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十年寒窗　一招绝活

2025-09-29  作者：孙玉鑫  来源：孙玉鑫作品集  点击：

　　他一面想着这些令人困惑的问题，一面缓缓朝前走去，不多时就又走到了谈素月停身的柏树之下。
　　只见谈素月依然倚树而立，神色间非常焦虑，那个鸡皮鹤
　　发，手持竹杖的老太婆，正威风凛凛的站在她的一侧。
　　一见独孤继承走来，谈素月立刻走前两步，问道：“怎么去问一句话，到现在才回来，真把人急死了。”
　　独孤继承吁口气，道：“这事说来，真是一言难尽，那人……”
　　谈素月立刻接口问道：“你见到那人了么？”
　　独孤继承点点头，并没开口。
　　谈素月忍不住试探的问道：“可是他不愿意见我么？”
　　独孤继承又点点头，道：“他说暂时不想见你，而且又说，此地也非你宜于停留之地……”
　　一旁默立的老太婆忽然气吼吼的接道：“我早就说过他是个毫无人性的东西，要不是为了你妈临死时一再叮嘱，今天我也绝不会带你到这鹰愁谷来找他……”
　　独孤继承本来话未说完，此刻赶紧补充着说道：“不过，他曾说姑娘如果在这月初七赶到终南山下的大散关，他会在那里和姑娘见上一面，而且……”
　　而且之后，却忽然顿住不说了，脸上显然的带着尴尬之色。
　　谈素月睨了他一眼，奇异的问道：“而且怎么样？你怎么不说了？”
　　独孤继承本是坦诚直爽之人，只好又接道：“他说要我活着一天，就要照顾姑娘一天……”
　　老太婆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谈素月面泛桃花，低眉俯首的沉思了一会儿，像自语般的轻轻说道：“那么我们现在怎么办呢？”
　　老太婆又接道：“孩子！不管怎么样，咱们得先离开这鹰愁谷再说了。”
　　独孤继承一惊，暗忖：难道这里还是在鹰愁之内？
　　老太婆又冷冷瞅了独孤继承一眼，似乎对他有着无比的厌恶，但又不便当面给他难堪一样，拉起谈素月就走。
　　不一时又到了断崖之前。
　　老太婆冷峻无比的向着独孤继承喝道：“你在这里等着！”
　　说毕携着谈素月一跃而起，有如一只巨鸟，比翼凌空而起，迳向对岸飞去。
　　独孤继承略一忖思，试着运集一下内力。
　　但觉丹田热浪滚滚，激荡不已。
　　他立即双肩微晃，迅如流星赶月，竟由老太婆、谈素月二人头上飞越而过，先一步越过了这道五十多丈宽的断崖。
　　老太婆、谈素月相继到达，两人俱各大惊失色。
　　在谷口初遇时，她们曾见过独孤继承的功力，最多不过一跃十丈左右，而现在何以会一跃五十余丈，而且竟能赶到前头落地？
　　但老太婆似是故做淡然，仅是瞟了他一眼，就持杖当先而行。
　　谈素月紧随老太婆自后，虽没开口相问，但却不时以讶异、惊喜的表情回头望着独孤继承。
　　老太婆似是路径很熟。
　　不多时就走到了将要岔入密林荒冢的那条宽宽的谷道之前。
　　此时，天色已近黎明，东方曙色渐透。
　　三人正行之间，忽听面前人声大哗。
　　一道横亘的巨岩之后，忽然转出一群高矮不一，奇形怪状的人来。
　　独孤继承循声看去。
　　只见来人正是日间所遇的雪山怪叟、合黎仙翁、灵空道长、八指仙猿、毛一鸣，以及大鼻小眼的瘦子，和那两个白衣披发的黑人。
　　几人似是正在争呼、议论。
　　忽见独孤继承等三人悄无声息而来，不由俱各大吃一惊。
　　灵空道长首先一摆铁拂尘，跃至三人面前，一指独孤继承，道：“你不是日间去寻那血手令主之人吗？”
　　独孤继承点点头，答道：“不错，不过我并没寻到那血手令主。”
　　八指仙猿季空明在密林荒这冢之时曾击过独孤继承一掌，知道他功力甚是有限，也大刺刺的走至独孤继承面前，冷冷问道：“你既然已随那黑衣老人而去，却又能安然无恙而回，可见即使与血手令主没有关系，也必定与那黑衣老人有着相当关系，趁早坦白点说出来，你因何要去找血手令主？否则……”
