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追踪凶手
2025-06-13 作者：西门丁 来源：西门丁作品集 点击：
乐满天三人，依然分开上路，一日之后，已到达襄阳城。
“五凤拳”蔡正一功力深厚，但他为人淡泊名利，甘为拳师，因此名头并不响，不过乐满天曾听乃父提及他。
上武当找穆连雄，乐满天尚有点忐忑，不知怎样开口，去找蔡正一则轻松多了，盖因乐毅跟他颇有交情。
当蔡正一听到老友之子到访，乃自练武场走回小客厅，寒暄过后，乐满天道：“小侄常听家父提及您老人家的大名，久存拜见之心，奈何无缘，今自武当路过，不敢错失良机！”
蔡正一呵呵笑道：“贤侄人中龙凤，老朽为好友庆幸，嗯，令尊近来可好？”
“托您老人家之福，家父一切粗安，”乐满天不肯浪费时间，开门见山地道：“蔡老师，请问司徒宗是否跟您学过五凤拳？”
“不错，不过那小子不肯吃苦，只学到一点皮毛！”蔡正一讶然道：“贤侄认识他？”
乐满天摇摇头。“他跟一件案子有关系，小侄凭线索找上去，刚一问他便服毒自尽，线索从此中断，老师可知他除武当派之外，还跟些甚么人来往？”
“此人虽不能吃苦，天份也不高，但人颇有点小聪明，偏生又野心勃勃，因此，成名人物他倒是认识了不少，至于跟谁关系较好，老汉也不清楚。”
乐满天仍不死心。“他是谁介绍来贵处学艺的？”
“也是老汉的一个徒弟，司徒蒙恩，听说他们是同村，但司徒蒙恩已在襄阳成家立室，平日他们也常有交往，贤侄可去找他问一问！”
乐满天又问了司徒蒙恩之住址、年龄及相貌，然后告辞，也不通知韦勤两个，直奔司徒蒙恩家。
司徒蒙恩在襄阳已久，开了一间专卖鸡鸭的小店，乐满天到达时，他双手沾染血渍，边在一块发紫的破布上揩抹，边问：“你找咱何事？”
“在下是蔡老师介绍来找您，问点有关司徒宗的事，不知兄台此刻有空否？”
“咱已年多未见过他了，你是要问近况么？”
“都想知道一点！”乐满天走进柜里，“迫”他退到后面去。“兄台跟司徒宗很熟吧？可知他常跟些甚么人来往？”
司徒蒙恩抓抓头皮，道：“这又难说哪，你也看得出，咱年纪大他一大截，他有事求我才会来找我，最多路过时，请咱吃顿饭，他的事，我可不太清楚！”
乐满天仍不心息：“不管如何，你跟他接触较多，多少应该也知道一点吧，老实说，他与一宗大案子有关，已服毒自杀了，但咱们相信他不是元凶，是故才会来问你！”
司徒蒙恩轻啊一声：“这小子好高骛远，我早料到他有这一天了，武艺不肯苦练，却老想出人头地，天下间哪有这回事？对啦，我记起了，他年前回武当经过此处，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恩哥，你别老看我不起，三年后，俺便是大人物了，到时俺一定照顾你’！”
“他可有说是甚么原因么？”
“这倒没有，当时咱只一笑置之！”司徒蒙恩沉吟道：“好像有一次，他跟我提及去风陵渡，还说最近常去，不过可不知他去那么久作甚么。”
乐满天脑海内立即浮上四个字来：黄河三妖！接着问：“可有提及是去找谁么？”
“他这人颇为风流，听说风陵渡那里有一位姓蓝的女子跟他有染，至于叫甚么名字，我亦不知道，也许你到风陵渡便能问着！”
乐满天料不到这件事还这般难查，他闷闷不乐地返回客栈，先把情况告诉韦勤和曹建树。
“满天兄，咱们下一步又如何行动？”曹建树叹了一口气：“杀人我就在行，这种查案件的事，我可不懂！”
乐满天道：“希望两位不可气馁，不可半途而废，坚持到底，目前咱们的线索已断，唯一的办法，便是循此线索，继续调查下去！”
韦勤也不知是否因为家人都在乐满天手中，或是他做事一向有始有终，只淡淡地道：“在下一切听你的安排！”
乐满天点点头，转头望着曹建树，曹建树低着头，道：“既已骑上虎背，在下还有异议吗？”
乐满天冷哼道：“先休息一夜，明天咱们才上路，再提醒两位一句，咱们之行藏可能已暴露，路上必须小心，要添暗器的，最好趁在襄阳时补充。”
乐满天三人，自北而南，如今又自南回北。晓行夜宿，行色匆匆，幸而一路上平安。
风陵渡在黄河北岸，他们在南岸的大禹渡过黄河。
黄河源自青海，流经数省方至此境，河水又黄，泥沙又多。
乐满天望着那满带着黄沙的河浪，心情格外沉闷，甚至连脑海里也像黄河水一般混浊，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大禹渡是在豫境，风陵渡却在晋境。
三人上了岸之后，沿河向西而行。一路上三人很少交谈，只是曹建树也不知是否害怕韦勤的毒药，还是对乐满天比较有安全感，一直跟贴着他。
韦勤倒无所谓，一马当先，在前引路。
风陵渡名传遐迩，其实那里除了一座小渡口以外，只有几个卖吃喝的，以及小客栈，因为潮湿，船夫住的地方反而较远。
三人分开调查，半个时辰后，重新聚在一起，互相交换情报，此处哪里有什么姓蓝的女人。
乐满天恨恨地道：“我又上了一次当了，想不到司徒蒙恩这么老实也会骗我！”
韦勤道：“如此看来，他必知内情，虽然老实，但为了保命他才不得不骗您。”
曹建树道：“那么咱们再辛苦一些，重回襄阳跑一趟。”
这次三人从风陵渡过河，春寒料峭，河风吹来，寒意甚重，可是乐满天心头却如火燃烧。
假如司徒蒙恩知情，而不得不瞒骗自己，这又证明“目标”手段必然异常残酷，否则司徒宗也不会服毒自尽。
不单如此，“目标”组织亦必然十分严密。
南海佛庵八条人命是不是也是“他”干的？
这两件事表面上看来，没有什么联系，但不知为何乐满天一直认为他们是一个人干的。
