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乔装农村妇　暗中查敌踪

2024-07-30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作品集  点击：

　　那是一艘大帆船，速度比渡船快得多了，渡船想跑都跑不掉。
　　船老大见那大帆船直冲过来，柏被撞上，连忙大叫道：“小心哪！小心哪！”
　　大帆船上悬挂着三个大灯笼，可以清楚的看见船上的情形。
　　船上有几个人，其中一个正是“武林一条街”的霍二龙！双方开船的技术均极高明，当双船停下时，渡船正好就停在大帆船的腰边上。
　　霍二龙靠上船舷，对下面渡船上的朱五绝笑道：“小二哥，你今天才来啊！”
　　他称呼朱五绝为“小二哥”，自是一种揶揄，因为朱五绝在“武林一条街”的身份是第四号店小二故也。
　　朱五绝举目一扫帆船上所有的人，不见武林一条街的街长在船上，心下稍宽，乃淡淡一笑道：“来迟了么？”
　　霍二龙扳起面孔道：“主人已等得不耐烦了。”
　　朱五绝道：“他给我三个月的时间，如今才过了一个月又七天罢了，我只要在期限之内完成任务，就不算违抗命令，是不？”
　　霍二龙道：“不错，但化了三十七天才弄到一个，行动太慢了？”
　　朱五绝道：“慢工出细货呀！”
　　霍二龙目光一注道：“你是说弄到很标致的姑娘？”
　　朱五绝点头道：“正是，我千挑万挑，昨天才挑到一个好的，我敢保证主人一定会喜欢。”
　　霍二龙笑道：“好吧，你把她抛上来吧！”
　　朱五绝道：“别急，我还有几句话要说……”
　　霍二龙道：“说吧。”
　　朱五绝说道：“林歌和金糊涂怎么样了？”
　　霍二龙道：“他们一直在执行主人交付的任务，表现还不错。”
　　朱五绝道：“那两个小孩呢？”
　　霍二龙道：“很好。”
　　朱五绝道：“我可不可以去见见那两个小孩？”
　　霍二龙道：“不可以。”
　　朱五绝道：“请转吿主人：伤害小孩是不智之事，做人应该留个退步，不可做得太绝。”
　　霍二龙冷笑一声道：“还有呢？”
　　朱五绝道：“再请转吿主人：我弄来的这个姑娘年纪尚轻，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家千金，请他好好相待，多多怜香惜玉，切莫以粗暴的手段摧残人家。”
　　霍二龙哈哈笑道：“这个你放心，主人要你弄来十二个美女，是打算把她们调教成‘十二金钗’，以便将来辅佐主人做事，所以除非你弄来的姑娘不堪教导，若可教导，主人是绝不伤害她们的。”朱五绝道：“若是如此，我就可放心了。”
　　说毕，抱起那个被装在麻袋中的云英？，向帆船上抛去。
　　霍二龙接住之后，轻轻放落甲板上，解开麻袋口，一见果然是个娇滴滴的小美人，便很高兴地道：“不错，不错，你的眼光果然高明，是从何处弄来的呀？”
　　朱五绝道：“以后再吿诉你便了。”
　　他说这话时，还同时向霍二龙使了个眼色，表示有船老大在场，未便奉吿。
　　霍二龙也就不再追问，只说道：“第二个甚么时候送来？”
　　朱五绝道：“不一定；快则后天，慢则三五天！对了，我觉得雇船甚不方便，以后不如你到南面河岸上来接运，这样也省得我每一趟化二十两银子的船资，你看如何？”
　　霍二龙毫不考虑就拒绝道：“不，一切照规定行事！”
　　朱五绝苦笑道：“你想想看，我每次要化二十两银子，十二次便要化掉两百多两银子，我现在正穷得很，没这么多银子啊！”
　　霍二龙想了想，道：“这样好了，你每送来一个，我便付你二十两银子，不叫你自掏腰包就是了。”
　　语毕，转身进入船舱里面。
　　船舱里一片漆黑，看不出跄内有人或无人。
　　朱五绝正在想着“武林街长”是否正在舱内的时候，耳边又传来云英的“传音入密”：“五绝，他正在和舱中两个人低声交谈，说不定其中一人正是‘武林街长’哩！”
　　朱五绝轻咳了一声，表示听到她的说话了。
