都要将之杀死。”
乐满天故意摆出一副可怜相：“这如何是好，阁下不能开恩，放人一马？”
那汉子声音比冰还冷：“如果阁下肯自杀，某家便可考虑放人，如何？”
乐满天轻叹一声：“你这不是强人所难？你认定被你俘虏的人，是在下之好友？错了，他是他，我是我。”
那斯文汉子冷冷地道：“你敢再说一遍这种废话，某家便不再客气，你可知道某家抵在他背后的是什么东西么？”
“无非是刀剑之类的利器吧！”
“快说实话，你们来此到底是为了什么？敢说一句虚话，便刺他一刀。”
“在下是来找欧阳佛的，他来做什么在下不知道。”
猛见韦勤身子微微一震，乐满天脸上毫不动容。“就算杀死了他，也与在下无关，阁下是不是欧阳佛？不对，封艺生说你晚上是睡在棺材里的，是以在下来此找欧阳佛之‘寝室’。”
“封艺生着你来的？某可不曾听过他的名，他到底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
乐满天踏前一步半，问道：“你身边这人可靠？”
“此人是某之心腹。”
乐满天再问一句：“凉亭里那一位呢？”
那汉子目光一变，“你杀了他？”
乐满天摇摇头：“在下不知他之身份，只封住其穴道，哦，听你的语气，你便是欧阳佛？”
斯文汉子厉声道：“你尚未答复某家之问题。”
“在下乃萧妙，是萧绝的堂弟，也是封艺生的保镖，最近开封来了一位煞星，自称是乐满天，把阎三郎和我堂兄弄伤了，还不让咱们的瑞兴赌场开业，是以令在下来讨救兵。”
“可有此事？”
乐满天叹了一口气，道：“我骗你有何好处？谁愿意来此看死尸？封老板又说白天找不到你，只要在晚上找一具没有黏贴死状白纸的棺材，老实说，这里的棺材少说也有几千具吧。”
那汉子脸色稍霁：“他是怎样交代你的？”
“他说找到那具棺材，先在棺盖上敲三下，再敲两下，棺内的人问你话，不管问什么，你只管答他一句话，‘黄河之水天上来’。”
“姓封的可有向你说明，他跟欧阳佛是什么关系？”
“有，他说是一位表亲，不过久没来往，但欧阳佛曾欠他一个人情，曾表示他若有危险会救他一次。”
大概他所说的全对，是以那斯文汉子吁了一口气，把韦勤推向提灯汉子。“扣住他，再慢慢问。”
那提灯汉子右手伸出去抓韦勤，说时迟，那时快，乐满天抽剑而出，那汉子的手臂才伸出一半，小臂已断，摔落尘埃，他甚至还无所觉，手臂继续伸前。
那斯文汉子突有所觉，急伸出右臂，刀尖急刺韦勤的后背。刹那间，但见乐满天之长剑，划了一道圆弧，白光过处，又将其手臂斩伤，他手腕一抖，剑尖已倏地抵在斯文汉子的喉头上。
直至此时，那提灯汉子方发出一道凄厉之极的叫声，那叫声在黑暗中听来，恍似夜枭啼哭，教人汗毛直竖。
前院后厢房内。
一灯如豆，房内昏昏暗暗，寒风自窗缝中灌了进来，灯光摇曳，人影在棺材上、墙壁上乱窜，气氛比刚才更加恐怖，但韦勤之心情却比刚才好多了。
如今被制服的不是他，而是欧阳佛。
欧阳佛被封住麻穴，躺在棺材里。
乐满天站在棺材边，双眼直望着他，足足有顿饭工夫不哼一声，只看得欧阳佛诧异不止，只看得他心底发毛。
忽然乐满天自喉管里吐出几个字：“我便是乐满天。”
欧阳佛虽然被封住穴道，但看得出他内心之震惊，似乎连脸上之肌肉也跳动了一下。
“封艺生他活得很好，在一个最安全的地方，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得到这种待遇，因为他跟咱们合作。”
欧阳佛呻吟似的叹了一口气，乐满天忽然离开棺材，负手在房内踱起步来，“我懂得一种刑法，叫做‘蚁穿蛇行搜魂噬心大法’，你听过吗？要不要试一试？”