雇主费这么大的心血，又花了几十万两银子雇杀手，此人自然不是好对付的。
再回襄阳，已是正月中旬，街道上春联如血，人们还穿着新衣，乐满天放马直奔司徒蒙恩那爿小店。
只见店门关闭着，乐满天心头陡地升起一股不祥之感，拍了几下店门，便询问邻店的人。
旁边是一爿卖杂货的小店，掌柜道：“蒙恩他年年春节都休息回老家，今年他过年时不知为什么不去，这几天反而关店了，也许如今才回家。”
“请问老丈，他关了几天店了？”
“已有三天了。”
乐满天略想一下，那正是自己离开风陵渡回襄阳的时间，忙再问道：“他住在何处？”
“就住在店后，夫妇俩加上两个孩子，十分刻苦，连房子也不舍得买，其实，店内臭得要死，怎睡得着。”
“老丈，他们以往回老家，会先跟你们说一声吗？这次有没有交代？”
掌柜想了一下，道：“说起来果真奇怪，事先根本没有一些迹象，对啦，早几天他还买了一批鸡回来……哎唷，这鸡无人喂饲料，还不饿死……”
他话还未说毕，乐满天已冲了出去，伸手抓住锁头，把铁扣扭断，再把门踢开。
门一开，臭气迎面冲来。定睛一看，笼子里的鸡鸭已死了好些。
乐满天闭住呼吸，跨过小院，后面有一排房间，正中那间是饭厅带灶房，两旁则是卧室，但卧室空空如也，不见有人。
乐满天又怔住了，司徒蒙恩若要回老家，不可能还买进这许多鸡鸭，若是临时决定的，正常情况也会告诉邻居。
这是什么道理？乐满天坐在炕上，呆呆地思索着，外面的臭味，他已一点也感觉不到。
忽然他跳了起来，把司徒蒙恩炕上的席子拉开。席子下面有木板，再把木板拿掉，便见到下面有黑黝黝的洞口。
你道这乐满天为何会看出蹊跷？原来凡炕床必有通烟之瓦管，也应有个放炭之灶口，否则如何取暖？烟气又如何通到外面去？但这张炕床没有。
司徒蒙恩家居然有地下室，这又是乐满天事先想不到的。
地洞有张竹梯，乐满天举着火折子，小心翼翼地走下去。
当下走到洞底，便见到地窖里堆着四具尸体，其中一具便是司徒蒙恩，不问而知，其他三人便是他妻子及孩子。
四个人身上都没有伤痕，孩子和女人是被人封了死穴而死的，司徒蒙恩则死于重手法，震断心脉而亡。
再摸摸尸体，经已僵硬，证明已死去多日，看来他们一家是被人杀死之后，再锁上门，掩人耳目的。
杀人者是什么人？
司徒蒙恩是不是也知道了不少秘密？
乐满天吃过两次哑巴亏，也学乖了，举着火折子，在地窖里仔细搜索，希望能找到蛛丝马迹。
四周都没有什么留下来，乐满天十分失望，再望望那四具尸体，只见孩子在最下面，司徒蒙恩妻子压着孩子，而他又压在妻子尸体上，他右臂屈在身下，上身微仰，是以他走过时，带起的微风，也令尸体轻轻摇晃。
乐满天暗骂一声，把司徒蒙恩的尸体搬下，放在地上，目光一及，只见那女人背上有几个歪歪斜斜的血字：黄河蓝凤姑、林……
没有疑问，这是司徒蒙恩临死前写下的，想不到他这般聪明，假如不是他将尸体搬开也看不到，料想凶手当时也不知道。
黄河蓝凤姑，可不是那个跟司徒宗有染的女人？那姓林的又是谁？是不是黄河三妖？假如推测没错，则这条线索又再接上了。
乐满天十分感激司徒蒙恩，在他尸前行了一礼，“司徒兄请安息，在下一定替你报仇。”
他离开司徒蒙恩家，又赶去蔡正一家，把情况告诉他。“蔡老师，在下一定要收尸，只是没有工夫，又不想连累老师，故此问您一句，本城仵工在何处？”
蔡正一面色一正，暗赞小伙子细心，便仔细指点了他一番。
乐满天找到了仵工，付了两锭银子，请他收尸，这才寻路回客栈。
这时已经起更，街道上行人不多，乐满天觉得自己行藏已暴露，说不定一直有人跟踪自己，是以耳听八方，眼观六路。
敌人没有找到，却发现一个人：俞少英！
令他想不到的是俞少英戴了顶破帽，扮成了乞丐，一身邋遢褴褛。两人迎面而过，乐满天低声道：“有人跟踪小侄，三更在天英酒楼屋顶见面再说。”
俞少英只唔了一声，伸手向他要钱，乐满天摸了一吊钱给他，便返回客栈。
他很快便找到韦勤，低声道：“司徒蒙恩一家已被杀，其中一个凶手叫蓝凤姑，另一个姓林，可能就是黄河三妖干的。”
韦勤脸色一变，低声道：“如此说来，可能有人跟踪咱们了。”
“正是，是故日后更要小心，连饮食都得小心，今夜我还有事，你们两位留神一点，你且暗中通知曹建树。”乐满天言毕便溜回自己房内。
一路上奔波，他功力虽深，亦难免有疲累之感，是故上床运功调息，内息运行了七个大周天，一身疲乏尽失，乐满天这才散功，换了一套紧身的夜行衣。
他先把被子拉下，再把枕头塞在被子里，粗看就似有人睡在被窝内，然后悄悄打开房门，溜了出去。
他住房窗在南，却故意由北方越墙而出，一路上蛇行鼠伏，未见有人，直至天英酒楼，先在附近走了一匝，然后拔身跃上屋顶。
不料，俞少英比他还先到一步，已在那里等他了。
“小三子，俺这副打扮，不方便投店，只好先来此打个盹了。”
乐满天低声道：“四叔，咱叔侄今夜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先问你一句：南海佛庵的凶手查出来否？”
他见俞少英摇头，续问：“您跟他们八个是否一伙的？是不是另有任务？”
俞少英双眼在黑暗中，突然露出明亮的神光，盯了他好一阵子，然后道：“小三子，不是四叔想瞒你，实是有些事，你知道了，有害无益，连您爹都不知道的。”
“我爹是我爹，我是我，他不知道，但我知道，若我猜得不错的，你们是一伙，也是八个人，不过对方消息不准确，只知人数，不知详细名单，把静音师太的两个徒弟，误作是您跟另外一位。”