　　俄顷，只见霍二龙从舱内走出，手上拿着一封银子，走回船舷，把银子掷给朱五绝，说道：“这是二十两银子，你拿去吧！”
　　朱五绝收下银子，耸耸肩道：“其实你们应该多给一些，我这一阵子为了挑肥拣瘦，四处奔波，化费不少，早已囊空如洗，没钱吃饭了呢。”
　　霍二龙挥挥手，说道：“少噜嗦，快去吧！”
　　朱五绝一笑，说道：“好，我走了，你多保重！”
　　霍二龙一怔道：“你说甚么？”
　　朱五绝道：“你多保重。”
　　他这话是向云英说的，霍二龙不明就里，以为他在随口调侃，又挥挥手道：“去！去！”
　　朱五绝心知自己的渡船不走，他的大帆船不肯先去，便向船老大说道：“开船，回去原来的地方！”
　　于是，渡船掉头往南岸开去。驶出数十丈后，回头去看那艘大帆船，只见船上的三义灯笼已然熄灭……


　　拂晓时分。
　　天黑地暗。
　　朱五绝悄悄的来到鬼门上游，登上一艘停泊在一处码头上的渔船，钻入黑暗的船舱中。
　　船舱很狭窄，但舱中却有四个姑娘。她们是嫦娥，尚宫、尚寝、尚仪，都打扮成渔娘模样。
　　嫦娥问道：“怎么样？”
　　朱五绝神情凝重的回答道：“交给一个名叫霍二龙的人，他们开来了一艘大帆船……”
　　当下，便将经过说了一遍。
　　嫦娥道：“你回来的时候，确定没被跟踪吧？”
　　朱五绝道：“没有，我小心又小心，路上曾停伏好几次，确定无人跟踪。”
　　嫦娥道：“那么，现在就等尚工、尚食回来再说了。”
　　尚食、尚工去了何处呢？
　　她们一个事先雇船“埋伏”在朱五绝夜里交货的河上，准备跟踪敌船，找出敌人落脚的地点，以便随时接应云英姑娘，一个去跟踪那船老大，因为朱五绝日间去河边雇船时，就只见到船老大一人一船在那，因此怀疑船老大也是“武林一条街”的人，故由尚工姑娘去跟踪，了解船老大的身份。
　　另一个尚服姑娘则去“及人善堂”与水蜜桃和凌波仙子住在一起，做两地的连络工作。
　　这就是朱五绝与嫦娥等八女周密的安排，她们在进行这些事时，行动十分小心，抱着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决心。
　　天亮不久，一个村妇手挽一个篮子来到码头边上，跳过跳板，进入嫦娥、朱五绝五人的渔船中。
　　她是尚工姑娘。
　　本是个俏丽迷人的少女，现在却扮成蓬发诟脸的村妇，看上去令人发噱。
　　嫦娥问道：“怎样？”
　　尚工姑娘答道：“他住在距此不远的小村落，有个妻子——”
　　朱五绝打岔道：“是何家桥么？”
　　尚工姑娘道：“不，小村落名叫小河口，只有几十户人家。”
　　朱五绝道：“他吿诉我家住何家桥——这样看来，那家伙很可能正是‘武林一条街’的人。”
　　尚工姑娘接道：“我打听出他名叫黑鳗，是小河口的人不错，据说年轻的时候曾离家出外谋生，在外头混了十几年，直到去年才回家，接替他父亲摆渡为生。”
　　朱五绝道：“他自承在外面干过一阵没本钱的买卖。”
　　尚工姑娘道：“你下船之后，他也随后回家了，我暗中观察，并未发现他有可疑之处，因此就回来了。我想他如是‘武林一条街’的人，目前他的工作就是摆渡，暗中帮你接运姑娘，故想从他身上找出‘武林一条街’只怕不容易。”
　　嫦娥道：“根据五绝所言，‘新武林一条街’是个很神秘的组织，在中原可能已有相当大的势力，如今为了救回那两个孩子，咱们既不便与他们正面动武，只好
　　运用各种方法智取而已，故不可放过每一个可疑人物，后天五绝再送人去时，你仍去附近埋伏，暗中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尚工姑娘点头称是。
　　朱五绝道：“尚食姑娘的跟踪不知怎样了，但愿不要被他们发现才好。”嫦娥道：“尚食是个精灵的姑娘，而且她水性极佳，大概不会有多大问题。”朱五绝道：“她若能跟踪找出对方落脚的地点，一切就好办了……”大家谈着谈着，行觉已是晌午，而尚食姑娘仍未回来，朱五绝渐感不安，他所担心的是：尚食姑娘的跟踪一旦被发现，或者失手遭擒，那么一切计划便吿落空，云英姑娘也就成了送礼的礼物了。尚工姑娘道：“谷主，咱们何不开船去下游看看，万一尚食出了差错，也好及时接应？”
