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盼得丈夫归　又失儿女踪

2024-07-30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作品集  点击：

　　这天，坐落在开封府郊外的“及人善堂”一片喜气洋洋。
　　“及人善堂”是大侠林歌和他的妻子水蜜桃所开创的，专为收养孤儿的一个地方。
　　这里所收容的孤儿与日倶增，目前已多达六十几个，年龄有刚出生不久的弃婴和八、九岁的孩子，因此管理极为不易，后来多亏“金剑葫芦客”和“凌波仙子”这对夫妇加入帮忙，情况才稍获改善。
　　这天，林歌和金糊涂并不在“及人善堂”中，他们数月前为追究“武林一条街”的秘密先后前往南荒，至今未返。
　　故所谓“及人善堂”一片喜气洋洋也者，并非林歌和金糊涂无恙归来，而是凌波仙子产下一女，今天正好满月。
　　为此，水蜜桃特地宰了十几只鸡，加菜表示庆贺之意，院中的孤儿们听到加菜，自是一片欢天喜地，因为自从“及人善堂”被一批神秘蒙面人洗劫一空之后，孤儿们已好久没吃到鸡肉了。
　　水蜜桃天未亮就开始忙起来，一个月来，由于凌波仙子产女坐月，院中的一切便完全落到她头上，文要侍候凌波仙子，又要为六十几个孤儿烧饭洗衣，只忙得她像个无头苍蝇。
　　若在平时，她早已破口大骂不已了，但这一段日子她却表现得特别的坚强，每当凌波仙子为丈夫金糊涂的一去不返而掉眼泪时，她还若无其事的安慰一番，一再
　　以坚定的口吻向凌波仙子说金糊涂和林歌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归来……
　　这些，当然都是她努力装出来的，其实她心中也是焦虑痛苦万分，再加上一天到晚的忙碌，原本是“武林第一美人”的她，早已消瘦憔悴，真正变成一个黄脸婆了！


　　晌午时分。
　　水蜜桃正在厨房忙成一团的时候，凌波仙子忽然走了进来。
　　自从丈夫一去南荒无消息之后，她天天以泪洗面，后次看见水蜜桃坚强的负起“及人善堂”的一切事务，她深受感动之余，也开始振作起来，不再把忧伤挂在脸上了。
　　她走入厨房，见水蜜桃正忙得不可开交，便笑道；“小嫂子，我来帮帮你的忙吧。”
　　水蜜桃忙道：“不用！不用！你还是去床上躺着，虽说今天是满月之日，但产妇要多休息，太过劳动，将来老了会腰疫背痛的！”
　　凌波仙子含笑道：“痂别替我操心，我完全好了呀！”
　　水蜜桃道：“婴儿呢？”
　　凌波仙子道：“正睡着。”
　　水蜜桃道：“好吧，你既然躺不住，就帮我工作……”
　　她揭开锅盖，将三只烧煮的鸡用筷子挟出，放在一个大盘子上，道：“你替我撒上盐巴，要多抹上一些才好吃。”
　　然后，她加水到锅中，接着去灶口添柴，一看柴不多了，忙去厨房外取柴薪，真个忙得一刻也不得歇息。
　　凌波仙子一边将盐巴抹在煮熟的鸡上，一边叹气道：“我早就说不必弄这些，你本来已经够忙了。”
　　水蜜桃道：“不要紧，前年我生下那小子，满月那天，林歌也曾大事庆祝一番，还请左右邻居来吃酒哩。”
　　凌波仙子幽幽一叹道：“可惜我生了个女儿，我应该替他生个男的才对。”说到这里，眼眶一红，泪水在眸中滚动。
　　她说这句话的含意是：她认定丈夫金糊涂八成已命丧异域，要是自己能生个男的，才能为金家延续香烟。
　　水蜜桃明白其意，却故作不知道：“那里的话，你怀孕的时候，金糊涂就一再嚷着要生个女儿，他说他喜欢女儿，说甚么生女儿将来才有做‘岳父大人’的机会呢。”
　　凌波仙子苦笑不语。
　　水蜜桃道：“对了，你打算给你女儿取个甚么字？”
　　凌波仙子道：“念舫。”
　　水蜜桃一怔道：“念舫？”