棺材里又响起“咯略”的喉管声，似乎表示他不愿意尝试。乐满天忽然回头对韦勤和曹建树道：“你俩到外面把风，除非有情况，除非有我召唤，否则不许进来。”
曹建树露出失望之色，还带着几分愤怒，但见韦勤乖乖出去，他不敢吱声，也跟着出去。
“韦兄，你真的不想知道咱们这宗生意之目标？”
韦勤两眼望着屋檐，喃喃地道：“乐满天所说极有道理，知道越多秘密，对咱们越加危险，你我之目的不外是为了赚钱而已，何必知得太多。”
曹建树几乎跳了起来：“这跟咱们之安危也有关系，你认为是多管闲事？”
韦勤目光丝毫不变，轻叹一声：“我总觉得你不像个杀手，反而乐满天他像！”
曹建树身子抖了一下，反问：“难道他不是杀手？”
韦勤忽然走动起来道：“我到外面把风！”言毕静静地走出去，像头忠心的狗！
乐满天自房内出来，脸上毫无表情。
曹建树立即迎上去。“怎样？”
“送他到最安全的地方去了！棺盖已盖上，倒是方便！”乐满天说这句话时，不带丝毫情感。
曹建树心底冒起一股寒气，忍不住紧一紧衣襟。心忖：难怪韦勤说他像杀手。
过了半晌，曹建树才干咳一声：“那厮都招供了？”
乐满天忽然迈步出院。“通知韦勤，快下雪了，赶紧回城！”
曹建树忽然觉得他像一团雪，远看晶莹剔透，但一摸上去便化开了，别说了解他了，他的一言一行，有时叫人感到可亲可靠，教人把心底话都告诉他，但有时又教人心生畏惧，须远远离开他。
刹那间，曹建树又觉得自己在乐满天和韦勤之间，像个刚出道的雏儿！但乐满天年纪比自己只大多少？
灯光下，隐见天空已纷纷扬扬地飘下雪花。曹建树不敢多耽搁，急忙窜出去。
还是汉都客栈，仍在乐满天房内。
今日是大年夜，天上下起大雪来，瑞雪庆丰年，这是个好预兆，但因为过年之关系，客栈内之住客，比往常都要稀少。
厨师已经回家去过年了，客栈内只有五六个住客，是故由一位年老的店小二掌炉，炒出来的菜，只能勉强及格。
店外不时传来鞭炮声和小孩子的欢笑声，只有揭不起锅盖的大人们，愁眉锁得比铁链还紧。
但乐满天已一天不说话了，韦勤没去找他，曹建树经过昨夜也不敢去唠叨他，直至吃晚饭的时候，乐满天才来唤他们。
桌上放着一只火埚，还有四五个小菜、一瓶子白干、三大碗饺子，炕前搁着一只炭炉，房内温暖如春，但乐满天的笑容却有点勉强。
“今天是大年夜，出外的人虽然不太在乎，但我在乎！假如不是我把两位拖下水，两位可能都在家里跟家人团聚。因此，略备酒水，咱们也聚一聚，可惜店内没多少菜，只好凑合凑合！来，两位请入座！”
这席话说得比炭炉还教人感到温暖，韦勤和曹建树立即分坐两头。
杯内已有酒，乐满天举杯道：“这一杯祝大家平安无事，顺利做成这宗生意，也祝大家明年今夜还能吃上团年饭！干杯！”
韦勤和曹建树刹那间心头同时泛上淡淡不祥之感，但还是把杯内的酒喝干。
乐满天又露出他那灿烂的笑容，“来，大家动筷！”他把锅盖揭起，一股白烟立即腾升。曹建树只觉得他一张脸隐在白烟后，更加看不清楚。
三人开始吃喝，韦勤本来就沉默，不爱开腔是其特点，曹建树却憋不住了。“乐兄，欧阳佛那厮到底招供了没有？咱们此行有没有白费？”
“他招了，但还未摸到底，不过总算有收获！”
“既然如此，理该高高兴兴，为何你老绷着脸？”
“封艺生已死，欧阳佛也死了，对方很快便会察觉，以后咱们处境更加危险！”
“你大可以不杀他们！”
乐满天轻笑道：“不杀他们咱们更危险！”
“这个我倒不太明白！”
乐满天拿眼看了韦勤一眼，遂解释道：“杀死他们，对方头子只能察觉到有人欲对他们不利，但对咱们之一切，包括人数、外貌、年纪都不知道，若留下活口，可就难说了。”
曹建树点点头。“那咱们下一步是去何处调查？欧阳佛供出谁来？”