　　不待他说完，合黎仙翁忽然一阵大笑，声如雷鸣。
　　笑毕，指着谈素月大声喝道：“诸位可认得此女是谁么？”
　　众人目光立即转到了谈素月身上。
　　合黎仙翁继续又笑道：“她就是那个血手令主黄天民的掌上明珠，玉面嫦娥黄冷芳呀！”
　　此言一出，众人俱各一怔，并有人愕然出声。
　　谈素月闻言也不由一怔，娇声叱道：“你们乱说什么？什么玉面嫦娥黄冷芳？”
　　但她却也有些奇异。
　　她记得日间在谷口遇到独孤继承时，他就曾误认过她是那什么玉面嫦娥黄冷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合黎仙翁逼近一步，仍然笑着说道：“姑娘不用害怕，我们绝不会难为你，只要你肯说出令尊令堂的一切详细情形，我们立刻就放你们过去。”
　　忽然一声冷哼，随在谈素月身后的老太婆双肩一晃，拦在谈素月面前，叱道：“你们都活得不耐烦了吗？”
　　众人俱皆大怒。
　　一直默然无言，坐在地上不肯起来的雪山怪叟倪一瓢，此刻也突然一跃而起，宛如一棵没有叶子的高梁杆，粗声粗气喝道：“先抓住他们，再细细的问。”
　　说毕，当先一晃而至。
　　灵空道长、合黎仙翁、八指仙猿等人也相继一拥齐上，迳向谈素月和老太婆扑来。
　　独孤继承见状大怒，一声怒喝，闪电般跃至谈素月之前，向袭来诸人猛然劈出一掌。
　　合黎仙翁等对他们误认做玉面嫦娥黄冷芳的谈素月，多少还有些顾忌之意，但对独孤继承则全未放在心上。
　　八指仙猿季空明在密林荒冢之内曾和独孤继承对过一招，对他更是根本没瞧在眼里，见他竟横身出掌，拦在谈素月与老太婆之前，不由大怒。
　　玉面嫦娥系血手令主之女，武功自是不可轻视。
　　但独孤继承日间追踪黑衣老人而去，如今又与血手令主之女同来，其与血手令主间自必有着相当的关系。
　　只要擒下此人，必可查出许多未明之事，又可在群雄之间显显自己身手。
　　故而当下双肩一抖，未见两腿移动，魁伟的躯体已如山岳横移，直扑而上，右掌四指蜷曲如钩，闪电般向独孤继承前胸抓来。
　　像这样横扑直上，无视于对方所发招式的战法，虽为武林之大忌。
　　但季空明一来以成名多年的一流高手自负。
　　二来他对独孤继承的功力心里有数，以为仅凭自己所迫出的护身罡力，就足以将独孤继承那点微不足道的掌力化解于无形之中，而这一招“春雷乍展”大擒拿手，必可将他立擒于拿手，必可将他立擒于掌下。
　　殊料事态大出意料之外。
　　独孤继承发掌之势看来平流无奇，与密林荒冢中的招式并无一致，但不待自己身形逼近，一股强巨无明的暗劲有如狂涛突至。
　　季空明大惊失色，欲待收招闪避时，已自不及，惶遽中只有猛提丹田罡力，硬碰硬挡了。
　　并未闻任何声息，季空明霸王般的身躯立刻被震得抖抖颤颤的踉跄后退。
　　独孤继承一掌拍出，震退八指仙猿季空明，身形蓦然斜进三步，右臂一挥一探之间，又扣住了雪山怪叟倪一瓢如麻杆的右腕。
　　这一招快逾闪电，奇谲无比。
　　不但在场群雄未看清独孤继承是用什么身法招式，能在飘身举手之间，一举制住了这位当代武林奇人。
　　连倪一瓢自己也没弄清这个根本没放在眼里的小家伙是怎么一闪一抓，就扣住了自己的右腕？
　　雪山怪叟大惊之作，连忙将蕴聚的内力全部聚集到被扣的右腕，猛然弹射而出。
　　在他认为，独孤继承虽然一掌震退季空明，一招扣住了自己右腕，但这些应归咎于轻敌大意。
　　凭他那点年纪，能有多大修为？
　　以自己深厚无边的内力必可立即将之震退。
　　殊料这一着又大出意料。
　　雪山怪叟弹出的内力，立刻遇到强猛的反震，骤感一阵气血倒流，几乎被轰得昏了过去。
　　惊悸之余，他那细如麻杆的右腕握在独孤继承手里，不敢再行妄动。
　　谈素月初见群雄向她扑来，方欲出招近敌。
　　忽见独孤继承横栏在自己前面。
