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金鹰剑式

2024-08-04  作者：萧瑟  来源：萧瑟作品集  点击：

　　他这一式有些像武当的乱披风剑法，又有些像华山六合剑法中的一式“宇内一清”，其实比这两式更加淳朴，使将出来，就跟老农挥锄一样，那样的毫不起眼。
　　此刻若是换了个普通的高手，定然看不出其中的奥秘所在，毫无顾忌地继续前攻。
　　可是袁玄机年轻之时便已博得五大剑派比剑大会的冠军，此时再经过数十年的修为，一身造诣，的确超过一般的剑道高手。
　　他眼见展玉麟那么平平实实的一招攻来，心中不禁一阵惊慌。
　　因为海南剑派的剑法完全以奇诡、变化为主，没有一招不是七虚三实所构成的，就是连出剑之时，也完全以偏锋着手。
　　展玉麟这样大开大阖的剑式，又不是用长剑发出的，可说在先天已经克住了他的剑招，使他根本无法继续攻击！更不能就此收手。
　　他骇然懍惧，这时才了解到展玉麟的真正的厉害，果然不是自己所能够比得上了。
　　不论别的，单是这份洞烛机先，了解对方剑法优劣所在的眼力，就不是袁玄机所能比较的。
　　袁玄机大惊之下，赶紧收势回剑，移形换位，退出了六步之遥。
　　他不退还好，这一退身移步，展玉麟原式不变，整个身子却如影随形地紧跟而来。
　　袁玄机原先是主动的攻击，如今情势一变，倒成了一个被动的局势。
　　这种情形，在他有生以来，可说从没遇到过的。
　　敢情海南剑派的剑法完全攻击为主，守势极少，此刻他让自己处于劣势，可说更难应付展玉麟了。
　　眼见他只要两招之内，便被展玉麟击败身死，倏地一声大喝，怪面猿王魏万里已急攻而至。
　　展玉麟刚把袁玄机逼得连连退让，耳边响起一声焦雷似的大喝，一道碧蓝的剑芒破风而至。
　　他冷哼一声，上身一扭，收回左掌，闪步挪开，已见到那道碧蓝的剑芒擦过耳边，笔直射了出去。
　　从那枝短剑上的碧蓝光芒，可以看出这是一枝淬有剧毒的小剑。
　　他刚想一掌将它拍落，倏然只见那枝短剑的去势一挫，迅逾电掣地又倒射回去。
　　他轻咦一声，转首望去，只见怪面猿王魏万里已持着一支又长又大的巨剑急劈而来。
　　那枝回空倒射而去的淬毒短剑，此刻好像变成了水气，竟然消失在眼前。
　　展玉麟微微一愣，随即便记起了朱化武告诉他的话，知道那枝短剑可能是上面缚有银线，藏在巨剑的剑柄内，随时可以拔出来使用，并且还可以控制距离，收发由心……
　　他若非是听到朱化武提起，还真以为魏万里会幻术……
　　不过尽管如此，魏万里这等诡异的双飞剑之术，依然对展玉麟的心理影响不少。
　　魏万里的剑术虽也是走的奇诡一路，却跟袁玄机又有所不同，可说是每一剑都透着邪气，完全没有按着常理出剑。
　　展玉麟应付了他几招，立即便知道魏万里别走蹊径，另创新路，剑术之高，几乎已经直追蓝衫客翟军了。
　　他此刻若是手里有剑，决不会对魏万里有所顾忌，可是他是空着手的，加之要提防对方施出“双飞剑”，随时把那枝淬毒短剑飞了出来，因此就有些束手缚脚的感觉。
　　他跟魏万里交手了五招，袁玄机已找到机会向前夹攻。
　　他们两人都是一代高手，剑术上的修为，放眼江湖，难有几个敌手，此刻一联手起来，力量之强，可说天下无敌。
　　展玉麟非常沉着，虽是一时处于劣势，仍然毫不惊慌。
　　他所施出的每一式剑法，都是随着对方剑式的变化，而临时新创的，因此见招破招，见式破式，一时之间，力敌这两个高手，仍是威风凜凛，未露一丝败相。
　　转眼之间他们三人已经对了十数招，展玉麟一直都在设法想要找机会把袁玄机的长剑夺过来，但是他们两人联手之势太强，使他好几次都无法得手，抢回优势。
