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变生肘腋

2024-08-04  作者：萧瑟  来源：萧瑟作品集  点击：

　　神驼乙休见他眼中放光，脸上泛出异采，心知他沉迷在自己的幻想中，是绝对无法可以劝醒的。
　　像这种的狂人，历史上太多了，但是结果总是归于灭亡。
　　这种狂人，就算面临着失败的命运，也依然不会相信自己的理想会幻灭，依然会继续地挣扎下去。
　　所以惟有将这种人杀死，才能遏阻他们这种疯狂的思想！
　　否则，将不知道有多少的性命牺牲掉。
　　神驼乙休若非是亲耳听见，亲眼看到，真不敢相信天下有这种狂人。
　　就在今天以前，他脑海之中留下的印象，翟军还是一个很正直的人。
　　虽然他小时候很自卑，有时他做出一些惊人的事，惹来大人的责骂，可是他从没敢做出背叛礼教的事情。
　　他能从那种环境里挣扎出来，成为名满天下，绝技无敌的大剑客，单凭这种奋斗的精神，便已值得别人钦敬了。
　　哪知他不但不满足于目前的地位，竟想统御武林，并且还想要灭绝各门各派的绝艺，造下江湖无边的劫难……
　　神驼乙休坐在那里，只觉得全身冰冷，好像坐在万年不溶的冰窟中一样。
　　他的心又开始疼痛起来，忖思之间，不由深深地责备起自己。
　　因为假如不是他当年传授翟军武功，又把那本太清剑诀交给他，翟军又如何会有这样高的成就？
　　若非他有高强的武功作为后盾，翟军怎会敢幻想要统御武林？
　　说不定他到现在还是乙家的一个老仆，终身劳劳碌碌，只求把主人侍候好便行了……
　　神驼乙休喃喃地道：“这都怪我不好，一切都该怪我……”
　　“不！我应该感谢你才对。”翟军道：“若非我受你的压制太久，我绝不会想要反抗命运，因为我恨命运对你太厚，我……我也恨你……”
　　他握着双拳，咬牙道：“我要你从此永远置身在痛苦里，永远羡慕我的伟大的成就……”
　　神驼乙休深深地叹息了一声，阖上了眼睛，不愿看到翟军的狂态。
　　可是他一闭上眼，翟军那得意的脸孔又在他的脑海浮现，他的耳边依然不住回荡着翟军所说的那一番话……
　　他想来想去，一直没有想到一个办法可以遏阻翟军将要发动的疯狂行动。
　　倏地，他想到了展慕白！
　　他的心弦不由一振，忖到：
　　“假如翟军的目标达到了，将来惟一能阻止他的人，只有展慕白了……”
　　他想到这里，霍地张开眼来，只见翟军负着手站在悬崖旁边，仰望着天空，不知在想什么。
　　神驼乙休眼睛转动了一下，看见东方的天际，已经出现了一片鱼肚白。
　　他吸了口气，道：“天快亮了。”
　　翟军回过头来，望了他一眼，缓缓行了过来，道：“嗯！天快亮了。”
　　神驼乙休道：“翟军，你还在等待什么？为何不把我快点送到无定山去？”
　　翟军微笑道：“你这样心急？”
　　他蹲了下来，道：“你忘了那两个怪物还要赶回来？”
　　神驼乙休怒道：“你连他们两个都不放过？”
　　翟军道：“我方才不是说过吗？只要晓得了无定山的秘密，就不能容许他活下去，展玉麟已经把无定山的事告诉了那两个怪物，我怎能放过他们？”
　　神驼乙休冷哼一声，道：“你的武功虽然可以胜过他们，可是他们的联手之术，也不是你在几招之内可以击败的……”
　　翟军微笑道：“谁说我要跟他们交手？”
　　神驼乙休道：“你是要暗算他们？”
　　翟军笑道：“谁又能想到剑神蓝衫客便是无定山山主？尤其是那两个怪物。只要我一出手，他们一定没有逃生的机会。”
　　神驼乙休虽知道翟军已经性情大变，依然忍不住骂道:“你……你这卑鄙无耻下流的东西……”
　　他这句话未说完，翟军手指疾伸，已将他的“哑穴”闭住。
　　“你的话也说得太多了。”
　　翟军微笑道：“应该多休息一下，免得坏了我的大事。”
　　神驼乙休这下连说话的能力也被剥夺了，他只有让满腔的怒火经由眼睛里传出。