俞少英似被人砍了一刀般，一把揪住乐满天。“好小子，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乐满天笑嘻嘻地道：“另外一个人的名字，我告诉你好不好？”言毕在他耳旁轻语了几句。
“好小子，那咱们可真是一路人了，你猜得不错。”俞少英道：“下面没有人睡，咱们到里面去说话。”
天英酒楼的几个伙计都睡在楼下，而且好梦正酣，是以两人大可畅所欲言。
乐满天于是由自己如何应聘为杀手说起，俞少英截口问道：“小三子，你什么时候当杀手的？你父兄肯么？”
“偷偷地做，而且我只杀那些的确该死的人，刚做了四宗生意，便接上这宗大生意了，你莫打岔，且听我说。”乐满天乃将连日来发生的事，仔细说了一遍。“小侄估计，你们几个是替他收集消息及策划的人。”
俞少英叹了口气，“我正要去找他，在此正好遇上你，咱们之行动，一定是司徒宗那小子泄露出去的，也怪牛鼻子相信他。”
“你能够联络上他，而不必亲自去见他么？”
俞少英沉吟道：“我且试试看，你又有什么计谋？”
“小侄想引跟踪者现身，好逮捕之问出口供，又恐对方狡猾，不中计，则希望四叔暗中跟踪。”
乐满天话未说毕，俞少英已哈哈大笑：“这是反跟踪，好，四叔便试试看，但你必须先在此多住一天，后天巳牌后才上路。”
“小侄住在襄阳客栈东五号房，有急事可通知我，后会有期。”
襄阳一向是兵家必争之战略要地，只有古迹可凭吊，却没有风景。
乐满天三人对古迹不感兴趣，但为了引敌现身，三人故意联袂去凭吊一番。
午饭时，又在最热闹的酒楼吃喝。此时，韦勤和曹建树对乐满天已至言听计从之地步，不再像以前那样，凡事都问原因，不过乐满天还是把自己之目的告诉他俩，当然略去了俞少英一节。
晚饭他们回客栈吃，当曹建树举杯时，乐满天正望着自己的杯中酒，突然低声道：“且慢，这酒有问题。”忽然回头高声道：“小二，咱们不喝女儿红，请换一壶烧刀子。”
店小二脸色如常地跑过来，道：“客官，小的这就替你换一壶。”
“酒壶亦要换。”
“是是，俺知道您是行家，这个道理还懂得。”
乐满天乃向韦勤悄悄打了一个眼色，韦勤会意，装作去解手，走进后院。只见店小二重新取了一个酒壶，扳开酒坛子的封泥，舀了一壶，再把酒拿出去。
过了一阵，店小二又走进来，提起刚才那一壶酒走出去，韦勤仍跟着出去，当出门时，他故意走快一步，把店小二后肩撞了一下。“借光！”
“砰！”酒壶落地，摔了个粉碎，但见青烟冒起，地砖也裂开了，韦勤一把抓住小二，骂道：“好小子，你们这黑店好大的胆子，想毒死客人哪！”
那店小二面如土色，结结巴巴地道：“小的没有……咱们店也不是黑店，小的也不知道。”
韦勤沉着脸道：“这壶酒，你准备送给哪一桌的客人？”
此刻，食客们都围了过来，掌柜的也慌了手脚，忙跑过来相劝：“客官，这是误会……”
韦勤凶狠狠地道：“误会？关乎人命哪！快说，这壶酒要送给哪一桌的？”
店小二无奈，只好指着一位食客，结结巴巴地道：“是要送给这位……客官……但小的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我再问你，这壶酒本来是不是给咱们的那一壶？”
店小二面色更加难看：“好像是的……”
“你要毒害咱们？”
掌柜与店小二连声说不是，韦勤松了手再问：“那酒内为何有毒？”
“小的真的不知道哇，女儿红比较好卖，咱们一向都先装了几壶放着，也许有人……”
韦勤问道：“刚才有谁进内过？”
掌柜道：“前堂的食客倒没有。”
韦勤道：“掌柜的，你带我到后头灶房里认认人。”
掌柜哪里敢说个不字？乖乖领他进去。
过了一阵，韦勤才出来，乐满天道：“咱们命大，死不了的，来，先干一杯。”
曹建树低声道：“小弟已试过，酒菜都没有毒，嗯，里面情况怎样？”
“没有值得怀疑之处，也没有人发现陌生人进后头，不过相信下毒者是踰墙进去的，当听到咱们要女儿红，便在壶内下毒，因为这是最后一壶了。”
三人边吃边商量，这证明一件事，敌人就在附近隐伏着。三人又惊又喜，惊的是生命随时有危险，喜的是敌人出现后，事情反而会明朗化。
三人饱餐一顿后才回房休息，由于识穿了敌人之奸计，三人都相信，今晚敌人不会在客栈里下手，是以都放心安歇。
也不知过多久，乐满天突然闻到了一阵焦味，他抄起长剑急跃而起，轻轻推开窗子，即有一排扎着棉花、点着火的长箭射了过来，他忙把窗子关上，开门闪了出去，首先踢韦勤的房门。
走廊上都是浓烟，乐满天高声大呼，唤醒沉睡中的旅客，又去拍曹建树的房门。
曹建树道：“小弟醒来啦！”
“着火啦！快！”
忽然房里响起窗棂声的破碎声，乐满天吃了一惊，一脚将房门踢开，闪了进去，只见“火箭”自窗口不断射进来，乐满天抄起一张凳子塞在窗口上，问道：“你在哪里？”曹建树这才自床后转出来，已经穿戴整齐，他面露尴尬地说：“小事一桩，咱们一齐杀出去。”
话音未落，屋顶上哗啦啦一阵响，一条黑影自天而降，手上的长弓已拉满，乐满天叫了声“小心”，顿足拔身而起，他人在半空，剑才出鞘。
白光一闪，那人长箭尚未离弓，乐满天的剑尖已刺进其胸膛。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窗口又被人撞开，火箭横飞。
乐满天人刚落地，长剑未收，连忙伏地滚开，此时，窗口露出人头来，曹建树已拿好武器，顺手抛出一颗铁莲子，便闻一声惨叫声起。
屋顶上又有人跳下来，乐满天低声道：“这些都不是正点，所知有限，出手不必留情。”他一句话说毕，已杀了两个蒙面汉子，随即又道：“你去邻房看看韦勤。”