　　凌波仙子点头道：“是的，她爹的名字叫‘舫’，现在以‘念舫’为名，不是很好么？”
　　水蜜桃颦眉道：“我的金夫人，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林歌和金糊涂是不死金刚，他们所以迟迟未归，只是碰上了一些较为困难的事，我心里可是很踏实，他们一定会回来的！”
　　凌波仙子苦涩一笑道：“小嫂子，你不用再拿话安慰我了，我已经打定了主意，虽然我们只做了几个月的夫妻，但我们相爱极深，我愿为他守寡一辈子，今后我会坚强的活下去，快快乐乐的养育他的女儿，直到我们的女儿长大……”
　　水蜜桃原也担心自己的丈夫凶多吉少，这时听了她的话，再也控制不住悲怆的情緖，忍不住泪下如雨道：“咱们俩都命苦，嫁了个不安于家的丈夫！我早就劝林歌不要再出去了，偏偏就有许多事情逼得他非离家不可！那个混账东西，除非他死了，要是他能活着回来，老娘我就打断他的狗腿，看他下次还出得了门不！”
　　凌波仙子道：“对不起，小嫂子，我不该引你伤心。”
　　水蜜桃道：“这不关你的事，我是气我那混账东西不听我的规劝，你不知道他的性子，他是一刻也静不下来的，当初他虽然同意我开设这家‘及人善堂’，可是我知道他心不在此，他喜欢的是遨游天下快意恩仇的生涯。”
　　凌波仙子道：“可是他并未抱怨过，为了养活这些孤儿，他忙着四处奔波赚钱，金糊涂就常对我说他很佩服林歌呢。”水蜜桃叹道：“他们两个是一丘之貉，狼狈为奸，都差不多啦"”她举袖拭去泪水，又道：“如今最使我心焦的是：咱们一家六、七十人，家里没一个男人，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啊？”
　　凌波仙子道：“正是，那些孤儿很可怜，咱们总不能撒手不管！”一语甫毕，忽然院中传来一片震天价响的叫声！
　　“林叔叔回来了！”
　　“金叔叔回来了！”
　　水蜜桃和凌波仙子一呆，两人相觑一眼，就立刻丢下厨房的事情，一齐往外冲了出去！


　　林歌、金糊涂、朱五绝果然回来了！而且是满载而归！他们每人驾着一辆马车，鱼贯的驶入“及人善堂”的大门内。
　　车中之物，除去一部份是当初被劫去的财宝之外，还额外的运回在“武林一条街”里面所寻获的大批财物，他们老实不客气的“反制”回来。
　　三人跳下车时，孩子们关然围上，差一点就把他们三人呑没了。
　　就在这时，水蜜桃和凌波仙子已奔到院上，朱五绝大叫道：“孩子们且退开一旁！”
　　孩子们倒很识趣，闻言纷纷退开。
　　于是，林歌含笑走向水蜜桃，金糊涂也笑眯眯的走向凌波仙子。
　　意料中，两对恩爱夫妻应该热烈的拥抱一番，以慰数月来相思之苦，因为水蜜桃和凌波仙子都以为林歌和金糊涂已惨死南荒，此刻遽见他们平安归来。
　　在悲喜交集之下，一定会情不自禁的投入她们丈夫的怀抱中。
　　但是没有。
　　她们悲喜流泪的望了丈夫几眼，便双双身子一软，昏倒在地上！
　　朱五绝大吃一惊道：“哎呀！这是怎么搅的，怎么竟晕过去了？”
　　林、金二人知她们这几个月所受的煎熬之甚，已到心力交瘁的地步，所以看见自己二人回来，自然会喜极而晕倒。
　　当下，两人连忙上前扶起自己的妻子，哈哈地大笑道：“醒来！醒来！你们快来看看车里的东西，价值超过一百万两银子咧！”
　　“啪！”
　　水蜜桃一个巴掌首先落到林歌的面上，尖声叫道：“你这恶棍，你还有脸回来呀！”
　　林歌嘻嘻笑道：“再打！再打！你高兴打几下就打几下！”
　　水蜜桃笑道：“你混蛋！”
　　另一边，金糊涂发现爱妻的肚子扁平，大吃一惊道：“咦！你的肚子怎么不见了？我走之前，明明你的肚皮比现在大得多，怎的这会反而瘪下去了？”
　　凌波仙子脸上一阵绯红，低首羞笑。
　　金糊涂忽然省悟了，眼睛一亮道：“你……生了？”
　　凌波仙子点点头。