　　这时，他的心里已渐渐急了起来，因为袁玄机和魏万里联手合击，经过十几招的运用，已渐渐熟悉对方的路数。
　　展玉麟知道若是继续交手下去，自己很可能会在十招之内落败。
　　他一萌退意，招式的变化就简单了许多，完全是从守势着眼。
　　魏万里和袁玄机搏斗的经验何等丰富？他们眼见展玉麟改变手法，立即知道他的意思，因此招式使出，更加有如狂风骤雨，猛不可当。
　　就在这时，展玉麟发现朱化武持剑大步行来。
　　他心中一喜，只听得魏万里已怪叫道：“朱护法，你来得正好，咱们把这兔崽子困住了……”
　　展玉麟恼他出口伤人，大喝一声，右掌急挥，修改守势为攻，向魏万里攻去。
　　展玉麟以一敌二，力战怪面猿王魏万里和碧螺岛主袁玄机，已经感觉吃力异常。
　　他见到朱化武加入战团，心中一喜，还以是朱化武是来助自己一臂之力。
　　哪知朱化武一见到他，却倏地大喝一声，长剑一抡，朝他攻来。
　　朱化武刚刚领悟出上乘剑道的诀要，这次向展玉麟攻出的一剑，较之平时完全不同，气势之强，远远超过魏万里和袁玄机。
　　展玉麟讶然道：“朱兄，你……”
　　他面对着那股犀利的剑气，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顿时被逼得退了两步。
　　魏万里和袁玄机两人也想不到朱化武的剑术何时变得如此厉害，他们两人对望了一眼，齐都浮出兴奋之色，配合着朱化武的剑势，将展玉麟的退路完全封死。
　　他们三人都是江湖上绝顶的高手，这一联手攻击，就连东海双仙一齐来也不见得能够破解得了。
　　何况展玉麟此时还只是空着一双手应战。
　　因而他堪堪挡了两招，便已连遇数次危机，险些命丧剑下。
　　魏万里见到自己这方稳操胜券，展玉麟就是插翅也难飞走，招呼朱化武和袁玄机一声道：“两位兄弟，副山主有令要活擒展玉麟，我们不可伤害他的性命！”
　　袁玄机攻出两剑，笑着道：“魏兄，请放心，这小子再能跑得了，我袁某人拿脑袋去见副山主！”
　　朱化武对于他们两人的话，仿佛不闻不见，一心一意地运剑攻敌，似乎在把展玉麟当成他练剑的对象。
　　展玉麟眼见这种情势，心里的感受，真是无比的悲怆。
　　他怎样都不会想到朱化武会变成这么一个人，方才那样诚恳地感激自己，没一下工夫，就把自己当仇敌看待……
　　他咬着牙暗忖：
　　“今天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与你们同归于尽，替武林多除去一个大害！”
　　他既然下决心拼命，也就毫无顾忌，出手之时，全是抢攻毙敌的招式。
　　刹那之间，凶厉的气势凝聚而成，倒使得袁玄机和魏万里顾忌不少，反倒被逼得放宽剑圈，不敢过分相逼……
　　展玉麟又挡了三招，避过了朱化武的一剑，揉身朝袁玄机扑了过去。
　　若是以剑术上的造诣来说，朱化武跟袁玄机，原先是难分轩轾的，此时朱化武由于悟及上乘剑道，袁玄机反而成为他们三人里面最差的一个。
　　海南剑法经常是在险中取胜，藉着奇诡的变化，在危险中致敌于死地。
　　但是此刻展玉麟揉身扑上时，所用的招式却更为惊险，竟然完全不顾身旁的魏万里和朱化武，似乎一心要取袁玄机的性命。
　　袁玄机骇得脸都发青了，面对那种不要命的凶狠杀手，根本不敢应战，倏然后撤七步。
　　展玉麟奋身抢攻的目的，便是要逼得他这样做，一见他撤身后退，加速急追过去。
　　袁玄机看到展玉麟紧追不舍，猛一狠心，一式“倒点千鳞”，扬起片片剑影，倒洒而出。
　　他这一式乃是海南剑法中最凶险的剑式，完全是与敌共亡的险招。
　　展玉麟眼见剑影凄迷，金芒万点洒出，脚下一顿，双臂扬处，飞掠而起。
　　袁玄机看到对方被逼得退开，原式不变，手腕顿挫之际，又是一式“倒点千麟”攻去。