他一把长剑舞开，风雨不透，笼罩了大半间房，曹建树乃乘机出房，乐满天也边战边退。
曹建树刚退到走廊，已遇上敌人。乐满天不管他，自屋顶的破洞跃上去，居高临下一望，客栈已在火海中，附近居民已被惊醒，在远处叫喊。
乐满天一眼望去，人群中不见有扎眼的人，他心头一动，暗吃一惊，连忙由破洞再跳下去，呼道：“快逃，迟则不及！”
他边说边冲出走廊，只见韦勤和曹建树还跟那些蒙面汉在恶战。他标前两步，掌剑齐施，只几个回合，便替他们杀开了一条血路，同时冲进房内，道：“快由窗口跳出去。”
窗外火舌飞卷，浓烟呛得人喉头冒火，曹建树忍不住咳了起来。
乐满天一手抱住他的腰，由窗口跃了出去，长剑在烟火中飞舞，落地之后，再冲前两步，终于脱出火海，鬓发及衣衫早已烧焦了。
乐满天放下了他，低声道：“快钻进人群中找嫌疑犯。”
这时韦勤才脱离火海，他只迟了一步，衣衫已着火，只好在地上滚动。
忽然两道白光急如星火地向地上的韦勤射去，乐满天早已准备着了，长剑过处，将两柄飞刀磕飞。“小心！”人却向飞刀来处射去。
到处都是人，烟火又浓，他能看清楚谁出手的？乐满天对着那群人不由怔住了。
曹建树高声问道：“有谁看见飞刀是哪一个射的？这个人便是纵火贼。”
有个小孩子指着身边一个穿灰衣的汉子道：“是他……”话未说毕，这孩子已被人打得离地飞起。
乐满天怒气填膺，但只好止步先接住孩子，曹建树急忙赶过去，乐满天道：“你来照顾孩子。”
曹建树虽明白由自己去追比较有利，但不敢不听乐满天的命令，乖乖跑过去接过孩子，乐满天才去追那穿灰布粗衣的汉子。
曹建树见那孩子嘴角流血，不由叫了起来：“谁是孩子的父母？”他连呼数遍，才见一个女人慌慌张张地跑出来，一见儿子面如金纸，便啕哭起来，双手往曹建树头面抓去。
“喂，你干甚么？又不是我害你儿子！”
话音未落，忽然腰上一麻，竟着了道儿，这时候曹建树才醒悟对方才是正点子，与此同时，一条汉子分开人群，叫道：“这孩子是我的，臭婆娘，俺又没有跟你睡过，你乱认甚么儿子！”
曹建树麻穴虽被封住，双眼还能视物，见是个又胖又脏的乞丐，不由又诧又异，静观其变。
那婆娘也厉害，一手托着儿子向乞丐怀内送去，另一手抓着匕首，戳向曹建树的胁下。
这一记十分狠毒，曹建树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匕首向自己身体刺过来，不由自主发出一声惊呼。
说时迟，那时快，猛觉身子一轻，被人在后踢了一腿，身子向前飞出，婆娘那一刀自然而然让开！
乞丐踢飞曹建树之后，一手托住小孩，另一手施展擒拿手，向她抓去。
那婆娘反应亦快，不待招式使老，人便向后退飞，只是四周都是人群，她挥舞着匕首叫道：“快让开！”
人丛中突有一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伸出一指，封住她后腰的麻穴，那婆娘刹那间下半身不能动弹，上身扭转过来，挥舞着匕首向汉子刺去。
原来那人正是韦勤，他老谋深算，不信对方会不在现场等候机会，因此他悄悄离开火场，潜入民居偷了一套衣服换上，又戴上一顶破帽，一副小贩的打扮，当他再到现场时，恰好曹建树被人制服，丐汉出现，便仍隐忍不发。
韦勤怎会让婆娘刺着，他大呼大叫地后退，丐汉标前，又自后封住其晕穴，道：“快解开你同伴的穴道！”
韦勤脱口问道：“你是谁？”可是丐汉已消失在人群中。
乐满天只道俞少英会悄悄跟踪那震毙小孩的汉子，是以故意慢条斯理，可是当他冲出人群时，已失去那汉子之踪影，幸好有位好心的老头，悄悄向左首指了一指，乐满天乃急追过去。
出了小巷，仍不见有人，乐满天遂飞身跃上屋顶，伏在屋脊后环视四周动静。
突见远处也有一条人影飞上一栋平房的屋顶，月色下依稀认出那人穿灰衣，他心头一动，悄悄滑落地上，绕路奔过去，然后突然出现在屋顶！
那灰衣汉子料不到自己行踪已败露，大吃一惊，随后转身急逃。乐满天冷笑一声，在屋顶上跳跃，如履平地，几个起落，已追上灰衣汉子。“阁下逃不了，何不光棍一点？”
灰衣汉倏地拔刀转身急砍，这三个动作，一气呵成，奈何他碰到的是乐满天！乐满天也不抽剑，去势不变，身子半途一偏，双肩微缩，让过刀势，右臂暴长，向其手肘抓去。
这一着以攻为守，更令灰衣汉吃了一惊，急切间错步闪避，无奈他那一刀使得太急，重心不易转移，虽然躲过被抓之厄，但手臂被对方手指弹过，登时一阵麻痺。
灰衣汉尚未定下神来，乐满天的左拳已至，电光石火之间，他双脚用力一顿，踏破两块瓦片，身子倒窜，堪堪避过！
乐满天冷笑一声：“今日若让你逃脱，少爷便唤你三声干爹！”
一句话未说毕，他人又将对方缠住，双手忽掌忽拳，忽擒忽打，一招急过一招，直使灰衣汉一把刀无从反攻。
忽闻乐满天低喝一声：“着！”五指已抓住其手肘关节，左腿一提，膝盖撞在他小腹上，灰衣汉子痛得弯下腰去，乐满天右手忙封住其晕穴，然后扛起他跃下地去。
远处火光冲天，一片呼叫声，看来客栈之火已蔓及两旁民居，乐满天既愤又恨，提气急奔，返回现场。
曹建树提刀贴在屋顶上，见到他立即呼叫，乐满天也忙跃上屋顶，问道：“老韦呢？”
“他去追一位丐汉！”
“一位丐汉？长得甚么模样？”
“你认识他？”曹建树这才把适才之经过扼要地说了一遍，“老韦叫咱们在此等！”
乐满天想了一下，低声道：“你在此等他，待他来了之后，一起去天英酒楼见面，我先走一步！”
“五凤拳”蔡正一功力深厚，但他为人淡泊名利，甘为拳师，因此名头并不响，不过乐满天曾听乃父提及他。
