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放手一搏

2024-08-04  作者：萧瑟  来源：萧瑟作品集  点击：

　　他把雪姬的衣袖卷起，只见她的右手齐腕断去，只剩下光秃秃的手腕。
　　若是常人的手腕被斩断，此刻一定血流不止，可是雪姬的断腕之处却是一片雪白，伤口好像被一层白雪所包住，没有一滴血液流出。
　　他怔了一下，雪姬已把手臂缩回袖里，不让他再仔细察看。
　　雪姬道：“大哥，我的手断了，你会不喜欢我了吧……”
　　展玉麟道：“当然不会。”
　　雪姬道：“你还愿意陪我到冰谷里去？”
　　展玉麟颔首道：“这里的事情一完，我就陪你到冰谷去住五年……”
　　雪姬高兴地道：“真的？”
　　展玉麟道：“当然，我不是答应过你的吗？”
　　雪姬道：“啊！我好高兴……”
　　她的脸色又转为红润，也开始有了笑容。
　　倏地，她的笑容一敛，问道：“大哥，他是谁？”
　　展玉麟循着她的目光侧首望去，只见展慕白正站在自己身边，正满脸惊疑地望着雪姬。
　　他微微一笑，道：“雪姬，这便是我跟你说过的，我惟一的爱子展慕白。”
　　雪姬微笑道：“展慕白，你真漂亮，就跟你爹一样……”
　　展慕白被她这么一说，反倒有些腼腆起来。
　　展玉麟道：“慕白，你傻傻地站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快叫阿姨！”
　　展慕白心里虽然疑惑，不知何时又跑出来这么一个白发的阿姨，但是展玉麟既是这样吩咐，他也不敢不从，于是恭恭敬敬地叫道：“阿姨。”
　　雪姬挣扎着坐了起来，伸出左手，拉住了展蕪白的手，甜甜地一笑，道：“慕白，你真是一个乖孩子，怪不得你爹那样喜欢你。”
　　展玉麟见她说话竟然跟大人的口气一样，好像在这一刹，她已长大得足够做人的母亲一样。
　　他正待说话，已见雪姬秀眉一蹙，全身颤抖一下。
　　雪姬呼痛道：“大哥，我的手……”
　　展玉麟连忙翻开了她的衣袖，只见那断腕之处，此刻一片殷红，已有丝丝鲜血，自伤处渗了出来。
　　他到这时才知道方才雪姬是运起玄冰功使得伤口肌肤收缩，血液才不会流出。
　　此刻，她一阵高兴，忘记了运功，伤口之处，没有玄冰功护住，鲜血又渗了出来。
　　他摸了摸身上，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带金创药来。
　　就在这时，他见到一只粗糙的大手，递来一个雪白的玉瓶。他抬起头来，只见云若飞微笑地望着他，道：“展大侠，这是本帮的金创药，药效灵验，一敷就好。”
　　展玉麟接过玉瓶，道：“云帮主，多谢了。”
　　云若飞道：“岂敢，展大侠跟雪姑娘为了维护武林正义，牺牲自己，是天下所共钦，雪姑娘受伤，敝帮下都非常难过……”
　　雪姬打断了他的话，道：“你说些什么废话，我受伤也完全是为了我大哥，又不是为你们！”
　　展玉麟道：“雪姬，你怎可对云帮主如此无礼？”
　　雪姬嘟着嘴道：“本来就是嘛，我受了伤是因为你，又不是为了他们……”
　　展玉麟皱眉道：“雪姬，你闭上嘴好不好？”
　　他歉然道：“云帮主，失礼了。”
　　云若飞道：“哪里，哪里。”
　　他从自己的身上撕下了一块袍角，道：“展大侠，请你替雪姑娘包扎一下，在下要去看看他们有没有找到翟军……”
　　展玉麟接过那一块袍角，诚挚地道：“云帮主，我很佩服你。”
　　云若飞怔了一下，随即便了解到展玉麟话里的意思，道：“展大侠，在下也是如此！”
　　展玉麟从他的眼里可以看出那份真挚的情感，他点了点头道：“云帮主，我能否请求你一件事？”
　　云若飞道：“展大侠请吩咐。”
　　展玉麟道：“假如翟军未死遭擒，我希望你不要侮辱他，他也是一代人杰，只因走错了一步路而已……”
　　云若飞道：“这个在下知道。”
　　他站了起来，道：“如果翟军未死，在下交由展大侠你发落就是了。”
　　他说完了这句话，抱了抱拳，便带着手下的丐帮弟子向楼下行去。
　　飘渺酒丐迎了上来，道：“帮主，这个女子怎么处置？”
　　云若飞脚下一顿，只见翟军带来的那个女子，默然地坐立在椅上，脸上满是泪痕，正在轻轻低泣。
　　他皱了皱眉道：“宋长老，你有没有问过她，她是怎么跟随翟军的？”
　　飘渺酒丐道：“她昏过去好久，直到现在才醒来，便一直哭个不停。”