　　展玉麟冷哼一声，左手拍出一股掌风，向那片剑慕撞去，右臂已探了进去。
　　“啪”地一声轻响，袁玄机的剑幕一漾，已被击散，随着一溜剑光滑出，长剑已削进展玉麟的左臂。
　　展玉麟禁不住疼得发出一声呻吟，可是他那斜斩而去的右掌，也正好切在袁玄机的颈部。
　　袁玄机发出半声惨叫，颈骨被犀利的掌刃切断，鲜血从颈腔冲出老高，仰天跌倒地上。
　　展玉麟冒着断臂的危险，夺下了袁玄机的长剑，腾空的身躯也刚好向下落去。
　　他的脚尖还未触及地面，只见人影自地上一闪，那躺在地上的多三公倏地双掌齐挥，朝他小腹撞来。
　　此时，他的真气刚在交替之际，已不能再度腾身掠起，眼见多三公出掌，根本没法避开。
　　匆促之中，他沉气下坠，汇聚一身的真力，护住丹田，拼着受那两掌之力。
　　“啪”地一声，多三公那记双推掌，刚好拍中他的小腹。
　　展玉麟身躯摇晃了一下，原式不变，双脚正好踏在多三公的胸腹之上。
　　他蓄意要活生生把多三公压死，这下坠之力，重逾千钧，多三公就是一个铁人，也都会被踏出两个洞，何况他裉本只是个血肉之躯。
　　展玉麟的右足踏在他的胸前，把他的肋骨跺断数根，左足落处，已把他的肚皮崩破，肠子都崩裂出来。
　　多三公发出一声惨烈的怪叫，当场死于非命。
　　展玉麟的身躯摇晃了一下，只觉胸口一阵发闷，血气翻涌而上，忍不住也吐出两口鲜血。
　　这两口鲜血还未落地，他只听耳际起了一阵焦雷似的大喝，剑气激荡，涌逼而至。
　　展玉麟中了多三公两掌，内腑受伤，再加上左臂中了一剑，鲜血仍在不断流出，本该立刻找个地方运功疗伤才对。
　　但是怪面猿王魏万里眼见他在一刹工夫，连续把袁玄机和多三公杀死，已是怒火填膺，绝不给他一丝机会缓过气来。
　　他驭剑掠身，有如电掣般攻到。
　　展玉麟听得身后剑啸急响，身躯微蹲，旋步急挪，长剑展处，削出一片剑光，先行护住自己。
　　魏万里的来势迅快，展玉麟护身的剑幕刚一布起，他已经攻到身边。
　　只听“锵锵”两声，双剑交击，火星直冒，展玉麟的剑幕已被击散。
　　魏万里的功力深厚，剑法奇诡，若在平时，只不过较之展玉麟稍逊半筹而已。
　　现在展玉麟身中一剑两掌，双方交剑相击，自然他要比较吃亏。
　　魏万里一见展玉麟身形摇晃了一下，剑幕已被击散，狞笑一声，长剑直落，竟是要置展玉麟于死地。
　　展玉麟面临生死关头，凭着十多年搏斗的经验，深知此刻若不能避开这一剑，只有死路一条了。
　　他的身形向后仰去，脚尖触及多三公的尸体，倏地人急生智，加速往后倒下，脚尖一挑，已把多三公的尸休踢飞而起。
　　魏万里哪里会防备到展玉麟有这一手？
　　他的长剑蓄着全身的劲道劈出，眼前人影一花，血腥扑鼻，多三公的尸体已直撞而至。
　　他剑已劈出，招式使满，无法变换，眼见那具尸体迎面撞来，仍然收不住势子，一剑笔直劈下。
　　多三公真是这辈子作的孽太多了，死得那样惨，连尸体还要挨上一剑。
　　魏万里的剑式何等狠辣，猛然劈落，顿时便把多三公的尸体斩为两段。
　　他的长剑刚一落下，眼前剑影一闪，展玉麟已从地上弹跃而起，挥剑直入中宫，攻到了他的胸前。
　　这一剑之快，在展玉麟受伤以后使出，的确使人为之瞠目，也真正地表现了他的剑法真髓所在。
　　魏万里的长剑刚一劈落，眼前剑光就到了胸前，已把全身所有要害一齐罩住，根本不容他有换招应变的工夫……
　　他怪叫一声，眼中露出恐怖的光芒，拖着长剑，倏然向后倒射而去。
　　展玉麟已经从劣势反居优势，完全将他控制住了，怎会再让他跑掉？
　　他手里的长剑含势未发，仍然指着魏万里的脸前，有似附骨之蛆一样，紧跟着魏万里而去。
　　魏万里的轻功较之展玉麟要差得甚多，并且他此时还是倒着奔行，因此连换数种身法，连改几个方位，依然无法避开那支长剑的威胁。