“今天是大年夜，咱们在吃团年饭，理该高高兴兴，谈些风花雪月才对，不要说这种扫兴的事。”乐满天忽对韦勤道：“韦兄大可放心，令堂和令嫂以及令侄，在下已请人将他们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韦勤身子一震，乐满天忙又道：“在下做事恩怨、敌我分明，对该杀的人，绝不手软，对朋友却不会相欺一分！韦兄大可放心，在下只怕咱们若不幸被人查出身份来，对你家人会有所不利，是以请人保护他们，别无他意，若韦兄反对，在下可以立即通知敝友放回你家人！”
韦勤问道：“贵友是什么样的人？”
“放心，他不是杀手……”乐满天考虑了一下，道：“是丐帮中人！”
韦勤嘘了一口气：“在下相信你！”
曹建树忽然问道：“你为何不派人保护我家人？”
“令兄已死，你还有什么家人？”
曹建树一张嘴巴张得老大，身体轻轻地颤抖着，乐满天似无所觉，举杯道：“来，再干一杯！希望早日克敌制胜！”
曹建树问道：“咱们何时行动？”
“休息三天，初四以后才行动，因此两位大可放心喝，醉了也不打紧！休息期间，两位大可以到处走动一下，闷在房内，反惹人怀疑！”
大年初一，乐满天也不来拜个年，而是躺在床上，元龙高卧，他似乎极恪守誓言，既称休息三天，便管也不管他俩。
一连三天过去，韦勤和曹建树竟连乐满天的面也见不着，他俩不敢亦不便跑到外面散心，最重要的是避免别人思疑。
大年初四，好个大太阳，灿烂夺目。
乐满天穿戴整齐，又来敲门了，这时候他才向韦、曹两人拜年。
曹建树轻哼一声：“已经是年初四啦，还拜什么年？今日咱们如何行动，请早指示。”
乐满天笑容不改：“不急，待吃了早饭再说，在下先去交代一下店小二，早饭在我房内开。”
店外之鞭炮声仍然响个不绝。大年夜下了雪，今日又是个好天气，今年境况必好，是以街上之行人均喜气洋洋，笑容满面，不过乐满天房内，气氛却有点紧张。
桌上之食物，还有大半，但曹建树已忍不住又催问下一步之行动，这次连韦勤亦开腔附和：“乐大侠，韦某认为有些事说清楚，比不说好得多。”
他说得虽然婉转，但乐满天还是听清楚。“到该说清楚之时，在下绝对不会含糊，如今还不是时候。”
他斜眼扫了他们一下，故意又顿了一顿，方续道：“而且在下早已说过，知道太多秘密，不一定是宗好事，两位兄台千万要相信我。”
曹建树不悦地说：“在你心目中，咱两个就像两只棋子，甚至是傀儡，但在我心目中，却觉得自己是个大傻瓜。”
乐满天道：“在下并不认为两位是傻瓜，若是傻瓜，我还会找你俩合作，如今我宣布，咱们下一步的行动是去武当山。”
这一着大出他俩意料，不由脱口问道：“去武当山作甚？”
“幸亏你们没有听错，是武当山，不是武当派，咱们只到山下北部的一个小村落，北鹿村集合，仍然是分散行动，各自上路。”
韦勤问道：“什么日子集合？”
“由于咱们行藏可能已经暴露，所以得快，七天之后，便在那里集合，吃饱以后立即上路，我先行，韦兄殿后。”
东汉末年，曾迁都于此，但此时已无昔日之繁华，亦毫无帝王居所之气派。
不过汉都还是许昌城最大的客栈，韦勤和曹建树分别进店，便躲在房内，他们不知乐满天以什么名字登记，是以不敢查询，恐露出马脚。
不料，过了顿饭工夫，乐满天反而找上他们了。
“许昌城有一座义庄，听说以前是一位叫许良的人捐献的，百数十年来，又不断有人捐款扩大，是故义庄规模极大，里面停放了数百具没人认领的尸体，棺材上都写明该人死时之情况，以便日后有人来认领时，可作查对……”
曹建树含笑问道：“你不是要咱们去认尸吧？这种事在下可不干！”
韦勤冷冷地道：“你杀人都不怕，还怕看尸体？”
“刚死的人，跟这种死了不知时日的腐尸，情况完全不同！”
乐满天笑道：“我不是要两位去认尸，是要去认人，义庄共有七八个看管人员，其中有一个叫欧阳佛的，正是咱们要找的人！”
