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悼妻生前愿　建造武林街

2024-07-16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作品集  点击：

　　只听得一个男人的声音道：“街长说得是。”
　　女人的声音又道：“上次你引来的金糊涂还好，后来到的那个林歌实在不太容易对付，差点被他搅得一塌糊涂。”
　　男人的声音答道：“他现在也在这里吗？”
　　女人的声音道：“不错，他已签下卖身契，不过我知道他没有诚意投顺于我，他只是在等待机会脱逃罢了。”
　　男人的声音道：“既是顽劣不驯，那就索性处死他算了，免得后患无穷。”
　　女人的声音道：“处死他当然简单，可是我有些舍不得，你知道他是个非常杰出的青年，假如肯真心归顺于我，武林一条街便如虎添翼……”
　　话声至此，一男一女经已来到浴池外面。
　　男的，正是贾弯刀！
　　女的，看不清楚！
　　只见她身材颇为高挑，身穿一件雪白长衫，长长的秀发披在肩上，但脸上罩着一方白布，只露出两个眼洞而已！他们在浴池外面的走道上停住脚步，武林街长(梅花仙子)四下望了望，又开口道：“奇怪，董来福越来越大意了，竟不派人多加巡视，万一有人闯进来，他如何应付得了？”
　　她说话的声音异常好听，真似珠走玉盘，但举止却不如一般女人那样优雅，看上去有些生硬。
　　贾弯刀恭声道：“街长说得不错，属下亦觉董来福办事不太精细，他好像自以为真是武林一条街的街长，老是装腔作势，而且只知享受，不知经营，实在太不应该了。”
　　武林街长冷笑一声道：“我看中他，是因为他以前曾是铁枪会的会主，在中原武林有一股势力可以利用，要是他太不知自爱，我可要革掉他的职位了。”
　　贾弯刀面上闪过一抹喜色，低声道：“不是属下夸口，若论在中原武林的名望，他姓董的还差得很远，别的不说，属下的武功和名气就比他高出甚多！”
　　武林街长笑道：“我知道，我也了解你的意思，你只要好好的干，我不会亏待你的。”
　　她说到这里，举手掠了掠肩上的长发，接着道：“我好久没有沐浴了，想好好洗一下……唉！你知道我建造这个鸳鸯池的目的么？”
　　贾弯刀道：“属下不知。”
　　武林街长幽幽一叹道：“我是希望有一天能和我丈夫南仙在此……”语至此，害羞的低下头去。
　　贾弯刀道：“南谷主眼下就在地瓶谷中，街长思念他，何不去请他来？”
　　武林街长轻轻摇头道：“不，现在还不行，我一定要等到将全天下的武学收齐全录成一部巨册后，再请他来此练武。”
　　贾弯刀道：“南谷主若知街长对他如此浓情蜜意，他不知要怎么感激你呢。”
　　武林街长又叹道：“我怕他不肯相信我是他的亡妻梅仙花子，他是读过很多书的人，曾说过甚么‘子不语怪力乱神’的话，因此我很担心他不相信我是借尸还魂的人……”
　　贾弯刀道：“由属下去跟他说明白如何？”
　　武林街长道：“不，这事你不要管，你去找董来福谈谈，我要进去洗个澡。”
　　贾弯刀躬身应是，便往地道中走去。武林街长举步走入那热气蒙蒙的浴池，一眼瞥见“神出鬼没”董来福和四个夫人惨死鸳鹫池中，惊得“哎呀！”大叫一声，转身冲出，向通往外面的地道奔去，一边跑一边惊叫道：“吓死我啦！吓死我啦！”
　　贾弯刀才走入地道十几步，一听她连声惊叫，赶忙返身奔回，急问道：“甚么事？甚么事？”
　　但武林街长已跑得没了影子！贾弯刀料想她必是在鸳鹫池中发现了甚么可怕的事，于是转入浴池察看。这一看，登时看得他目瞪口呆，但最使他震惊的倒不是董来福等人之死，而是站在鸳鹫池边上的金剑葫芦客！
　　金糊涂对他咧嘴而笑！
　　贾弯刀面色一阵苍白，一面倒退一面颤声道：“这里发……发生了甚么事？”
　　金糊涂笑道：“贾弯刀！我最敬爱的眉月刀神！你的肾亏痊愈了么？”
　　贾弯刀面如土色道：“金兄，你……你听我说，我……我是不得已的啊！”
