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舍命探虎穴　冒死寻贼踪

2024-07-30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作品集  点击：

　　嫦娥道：“不错，但不论那人长得如何难看可怕，云英都不应该吓成这个样子，因为当时她是在船上，而不是在荒郊野地，如是在荒郊野地突然遇上一个相貌奇丑的人，才会误认他是妖怪。”
　　朱五绝道：“那么，你认为云英姑娘口中的‘妖怪’是怎么回事？”
　　嫦娥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只敢断定她所见的它不只是相貌奇丑而已。”
　　朱五绝忽然想起南仙，便道：“对了，南仙的发疯，也许也是见到新武林街长的某种可怕的情景……我想新武林街长一定长得非常可怕，否则他约我们三人在禹庙相见时，不会用一块布幔挡着……”
　　嫦娥沉默良久，道：“如果一个人的相貌能使人见了发疯，那我倒要去见识见识了。”
　　朱五绝道：“最好等云英姑娘清醒过来时，问清楚再作定夺。”
　　嫦娥道：“现在呢？”
　　朱五绝道：“我到岸上去，你们一夜未眠，也该歇歇了。”
　　当下，他跳到岸上，寻得一处偏僻的地方，倒头便睡……
　　一觉醒来，时已过午，他跑去附近一个镇上饱餐一顿，顺便买了一大包食物，返回河边码头上，见尚寝姑娘和尚宫姑娘坐在船舱外闲聊，便将食物交给她们，轻声问道：“嫦娥姑娘是否在睡觉？”尚宫姑娘接过食物，答道：“已轻睡醒了。”
　　嫦娥闻声从舱内走出来，道：“朱大侠刚才去了何处？。”
　　朱五绝道：“我去镇上买食物！云英姑娘情况怎么样了？”
　　嫦娥道：“她还睡着。”
　　朱五绝道：“已睡了几个时辰，要不要把她叫醒看她神智是否已恢复？”
　　嫦娥点点头，便与朱五绝一起入舱，解开云英的穴道，不久云英便睁开了眼睛，不料她一眼看见嫦娥和朱五绝时，面上立刻又浮现恐怖之色，大叫一声：“妖怪！”起身夺路欲逃……
　　“云英！”
　　嫦娥一把扣住她的脉门，强按着她躺下，面含笑容说道：“云英，你不认识我了？”
　　云英瞪目骇视，嘴唇发抖，分明已丧失神智，认不得自己人了。
　　嫦娥心中甚是悲痛，但仍强作笑容道：“云英，我是嫦娥呀！”
　　云英惊叫道：“妖怪！妖怪！”
　　嫦娥顺口问道：“妖怪在哪里呀？”
　　云英举手指着她和朱五绝，惊恐万状地道：“妖怪！妖怪！你是妖怪！”
　　嫦娥道：“妖怪是甚么样子啊？”
　　云英挣扎欲逃，连声大叫道：“放开我！放开我！我不要在这里，我不要在这里——”
　　“拍！”
　　嫦娥猛可给了她重重一个耳光，喝道：“云英，你到底怎么了？”
　　云英仍未清醒，不停的挣扎号叫……嫦娥叹了口气，只好再点她睡穴，扶着她躺下，然后向朱五绝说道：“朱大侠，你再去找那个摆渡的，跟他约好时间，就是今夜二更。”
　　朱五绝眉头一锁道：“不，此事到此为止，不能再来了。”
　　嫦娥以坚定的口气道：“我一定要去，我一定要见见那个新武林街长，看他究竟生的甚么三头六臂！”
　　朱五绝摇摇头道：“不成，云英姑娘的身份已经败露，你再去便真的成了送礼了。”
　　嫦娥不悦道：“你怎知云英的身份已败露？”
　　朱五绝道：“根据尚食姑娘所言，昨夜云英姑娘在惊慌中跳河，必已被对方看出她身怀武功，经此一来，对方已知我送姑娘去是为了卧底，如果我再送你去，那不成了笑话？”
　　嫦娥冷冷道：“不一定。”
　　朱五绝道：“怎么说？”