曹建树神态立即轻松起来：“只要不是认尸，什么事都好办！他便是咱们要击杀的目标？雇主要的便是他的人头？”
“还远着呢！这个欧阳佛只是知道这些情况……”
曹建树快口道：“我知道了，他跟封艺生之情况完全一样，而此人亦是封艺生供出来的！”
“你很聪明，目前他还是唯一的一条线索，这条线索如果断了，便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再找到，因此必须活捉！但此人跟封艺生不一样！”
乐满天说至此，吸了一口气，然后续道：“封艺生只是提供那人的金钱，武功完全不行，而欧阳佛地位比较高，而且据封艺生所说，此人武功甚高，是以两位必须小心！”
韦勤道：“在下问你一件事，萧绝和阎三郎是否是他们组织的人？若是者，咱们可以回头再去找他们！”
“我问过封艺生了，他说他也是被迫加入那个组织的，迫他的人便是欧阳佛，至于萧绝和阎三郎，是他高酬聘请来的，对组织一概不知！”乐满天言毕，心中忖道：“韦勤经验及城府比曹建树深多了。”
曹建树道：“在下也问你一件事：那欧阳佛相貌如何？咱们凭什么证明其身份？”
“适才我为何要跟你们说那许多有关许良义庄的事，一则那是个联络点，二则欧阳佛易容术十分高明，化身万千，但他晚上是睡在一具没有贴上死者简介的棺材内！”
韦勤接问：“若他化身千万，封艺生又如何跟他联络？”
“只有欧阳佛找他，他从未找过欧阳佛！换而言之，封艺生只算沾了点边！”乐满天续道：“根据这个情况，许良义庄内的人，很可能全部是欧阳佛的人，但不一定是那个组织的人！”
曹建树忍不住问道：“那到底是什么样的组织？”
乐满天苦笑道：“到目前为止，连雇主亦不太清楚！”
曹建树讶然道：“这倒奇了，既然连他都不太清楚，雇主为何要杀他？对啦，咱们是要破坏其组织，还是要杀他们的头子，那雇主不会不知道头子的身份吧？”
乐满天道：“至今尚未最后肯定！随着咱们之揭发，雇主会再派人指示，至于是哪个组织在下也不清楚，目前只能说，该组织颇为庞大，野心更大，有心要独霸武林，是故在下早说过，为此而杀人，两位事后不必内疚，说真的，对武林还有贡献。”
韦勤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早料到，这宗生意不好吃！若只杀一个人，又何须三十万两银子！”
乐满天道：“许良义庄在南城郊两里外，今晚咱们分开出城，到了义庄外面再集合，为了应付大战，最好先休息一下。”
二更，乌云遮月，大地一片昏暗。
这正是夜行人行事的好时机。
两条黑影分前后悄悄进入许良义庄，另一条黑影稍停，即自后面进去。
许良义庄占地颇大，四周围是灰砖墙，前面是座小院，小院后面盖了一大片的棚子，棚子里放满了一具具的棺材，棚子搭得甚为稳固，墙只建了一半，留出一半来透气，雨檐伸出三尺外，即使刮风下雨，棺材亦不容易被淋及。
棚子里因为十分通风，是故毫无异味，只飘着香烛的气味。
曹建树由后面进去，先是一个小小的花园，花树大概管理不善，疏疏落落，中间一座亭子，放了一张神案，似是拜祭用的。
月光偶尔自云隙中泻漏下来，夜风劲吹，光秃秃的树枝影子在地上乱晃，似是魔鬼乱舞，益添几分恐怖。
曹建树机伶伶地打了个冷噤，抬步向棚子走去，经过小亭时，才发现有人伏在神桌上打瞌睡，他轻吸一口气，急窜过去，举手封住其晕穴。
他一步一惊心地走进棚子里，望着那无数的棺材，不禁犯了愁，年月太长的，而还没有人认领的，已叠起一排排的，十分整齐，自地至顶，最高的有六七具，最少的也有四具。新来的，则一具具架在长凳上，有的棺材还发出油漆气味。