　　翟军笑道：“大哥，对不起了，我这也是为了你好，话多伤神，你少说几句，等着看朝阳升起吧！”
　　他把神驼乙休的身躯搬动一下，向着东方，然后又把那张破毡子替昏迷未醒的何玉芝盖上。
　　他察看了一下现场，见到已无破绽，这才盘膝坐下，等待着天地二老的来临。
　　翟军盘坐在那儿，一直等了一个多时辰，也都没有见到天地二老回来。
　　这时，太阳早已升起，照得大地一片光亮，翟军晒了半个多时辰的太阳，心中觉得颇为燥热。
　　昨夜，他之所以不让神驼乙休下山，是恐怕幽谷神魔多三公和碧螺岛主袁玄机没有走远。
　　以神驼乙休的绝世武功，绝非多三公和袁玄机所能应付的，所以翟军才让天地二老赶下山去。
　　因为据翟军的估计，就算天地二老循着线索，追到了幽谷神魔和碧螺岛主，也定然讨不到好去。
　　他没想到天地二老去了那么久，都不见回来，以致使他决定不下该如何是好。
　　他绝不可能在这里一直等到天地二老回来，他知道那两个怪物做事向来随心所欲，假使坚决把整个事情弄个水落石出才回来，谁知要多少时候？
　　如果他们去上十天半月才回来，翟军也要在这里等个十天半月不成？
　　翟军忖想了一下，又抬头望了望天空，决定先把藏匿在深谷里的展慕白找出来再说。
　　他站了起来，左手挟着神驼乙休，右手扛起何玉芝，飞身进入林中，找到一株枝桠繁多的大树，飞身跃了上去，把神驼乙休和何玉芝分别摆放在两根枝桠上。
　　敢情他是怕自己飞身下崖时，凑巧天地二老赶了来，以致发生其他的变故。
　　由于神驼乙休的身躯高大，横放在枝桠上不大方便，翟军又割下了一根树藤，将他缚在树枝上，这才放下心来。
　　神驼乙休睁着一双眼睛，怒视着翟军，几乎连眼珠子都要跳出来了。
　　翟军微笑道：“大哥委屈你一下，等我找到了展慕白，我们马上就动身，到时候，我答应你一定雇一辆最舒服的马车给你坐。”
　　他拍了拍神驼乙休的肩膀，然后飞身跃下树来，朝崖边奔去。
　　昨夜他跟神驼乙休下崖时，是有树藤牵着的，后来树藤被他一气之下割断，他便没有再下去。
　　此刻，当他望着那陡直的悬崖，他不禁犹豫了一下。
　　不过他明白若是让展慕白逃走了，将来一定没有安静之曰，说不定他的一切计划，一切理想，都会毁在展慕白手里。
　　因为展慕白虽然还是一个孩子，但是他已经看清了蓝衫客翟军的双重身份。
　　虽然翟军不怕他宣扬出去，却也想到假如他跟天地二老联络上，有丐帮作后盾，对翟军的威胁是相当大的。
　　更重要的一点，是展慕白已经练习两心神功，翟军知道以他的聪明智慧，以及上佳的根骨，假以时日，今后的成就定然不可限量。
　　与其留下这一个大患，不如现在就先把后患消除掉，以免心中时时牵挂。
　　翟军忖思了一下，决定还是跃下崖去。
　　他看定立足之处，提起一口真气，飞身跃了下去。
　　这座峭壁高有四十余丈，除了底部的数丈有许多巨石伸出崖壁之外，上半截只有一些长在壁上的小树和草丛。
　　翟军飞身跃下，他那肥胖的身躯起先像一块石头样的坠下，一直落到将近十丈之时，只见他双臂往下一拍，那肥胖的身躯却陡地在空中停顿了一下。
　　就在这一停顿之间，他一扭腰，已斜斜地飘落在斜生在崖壁的一株小树上。
　　那株小树略略一沉，立即便又弹起，翟军已藉着这一沉一起的势子，换了一口气，继续跃身下去。
　　翟军是个很有毅力，很有思想的人，否则他也不会在那么恶劣的环境里挣扎而起，练成了那么高的武功，成为当代第一剑道高手。
　　就因为他的体型使他受到限制，使他心底有了自卑的观念，所以他才奋发刻苦，要做出一番大事，来让所有的人看看，来补偿他那自卑的心理。
　　世界上有许多残缺的人，都是由于这种心理的影响，才能使他们克服环境上的限制，获致一番很高的成就
　　这种人是值得我们佩服的。
　　但是像翟军那样，由于思想上的偏差，竟然妄想以自己的成就，创造出一股强大的邪恶的势力，统御武林，造下无边杀劫，便不值得效法了。