　　嫦娥默思半晌，摇摇头道：“不，讲好在此等她，在未超过时限之前，咱们不能离开此处，否则她回来找不到咱们，就会乱了步骤。”
　　尚宫姑娘问道：“她说几时回来？”嫦娥道：“讲好最迟今夜三更回到此处，如因继续跟踪而无法回来，也得找人梢信回来，故到了今夜三更不见她返回或无音讯到达，便可断定她出了事，到那时候……”
　　她说到这里，转望朱五绝问道：“怎么办？”
　　朱五绝苦笑道：“嫦娥姑娘，对于这件事，我感到很惭愧不安……”
　　嫦娥忽然微微一笑道：“我是问你计策，不是责备你，凌波仙子有恩于我和云英，为了助她救回孩子，我们不惜牺牲一切！”
　　朱五绝叹息道：“我和林歌、金糊涂三人曾经一起干过许多艰难危险的事，只有这回最感头痛，孩子在人家手中，我们真是一筹莫展……”
　　话声一顿，又道：“万一云英姑娘和尚食姑娘失手遭擒，我朱五绝除了拼掉这条命以向诸位姑娘谢罪之外，实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时间过得奇慢无比，这一天的等待，就好像过了一年那么久，好不容易等到夕阳西下，夜色来临，但尚食姑娘依然音讯全无！
　　朱五绝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用力敲着脑袋，就好像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恨不得自己立刻死去。
　　嫦娥一对蛾眉也深深皱起，焦虑之情溢于言表，不禁喃喃自语道：“我应该自己去的，我应该自己去的……”
　　终于，初更过了！二更过了，三更也过了！嫦娥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毅然传下命令道：“开船！咱到下游去找找看！”
　　尚工姑娘道：“已隔了一天一夜，恐怕追不上了吧？”
　　嫦娥冷然道：“五绝，你还认得那般大帆船么？”
　　朱五绝点头道：“认得的。”
　　嫦娥道：“那么，咱们顺流而下，总有追上他们的一天！”
　　于是，大家准备开船，但正当渔船慢慢驶离码头之际，忽听远处的岸上有个姑
　　娘急叫道：“别开船，我回来了！”
　　尚工姑娘一听大喜道：“是尚食回来了！”
　　渔船转回靠上码头时，但见尚食姑娘背上捎着一个人，站在码头上！
　　朱五绝连忙放下跳板，让尚食姑娘上船，这时候大家才看清她背的人是云英姑娘，不禁纷纷发出惊诧之声，都想不通已上了贼船的云英姑娘怎么会到了尚食姑娘的背上？
　　嫦娥惊问道：“尚食，这是怎么一回事？”
　　尚食姑娘放下云英姑娘后，她似已耗尽了一身力气，这时整个人瘫痪的坐到船上，连说话的力气也都没有了。
　　而云英姑娘的情形又是怎样呢？她全身水湿，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但最使大家惊骇不置的是她的表情。
　　她的表情是双目圆瞪，脸上布满恐惧，整个人好像吓呆了！
　　嫦娥扶起她的上半身，急问道：“云英，你怎么了？”
　　云英恍似未闻未见，脸上仍是那个表情，目瞪口呆，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头人一般！
　　嫦娥转对尚食姑娘问道：“尚食，到底发生了甚么事情？”
　　尚食姑娘喘息了好一阵后，才说道：“我不知道，她一直不能说话……她好像吓掉魂了！”
　　朱五绝惊骇的接口问道：“她原已上了那艘大帆船，后来发生了甚么事？”
　　尚食姑娘吞着口水，艰涩地道：“我好渴，先给我一些水好么？”
　　尚工姑娘连忙取来一碗清水，尚食姑娘一口气喝干，这才长长透了一口气道：“昨夜……朱大侠走了后，那艘大帆船便全速向下游驶去，我……我就驾着那条小船远远跟在后面，因为天很黑，我怕跟丢了，后来便稍稍靠近大帆船，就在那时，我忽然听到云英姑娘发出几声惊叫，那种惊叫声，听起来就好像她见到了世间上最恐怖的事情……”