　　云若飞在程韵君面前找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问道：“这位姑娘，请问你贵姓？”
　　程韵君停止了哭声，道：“奴家姓程……”
　　云若飞道：“程姑娘，请问你如何跟翟军在一起？”
　　他的脸色沉重，又加了一句道：“程姑娘，翟军如今已是武林大敌，你若是跟他有什么瓜葛，可不能欺骗我们……”
　　程韵君道：“奴家怎敢？那杀千刀的真狠心，竞要把我推出去送死，若非是那位大侠手下留情，奴家早已到鬼门关去
　　云若飞道：“程姑娘，你还没有说出你如何跟翟军在一起……”
　　程韵君道：“奴家本是好人家的女儿，被老崔记药材房的死鬼崔德旺抢去做妾，怎知那杀千刀的来了，又把我抢去。天哪，我的命好苦……”
　　云若飞见她说着说着，又放声痛哭起来，不由皱眉道：“程姑娘，你这些话都是当真？”
　　程韵君道：“奴家有一句谎言，叫我不得好死。呶！你看，我身上的这些伤……”
　　她卷起衣袖，露出伤痕斑斑的手臂，道：“这些都是那杀千刀打的，他不把我当人，把我打成这个样子……”
　　云若飞道：“好了！好了！你把袖子放下来吧！”
　　他看到了那些伤痕，相信程韵君所说的话不假，问道：“程姑娘，你今后该如何打算呢？”
　　程韵君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才好……”
　　云若飞觉得有些痛苦起来，道：“程姑娘，你回到老崔记药材行去……”
　　“我怎么能够回去？”
　　程韵君道：“崔德旺那死鬼已经死了，他的老婆又跟母老虎一样，我……”
　　她说到一半，便又放声痛哭起来。
　　云若飞皱起眉头，望了望飘渺酒丐，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飘渺酒丐笑道：“帮主，你别看我，我可没有法子……”
　　他捧起酒葫芦，走到一边去，大口大口地喝起酒来，看都不看这边一眼。
　　云若飞目光一闪，道：“程姑娘，依你之见，今后你该做什么打算？”
　　程韵君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又有什么主意？我……我若是无路可走，只有跳江自杀了。”
　　云若飞道：“程姑娘，这可使不得，你千万别存这个念头……”
　　程韵君道：“帮主，你替我出个主意，看我该怎么办？”
　　云若飞略一沉吟，道：“程姑娘，老崔记药材行还有没有财产？”
　　程韵君道：“财产是有的，可是哪里还轮得到我呢？”
　　云若飞道：“这样吧！程姑娘，我派人去替你办个交涉，分点家产，今后好好地度日，如果遇到合适的人家，还可以再嫁……”
　　程韵君大喜道：“多谢帮主。”
　　云若飞暗暗地松了口气，道：“宋长老，请你过来一下。”
　　飘渺酒丐连灌了几口老酒，正在飘飘欲仙之际，听得云若飞的叫唤，连忙塞好葫芦盖，走了过来，道：“帮主，你有什么吩咐？”
　　云若飞道：“宋长老，请你找到此地的何分舵主，一起护送程姑娘到老崔记药材行去，看看能不能设法替她分到一点钱……”
　　“唉！”
　　飘渺酒丐道：“帮主，你又何必多管这种闲事呢！”
　　云若飞道：“宋长老，我们丐帮虽然全是一些叫化子所组成的，不过也是江湖侠义的一分子，我们怎能坐视一个弱女子流离失所，无依无靠……”
　　飘渺酒丐听得头都痛了起来，忙道：“好！好！帮主，你不要再说了，我这就去。”
　　他抹了一把嘴角的酒渍，道：“程姑娘，我们走吧！”
　　程韵君朝云若飞裣衽行了一礼，道：“帮主，多谢你的大恩。”
　　云若飞抱了抱拳，道：“程姑娘，再见了。”
　　飘渺酒丐带着程韵君走下楼去，云若飞吁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还是我们做叫化子的好，不然弄了这么个女人，岂不连头都要裂开了。”
　　他这句话引得身后的几个丐帮弟子哄然失笑。
　　一片笑声中，云若飞举步正待下楼，忽然听得展玉麟大声道：“云帮主，请你等一下。”
　　云若飞脚下一顿，转身问道：“展大侠，你有什么吩咐吗？”
　　展玉麟大步行了过来，问道：“云帮主，那个女子呢？”
　　云若飞道：“展大侠，你说的是翟军带来的那个女子？”
　　展玉麟颔首道：“她到哪里去了？”