棺材前端果然都贴着张纸，记录死者之情况，曹建树不知义庄内的人，是否全部在前院睡觉，还是有人在此看守，生恐有人自暗处扑出来，是以真是一步一惊心！
今夕已是小年夜，远处传来的鞭炮声，也把他吓了一跳。外面光线暗淡，要想看清楚棺材上是否有贴纸，并不容易，曹建树轻吸一气，擦亮了火折子。
火光一起，他目光一及，见棺材旁边站着一具不能动弹的物件，几乎吓得惊叫出来。
总算没有出乖露丑，稍定神之下，发现那是个人，只是被人封住了穴道而已，他一颗心又怦怦乱跳起来。
是谁封住其穴道的？难道是韦勤？韦勤自前院走过来，照理应该没有那么快才对！
那么又是谁？忽然“咪呜”一声怪响，棺材下窜出一头黑猫来，又把曹建树吓了一跳，踉跄一退，撞及一叠棺材。大概那叠棺材年久开始变形，并不稳当，一碰之下，便骨碌碌地滚了下来。
曹建树惊呼一声，连忙离开。“蓬”地一声响，最上面那具棺材摔落地上，连棺盖亦弹开了，露出白皑皑的一副人骨。
那叠棺材尚“吱吱”地轻响着、摇摆着，曹建树连忙向前窜去，一阵寒风吹来，把火吹熄，四周重归一片黑暗。
就在此刻，背后又响起“蓬”地一声，紧接着一阵中人欲呕的腐尸臭味，直冲脑袋。
曹建树惊魂未定，一手强有力的手臂自旁伸了过来，紧紧地抓住其小臂，用力把他向旁拉去。
曹建树另一手拿着火折子，未能反击，偏生那人五指十分有力，捏得他关节发疼，臂上连一丝力都发不出来，不由自主地被拉到另一叠棺材后面，此时，耳畔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莫惊，是我！”
原来是神出鬼没、高深莫测的乐满天。
不知为何，他却觉得乐满天十分可靠、可信，心头一松，便把半边身子都靠在他身上。
耳畔那如同蚊蚋的声音又道：“有人来了，咱们上去！”乐满天放了手，轻轻一跳，双脚落在板凳上，人一落下，身形完全被棺材挡住。
曹建树依样画葫芦，也蹲在另一张板凳上。
俄顷，果然听到一个轻微的脚步声，曹建树不敢动弹，一颗心没来由地怦怦乱跳，却见乐满天正探头偷窥。
脚步声越来越近，似停在棺材前面，曹建树连忙闭住呼吸。
“唉，这时候哪会有人来认尸？莫非鬼在打架？”
话未说毕，一条人影倏地在棺材顶急露，曹建树一颗心几乎跳出口腔外，却见乐满天身子斜飞，右手拇指与食指，其准无比地扣住其喉管，猛见其手臂一抡，那道黑影已越过棺材而至。
他人未落地，乐满天左手食、中两指已抵出，封住其麻穴及哑穴，然后将之轻轻放在地上，他又凑近曹建树身边，轻声道：“你且守在此处！”
乐满天跃出棺材，逐一检视。他练成一对夜眼，在黑暗视物，毫无困难。
忽然前面传来一个轻微的响声，乐满天一回头，便看到三个人走了过来。
× × ×
韦勤潜进前院，天井里有一口井，另一边则放着一对石锁，小厅内只放着一张桌子，几张板凳，看来十分简陋，小厅两旁有耳房。
他蹑手蹑脚走上前，轻轻推耳房的门，两扇门均推不开，也许房内的人睡着了，把门闩上。
小厅有一道暗廊，直通后面的棚子，两旁又有厢房。韦勤轻轻推开房门，定睛一望，黑暗之中，隐约见到房内放着一具棺材，正面并没有贴上死状的白纸。
也许欧阳佛就睡在里面，韦勤想至此，一颗心立即紧张得怦怦乱跳起来，他想出去通知再回来，若为敌发觉，便功亏一篑，乃决定冒险一试。
韦勤吸了一口气，左手去揭棺盖，右手掏了一些“不见红”，轻轻将之弹进棺材内，然后又将棺盖放下。
“不见红”的意思是，以此杀人不必流血，假如棺内有人，吸了“不见红”又不能长期闭住呼吸，必定中毒无疑，韦勤最后才将棺盖用力揭起。
与此同时，韦勤背后突然觉得一凉，而冰冷的声音，又比剑尖更寒。“别动，你背上有一把利剑。”
这刹那，韦勤全身的气力几乎消失得干干净净，他知道对方说话之份量，乃乖乖地垂下双臂。