上武当找穆连雄，乐满天尚有点忐忑，不知怎样开口，去找蔡正一则轻松多了，盖因乐毅跟他颇有交情。
当蔡正一听到老友之子到访，乃自练武场走回小客厅，寒暄过后，乐满天道：“小侄常听家父提及您老人家的大名，久存拜见之心，奈何无缘，今自武当路过，不敢错失良机！”
蔡正一呵呵笑道：“贤侄人中龙凤，老朽为好友庆幸，嗯，令尊近来可好？”
“托您老人家之福，家父一切粗安，”乐满天不肯浪费时间，开门见山地道：“蔡老师，请问司徒宗是否跟您学过五凤拳？”
“不错，不过那小子不肯吃苦，只学到一点皮毛！”蔡正一讶然道：“贤侄认识他？”
乐满天摇摇头。“他跟一件案子有关系，小侄凭线索找上去，刚一问他便服毒自尽，线索从此中断，老师可知他除武当派之外，还跟些甚么人来往？”
“此人虽不能吃苦，天份也不高，但人颇有点小聪明，偏生又野心勃勃，因此，成名人物他倒是认识了不少，至于跟谁关系较好，老汉也不清楚。”
乐满天仍不死心。“他是谁介绍来贵处学艺的？”
“也是老汉的一个徒弟，司徒蒙恩，听说他们是同村，但司徒蒙恩已在襄阳成家立室，平日他们也常有交往，贤侄可去找他问一问！”
乐满天又问了司徒蒙恩之住址、年龄及相貌，然后告辞，也不通知韦勤两个，直奔司徒蒙恩家。
司徒蒙恩在襄阳已久，开了一间专卖鸡鸭的小店，乐满天到达时，他双手沾染血渍，边在一块发紫的破布上揩抹，边问：“你找咱何事？”
“在下是蔡老师介绍来找您，问点有关司徒宗的事，不知兄台此刻有空否？”
“咱已年多未见过他了，你是要问近况么？”
“都想知道一点！”乐满天走进柜里，“迫”他退到后面去。“兄台跟司徒宗很熟吧？可知他常跟些甚么人来往？”
司徒蒙恩抓抓头皮，道：“这又难说哪，你也看得出，咱年纪大他一大截，他有事求我才会来找我，最多路过时，请咱吃顿饭，他的事，我可不太清楚！”
乐满天仍不心息：“不管如何，你跟他接触较多，多少应该也知道一点吧，老实说，他与一宗大案子有关，已服毒自杀了，但咱们相信他不是元凶，是故才会来问你！”
司徒蒙恩轻啊一声：“这小子好高骛远，我早料到他有这一天了，武艺不肯苦练，却老想出人头地，天下间哪有这回事？对啦，我记起了，他年前回武当经过此处，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恩哥，你别老看我不起，三年后，俺便是大人物了，到时俺一定照顾你’！”
“他可有说是甚么原因么？”
“这倒没有，当时咱只一笑置之！”司徒蒙恩沉吟道：“好像有一次，他跟我提及去风陵渡，还说最近常去，不过可不知他去那么久作甚么。”
乐满天脑海内立即浮上四个字来：黄河三妖！接着问：“可有提及是去找谁么？”
“他这人颇为风流，听说风陵渡那里有一位姓蓝的女子跟他有染，至于叫甚么名字，我亦不知道，也许你到风陵渡便能问着！”
乐满天料不到这件事还这般难查，他闷闷不乐地返回客栈，先把情况告诉韦勤和曹建树。
“满天兄，咱们下一步又如何行动？”曹建树叹了一口气：“杀人我就在行，这种查案件的事，我可不懂！”
乐满天道：“希望两位不可气馁，不可半途而废，坚持到底，目前咱们的线索已断，唯一的办法，便是循此线索，继续调查下去！”
韦勤也不知是否因为家人都在乐满天手中，或是他做事一向有始有终，只淡淡地道：“在下一切听你的安排！”
乐满天点点头，转头望着曹建树，曹建树低着头，道：“既已骑上虎背，在下还有异议吗？”
乐满天冷哼道：“先休息一夜，明天咱们才上路，再提醒两位一句，咱们之行藏可能已暴露，路上必须小心，要添暗器的，最好趁在襄阳时补充。”
× × ×
乐满天三人，自北而南，如今又自南回北。晓行夜宿，行色匆匆，幸而一路上平安。
风陵渡在黄河北岸，他们在南岸的大禹渡过黄河。
黄河源自青海，流经数省方至此境，河水又黄，泥沙又多。
乐满天望着那满带着黄沙的河浪，心情格外沉闷，甚至连脑海里也像黄河水一般混浊，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大禹渡是在豫境，风陵渡却在晋境。
三人上了岸之后，沿河向西而行。一路上三人很少交谈，只是曹建树也不知是否害怕韦勤的毒药，还是对乐满天比较有安全感，一直跟贴着他。
韦勤倒无所谓，一马当先，在前引路。
风陵渡名传遐迩，其实那里除了一座小渡口以外，只有几个卖吃喝的，以及小客栈，因为潮湿，船夫住的地方反而较远。
三人分开调查，半个时辰后，重新聚在一起，互相交换情报，此处哪里有什么姓蓝的女人。
乐满天恨恨地道：“我又上了一次当了，想不到司徒蒙恩这么老实也会骗我！”
韦勤道：“如此看来，他必知内情，虽然老实，但为了保命他才不得不骗您。”
曹建树道：“那么咱们再辛苦一些，重回襄阳跑一趟。”
这次三人从风陵渡过河，春寒料峭，河风吹来，寒意甚重，可是乐满天心头却如火燃烧。
假如司徒蒙恩知情，而不得不瞒骗自己，这又证明“目标”手段必然异常残酷，否则司徒宗也不会服毒自尽。
不单如此，“目标”组织亦必然十分严密。
南海佛庵八条人命是不是也是“他”干的？
这两件事表面上看来，没有什么联系，但不知为何乐满天一直认为他们是一个人干的。
雇主费这么大的心血，又花了几十万两银子雇杀手，此人自然不是好对付的。
再回襄阳，已是正月中旬，街道上春联如血，人们还穿着新衣，乐满天放马直奔司徒蒙恩那爿小店。
只见店门关闭着，乐满天心头陡地升起一股不祥之感，拍了几下店门，便询问邻店的人。