　　金糊涂笑容渐渐沉下去，道：“你知道么？你去及人善堂求我的时候，我与拙荆成亲才不过几个月，换了别人，他绝不肯离开他新婚的娇妻！而我，听你说得那么可怜，我便狠下心肠丢下娇妻，冒死前来南荒为你解决疑难，那里知道你所谓的一梦失去武功，只不过是你和武林街长设下的鬼域技俩而已！贾弯刀啊贾弯刀！你该如何还我一个公道？”
　　贾弯刀道：“我……我是被迫的！她……。她在我腹中下了蛊！我的命操在她手里……我要是不听她的话，就……就只有死路一条！”
　　金糊涂冷笑道：“是么？可是我刚才听你的口气，你好像很希望取董来福的地位而代之，这也是被迫的么？”
　　贾弯刀脸红耳赤道：“那……那是我想赢得她信任的一种手段而已。”
　　这时，林歌、朱五绝、冉得意、雷金龙四人己经从暗处走出，围堵在浴室的门口。
　　贾弯刀回头一望之下，面色遽变，情知自己死定了，不禁惨笑一声道：“我知道你们不会饶过我，但我吿诉你们：你们绝对斗不过她的！你们绝对逃不出这武林一条街！”
　　林歌冷冷道：“这一点不用你操心，现在你只要吿诉我们她是谁就够了！”
　　贾弯刀摇头道：“我不能说！”
　　林歌道：“为甚么？”
　　贾弯刀忽然脸色一阵惨白，头上沁出涔涔冷汗，双手紧按着腹部道：“来了！来了！”
　　说着说着，萎然倒下，全身发抖了起来！
　　朱五绝冷笑道：“姓贾的，别耍这一套了！我们已被你骗得好惨，如今你就是死一千次我们也不再对你同情一点点！”
　　贾弯刀全身越抖越剧烈，好像正在被人挖心割肠似的，痛得他忍不住狂叫起来：“街长饶命！我没有泄漏你的秘密！我没有说甚么啊！”
　　接着，就像一只被火烧伤的毛虫，开始在地上打滚嚎叫，声音凄厉已极！林歌看得心惊，道：“金糊涂，看样子他真的被那女人的蛊术控制住了。”
　　金糊涂冷冷道：“纵然如此，也不该出卖朋友，道义路上没贪生怕死的人！”
　　正说着，贾弯刀突然“啊！”的狂叫一声，浑身剧烈的震动了一下，面部的表情没有了！
　　冉得意吃惊道：“死了？”
　　朱五绝上前摸摸他的心口，又在他的脉门上按了一会，点黙头道：“嗯，果然死了！”
　　雷金龙骇然道：“这是怎么回事？”
　　林歌道：“那女人怕他泄漏秘密，指挥潜伏在他腹中的蛊把他咬死了！”
　　金糊涂急道：“咱们快离开此地！”
　　他急急忙忙冲出浴室，领着众人往外跑；出乎意料之外，一路毫无阻碍，很顺利的通过各段地道，最后钻出地道出口——到了诸葛武侯祠后面的“老王”的小房间！
　　五人终于重见天日了！
　　这时，正好是三更半夜，祠里祠外一片沉静，武林街长当然已逃得无影无踪，附近也不见一个人，都在睡梦中。
　　林歌仰天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道：“真像做了一场恶梦！”
　　朱五绝道：“如今哪里去找她？”
　　林歌沉思半晌，道：“大家先回客栈歇歇，天亮之后，去找南仙！”


　　天亮之后！
　　他们五人一起由客栈出发，往山中的地瓶谷赶来。
　　找南仙干甚么？
　　林歌的答复是：果真南仙尚不知道这件事，也该通知他其女南红凤“失踪”之事。
　　这天晌午时分，五人已来到地瓶谷外的“蜘蛛阵”前，林歌飞上一座岩石，遥对谷口运气发话道：“南谷主，在下林歌求见！”
　　连喊数遍，便跳回地面等候！冉得意道：“这样他听得见么？”
　　林歌道：“不知道，不过没他出谷领路，咱们绝对通不过这座‘蜘蛛阵’。”
　　金糊涂一旦恢复自由，一心便想着赶快回及人善堂，所以他对会见南仙和追缉武林街长的兴趣不太浓厚，这时便问道：“他要是不出来呢？”
　　林歌道：“咱们无论如何也要见他一面，把‘武林一条街’的情形吿诉他。”
　　金糊涂道：“那小婆萨定是在胡说八道，我绝不相信‘借尸还魂’这件事。”
　　林歌道：“我也不相信，但我的看法是：南仙一定知道她是谁！”