× × ×
乐满天看到的三个人，前面一个提灯，第二个便是韦勤，最后那一个是一位身穿文士服的中年人，双眉斜飞，蓄着三绺小须，斯文中又带点威武。
“你是谁？”
斯文汉子冷冷地道：“你不必管我是谁，只要有人破坏咱们之利益，便不管三七二十一，都要将之杀死。”
乐满天故意摆出一副可怜相：“这如何是好，阁下不能开恩，放人一马？”
那汉子声音比冰还冷：“如果阁下肯自杀，某家便可考虑放人，如何？”
乐满天轻叹一声：“你这不是强人所难？你认定被你俘虏的人，是在下之好友？错了，他是他，我是我。”
那斯文汉子冷冷地道：“你敢再说一遍这种废话，某家便不再客气，你可知道某家抵在他背后的是什么东西么？”
“无非是刀剑之类的利器吧！”
“快说实话，你们来此到底是为了什么？敢说一句虚话，便刺他一刀。”
“在下是来找欧阳佛的，他来做什么在下不知道。”
猛见韦勤身子微微一震，乐满天脸上毫不动容。“就算杀死了他，也与在下无关，阁下是不是欧阳佛？不对，封艺生说你晚上是睡在棺材里的，是以在下来此找欧阳佛之‘寝室’。”
“封艺生着你来的？某可不曾听过他的名，他到底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
乐满天踏前一步半，问道：“你身边这人可靠？”
“此人是某之心腹。”
乐满天再问一句：“凉亭里那一位呢？”
那汉子目光一变，“你杀了他？”
乐满天摇摇头：“在下不知他之身份，只封住其穴道，哦，听你的语气，你便是欧阳佛？”
斯文汉子厉声道：“你尚未答复某家之问题。”
“在下乃萧妙，是萧绝的堂弟，也是封艺生的保镖，最近开封来了一位煞星，自称是乐满天，把阎三郎和我堂兄弄伤了，还不让咱们的瑞兴赌场开业，是以令在下来讨救兵。”
“可有此事？”
乐满天叹了一口气，道：“我骗你有何好处？谁愿意来此看死尸？封老板又说白天找不到你，只要在晚上找一具没有黏贴死状白纸的棺材，老实说，这里的棺材少说也有几千具吧。”
那汉子脸色稍霁：“他是怎样交代你的？”
“他说找到那具棺材，先在棺盖上敲三下，再敲两下，棺内的人问你话，不管问什么，你只管答他一句话，‘黄河之水天上来’。”
“姓封的可有向你说明，他跟欧阳佛是什么关系？”
“有，他说是一位表亲，不过久没来往，但欧阳佛曾欠他一个人情，曾表示他若有危险会救他一次。”
大概他所说的全对，是以那斯文汉子吁了一口气，把韦勤推向提灯汉子。“扣住他，再慢慢问。”
那提灯汉子右手伸出去抓韦勤，说时迟，那时快，乐满天抽剑而出，那汉子的手臂才伸出一半，小臂已断，摔落尘埃，他甚至还无所觉，手臂继续伸前。
那斯文汉子突有所觉，急伸出右臂，刀尖急刺韦勤的后背。刹那间，但见乐满天之长剑，划了一道圆弧，白光过处，又将其手臂斩伤，他手腕一抖，剑尖已倏地抵在斯文汉子的喉头上。
直至此时，那提灯汉子方发出一道凄厉之极的叫声，那叫声在黑暗中听来，恍似夜枭啼哭，教人汗毛直竖。
× × ×
前院后厢房内。
一灯如豆，房内昏昏暗暗，寒风自窗缝中灌了进来，灯光摇曳，人影在棺材上、墙壁上乱窜，气氛比刚才更加恐怖，但韦勤之心情却比刚才好多了。
如今被制服的不是他，而是欧阳佛。
欧阳佛被封住麻穴，躺在棺材里。
乐满天站在棺材边，双眼直望着他，足足有顿饭工夫不哼一声，只看得欧阳佛诧异不止，只看得他心底发毛。
忽然乐满天自喉管里吐出几个字：“我便是乐满天。”
欧阳佛虽然被封住穴道，但看得出他内心之震惊，似乎连脸上之肌肉也跳动了一下。
“封艺生他活得很好，在一个最安全的地方，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得到这种待遇，因为他跟咱们合作。”