　　嫦娥道：“云英跳河时，可能展露了武功，但当时她是在极度惊慌之下跳河的，一般人在受到惊吓时，往往会发挥出异常的潜力，因此对方不一定已认定云英会武功。”
　　朱五绝道：“这只是一种推测。”
　　嫦娥说道：“你的看法也只是一种推测。”
　　朱五绝道：“无论如何，这个‘美人计’已行不通了，还是另想办法吧！”
　　嫦娥发怒道：“五绝，你的勇气哪里去了？”
　　朱五绝苦笑道：“我的勇气还在我身上，一分也没减少，但是肉包子打狗的优事我不干，看到云英姑娘变成这个样子，我……我心中好惭愧！”
　　嫦娥道：“你听我说，今夜你把我送上贼船，我绝不会发生像云英这样的不幸，因为第一，我心中已有准备，知道船上有非常可怕的人，因此我不会像云英这样被吓得神智错乱，第二，我的修为在云英之上，万一身份败露，我自己有把握保护自己。”
　　朱五绝仍然摇头道：“不成，你的修为纵然胜过那新武林街长，但上了贼船孤立无援！”
　　嫦娥插口道：“你可以不必立刻离开，守在附近准备支持我不就成了？”
　　朱五绝道：“恐怕还是不够，若是在陆地上，咱们打不过可以逃命，但在那河上……”
　　嫦娥又插口道：“你怕死？”
　　朱五绝哈哈大笑起来，道：“嫦娥姑娘，你别拿话激我，我朱五绝最近一年事事不顺心，早已活得不耐烦了，要不是不忍见那两个小孩子遇害，早就把这条命拼掉啦！”
　　嫦娥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很恳切的说道：“答应我，让我去试一试看，好么？”
　　朱五绝呆了呆道：“可是，万一再发生不幸，你叫我朱五绝怎么做人？”
　　嫦娥说道：“这是我自愿的，与你无干。”
　　朱五绝道：“话不是这么说，你看云英姑娘变成这个样子，我……我好惭愧好难过，我是个大男人，而且我在江湖上也不是个无名小卒，如今我自己束手无策，却要利用你们这些姑娘去涉险，我姓朱的到底算甚么啊？”
　　说着说着，眼眶忽然红了。
　　嫦娥含笑道：“五绝，你这样想就错了，这不是你的错，我们都希望把孩子救出来，你能出多少力就出多少力，我们几人如是弱不禁风的姑娘，自是不可去涉险，但我们不是，我们有能力救人，何况凌波仙子是我的恩人，如今她的女儿有难，我怎能袖手旁观？就如林歌和金糊涂是你的好朋友，如今他们有了困难，若要你袖手不管，你能么？”
　　朱五绝长叹一声道：“唉！我是怕你受到伤害，你们都是冰清玉洁的姑娘，万———”
　　嫦娥忽然笑道：“好，现在我老实吿诉你：我，云英，还有尚宫，尚寝、尚仪，尚服，尚食、尚工六人，没有一个是处女，个个都是有夫之妇。”
　　朱五绝一愕道：“你说甚么？”
　　嫦娥道：“我们八人原是有丈夫的，只因过人不淑，所嫁均非正人君子，因此我们才离家出走，一起在长白山广寒谷生活。”
　　朱五绝早知她们仇视男人，却不知其原因，现在听了她的据实相吿，才恍然大悟，暗忖道：“原来她们竟是出嫁过的姑娘，可是我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
　　嫦娥见他目瞪口呆，微微一笑道：“我吿诉你这个秘密，是要你知道，我们都是见过世面的女人，没有甚么能使我们害怕的了。”
　　朱五绝看了云英一眼，用力搔着脑袋道：“这……这位云英姑娘年纪不大，她也曾嫁过人么？”
　　嫦娥道：“她身世坎坷，她的父母生下她后，就将她送给别人做童养媳，十三岁那年，她那未拜堂的小丈夫拿酒把她灌醉……”
　　她说到这里，就住口不再说下去，朱五绝自然明白其结果，不禁恨牙牙道：“该死！”
　　嫦娥道：“她后来拿菜刀将那小子砍了，就弃家而逃，在长白山下遇上了凌波仙子。”