旁边是一爿卖杂货的小店，掌柜道：“蒙恩他年年春节都休息回老家，今年他过年时不知为什么不去，这几天反而关店了，也许如今才回家。”
“请问老丈，他关了几天店了？”
“已有三天了。”
乐满天略想一下，那正是自己离开风陵渡回襄阳的时间，忙再问道：“他住在何处？”
“就住在店后，夫妇俩加上两个孩子，十分刻苦，连房子也不舍得买，其实，店内臭得要死，怎睡得着。”
“老丈，他们以往回老家，会先跟你们说一声吗？这次有没有交代？”
掌柜想了一下，道：“说起来果真奇怪，事先根本没有一些迹象，对啦，早几天他还买了一批鸡回来……哎唷，这鸡无人喂饲料，还不饿死……”
他话还未说毕，乐满天已冲了出去，伸手抓住锁头，把铁扣扭断，再把门踢开。
门一开，臭气迎面冲来。定睛一看，笼子里的鸡鸭已死了好些。
乐满天闭住呼吸，跨过小院，后面有一排房间，正中那间是饭厅带灶房，两旁则是卧室，但卧室空空如也，不见有人。
乐满天又怔住了，司徒蒙恩若要回老家，不可能还买进这许多鸡鸭，若是临时决定的，正常情况也会告诉邻居。
这是什么道理？乐满天坐在炕上，呆呆地思索着，外面的臭味，他已一点也感觉不到。
忽然他跳了起来，把司徒蒙恩炕上的席子拉开。席子下面有木板，再把木板拿掉，便见到下面有黑黝黝的洞口。
你道这乐满天为何会看出蹊跷？原来凡炕床必有通烟之瓦管，也应有个放炭之灶口，否则如何取暖？烟气又如何通到外面去？但这张炕床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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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蒙恩家居然有地下室，这又是乐满天事先想不到的。
地洞有张竹梯，乐满天举着火折子，小心翼翼地走下去。
当下走到洞底，便见到地窖里堆着四具尸体，其中一具便是司徒蒙恩，不问而知，其他三人便是他妻子及孩子。
四个人身上都没有伤痕，孩子和女人是被人封了死穴而死的，司徒蒙恩则死于重手法，震断心脉而亡。
再摸摸尸体，经已僵硬，证明已死去多日，看来他们一家是被人杀死之后，再锁上门，掩人耳目的。
杀人者是什么人？
司徒蒙恩是不是也知道了不少秘密？
乐满天吃过两次哑巴亏，也学乖了，举着火折子，在地窖里仔细搜索，希望能找到蛛丝马迹。
四周都没有什么留下来，乐满天十分失望，再望望那四具尸体，只见孩子在最下面，司徒蒙恩妻子压着孩子，而他又压在妻子尸体上，他右臂屈在身下，上身微仰，是以他走过时，带起的微风，也令尸体轻轻摇晃。
乐满天暗骂一声，把司徒蒙恩的尸体搬下，放在地上，目光一及，只见那女人背上有几个歪歪斜斜的血字：黄河蓝凤姑、林……
没有疑问，这是司徒蒙恩临死前写下的，想不到他这般聪明，假如不是他将尸体搬开也看不到，料想凶手当时也不知道。
黄河蓝凤姑，可不是那个跟司徒宗有染的女人？那姓林的又是谁？是不是黄河三妖？假如推测没错，则这条线索又再接上了。
乐满天十分感激司徒蒙恩，在他尸前行了一礼，“司徒兄请安息，在下一定替你报仇。”
他离开司徒蒙恩家，又赶去蔡正一家，把情况告诉他。“蔡老师，在下一定要收尸，只是没有工夫，又不想连累老师，故此问您一句，本城仵工在何处？”
蔡正一面色一正，暗赞小伙子细心，便仔细指点了他一番。
乐满天找到了仵工，付了两锭银子，请他收尸，这才寻路回客栈。
这时已经起更，街道上行人不多，乐满天觉得自己行藏已暴露，说不定一直有人跟踪自己，是以耳听八方，眼观六路。
敌人没有找到，却发现一个人：俞少英！
令他想不到的是俞少英戴了顶破帽，扮成了乞丐，一身邋遢褴褛。两人迎面而过，乐满天低声道：“有人跟踪小侄，三更在天英酒楼屋顶见面再说。”
俞少英只唔了一声，伸手向他要钱，乐满天摸了一吊钱给他，便返回客栈。
他很快便找到韦勤，低声道：“司徒蒙恩一家已被杀，其中一个凶手叫蓝凤姑，另一个姓林，可能就是黄河三妖干的。”
韦勤脸色一变，低声道：“如此说来，可能有人跟踪咱们了。”
“正是，是故日后更要小心，连饮食都得小心，今夜我还有事，你们两位留神一点，你且暗中通知曹建树。”乐满天言毕便溜回自己房内。
一路上奔波，他功力虽深，亦难免有疲累之感，是故上床运功调息，内息运行了七个大周天，一身疲乏尽失，乐满天这才散功，换了一套紧身的夜行衣。
他先把被子拉下，再把枕头塞在被子里，粗看就似有人睡在被窝内，然后悄悄打开房门，溜了出去。
他住房窗在南，却故意由北方越墙而出，一路上蛇行鼠伏，未见有人，直至天英酒楼，先在附近走了一匝，然后拔身跃上屋顶。
不料，俞少英比他还先到一步，已在那里等他了。
“小三子，俺这副打扮，不方便投店，只好先来此打个盹了。”
乐满天低声道：“四叔，咱叔侄今夜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先问你一句：南海佛庵的凶手查出来否？”
他见俞少英摇头，续问：“您跟他们八个是否一伙的？是不是另有任务？”
俞少英双眼在黑暗中，突然露出明亮的神光，盯了他好一阵子，然后道：“小三子，不是四叔想瞒你，实是有些事，你知道了，有害无益，连您爹都不知道的。”
“我爹是我爹，我是我，他不知道，但我知道，若我猜得不错的，你们是一伙，也是八个人，不过对方消息不准确，只知人数，不知详细名单，把静音师太的两个徒弟，误作是您跟另外一位。”