　　金糊涂道：“如果他知道，为甚么不吿诉你？”
　　林歌道道：“当然有原因，咱们听他解释好了。”
　　一语甫毕，忽听阵中传来一声欢呼，跟着便飞出一个红衣姑娘，正是南红凤。
　　林歌看得一呆道：“南姑娘，你回来了？”
　　南红凤笑嘻嘻道：“正是，林歌，我正在要求我爹再去‘武林一条街’救你们出来，不想你们自行逃出来了，真是太好啦！”
　　林歌惊讶道：“你是怎么回来的？”
　　南红凤笑道：“等下慢慢再说给你听，我爹正在谷中等着你们，请随我入谷去吧！”说罢，便要领他们人阵。
　　雷金龙有些不放心，拉着林歌低声的说道：“老弟，我觉得有些怪异，要进去么了”
　　林歌微微一笑道：“是的，这回纵然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他一闯，因为咱们还没将‘沙锅’打破！”
　　朱五绝接口道：“对，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走呀！”
　　于是，五人随着南红凤走入蜘蛛阵，在南红凤的带领下，很轻易的便通过蜘蛛阵，进入地瓶谷中。
　　南仙站在谷中的木屋门口，含笑迎接他们的来临，双方见面叙礼过后，一起入屋坐下来。
　　林歌首先开口道：“南谷主，令媛失陷于‘武林一条街’中，是不是您救她回来的？”
　　南仙摇摇头道：“不是。”
　　林歌道：“那么，她是怎么逃回来的呢？”
　　南仙道：“红凤，你来回答林老弟这个问题。”
　　南红凤便答道：“是他们放我回来的，昨天早上，一个野人忽然将我带离‘武林一条街’，只警吿我不可再去，便放我走了。”
　　林歌问道：“为甚么呢？”
　　南红凤道：“我不明白，我回谷之后，便要求我爹去救你们，我爹立刻出谷赶去，不想赶到那诸葛武侯祠时，却找不到地道入口，只好空手而回，刚才我们父女
　　正打算一起赶去，不料你们就来了，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林歌微笑道：“我们能够逃出‘武林一条街’，要归功于金糊涂的精心策划；我们先杀了那四野人，然后再将那假街长和四个夫人毙于鸳鹫池中，如此这般，就逃出来了。”
　　南红凤很高兴道：“好啊！好啊！但你说那街长是假的，这是甚么意思啊？”
　　林歌又将所见情形说了一遍。
　　南仙听得双眉一皱，不胜困惑地道：“你说武林街长是梅甚么？”
　　林歌道：“梅花仙子！”
　　南仙摇头道：“胡说八道！”
　　林歌道：“怎么是胡说八道呢？”
　　南仙道：“梅花仙子是我爱妾的外号，她已经死了很久了！”
　　林歌道：“小婆萨说她借尸还魂，便在那武侯祠的地下开设了‘武林一条街’，目的是要收集天下各门派的武功，录成一部巨册送给南谷主，好让您南谷主能够去中原武林称王。”
　　南仙哈哈笑道：“你相能够信这种事么？”
　　林歌道：“我不相信借尸还魂，但那女人这样做必有原因……”
　　南仙笑道：“如果你要问我原因，我无可奉吿，我唯一能说的就是她必是想嫁祸于我！”
　　林歌道：“何谓嫁祸呢？”
　　南仙道：“她自称是我的妻子，开设‘武林一条街’的目的是收集天下武功录成巨册送我，这分明是一项恶毒的阴谋，不是嫁祸是甚么？”
　　林歌道：“既是嫁祸，那么南谷主应知她是谁了？”
　　南仙摇头道：“抱歉，我在此居住多年，只跟老土司父女交恶，除了他们父女之外，未曾得罪任何人，所以我不知道她是谁。”
　　林歌道：“据小婆萨说，老土司父女已被武林街长杀死了。”
　　南仙神色一愕，问道：“哦，有这种事么？”
　　林歌回答道：“我想那小婆萨说的不假。”
　　南仙冷哼一声道：“果真如此，我倒要感谢她了，不过我确实不知她是何许人，我爱妾梅花仙子亡已数年，她的遗骸尚在我房中，你们要是不信，我可带你们入房去看。”
　　金糊涂立刻接口道：“好呀，我们去瞧瞧你爱妾的遗骸。”