　　云若飞道：“展大侠找她有什么事吗？在下已派宋长老带她回家了。”
　　“哦！”
　　展玉麟道：“我有话要问她。”
　　云若飞不解地望着他，道：“展大侠既然要找她，在下派人去唤她回来就是。”
　　展玉麟犹疑了一下，道：“不必了！”
　　他见到云若飞充满疑惑地望着自己，解释道：“我刚才原本要问问她，是否知道无定山在何处，后来一想，翟军不过拿她是个玩物而已，决不会将这等机密的事情告诉她，所以……”
　　云若飞目光一烁，道：“对了，我怎没想到这一点？”
　　他话声一顿，继续道：“展大侠，翟军既然一直带着她，可见是有意要将她带回无定山，很可能会将要去的地方告诉她……”
　　展玉麟颔首道：“确实很有可能。”
　　云若飞道：“她刚刚下楼，我去找她上来！”
　　他匆匆向楼梯口行去，正要下楼，只见一个中年比丘尼和一个美艳的女子缓步行上楼来。
　　他脚下一顿，还没说话，已听展玉麟道：“玉芝，你也来了？”
　　何玉芝微一裣衽，道：“大哥，你好。”
　　展玉麟目光移到避尘神尼的身上，道：“玉芝，听说你跟慕白都是避尘神尼所救，这位便是……”
　　避尘神尼呼了声佛号，道：“贫尼避尘，见过展大侠。”
　　展玉麟真不敢相信成名武林数十年的避尘神尼，竟然如此年轻。
　　他从对方那清澈的目光可以看出避尘神尼的内功已经练到了返璞归真、还神返虚的至高境界，的确是个有道比丘。
　　他抱了抱拳，道：“在下不敢当师太大礼，此次多蒙师太相救三妹跟犬子，在下还未致谢……”
　　避尘神尼微笑道：“些许小事，大侠何必多礼？贫尼久仰大侠盛名，如今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展玉麟道：“惭愧，惭愧，师太谬赞，在下愧不敢当。”
　　他的话声一顿，道：“师太，请容在下介绍当今丐帮云若飞云帮主。”
　　云若飞抱拳道：“在下云若飞见过前辈！”
　　避尘神尼还了一礼，道：“云帮主多礼了。”
　　她打量了云若飞一眼，道：“云帮主少年有为，英姿勃发，可以料想得到，在你的率领之下，贵帮将来定然更加发扬光大……”
　　云若飞道：“多谢前辈夸奖，在下实不敢当。”
　　避尘神尼似乎有些感慨，道：“贫尼昔年跟贵帮先任老帮主有一面之缘，不料十年未见，故人已经作古。唉！世事无常，轮回不已……”
　　展玉麟见到丐帮弟子的脸色都有凄然之色，他知道避尘神尼说这句话是有感而发的，忙道：“师太，请坐下再谈。”
　　避尘神尼摇头道：“不了，贫尼说几句话就要赶路回返东海，关于翟施主的事……”
　　展玉麟道：“翟军已经跳入长江了，此刻云帮主正派人搜寻之中。”
　　避尘神尼微微一笑，道：“云帮主不必多劳了，翟军水性极好，能够潜伏在水里三天三夜，此刻只怕早已顺流去远了。”
　　展玉麟道：“哦！有这种事？”
　　避尘神尼道：“他每次到东海，都曾亲自下海捕鱼，贫尼所以知道他的水性极佳……”
　　云若飞道：“那老贼水性再好，身受重伤，也无法逃得多远……”
　　避尘神尼微微一笑，不再与他辩驳，道：“展大侠，不知令郎有没有对你说过，贫尼预备带他到东海去学艺之事……”
　　展玉麟道：“犬子是提过一句，不过……”
　　他话声稍顿，道：“师太，你的意思是要收小犬为徒……”
　　避尘神尼摇头道：“贫尼已经收玉芝为徒了，关于令郎，是预备向了因师兄引荐，令郎的根基很好，是练功的上乘人材，若是拜在了因师兄的门下，他日的成就，一定不可限量！”
　　展玉麟道：“多谢师太的美意，只是……”
　　避尘神尼问道：“莫非是大侠你舍不得令郎离开身边？”
　　展玉麟听避尘神尼说怕自己舍不得爱子，忙道：“这个倒不是，不过……”
　　他望着身边的展慕白，想起了这十几年来，父子相依为命，一旦分开，最少也得七八年才能见面，这一段时间的分离，的确使人难过……可是他一想起自己已经答应了雪姬，要陪伴她五年，这段时间里，假若带着展慕白在一起，也不太好……
　　一刹之间，他的意念纷乱，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避尘神尼轻叹了口气，道：“生离死别，乃是人间最最痛苦之事，贫尼虽是出家人，也能了解展大侠你的心情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