　　她记起他那跃越断崖的绝技，正想看看他那令人惶惑莫测的武功真相，故而一拉老太婆，往后退出三步，凝目静观。
　　群雄本来扑向谈素月，企图在众击易举的原则下，将之制服，追问血手令主的真相。
　　不料，独孤继承横身而出，迅捷无比的一掌震退季空明，一招扣住了雪山怪叟，不由大为错愕，俱各呆呆的楞在当场。
　　独孤继承自己也不由深感惶惑不解。
　　他不但骤感自己身形轻灵，飘忽如风，拍出的掌力奇大。
　　而且方才扣住雪山怪叟的这一招“白猿摘果”，原是他自己揣摩创造出来的招式。
　　虽是怪异无比，但绝不可能使身怀绝技，傲视武林多年的雪山怪叟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就被扣在自己在指掌之下，是以一时迷离若梦，不觉也发起呆来，而扣住雪山怪叟的右手，也缓缓松了开来。
　　原来他剑攻幽谷樵子百招的最后十招中，以极慢的招式分自各个角度袭击，将幽谷樵子三十六种身形变幻俱已牢记胸中。
　　那种玄妙诡异的动作，并非仅只用于闪避。
　　虽然他尚无法领会其运用之妙，但在出招敌中，却已不知不觉的渗合了进去。
　　一时全场肃然无声。
　　群雄缓缓后退数步，皆以惶惑惊惧的目光凝注着独孤继承。
　　谈素月轻轻移至独孤继承身侧，问道：“这是些什么人？为什么一见咱们就打？还说我是什么玉面嫦娥······”
　　连她自己也不免大感奇异。
　　她记得谷口初遇独孤继承同样的一见她挺剑就刺，也说她是什么血手令主的女儿玉面嫦娥黄冷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独孤继承如梦初醒，扫视了呆立的群豪一眼，又收回目光，凝注着谈素月，道：“这完全是误会，他们······”
　　他顿了一下，微微一笑，又道：“姑娘实在是与那个玉面嫦娥黄冷芳长得太像了，使人简直无从分辨，连在下也······”
　　谈素月不由一笑，打断了他的话道：“果真有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么？”
　　说完又转向老太婆，道：“妈，这倒真是件奇事。”
　　老太婆神色冷凛如冰，并不答复谈素月的问话。
　　左手一拉她的衣袖，冷峻无比的说道：“我早说过，江湖道上就没有一个好人，孩子，别理他们，咱们走！”
　　说毕，步履沉缓，目射精芒，右手竹杖轻点，左手拉着谈素月，一步步慢慢由群雄中间横越而过。
　　谈素月柔顺的一面随着老太婆慢慢而走，一面却返身睨视着独孤继承，眸光中闪射出一股令人销魂，气馁的光辉。
　　独孤继承心头一惊，不自觉的随在谈素月之后，也缓缓向前走去。
　　群豪俱是武林一流一的顶尖高手，见多识广。
　　他们见老太婆不但双目炯炯，神威凛然，而且步履无声，沉稳已极，周身衣服忽然澎涨如鼓，分是内家罡力已达炉火炖青之境的高手。
　　然后又见独孤继承紧紧随后。
　　群豪已为他外才的一掌一招所慑，俱各面面相觑，一任老太婆等缓缓离去，还无一人敢出手拦阻。
　　不一时，在人已陆续越过群雄。
　　毛一鸣杂在群豪之中，自恃与独孤继承曾结伴同入此谷，忽然越众喊道：“独孤兄……”
　　独孤继承停步转身，问道：“毛兄可是叫我么？”
　　毛一鸣点首笑问道：“独孤兄就要走了么？”
　　独孤继承答道：“在下之事已经办完，自然就要走了。”
　　毛一鸣心中一动，暗忖：他说事已办完，到这鹰愁谷来，又有什么事情好办？难道他另有门路，已经得到了那绛珠宝卷？
　　于是当下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毛一鸣依然满面含笑的指指身后群雄，低声说道：“这几位老前辈都是当代武林名宿，江湖奇人，独孤兄方才引起的一点误会，何不当面解释一下，一来给几位老前辈留点颜面，二来他日相遇，也好彼此有个照应。”