　　金糊涂蹦的一下跳了起来，狂呼狂叫道：“我做父亲了！我做父亲了！哈哈，他个小舅子的！这下终于造成事实，妙啊！妙啊！”
　　他手舞足蹈了一会，才急急的问道：“是公的还是母的？”
　　凌波仙子嗥了他一口，羞笑道：“甚么公的母的，你正经一些成不成？”
　　水蜜桃笑道：“吿诉你金糊涂，你老婆跟你生个白白胖胖的女娃儿！”
　　金糊涂几乎是喜极而泣，大叫道：“在哪里？我的宝贝女儿在哪里？”
　　凌波仙子笑道：“正在房中睡觉。”
　　金糊涂一阵风也似的冲了进去。
　　水蜜桃见到丈夫等人平安归来，气也就消了，笑着对林歌道：“你们赶得真巧，今天是她女儿满月之日，我宰了十几只鸡……”
　　她说这话时，凌波仙子已移步向屋内走去，欲入房与丈夫金糊涂相聚，但刚刚走到门坎，忽见金糊涂又一阵风也似的冲了出来，大声叫道：“你说我女儿在哪里啊？”
　　凌波仙子怔道：“在床上睡觉呀。”
　　金糊涂一脸惶急道：“可是我找不到呀！”
　　凌波仙子一听也急了，连忙三脚并作两步的跑入房中，一看原在床上安睡的女儿果已不见，便一把抓把金糊涂道：“你少跟我闹着玩，你把她藏在哪里？”
　　金糊涂急得跳脚道：“谁跟你闹着玩的？我一进房，床上就是空着的……”说着，往地上一趴，看床底下。
　　凌波仙子道：“有没有？”
　　金糊涂道：“没有！没有！”
　　凌波仙子慌了手脚，转身冲出，对着在院上的一大群小孩喝问道：“谁抱走了我的孩子？谁抱走了我的孩子？”众童个个目瞪口呆。
　　水蜜桃脸一沉道：“必是那个顽皮小鬼抱她去玩了，孩子们，排队站好！”
　　众童久经训练，一听号令，很快便排成六个横队，小的站在前面，大的站在后面。
　　水蜜桃道：“报数！”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最后一个报的是“六十一”水蜜桃便道：“一共是六十七个，除去五个还不会走路的婴儿……啊，少了一个！孩子们，还有那个没在场？”
　　一个六岁小女孩答道：“娘，阿斌没来。”
　　阿斌也者，即是林歌和水蜜桃所生的儿子，今年三岁的林斌是也。
　　水蜜桃生气道：“这小子一向最不安份，闹得叫人生气，必是他把婴儿偷偷抱去玩了！”
　　说到这里，扯起喉咙大叫道：“斌儿！斌儿！你快给我滚出来！”
　　林歌回来到现在，一直就没见到自己的儿子，心里正在纳闷，听爱妻这么一说，也不禁发怒道：“好小子，真是胆大妄为，干的好事。”
　　水蜜桃又叫道：“斌儿！你再不把小妹抱出来，我要打你屁股了！”但整个及人善堂里一片寂静，既不见林斌出来，也没听见他应声！
　　林歌道：“是不是在房中睡着了？”说着，快步奔入他们自己的房间。结果，房中亦无林斌的踪影！
　　林歌顿感不妙，回到院上向众人道：“我看情况有异，大家快搜一搜！”
　　及人善堂开设已有四年多，由于孤儿越来越多，曾多次添建厢房，如今已有十几个房间。当下水蜜桃吩咐众孤儿站着别动，便与林歌、金糊涂夫妇和朱五绝分头去各房间搜索起来。
　　不久，所有房间都搜过了，没有！及人善堂除了大门外，四面都是一丈多高的围墙，三岁的林斌自不可能抱着一个婴儿越墙而出，一定是从大门出去的，但大家心里都不相信林斌竟敢抱着一个刚刚满月的婴儿走出大门，因此心头开始蒙上一层阴影，但虽然如此，大家仍然抱着一丝希望，一齐出门寻找。
　　寻遍及人善堂四周所有可以藏匿的地方，结果仍未找到林斌和婴儿！凌波仙子一急之下，再度晕倒。水蜜桃也急得哭了。
　　林歌和金糊涂则面色苍白，半天说不出话来。
　　今天是凌波仙子产女满月的日子，及人善堂本是一片喜气洋洋，再加上林歌、金糊涂、朱五绝突然无恙归来，更是喜上加喜，大家正在兴高彩烈的时候，不旋踵巨变突然降临，于是大家恍似从云端上一下跌入冰谷中……