　　她停歇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一听惊叫，知道必是出了事，赶紧全力划近，正当见到大帆船的时候，便见云英姑娘箭也似的从船上投入河中，扑通一声，不见了！
　　“那大帆船的人似乎也未料到云英姑娘会突然跳船投河，船上的人乱成一团，有人大叫停船，又有一人喝令船上的人下水救人，就有几个人跳入河里寻找，我因知云英姑娘不谙水性，若不赶快救起，必将溺死，当即弃船投入河中，潜水过去搜索……
　　“但是当时天黑地暗，河面又宽，河水奔流甚速，我潜过大帆船，游去前面搜索，结果没有找到，而那几个人也没有找到……”
　　嫦娥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口问道：“他们发现了你么？”
　　尚食姑娘道：“没有……我想没有，当时天太黑，三丈之内勉强可见，三丈之外就甚么也看不见。”
　　朱五绝虽见云英已被救回，仍不禁紧张的问道：“后来呢？”
　　尚食姑娘道：“当时我只有一种想法，不论云英是死是活，到前面下游去找一定没错，我就一路往前潜游过去，大约游出一百多丈远，我还是没见到云英姑娘，这时我已力乏，只好游向岸边，好不容易挣扎到岸边时，意外的发现云英姑娘正漂浮在岸边一处漩涡上，我连忙拖她上岸，紧急施救，压出她腹中的水，终于将她救活过来。”
　　她瞥了云英姑娘一眼，摇摇头，又道：“可是，她清醒过来之后，好像惊悸仍在，全身发抖不止，口中连叫：‘妖怪！妖怪！’，我问她是怎么回事，她好像已认不得我，始终不回答，我怕被对方发现，便捎着她逃离河边，躲入一片树林中，天亮之后，我原想立刻指她回来，却发现武林一条街的人在附近搜索，我便把她藏在一棵大树上，为恐她喊叫，还点了她的穴道，我们整整躲了一天，直到今夜初更时候，我确定武林一条街的人已撤走了，才将她背回来。”
　　嫦娥听完了她的叙述，便把云英拥入怀中，在她耳边柔声道：“云英，我是嫦娥，你一定受到很大的惊吓，但现在不要紧了，你已经安全无事了。”
　　可是，云英仍似木头人，脸上仍然挂着那种极度震惊的表情，两眼仍是直直的没有眨动一下，对于嫦娥的言语，没有一点反应。
　　朱五绝道：“云英姑娘，不要害怕，一切都过去了。”
　　云英毫无反应。
　　嫦娥轻轻拍着她的面颊，道：“云英，看看我，我是嫦娥呀！”
　　云英终于有了反应，脸上起了一阵抽搐，目中流露出无比恐惧之色，颤声道：“妖怪！妖怪！妖怪！”
　　她越叫越大声，最后的一句“妖怪”是以凄厉的声调发出的，接着是全身发抖，好像“妖怪”就在她身边，吓得满地乱爬，似想找个地洞躲藏起来。
　　嫦娥又紧紧将她拥在怀中，像哄小孩般的哄着，道：“不要害怕，不要害怕，我是嫦娥，我就在你身边，妖怪已经不见了……”
　　朱五绝靠近她耳边道：“云英姑娘，你见到了甚么？吿诉我好么？”
　　“妖怪！”
　　云英又大叫一声，往嫦娥怀里直钻，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嫦娥一见此情，知她受惊过度，短时间内神智难以清醒，索性运指点中她的睡穴，让她入睡。
　　她点云英的睡穴后，便把她放在跄中，然后才向朱五绝问道：“你看这是怎么回事？”
　　朱五绝沉吟道：“也许……也许她见到了新武林街长，而新武林街长必是个相貌异常丑恶的人，丑得像个妖怪。”
　　嫦娥摇头道：“我看不是，云英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一个相貌奇丑的人绝不会使她吓成这个样子。”
　　朱五绝道：“那艘大帆船上绝不可能有妖怪，而她连连大叫妖怪，由此可知，她必是在船上见到了一个像妖怪那样可怕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