　　就这一会儿工夫，他的额上已满是汗珠，脸上的长毛全都粘住了，就跟一个鬼一样。
　　展玉麟见他无处可躲，长剑一吐，剑气已触及对方的胸口。
　　魏万里觉得胸口一痛，全身冰寒，连抗拒的意志都已消失无边。
　　他大叫一声：
　　“我命休矣！”紧闭着眼睛，等待对方一剑透体穿过。
　　哪知他的眼睛一睁开，只听“丁”地一响，触及胸口的那道奇寒的剑气，已倏然撤去。
　　他猛地倒跃数尺，睁开眼来，只见朱化武不知何时又已赶了上来，救了自己一命，把展玉麟缠住了。
　　他喘了口气，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觉得自己真是命大，从鬼门关里走了一转回来，竟然全身分毫无伤……
　　展玉麟眼见自己即将杀死魏万里，却又被朱化武挡住，他的心里的那份感觉，真是难以言喻。
　　他真恨不得痛痛快快地把朱化武骂一顿，才能消去心头的气愤。
　　然而朱化武的剑术使来愈是精练，较之方才又更进一步，展玉麟身受内伤，才挡了几招，便屈于下风，根本没有说话的时间。
　　在这个时候，他除了拼命招架之外，连想要脱身的机会都没有。
　　魏万里见到展玉麟被逼得节节败退，惟恐功劳会被朱化武抢去，大喝一声道：“朱兄，你休息一下，让小弟来！”
　　朱化武根本没有理会他的喝叫，依然一招一式，规规矩矩地使出。
　　从他的情形看来，他根本不想要展玉麟的性命，但是也没容展玉麟喘气的机会，竟是把展玉麟当成练剑的对手。
　　他这种态度，展玉麟很快便已发现，就连魏万里也渐渐看出来了。
　　他不见朱化武回答，脸色微微一变，却又禁不住泛起惊疑之心，忖思：
　　“他的剑法一向比我要差，为何突然之间进步如此之快？莫非他以前故意藏私了不成？”
　　他又看了一会儿，愈来愈不放心朱化武了，因为他看出有好几次机会朱化武可以杀死展玉麟的，结果却又轻易放过。
　　魏万里的心里惊疑不定，不明白朱化武到底是在捣的什么鬼，他仔细地想了一下，暗想：
　　“朱化武的态度暧昧，我若不找个机会把展玉麟杀死，回去不好向副山主交待……”
　　心念一定，他正好见到展玉麟被朱化武逼退开去，身躯跄踉地退了三步，几乎摔倒地上。
　　他知道展玉麟已经受了重伤，此刻正是出手的好机会。
　　他的身形一动，掠出丈许，扬声道：“朱护法，你等着，让老夫来收拾这小子！”
　　话声一了，他已跃到展玉麟的面前，使出一招怪异的剑法，疾攻而去。
　　这招剑法正是七指魔尊所独创的“问天式”，剑尖上指，完全是用剑柄来伤人。
　　由于这招剑法路数很怪，往往许多人注意到剑尖，而上了他的当，其实若是了解这一点，不难破解……
　　魏万里的目的，也并非要以这招剑法杀死展玉麟，他只是要让对方转移注意力，再施出杀手。
　　谁知展玉麟前几天在黄鹤楼上，见到过翟军对付阴无极身边的四个黑衣卫士时，所用的手法与此相同。
　　他一见魏万里使出的这招怪剑，跟上次那个黑衣武士完全相同，心里已经有了破法了。
　　但见他身躯向前欺进一步，剑尖斜指，对着魏万里握剑的右手而来。
　　高手相争，洞烛机先最为重要，魏万里的招式所有的变化，都已被展玉麟看透，立即便有种束手无策的感觉。
　　魏万里不禁大骇，没料到展玉麟在朱化武的面前，节节败退，自己想捡个便宜，立刻又陷身危险之中……
　　他大喝一声，身形倏然飞起，左手抚及剑柄，迅快地一旋，挟出柄中藏的淬毒短剑，右手长剑脱手斜掷而下。
　　两枝宝剑，一长一短，先后脱手飞出，中间系着一条银灰色的长线，带着两枝剑，朝展玉麟疾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