　　于是，南仙领他们入房，当金糊涂等人看见躺在床上的那具白骨时，都为之惊异不置，便问他为何要将死人的骷髅放在床上，南仙神情悲感地道：“她是我一生所见最好的女人，我们相爱之深，旁人是无法了解的，不幸的是她被害死了，害死她的，就是我的前妻铁山兰！”
　　南红凤显然也是第一次见到梅花仙子的遗骸，她又是吃惊又是伤心，忍不住泪如雨下道：“爹，如果您不爱上这女人，说不定我娘！”
　　“住口！”
　　南仙愤怒的喝叱，神色异常激动，咬牙切齿道：“你娘是个泼妇，是个野女人，她甚么都不懂，只知管束我，一天到晚唠唠叼叨，完全不懂生活情趣，我教她读书，她反讥笑我是书呆子，你可知道我跟她生活十多年过的是甚么日子么？”
　　南红凤低头饮泣，不敢再说甚么了。
　　南仙怒犹未息地道：“更可恶的是，她与你外公老土司勾结盗取我的武学秘谱，我后来才知道，她嫁给我完全是看中了我的一身武功，你说她可恶不可恶呀？”语声一顿，又道：“后来我遇上这个梅花仙子，我俩情投意合，我就吿诉你娘：我甚么都可给她，只要她答应与我离异，不料过了几日，她就下蛊将她害死了，你说你娘可恶不可恶呀？”
　　南红凤不欲再听下去，掩面痛哭，夺门奔了出去。
　　林歌五人默然不语，他们从南仙激动的表情上已看出他爱梅花仙子之深，因此对于他将梅花仙子的遗骸摆在床上，夜夜与她同榻共眠也就不觉奇怪了！南仙随将白骨盖上棉被，还在一她的身上轻轻拍了两下，柔声道：“阿梅，你好好睡吧！我不该带人入房打扰你，我这就带他们出去！”
　　说毕，便向林歌五人招招手，举步出房。
　　六人回到厅上坐下，南仙长叹一声道：“刚才你说武林街长是我这位爱妾借尸还魂之人，我不相信这种事，不过我倒真希望世上有借尸还魂这样的事呢！”
　　林歌道：“那武林街长既以借尸还魂来骗人，就表示她对南谷主和梅花仙子的事十分清楚，她既然清楚你们的事，您似乎应该知道她是谁才对吧？”
　　南仙道：“如果我知道她是谁，你看我有为她隐瞒的必要么？”
　　林歌无点头道：“南谷主是读圣贤书之人，当然不会为她隐瞒……”
　　南仙又叹道：“自从我这位爱妾身亡之后，我已万念俱灰，打算老死于这地瓶谷中，但武林街长如此嫁祸于我，我实不能不过问，诸位若不急于返回中原的话，不妨就在此谷停留数日，我愿与诸位一起去追捕那武林街长。”
　　林歌道：“如此甚佳，那女人十分可怕，若不将她除去，只怕还有许多人会死在她手里。”
　　金糊涂说道：“林歌，咱们不如回去吧？”
　　林歌道：“为甚么？”
　　金糊涂有些难为情的笑笑道：“我想念我内人，她可能快分娩了。”
　　林歌笑道：“别急，有我那母大虫照顾她，包你平安无事。”
　　金糊涂道：“我就是不放心呀！”
　　林歌道：“那你先回去好了，我是打定主意不逮到那女人绝不罢手的。”
　　朱五绝笑道：“我也要见识见识那武林街长，何况我们的卖身契还在她手里，不拿回来心难安。”
　　金糊涂耸耸肩道：“好吧，就再停留数日，只是南谷主都不知她是何许人，咱们到哪里去找她呢？”
　　林歌道：“她可能还会返回‘武林一条街’，咱们或者去守株待兔也好。”
　　朱五绝道：“对了，及人善堂被抢走的一批财宝，咱们也得带回去，你知不知藏在何处？”，
　　金糊涂道：“好像藏在‘武林一条街’的一间密室中。”
　　朱五绝道：“你何不早说，咱们昨夜便顺手拿回来，那么大一批财宝，丢了太可惜了。”
　　南仙道：“那里面的人既然已死了，剩下一个武林街长，她必不敢立刻回去搬取财物，诸位远道而来，且在此住一宵，明天一早，我与诸位回去‘武林一条街’看看，说不定能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林歌转询冉、雷二老的意见，二老表示同意，于是南仙便起身出厅，去叫女儿南红凤回来烧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