欧阳佛呻吟似的叹了一口气，乐满天忽然离开棺材，负手在房内踱起步来，“我懂得一种刑法，叫做‘蚁穿蛇行搜魂噬心大法’，你听过吗？要不要试一试？”
棺材里又响起“咯略”的喉管声，似乎表示他不愿意尝试。乐满天忽然回头对韦勤和曹建树道：“你俩到外面把风，除非有情况，除非有我召唤，否则不许进来。”
曹建树露出失望之色，还带着几分愤怒，但见韦勤乖乖出去，他不敢吱声，也跟着出去。
“韦兄，你真的不想知道咱们这宗生意之目标？”
韦勤两眼望着屋檐，喃喃地道：“乐满天所说极有道理，知道越多秘密，对咱们越加危险，你我之目的不外是为了赚钱而已，何必知得太多。”
曹建树几乎跳了起来：“这跟咱们之安危也有关系，你认为是多管闲事？”
韦勤目光丝毫不变，轻叹一声：“我总觉得你不像个杀手，反而乐满天他像！”
曹建树身子抖了一下，反问：“难道他不是杀手？”
韦勤忽然走动起来道：“我到外面把风！”言毕静静地走出去，像头忠心的狗！
× × ×
乐满天自房内出来，脸上毫无表情。
曹建树立即迎上去。“怎样？”
“送他到最安全的地方去了！棺盖已盖上，倒是方便！”乐满天说这句话时，不带丝毫情感。
曹建树心底冒起一股寒气，忍不住紧一紧衣襟。心忖：难怪韦勤说他像杀手。
过了半晌，曹建树才干咳一声：“那厮都招供了？”
乐满天忽然迈步出院。“通知韦勤，快下雪了，赶紧回城！”
曹建树忽然觉得他像一团雪，远看晶莹剔透，但一摸上去便化开了，别说了解他了，他的一言一行，有时叫人感到可亲可靠，教人把心底话都告诉他，但有时又教人心生畏惧，须远远离开他。
刹那间，曹建树又觉得自己在乐满天和韦勤之间，像个刚出道的雏儿！但乐满天年纪比自己只大多少？
灯光下，隐见天空已纷纷扬扬地飘下雪花。曹建树不敢多耽搁，急忙窜出去。
× × ×
还是汉都客栈，仍在乐满天房内。
今日是大年夜，天上下起大雪来，瑞雪庆丰年，这是个好预兆，但因为过年之关系，客栈内之住客，比往常都要稀少。
厨师已经回家去过年了，客栈内只有五六个住客，是故由一位年老的店小二掌炉，炒出来的菜，只能勉强及格。
店外不时传来鞭炮声和小孩子的欢笑声，只有揭不起锅盖的大人们，愁眉锁得比铁链还紧。
但乐满天已一天不说话了，韦勤没去找他，曹建树经过昨夜也不敢去唠叨他，直至吃晚饭的时候，乐满天才来唤他们。
桌上放着一只火埚，还有四五个小菜、一瓶子白干、三大碗饺子，炕前搁着一只炭炉，房内温暖如春，但乐满天的笑容却有点勉强。
“今天是大年夜，出外的人虽然不太在乎，但我在乎！假如不是我把两位拖下水，两位可能都在家里跟家人团聚。因此，略备酒水，咱们也聚一聚，可惜店内没多少菜，只好凑合凑合！来，两位请入座！”
这席话说得比炭炉还教人感到温暖，韦勤和曹建树立即分坐两头。
杯内已有酒，乐满天举杯道：“这一杯祝大家平安无事，顺利做成这宗生意，也祝大家明年今夜还能吃上团年饭！干杯！”
韦勤和曹建树刹那间心头同时泛上淡淡不祥之感，但还是把杯内的酒喝干。
乐满天又露出他那灿烂的笑容，“来，大家动筷！”他把锅盖揭起，一股白烟立即腾升。曹建树只觉得他一张脸隐在白烟后，更加看不清楚。
三人开始吃喝，韦勤本来就沉默，不爱开腔是其特点，曹建树却憋不住了。“乐兄，欧阳佛那厮到底招供了没有？咱们此行有没有白费？”
“他招了，但还未摸到底，不过总算有收获！”
“既然如此，理该高高兴兴，为何你老绷着脸？”
“封艺生已死，欧阳佛也死了，对方很快便会察觉，以后咱们处境更加危险！”
“你大可以不杀他们！”
乐满天轻笑道：“不杀他们咱们更危险！”
“这个我倒不太明白！”