　　独孤继承略一忖思，抱拳笑道：“毛兄所见极是，兄弟一向磊落光明，表明身份立场确有必要，但兄弟行走江湖，一向独来独往，尚不需仰人鼻息，所以，我不能向他们道歉，而且，那几个骄气凌人，也有其取辱之由。”
　　毛一鸣又连忙陪笑道：“兄弟意思正是如此。”
　　独孤继承立即大步回至群雄面前，朗声道：“在下独孤继承，因受人之托，来与血手令主黄天民投送一封书信，在下即不识血手令主其人，更与他没有丝毫关系……”
　　群雄俱都更是惊讶。
　　雪山怪叟微微冷哼一声，面现不屑之色。
　　独孤继承冷冷扫了众人一眼，又接下去道：“至于那玉面嫦娥黄冷芳，数日之前，在风陵渡酒楼之上，在下曾与她发生过一次争战，但方才与在下同行之人，面貌虽然极为酷肖，但却绝非玉面嫦娥。”
　　说完转向毛一鸣，道：“在下要说的业已说完，现在我要走了。”
　　灵空道长似是性喜多言，虽然群雄顽抗正陷于沉思，但他却应声问道：“阁下既系与血手令主送信而来，不知那信送到没有？是受何人之托前来送信？为何又与那两个一老一少的女人同来？”
　　独孤继承颇为不耐，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道：“我已说过并未寻到那血手令主，至于其他，道长似乎无权多问。”
　　灵空道长碰了一鼻子灰，正想发作，忽而像是记起了方才独孤继承那惊人的一掌一招，望了一眼独孤继承凛凛的神色，骤然一惊，不自觉的退了一步，缩口不言。
　　雪山怪叟急剧的咳嗽两声，转头向合黎仙翁问道：“上官兄方才指认女娃儿是血手令主之女，难道是看错了么？”
　　合黎仙翁却抬头先瞅了独孤继承一眼，冷冷答道：“老朽眼未昏花，焉能看错？”
　　说完，嘿嘿冷笑不已。
　　原来他心机颇深，从独孤继承的一掌一招中，他已看出自己绝非其敌，但如以在场几人合力齐上，胜负当未可知。
　　他更看出，在场之人顽抗有合力出手，擒捕独孤继承之意。
　　但碍于均是武林间久负盛名之人，合七八人之力向一个江湖后辈出手，实是大伤声誉之事。
　　故而在场之人虽均有此心，但谁也不愿先行提出。
　　雪山怪叟在诸人之中，虽然是首屈一指之人，被一个武林后辈当众一招制住，颜面丧尽，传扬开去，更是一世英名尽付东流。
　　合黎仙翁心知雪山怪叟不甘此辱，故而借其一问，以嘿嘿冷笑，再激他一把怒火。
　　要知江湖人物都是名重于命之人，雪山怪叟果然一声怒吼，喝道：“难道咱们这几个老不死的，就眼看着让这小子跑了么？”
　　接着当先一晃，纵身拦在独孤继承之前。
　　但这句话显然是招呼诸人一起动手，说起来已是大伤身份之事。
　　八指仙猿季空明曾被独孤继承一掌震退，与雪山怪叟同是受辱之人，紧随雪山怪叟之后，跟踪而至，拦在独孤继承之后。
　　合黎仙翁见目的已达，也连忙一晃而起，大声说道：“此子不除，武林之耻，如今也顾不得武林道义了。”
　　言下之意，如不能将之擒获，则即当场，虽则算是做了一件亏心事，但死无对证，只要诸人守口如瓶，自不致传入江湖。
　　于是灵空道长、大鼻小眼的南海一绝莫稽真，两个白衣披发黑衣人岭南二魔吕氏兄弟，立刻也一起齐上，将独孤继承团团围在核心。
　　其中只有毛一鸣一人悄悄躲在一侧，未曾出手。
　　原来他另有打算。
　　在诸人之中，以他年龄最轻，不受重视，避不出手，无人注意。
　　而他要设法取到那他认为已被独孤继承获得的绛珠宝卷。
　　如果独孤继承被诸人所杀，则掩埋尸体工作，自必会落到他的头上，那么绛珠宝卷自必会落在他的手上无疑。
　　如果独孤继承侥幸不死，则自己既未与诸人出手，且有引领独孤继承同入此谷之谊，仍可设法结交。
　　就以自己的计谋心机，取得那独孤继承所获之物，仍然易如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