　　朱五绝叹道：“这真是不幸，不过……我认为这世上的男人并非个个都坏，你说是么？”
　　嫦娥道：“是的，我们的确见过几个好的，例如你、林歌和金糊涂。”
　　朱五绝摇头道：“不不……我不行，我很笨！”
　　嫦娥笑道：“好了，现在言归正传，你答不答应我的要求？”
　　朱五绝想了好一会，点点头道：“好吧，不过咱们得重新安排一下。”


　　又是深夜。
　　朱五绝又指着一个大麻袋，来到河边上。
　　像前夜一样，在朱五绝一声口哨之下，船老大的小渡船从黑茫茫的河上慢慢的出现，朱五绝上了渡船，将大麻袋中的嫦娥轻轻放下，自己也在一旁坐下，说道：“开船。”
　　船，缓缓驶向河心。
　　朱五绝注意观察船老大的神色，见他一面孔行若无事的样子，心中反而更加怀疑他是“武林一条街”的人，但怀疑归怀疑，他认为目前追究这个船老大的身份，无异舍本逐末，因此无意打草惊蛇，当下只笑了笑道：“船老大，别忘了点灯。”
　　“好的，马上就点。”
　　船老大把船开出数十丈后，便点上三盏灯，一排悬挂在船上，然后继续开船。
　　不久，船到河心。
　　又不久，对面河上出现了灯光，一条船迎面开了过来。
　　临近一瞧，正是前夜那艘大帆船！双船熟练的并排停住，大帆船的船舷上站着那个霍二龙！
　　霍二龙面上木无表情，看不出前夜所发生的云英跳河的事，是否已经使他们了解到这是一项阴谋；但不管他们是否已经明白，朱五绝只有佯装不知一途。
　　他站了起来，含笑道：“第二个送到了！”
　　霍二龙微微一笑道：“很好，把她带上来吧！”
　　朱五绝道：“扔上去还是带上去？”
　　霍二龙道：“带上来。”
　　朱五绝前夜是在渡船上将云英抛上大帆船，由他在大帆船上接住的，这时听他说要自己带上去，便有一种异乎寻常之感，暗暗感觉不妙；但这对他来说也有正中下怀之感，因为如果对方已识穿了自己的“阴谋”，则自己亲手将嫦娥带上贼船，正好可以保护嫦娥的安全，是故欣然点头道：“好。”
　　他探臂揽起嫦娥，深吸一口真气，然后双足微顿，身形破空而起，一下便到了大帆船上。
　　霍二龙便向那船老大说道：“那船家，你等着，别把船开走。”
　　船老大唯唯应诺。
　　霍二龙接着从朱五绝手上接过嫦娥，说道：“你背向船舱站着，不要动。”
　　朱五绝有点心惊肉跳，问道：“干甚么啊？”
　　霍二龙道：“街长要跟你讲话。”
　　朱五绝一哦，便在转身背向船舱之际迅速的向船舱扫了一眼，但见舱中一片漆黑，甚么也看不见，于是依言转身过去。
　　霍二龙道：“听着，切不可回头看，违犯立刻格杀！”
　　朱五绝道：“不看，不看。”
　　他故示轻松的说着，心头却不免有些颤栗，因为那个使云英一见而吓得神智错乱的“武林街长”就在身后咫尺之近，如今自己和嫦娥上了贼船，性命可说完全操在对方手中，死亡也许只是瞬间之事呢！
　　霍二龙抱着嫦娥走入舱内，随见舱内亮起一片灯光，不看可知“新武林街长”正在挑灯看美人。
　　朱五绝心弦绷得紧紧的，很怕“新武林街长”已由云英姑娘的跳河而得知自己的“阴谋”，果然如此，则他很可能会在自己面前杀害嫦娥，而如果他有这个打算，自己无论如何是抢救不及的。正在心头鹿撞之际，突听船舱中响起了一片阴沉的桀桀怪笑！“很好！很好！这一个比前夜那个标致多了！我就喜欢这样的姑娘！”
　　继闻霍二龙在舱内发问道：“朱五绝，你点了这位姑娘的哪个穴道？”
　　朱五绝道：“睡穴。”
　　忽听“新武林街长”喝道：“不，别忙着解开她的睡穴！”
　　霍二龙恭声道：“是，街长。”
　　新武林街长又发出一阵满意的笑声，然后大声问道：“朱五绝，这位姑娘叫甚么芳名？”
