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请你杀了我

2024-08-12  作者：鲁卫  来源：鲁卫作品集  点击：

　　八年前，老主人是给一个叫黄正青的恶霸乱刀斩杀身亡的。
　　黄正青是土豪劣绅。
　　但更恶毒的还是他的老婆顾氏。
　　老主人就是因为不肯把祖屋卖给顾氏的表哥，而得罪了黄正青夫妇的。
　　黄正青固然是罪大恶极，但幕后元凶，这妇人绝对脱不了干系。
　　想不到八年后的今天，竟然会在公堂之上，目睹这个恶毒的妇人，光着屁股在众目睽睽之下“待刑”。
　　于管家忽然扑了上去，疯狂地噬咬顾氏的屁股。
　　两个衙役上前拦阻，一人喝道：“公堂之上，谁敢公然捣乱？”喝声震天，威严十足。
　　另一衙役更是动手揍于管家，但却下手轻如搔痒，同时在于管家耳畔悄悄道：“尽管放胆干，咱俩兄弟保你老人家平安！”
　　于管家心中有数，这两个衙役，都是少爷的好朋友。
　　不由分说，张开嘴便向顾氏的肥臀狂咬，直咬得鲜血淋漓，顾氏在公堂上杀猪也似的嘶叫。
　　两名衙役“竭力阻止”，但于管家咬功厉害，早已把顾氏的两边屁股咬得血肉模糊，堪称蔚为奇观。
　　便在此时，县官升堂，顾氏立时申诉，县官一拍惊堂木，喝道：“胡闹，光天化日之下，掌管王法之地，岂容你捏造事实，含血喷人？你的屁股，准是给奸夫在床上抓破的，如此淫贱妇人，该打，该打。”
　　懒得再审，下令行刑。
　　根据刑法，必须“去衣受杖”。
　　换而言之，不论男女犯了奸淫罪而需要刑杖者，都必须脱了裤子裸体受刑。
　　顾氏早已脱掉裤子示众，当下立时受杖，打得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行刑完毕，仍然不把裤子归还，更把顾氏推出衙门大街之上，此谓之“卖肉”。
　　顾氏惨遭毒打，更在坊众围观之下饱受侮辱。
　　不到两天，已自缢毕命。
　　这是一桩冤案。
　　顾氏根本没有和任何男子通奸，在整件冤案里，甚至连奸夫也不曾在公堂上出现过。
　　但县官大人说她有罪，便是罪证如山，如何容她抵赖。
　　然而，她的丈夫黄正青呢？
　　他在甚么地方？
　　怎会对这一桩冤案不闻不问？
　　初时，人人都摸不着头脑，直至顾氏自缢毕命之后，才渐渐真相大白。
　　原来黄正青早早已给魁王禁锢，八年前的病弱少年，如今已脱胎换骨，不知道从甚么地方练成了一身惊人武功。
　　魁王把顾氏的尸体，像是一条死狗般抛在黄正青的面前，沉声道：
　　“八年了，我要到今天才能为先父报仇，对我来说，并不算太晩，可是，在这八年中，又有多少无辜百姓，给你们这一对恶毒的夫妇害死？”
　　黄正青自知无法幸免，便道：“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你爽快点动手吧！”
　　魁王冷冷一笑：“我为甚么要给你一个痛痛快快？”不等黄正青嚼舌自尽，也不让他可以运劲自断心脉身亡，他早已点了他身上七八个穴道。
　　黄正青冷汗如雨：“你要怎样对付我女儿？”
　　魁王道：“你不配知道。”
　　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开始用刑。
　　他对黄正青说道：“要是我一刀割掉你的头颅，你一定会额首称庆。但你没有资格享受杀头的乐趣，因为太痛快了，以你的罪孽，本来就是百死不足以蔽其辜。”
　　黄正青无言。
　　因为他知道，魁王并没有冤枉自己。
　　魁王又道：“你可知道，我为甚么要把你困在这里？”
　　黄正青摇了摇头，他只知道，自己被困在一间黝暗的房子里。
　　魁王淡淡一笑，道：“这里不通风，也没有阳光可以透射，还有，在你附近的火盆，将会一直燃烧，令你在一百天之内，像是养蚕般处于温室之中。”
　　黄正青的脸色变了：“下蚕室！宫刑！”
　　魁王笑笑，把一柄锋利的刀放在火焰上烧得火红，然后缓缓地说道：“不错，我正在准备好一切工具，先行把你阉割，汉人孔安国云：‘宫，淫刑也，男子割势，妇人幽闭，次死之刑。’既要把你阉割，就必须避开风寒，否则立死无救。
　　“施行宫刑，不能吹风，也不可以给日光照射，更要生火取暖，直如养蚕一般，置于温室之中，一直等到伤口完全愈合，始可到外面走动。”
　　“你放心好了，我是不会把你阉死的。”
　　就是这样，黄正青给魁王一刀阉割。
　　在蚕室之中，黄正青的伤势愈合得很快，不到八十天已吿“无恙”。
　　魁王每天都来看他，每天都和他说一些无聊的废话。
　　到了第八十一天，魁王道：“虽然我很想用其他酷刑来折磨你，但令媛再三求情，我一时心软，终于答应给你一个痛痛快快的了断，你怎么说？”
　　黄正青呆了半晌，忽然叹了口气，道：“我是欠了你的，你把我吃掉吧！”
　　魁王也叹了口气，道：“事到如今，也只好这样了。”
　　说着，抓起一瓶酒，浇在黄正青的头上。
　　黄正青舐着从头上淋下来的酒液，说道：“你可以先吃我的咽喉吗？”
　　魁王摇摇头，说道：“一刀割断你的喉管，固然是可以让你死得痛痛快快，但喉管又韧又硬，恐怕会不怎么好吃。”
　　黄正青点点头，说道：“这倒不错，不如先吃心肝，再喝脑浆，怎样？”
　　魁王想了想，缓缓地点头，说道：“唐朝贞观年间，代州都督利兰谋反，给将官丘行恭用手挖出心肝生吃，结果反而给唐太宗痛骂一顿。”
　　黄正青道：“昔年韩雍军大破广西壮、瑶二族，曾把战俘斩首，然后挖出心脏，又砸开头颅用勺子取出脑汁趁热吃掉。”
　　魁王道：“能够热吃，当然是最好的，一旦放凉了，恐怕会有腥味。”
　　黄正青道：“宦官刘谨作恶多端，残杀百姓成千上万，最后被凌迟处死。根据圣旨特批，要将他‘凌迟三日，然后再行剉尸枭首。’
　　“第一天，先剐三百五十七刀，削肉如大指甲片。初时动刀，有血流约寸许，再动刀已渐渐连血也不再流出，原来是刘谨受惊过度，身上的血流入小腹小腿之下。
　　“第二天，，以麻核桃塞口，再剜数十刀，已然气绝。
　　“人虽死，凌迟刀数未足，依法一刀一刀剐下去，直至副足三千三百五十七刀，然后剉尸。
　　“刘谨仇家遍天下，纷纷以金银贿赂创子手，买其每一片肉就此啖之，以解心中仇恨。”
　　魁王道：“你的罪状，可比不上刘谨。”
　　黄正青道：“谈了许久，你肚子很饿了？”
　　魁王道：“虽然肚子很饿，但听你说了这许多恶心的故事，纵有美味食物，也是难以下咽。”
　　说完，把尖刀在黄正青脸上晃了晃。
　　“还认得这把刀吗？”魁王问。
　　黄正青道：“不认得。”
　　魁王道：“八十一天之前，就是这一把刀把你阉掉。”
　　黄正青道：“果然是一把好刀。”
　　魁王道：“如今，又是这一把刀，要向你的心肝招呼。”
　　黄正青道：“未尝不是缘份，快快下手，等待最是折磨人！”
　　魁王道：“你虽然罪孽深重，但已给我折磨够了，再不给你一个痛快的了断，就连我也给折磨得快要不似人形，也感到不好意思！”
　　随即手起刀落，把黄正青的心肝一起剜出，和酒而啖之。
　　黄正青还未立时气绝，叫道：“要喝脑汁，必须趁热吃！”
　　魁王摇摇头，道：“你满脑子都是害人的脑筋，多吃无益，偶一而为之也是不妙。”
　　再补一刀，疾插黄正青面门，不偏不倚，深深插入印堂，那是两眉之间的要害。
　　黄正青喉咙中咯咯声怪叫，就此颓然倒下气绝毕命。
　　在蚕室中杀了黄正青，魁王总算是报了父仇。
　　他首先到县衙，把县官大人宰掉。
　　他吿诉县官：“我只是给你一千两，便把顾氏屈杀得好惨好惨，要是有人肯付一万两，不知又有多少无辜百姓惨遭毒刑！”
　　贿赂县官的是魁王，一刀杀了县官为民除害的也是魁王。
　　他连杀两大坏人之后，再去见黄正青的女儿，把自己所做的一切事情和盘托出。
　　他最后一句说话是：“请你杀了我！”