俞少英似被人砍了一刀般，一把揪住乐满天。“好小子，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乐满天笑嘻嘻地道：“另外一个人的名字，我告诉你好不好？”言毕在他耳旁轻语了几句。
“好小子，那咱们可真是一路人了，你猜得不错。”俞少英道：“下面没有人睡，咱们到里面去说话。”
天英酒楼的几个伙计都睡在楼下，而且好梦正酣，是以两人大可畅所欲言。
乐满天于是由自己如何应聘为杀手说起，俞少英截口问道：“小三子，你什么时候当杀手的？你父兄肯么？”
“偷偷地做，而且我只杀那些的确该死的人，刚做了四宗生意，便接上这宗大生意了，你莫打岔，且听我说。”乐满天乃将连日来发生的事，仔细说了一遍。“小侄估计，你们几个是替他收集消息及策划的人。”
俞少英叹了口气，“我正要去找他，在此正好遇上你，咱们之行动，一定是司徒宗那小子泄露出去的，也怪牛鼻子相信他。”
“你能够联络上他，而不必亲自去见他么？”
俞少英沉吟道：“我且试试看，你又有什么计谋？”
“小侄想引跟踪者现身，好逮捕之问出口供，又恐对方狡猾，不中计，则希望四叔暗中跟踪。”
乐满天话未说毕，俞少英已哈哈大笑：“这是反跟踪，好，四叔便试试看，但你必须先在此多住一天，后天巳牌后才上路。”
“小侄住在襄阳客栈东五号房，有急事可通知我，后会有期。”
× × ×
襄阳一向是兵家必争之战略要地，只有古迹可凭吊，却没有风景。
乐满天三人对古迹不感兴趣，但为了引敌现身，三人故意联袂去凭吊一番。
午饭时，又在最热闹的酒楼吃喝。此时，韦勤和曹建树对乐满天已至言听计从之地步，不再像以前那样，凡事都问原因，不过乐满天还是把自己之目的告诉他俩，当然略去了俞少英一节。
晚饭他们回客栈吃，当曹建树举杯时，乐满天正望着自己的杯中酒，突然低声道：“且慢，这酒有问题。”忽然回头高声道：“小二，咱们不喝女儿红，请换一壶烧刀子。”
店小二脸色如常地跑过来，道：“客官，小的这就替你换一壶。”
“酒壶亦要换。”
“是是，俺知道您是行家，这个道理还懂得。”
乐满天乃向韦勤悄悄打了一个眼色，韦勤会意，装作去解手，走进后院。只见店小二重新取了一个酒壶，扳开酒坛子的封泥，舀了一壶，再把酒拿出去。
过了一阵，店小二又走进来，提起刚才那一壶酒走出去，韦勤仍跟着出去，当出门时，他故意走快一步，把店小二后肩撞了一下。“借光！”
“砰！”酒壶落地，摔了个粉碎，但见青烟冒起，地砖也裂开了，韦勤一把抓住小二，骂道：“好小子，你们这黑店好大的胆子，想毒死客人哪！”
那店小二面如土色，结结巴巴地道：“小的没有……咱们店也不是黑店，小的也不知道。”
韦勤沉着脸道：“这壶酒，你准备送给哪一桌的客人？”
此刻，食客们都围了过来，掌柜的也慌了手脚，忙跑过来相劝：“客官，这是误会……”
韦勤凶狠狠地道：“误会？关乎人命哪！快说，这壶酒要送给哪一桌的？”
店小二无奈，只好指着一位食客，结结巴巴地道：“是要送给这位……客官……但小的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我再问你，这壶酒本来是不是给咱们的那一壶？”
店小二面色更加难看：“好像是的……”
“你要毒害咱们？”
掌柜与店小二连声说不是，韦勤松了手再问：“那酒内为何有毒？”
“小的真的不知道哇，女儿红比较好卖，咱们一向都先装了几壶放着，也许有人……”
韦勤问道：“刚才有谁进内过？”
掌柜道：“前堂的食客倒没有。”
韦勤道：“掌柜的，你带我到后头灶房里认认人。”
掌柜哪里敢说个不字？乖乖领他进去。
过了一阵，韦勤才出来，乐满天道：“咱们命大，死不了的，来，先干一杯。”
曹建树低声道：“小弟已试过，酒菜都没有毒，嗯，里面情况怎样？”
“没有值得怀疑之处，也没有人发现陌生人进后头，不过相信下毒者是踰墙进去的，当听到咱们要女儿红，便在壶内下毒，因为这是最后一壶了。”
三人边吃边商量，这证明一件事，敌人就在附近隐伏着。三人又惊又喜，惊的是生命随时有危险，喜的是敌人出现后，事情反而会明朗化。
三人饱餐一顿后才回房休息，由于识穿了敌人之奸计，三人都相信，今晚敌人不会在客栈里下手，是以都放心安歇。
也不知过多久，乐满天突然闻到了一阵焦味，他抄起长剑急跃而起，轻轻推开窗子，即有一排扎着棉花、点着火的长箭射了过来，他忙把窗子关上，开门闪了出去，首先踢韦勤的房门。
走廊上都是浓烟，乐满天高声大呼，唤醒沉睡中的旅客，又去拍曹建树的房门。
曹建树道：“小弟醒来啦！”
“着火啦！快！”
忽然房里响起窗棂声的破碎声，乐满天吃了一惊，一脚将房门踢开，闪了进去，只见“火箭”自窗口不断射进来，乐满天抄起一张凳子塞在窗口上，问道：“你在哪里？”曹建树这才自床后转出来，已经穿戴整齐，他面露尴尬地说：“小事一桩，咱们一齐杀出去。”
话音未落，屋顶上哗啦啦一阵响，一条黑影自天而降，手上的长弓已拉满，乐满天叫了声“小心”，顿足拔身而起，他人在半空，剑才出鞘。
白光一闪，那人长箭尚未离弓，乐满天的剑尖已刺进其胸膛。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窗口又被人撞开，火箭横飞。
乐满天人刚落地，长剑未收，连忙伏地滚开，此时，窗口露出人头来，曹建树已拿好武器，顺手抛出一颗铁莲子，便闻一声惨叫声起。
屋顶上又有人跳下来，乐满天低声道：“这些都不是正点，所知有限，出手不必留情。”他一句话说毕，已杀了两个蒙面汉子，随即又道：“你去邻房看看韦勤。”