　　朱五绝道：“不知道，只知道她是姓常的。”
　　新武林街长又问道：“家住何处？”
　　朱五绝道？“也不知道，她跟着她父亲投宿在客栈中，小的见她长得一副天姿国色，便把她弄了出来。”
　　新武林街长笑道：“很好，不过这才是第一个，还差十一个呢！”
　　朱五绝道：“不对，这是第二个，小的前夜不是已送来了一个么？”
　　新武林街长道：“那一个不算。”
　　朱五绝道：“为何不算？”
　　新武林街长道：“她跳河自杀了。”
　　朱五绝佯惊道：“甚么？她……怎么跳河自杀了？有没有救起？死了没有？”
　　新武林街长道：“前夜你走后不久，本街长便把那姑娘弄醒，不想她醒来一见本街长，竟吓得大叫，趁我不备跳入河里，被河水冲走了。”
　　朱五绝道：“为何不救她上来？”
　　新武林街长道：“当时有几个人下河去找，结果没找到。”
　　朱五绝道：“真可惜，不过她为甚么吓得大叫？是你吓着她了？”
　　新武林街长说道：“嗯……不知何因，她一见到本街长，就吓得甚么似的，真是岂有此理！”
　　朱五绝道：“必是你对她太凶，你应该以和善的态度对待这些姑娘才是。”
　　新武林街长道：“我知道，我会很小心，不再使她们受惊，你还要多久才能将其余十一个姑娘送到？”
　　朱五绝道：“十个，不是十一个。”
　　新武林街长怒道：“怎么？你在跟我讨价还价？你凭甚么跟我讨价还价？”
　　朱五绝道：“我没有跟你讨价还价，要十二个美女是你自己规定的，我弄来一个算一个，要是你一个一个把她们弄死，那我永远也交不了差啦！”
　　新武林街长道：“我怎么会弄死她们，那只是意外，今后不会再发生那种意外了。”
　　朱五绝道：“对，你对这些美女应有怜香惜玉之心，切不可粗鲁行事，更不可霸王硬上弓，那是没有一点味道的。”
　　新武林街长道：“我跟你说过了，我要十二个美女，是要组成‘十二金钗’，我要她们能歌能舞，就跟皇宫中的贵妃一样。”
　　朱五绝道：“我已经看中了几个，过几天会陆续送到。”
　　新武林街长道：“还要十一个！一个不能少，而且要像这个常姑娘一般标致才行。”
　　朱五绝道：“我勉力而为便是，但你总该给我一些慰劳吧？”
　　新武林街长道：“你要甚么？”
　　朱五绝道：“让我见见林歌、金糊涂和那两个小孩子。”
　　新武林街长道：“等你找齐了十二个美女，本街长便允许你们相见，现在则不行！”
　　朱五绝道：“还有一个要求。”
　　新武林街长声调一冷道：“甚么？”
　　朱五绝道：“我每次送来一位姑娘，都要化费二十两银子的船资，我最近阮囊羞涩，没银子啦。”
　　新武林街长道：“这简单，以后你每送到一位姑娘，便向霍二龙领取三十两银子，二十两付船资，十两做为你的生活化费。”
　　朱五绝表示高兴道：“这才公平。”
　　新武林街长又说道：“第二个何时送到？”
　　朱五绝道：“如果一切顺利，也许后天晚上这个时候。”
　　新武林街长道：“很好，你去吧。”朱五绝站着不动。
　　新武林街长道：“你还有甚么事？”
　　朱五绝道：“没有。”
　　新武林街长道：“那为何不走”
　　朱五绝笑道：“我在等那三十两银子啊！”
　　新武林街长“哦”了一声，便听他向霍二龙吩咐付给他三十两银子，霍二龙即从舱内钻出，把三十两银子交到朱五绝手。
　　朱五绝道声“再见”，便从帆船上跳回小渡船，将二十两银子付给船老大，道：“开船，回去。”
　　于是，船老大送他回到南边河岸，双方约好见面时间，朱五绝随即腾身疾起，向南方野地上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