　　魁王并不是随口说说的。
　　他首先服下了“化功散”，把一身功力散去，在十二个时辰之内，决不可能恢复过来。
　　然后，他“自投罗网”把自己困在一个预先铸造好的精钢囚笼之中，只要一跳入去，囚笼独特的设计立即把他在外面反锁，别说他先行把一身功力散去，纵非如此，既已入笼，要逃脱出来也是绝无可能之事。
　　在笼外，在各式各样的兵刃，也有弩箭，以机括发射的暗器铁匣。
　　他把自己困在囚笼中，闭起眼睛任由黄正青的女儿发落。
　　在囚笼外的任何一种武器、暗器，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他杀掉。
　　他那一句说话：“请你杀了我！”
　　并不是敷衍撒谎的，但黄正青的女儿并没有动手。
　　她只是呆呆地在囚笼外面坐着，一直坐了十二个时辰，然后把他放了出来。
　　“为甚么不杀我？难道你恨我之深，竟是不肯给我一个痛快的了断？”
　　“魁王，你没有欠我甚么，虽然，在我俩之间的血债，是那么可怕，那么不可化解，但到底我父母不仁在先，你身负血海深仇，杀了他俩，并不是一件错事。”
　　“冤孽！”
　　“我不是一个孝顺的女儿，也不会是一个贤淑的妻子，但我愿意留在你身边，直至你讨厌我为止。”
　　魁王立刻把她紧紧拥抱，上一代的血仇，并未使这一对苦海情鸳分离。
　　但她却在一年之后病逝。
　　自此，魁王郁郁寡欢，后来加入了权势堂，更立下无数丰功伟绩，成为权势八老之一。
　　他在权势八老之中排行第六，外号便是“请你杀了我！”
　　本姓王名魁，自从加盟权势堂之后，姓名次序倒转过来，自称——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