他一把长剑舞开，风雨不透，笼罩了大半间房，曹建树乃乘机出房，乐满天也边战边退。
曹建树刚退到走廊，已遇上敌人。乐满天不管他，自屋顶的破洞跃上去，居高临下一望，客栈已在火海中，附近居民已被惊醒，在远处叫喊。
乐满天一眼望去，人群中不见有扎眼的人，他心头一动，暗吃一惊，连忙由破洞再跳下去，呼道：“快逃，迟则不及！”
他边说边冲出走廊，只见韦勤和曹建树还跟那些蒙面汉在恶战。他标前两步，掌剑齐施，只几个回合，便替他们杀开了一条血路，同时冲进房内，道：“快由窗口跳出去。”
窗外火舌飞卷，浓烟呛得人喉头冒火，曹建树忍不住咳了起来。
乐满天一手抱住他的腰，由窗口跃了出去，长剑在烟火中飞舞，落地之后，再冲前两步，终于脱出火海，鬓发及衣衫早已烧焦了。
乐满天放下了他，低声道：“快钻进人群中找嫌疑犯。”
这时韦勤才脱离火海，他只迟了一步，衣衫已着火，只好在地上滚动。
忽然两道白光急如星火地向地上的韦勤射去，乐满天早已准备着了，长剑过处，将两柄飞刀磕飞。“小心！”人却向飞刀来处射去。
到处都是人，烟火又浓，他能看清楚谁出手的？乐满天对着那群人不由怔住了。
曹建树高声问道：“有谁看见飞刀是哪一个射的？这个人便是纵火贼。”
有个小孩子指着身边一个穿灰衣的汉子道：“是他……”话未说毕，这孩子已被人打得离地飞起。
乐满天怒气填膺，但只好止步先接住孩子，曹建树急忙赶过去，乐满天道：“你来照顾孩子。”
曹建树虽明白由自己去追比较有利，但不敢不听乐满天的命令，乖乖跑过去接过孩子，乐满天才去追那穿灰布粗衣的汉子。
曹建树见那孩子嘴角流血，不由叫了起来：“谁是孩子的父母？”他连呼数遍，才见一个女人慌慌张张地跑出来，一见儿子面如金纸，便啕哭起来，双手往曹建树头面抓去。
“喂，你干甚么？又不是我害你儿子！”
话音未落，忽然腰上一麻，竟着了道儿，这时候曹建树才醒悟对方才是正点子，与此同时，一条汉子分开人群，叫道：“这孩子是我的，臭婆娘，俺又没有跟你睡过，你乱认甚么儿子！”
曹建树麻穴虽被封住，双眼还能视物，见是个又胖又脏的乞丐，不由又诧又异，静观其变。
那婆娘也厉害，一手托着儿子向乞丐怀内送去，另一手抓着匕首，戳向曹建树的胁下。
这一记十分狠毒，曹建树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匕首向自己身体刺过来，不由自主发出一声惊呼。
说时迟，那时快，猛觉身子一轻，被人在后踢了一腿，身子向前飞出，婆娘那一刀自然而然让开！
乞丐踢飞曹建树之后，一手托住小孩，另一手施展擒拿手，向她抓去。
那婆娘反应亦快，不待招式使老，人便向后退飞，只是四周都是人群，她挥舞着匕首叫道：“快让开！”
人丛中突有一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伸出一指，封住她后腰的麻穴，那婆娘刹那间下半身不能动弹，上身扭转过来，挥舞着匕首向汉子刺去。
原来那人正是韦勤，他老谋深算，不信对方会不在现场等候机会，因此他悄悄离开火场，潜入民居偷了一套衣服换上，又戴上一顶破帽，一副小贩的打扮，当他再到现场时，恰好曹建树被人制服，丐汉出现，便仍隐忍不发。
韦勤怎会让婆娘刺着，他大呼大叫地后退，丐汉标前，又自后封住其晕穴，道：“快解开你同伴的穴道！”
韦勤脱口问道：“你是谁？”可是丐汉已消失在人群中。
乐满天只道俞少英会悄悄跟踪那震毙小孩的汉子，是以故意慢条斯理，可是当他冲出人群时，已失去那汉子之踪影，幸好有位好心的老头，悄悄向左首指了一指，乐满天乃急追过去。
出了小巷，仍不见有人，乐满天遂飞身跃上屋顶，伏在屋脊后环视四周动静。
突见远处也有一条人影飞上一栋平房的屋顶，月色下依稀认出那人穿灰衣，他心头一动，悄悄滑落地上，绕路奔过去，然后突然出现在屋顶！
那灰衣汉子料不到自己行踪已败露，大吃一惊，随后转身急逃。乐满天冷笑一声，在屋顶上跳跃，如履平地，几个起落，已追上灰衣汉子。“阁下逃不了，何不光棍一点？”
灰衣汉倏地拔刀转身急砍，这三个动作，一气呵成，奈何他碰到的是乐满天！乐满天也不抽剑，去势不变，身子半途一偏，双肩微缩，让过刀势，右臂暴长，向其手肘抓去。
这一着以攻为守，更令灰衣汉吃了一惊，急切间错步闪避，无奈他那一刀使得太急，重心不易转移，虽然躲过被抓之厄，但手臂被对方手指弹过，登时一阵麻痺。
灰衣汉尚未定下神来，乐满天的左拳已至，电光石火之间，他双脚用力一顿，踏破两块瓦片，身子倒窜，堪堪避过！
乐满天冷笑一声：“今日若让你逃脱，少爷便唤你三声干爹！”
一句话未说毕，他人又将对方缠住，双手忽掌忽拳，忽擒忽打，一招急过一招，直使灰衣汉一把刀无从反攻。
忽闻乐满天低喝一声：“着！”五指已抓住其手肘关节，左腿一提，膝盖撞在他小腹上，灰衣汉子痛得弯下腰去，乐满天右手忙封住其晕穴，然后扛起他跃下地去。
远处火光冲天，一片呼叫声，看来客栈之火已蔓及两旁民居，乐满天既愤又恨，提气急奔，返回现场。
曹建树提刀贴在屋顶上，见到他立即呼叫，乐满天也忙跃上屋顶，问道：“老韦呢？”
“他去追一位丐汉！”
“一位丐汉？长得甚么模样？”
“你认识他？”曹建树这才把适才之经过扼要地说了一遍，“老韦叫咱们在此等！”
乐满天想了一下，低声道：“你在此等他，待他来了之后，一起去天英酒楼见面，我先走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