乐满天拿眼看了韦勤一眼，遂解释道：“杀死他们，对方头子只能察觉到有人欲对他们不利，但对咱们之一切，包括人数、外貌、年纪都不知道，若留下活口，可就难说了。”
曹建树点点头。“那咱们下一步是去何处调查？欧阳佛供出谁来？”
“今天是大年夜，咱们在吃团年饭，理该高高兴兴，谈些风花雪月才对，不要说这种扫兴的事。”乐满天忽对韦勤道：“韦兄大可放心，令堂和令嫂以及令侄，在下已请人将他们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韦勤身子一震，乐满天忙又道：“在下做事恩怨、敌我分明，对该杀的人，绝不手软，对朋友却不会相欺一分！韦兄大可放心，在下只怕咱们若不幸被人查出身份来，对你家人会有所不利，是以请人保护他们，别无他意，若韦兄反对，在下可以立即通知敝友放回你家人！”
韦勤问道：“贵友是什么样的人？”
“放心，他不是杀手……”乐满天考虑了一下，道：“是丐帮中人！”
韦勤嘘了一口气：“在下相信你！”
曹建树忽然问道：“你为何不派人保护我家人？”
“令兄已死，你还有什么家人？”
曹建树一张嘴巴张得老大，身体轻轻地颤抖着，乐满天似无所觉，举杯道：“来，再干一杯！希望早日克敌制胜！”
曹建树问道：“咱们何时行动？”
“休息三天，初四以后才行动，因此两位大可放心喝，醉了也不打紧！休息期间，两位大可以到处走动一下，闷在房内，反惹人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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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乐满天也不来拜个年，而是躺在床上，元龙高卧，他似乎极恪守誓言，既称休息三天，便管也不管他俩。
一连三天过去，韦勤和曹建树竟连乐满天的面也见不着，他俩不敢亦不便跑到外面散心，最重要的是避免别人思疑。
大年初四，好个大太阳，灿烂夺目。
乐满天穿戴整齐，又来敲门了，这时候他才向韦、曹两人拜年。
曹建树轻哼一声：“已经是年初四啦，还拜什么年？今日咱们如何行动，请早指示。”
乐满天笑容不改：“不急，待吃了早饭再说，在下先去交代一下店小二，早饭在我房内开。”
店外之鞭炮声仍然响个不绝。大年夜下了雪，今日又是个好天气，今年境况必好，是以街上之行人均喜气洋洋，笑容满面，不过乐满天房内，气氛却有点紧张。
桌上之食物，还有大半，但曹建树已忍不住又催问下一步之行动，这次连韦勤亦开腔附和：“乐大侠，韦某认为有些事说清楚，比不说好得多。”
他说得虽然婉转，但乐满天还是听清楚。“到该说清楚之时，在下绝对不会含糊，如今还不是时候。”
他斜眼扫了他们一下，故意又顿了一顿，方续道：“而且在下早已说过，知道太多秘密，不一定是宗好事，两位兄台千万要相信我。”
曹建树不悦地说：“在你心目中，咱两个就像两只棋子，甚至是傀儡，但在我心目中，却觉得自己是个大傻瓜。”
乐满天道：“在下并不认为两位是傻瓜，若是傻瓜，我还会找你俩合作，如今我宣布，咱们下一步的行动是去武当山。”
这一着大出他俩意料，不由脱口问道：“去武当山作甚？”
“幸亏你们没有听错，是武当山，不是武当派，咱们只到山下北部的一个小村落，北鹿村集合，仍然是分散行动，各自上路。”
韦勤问道：“什么日子集合？”
“由于咱们行藏可能已经暴露，所以得快，七天之后，便在那里集合，吃饱以后立即上路，我先行，韦兄殿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