　　金糊涂忍不住也哭了，道：“林歌！咱们到底造了甚么孽。？老天爷为甚么对咱们这样不公平？咱们从南荒历经千险挣得一条命回来，为甚么不让咱们过几天舒服的日子？”
　　他双手抱头，痛苦万分，嘶声大叫道：“为甚么？为甚么？为甚么啊？”林歌比较沉得住气，长叹一声道：“
　　冷静一些，我看这事八成是南仙干的！”南仙！
　　他就是地瓶谷主！
　　也即是“武林一条街”的创建人！他是个精神失常的人，由于悲痛爱妾梅花仙子之死，他变成了个精神异于常人的恐怖人物。
　　白天他是个知书识礼的地瓶谷主，一切与正常人无异，可是到了晚上，他便精神分裂变成他的亡妾梅花仙子，一手创立“武林一条街”，以邪术诱捕各方武林高手，收买他们的武功，要送给“她”的丈夫(也就是他自己)，希望“她”的丈夫能称雄中原武林。
　　林歌、金糊涂、朱五绝好不容易破了“武林一条街”，可惜却被南仙逃脱了，在他以“梅花仙子”自居的时候，“她”曾称在大理诸葛武侯祠地下的“武林一条街”只是个试验模型，“她”真正的目的是要在中原开设一座规模庞大的“武林一条街”，并且还说“她”早在数年前，已派遣“她”的得力手下霍一龙和霍二龙在中原建造了一座“武林一条街”云云！难道说“她”所言属实？是“她”跟踪而至，劫走了林斌和金糊涂的女儿？金糊涂想到精神分裂为一男一女的南仙，自己的女儿落入“她”手中那里还会有命在，不禁一阵毛骨悚然，面色惨白如纸，悲声道。“完了！完了！”
　　朱五绝神色亦极凝重，道：“我看是他不错，但现在急也没用，我想……林斌和那女婴若是他劫去的，暂时应无多大危险。”
　　金糊涂方才已乱，失去了分析能力，闻言急问道：“怎说没有危险？”
　　朱五绝道：“那南仙白天是个正常的男人，虽然个性孤僻，尚不失为正派之士，因此应不致加害那两个孩子。
　　而到了晚上他变成‘梅花仙子’之后，由于那时‘她’是个‘女人’，女人总是喜爱小孩的，因此也不致伤害小孩……”
　　林歌立刻接口道：“照你。一歳说，现在是白天，南仙在白天既是正常人，他怎么会劫走我的孩子呢？”朱五绝道：“对，所以我怀疑刻走孩子的不是他本人，而是‘武林街长’口中所说的霍一龙或霍二龙？”水蜜桃哭叫道：“什么霍一龙霍二龙？你们说清楚一些成不成1”林歌三人返回及人善堂才不过两刻时，还没将他们在大理的遭遇说给她听，因此她听得满头覆。
　　当下林歌也不及细述，他先示意金糊涂去将晕倒在地的凌波仙子救醒，然后五人入屋坐下，林歌和金糊涂才将在大理“武林一条街”的一切遭遇详细说出来。水蜜桃痛哭失声道：“好了！你们三个混账东西终于把麻烦带回及人善堂来了！我吿诉你，林歌！你若是不把我儿子找回来，我就跟你拼了！”凌波仙子则流泪不止。
　　朱五绝安慰道。“你们两位小嫂子请放心，斌儿和那女婴是林歌和金糊涂的骨肉，他们拼了命也要把他们救回来！就是我朱五绝，为了这件事，我也不会袖手旁观，总之你们稍安毋躁，大家先冷静下来，现在痛哭流涕是没用的。”
　　水蜜桃一向虽甚“泼辣”，其实也很明白事理，闻言只得强忍悲痛停止哭泣。凌波仙子性情较为温柔烂静，但她本是武林奇女子，她的武功而且还髙在诸人之上，当然亦非柔弱者；祇因女儿才满月就遭横祸，如今生死未卜，其心情之焦急悲痛自是不难想象。这时她一边流泪一边冷冷问道：“你们知否他们在中原开设的‘武林一条街’坐落于何处？”金糊涂黯然神伤道：“要是我知道地点，我还急甚么！”
　　凌波仙子道：“两个草失踪当未超过两刻时，现在由我留守及人善堂看顾孩子，你们四人立刻分头追下，说不定还可追上敌人，快去吧！”
　　于是，林歌、金糊涂、朱五绝和水蜜桃各带武器，立刻冲出及人善堂，一人一个方向分头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