　　翟军由于体型限制，较之常人练习轻功，自然更加艰苦，可是他凭着那份坚强不屈的毅力，竟然使他练成了“缩尺成寸”的绝艺，一身轻功，天下难有人比得上。
　　他此刻施出绝艺，仅藉着一些长在峭壁上的小树，作为落足点，直落数十丈深崖，没一会儿工夫，便已经到达谷底。
　　这个深谷里没有流水，全是些巨大的乱石。
　　那些巨石有的高达丈许，最小的也有数尺，堆积叠起，散散陈置，置身其中，恍如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翟军站在谷底的一块巨石上，深深地吸了口气，打量了一下四周的地方，发现不远之处的崖边，有不少的洞窟。
　　那些洞窟都有山藤草苔掩盖着，也看不出里面有多大、多高。
　　翟军正预备从身边那个洞窟开始，一个个地搜索，突地发现数丈之外的一丛荆棘上挂着一块布条，正在随着山风飘拂。
　　他身形一动，飞掠过去，从树枝上摘下了那块布条。
　　他不必多看，立刻便认出了这块长长的布条是从展慕白身上扯下来的。
　　想必是展慕白沿着这边向外面行动，由于没有注意，这才让身上的衣衫被荆棘撕下一块。
　　翟军仔细地看了看那丛荆棘，发现在斜伸出来的那根棘枝上还留下一些血迹。
　　他的嘴角浮起一丝笑容，忖到：
　　“这小子想必是摸黑逃走，没有看到这儿长着一大丛荆棘，这才把身上挂破了。”
　　他沿着那条狭长的谷底小径，向前飞掠而去。
　　没走多远，他又看到在一块石头下，有一只鞋子落在那儿。
　　他拾起那只鞋子，见到这正是展慕白脚下穿的，于是脸上的笑容更加浓了。
　　他不知道这条谷底小径通到什么地方，是否可以沿着这条路出山。
　　但是他晓得以展慕白的脚程，就算是半夜动身，他急追上去，顶多半个时辰也可以追得到。
　　因此他把手里的那只鞋子放进怀中，继续向前飞奔而去。
　　就在他的身形远离这一片乱石区时，从他下崖处的一块乱石底下，一块大石被推了开去，接着一个人慢慢地从里面爬了出来。
　　那人满身的泥灰，脚下只穿着一只鞋子，右手臂上挂破了几条伤痕，不是昨夜跳下崖的展慕白是谁？
　　他从乱石垒成的小洞爬了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朝翟军奔去的方向望了望，然后很快地朝崖上奔去。
　　靠近崖边的谷底，有许多突出崖壁的石块，展慕白走起来还不很吃力。
　　可是等他跃上那最后一块突出于壁上的石块后，他仰望着笔直的峭壁，只有用手爬了。
　　他先站在那儿，深吸口气，然后双手双脚都紧贴在崖壁上，缓缓地攀升上去。
　　他一口气使出“壁虎功”爬升了丈许，然后登上了一株小树，休息了一会儿。
　　他站在树根上，朝谷底望了一下，只觉一阵头昏，几乎跌了下去。
　　他赶紧闭上了眼睛，双手紧紧抓住树枝，不敢继续下望。
　　从他出生以来，他一直都住在金鹰堡里，无论衣食，都有那么多人服侍。
　　虽然展玉麟为了练功，难得跟他接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很严厉地督促他练武，读书，可是何玉芝对待他却是非常慈爱。
　　无论他需要什么，何玉芝都会设法满足他的，所以他从来没有忧愁过。
　　可以说，他以往的十来年中，完全是像在温室中成长的花朵，难得受到一点风吹雨打。
　　因此，当他脱离了父亲和亲人的保护后，他几乎觉得无法生存下去。
　　好在他是个聪明绝顶的孩子，他晓得所有的人都遭到了翟军的欺骗，陷身在危险之中。
　　假如他不能够自立起来，那么将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帮他忙
　　所以他振作起来，利用自己的智慧，藉着微弱的星光，布置出一连串的线索，诱使翟军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