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夜宴园林喜玉第

2024-10-06  作者：鲁卫  来源：鲁卫作品集  点击：

　　在鸨母努力安排之下，鱼公子、方公子终于能够进入喜玉第的房帏。
　　房外有影阁，返照入窗，但见庭柳扶疏，玉禽花鸟，依稀影现壁间。
　　喜玉第身在纱帐中，倩影朦胧，宛如玉局仙子。如此慧黠娉婷，偶以病稍疏走马章台之风流客，也不是什么奇事。
　　喜玉第身在帐中，语声淡然：“贱体感染伤寒，未知公子有何高见？”
　　方鱼道：“凡伤寒之气有六禁，初病之时，甚似中酒伤食者，禁大下之，一禁也。当汗之时，宜详时之寒暑，用衾衣之厚薄，禁沐浴之火炕重被、热粥燔针，二禁也。当汗之时，宜详解脉之迟数，用辛凉之剂，禁妄用热药，三禁也。当下之时，宜审详症下之药，禁巴豆银粉丸方，回禁也。大汗之后，禁杂食嗜欲，忧思作劳，五禁也。远来之病人，禁车载马，六禁也。
　　“故凡有此者，宜淸房凉榻，使不受客热之邪；明窗皓室，使易见斑出黄生之变。病者喜食凉，则从其凉。喜食温，则从其温，淸之而勿扰，休之而勿劳，可辛温则辛温解之，可辛凉则辛凉解之，所察甚微，无拘彼此。”
　　“欲水之人，慎勿禁水。但飮之后，频与按摩其腹，则心下自动。若按摩其中脘，久则必痛。若腹有水结，则不可按矣。”
　　“观乎今之大夫，每多俗论。正是正气本不乱，庸医自扰之。未知芳驾认为不才之见如何？”
　　喜玉第惊叹不已，道：“公子定曾苦读《内经》，正是瘟症在表不可下，况巴豆之丸乎？只是，贱妾无知，对公子种种真知灼见，委实不敢轻加妄议。”
　　方鱼淡淡一笑，忽道：“我这位朋友，久仰姑娘艳名，意欲一亲芳泽。照不才诊断，你这一场病已然痊癒，再也不必飮药。倒是一双妙目，似有火燄正在燃烧，想必是久旱多时，非要及时补养滋润不可。”
　　喜玉第沉默着，过了很久，才道：“假凤虚凰的玩意，我是不会动心的。公子可惜是个女公子，否则，就凭公子的温文谈吐学识教养，实在令人怦然心动。”
　　方鱼面上露出美丽娇俏的笑容：“世有年代古老之房中术，乃属于方技四门之一。这四门非独医道有关，概念比医道还更广阔，并不仅限于疾病。”
　　“早在春秋战国时代，已有『房中书』的存在。喜姊姊对此道，大概不会陌生吧？”
　　喜玉第冷哼一声，不甘示弱地说道：“道教盛称的《房中七怪》，你看过多少？”
　　“那是黄帝房中书、玄女经、素女经、容成经、彭祖经、子都经、陈赦经。”方鱼悠悠一笑，接道：“我没念错吧？”
　　喜玉第问：“女子阴中有八名，除此之外又叫什么？”
　　方鱼道：“女子阴中有八名，又叫八谷。”
　　喜玉第道：“何谓之红毬？”
　　方鱼道：“红毬便是阴蒂。”
　　喜玉第道：“八名之首怎称谓？”
　　方鱼道：“琴弦，阴深一寸。”
　　喜玉第道：“以下顺序依次却又怎样？”
　　方鱼道：“菱齿，阴深二寸。妥谿，阴深三寸。玄珠，阴深四寸。谷实，阴深五寸。愈阙，阴深六寸。昆户，阴深七寸。北极，阴深八寸。”
　　玉喜第问：“阴深几寸为『浅』？”
　　方鱼道：“一至三寸为『浅』，四至五寸为『深』，七至八寸为『太深』。”
　　玉喜第又问：“何谓『九浅一深』之术？”
　　方鱼道：“九浅一深，便是抽送十下。始于十，为之『一动』，继而累进至百，再累进至千。”
　　玉喜第不再问下去。她的声音从纱帐内传出，但却似是来自远方。她轻轻地，也长长地叹一口气：“如此房术喜娘曾几见得？”说的不是她自己，而是这位易弁而变的鱼公子。
　　鬼仆阿五始终坐在一旁，连动都不动。
　　方鱼是杀人的专家，她曾经用过无数令人震惊的方法杀人。她杀人，有时候不必自己出手。也许，她利用别人的手杀人，远比自己亲自出手杀得更快，杀得更多。
　　为什么要杀人？
　　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停止杀戮？
　　这都是很令她困扰的事情。但直到这一刻，她只知道还是停不下来。
　　她知道自己长得有多么美丽，当然很淸楚美丽的本身，既是优越，也同样是遗憾的泉源。
　　相貌平凡的女孩，也许不能攫取得太多，但同样地，也不可能失去得更多。
　　但一个女孩，只要她长得比其他一般女孩更美丽，围绕着她的命运往往就会变幻无常。
　　越美丽的女孩，她的生命就越不单纯。就算尽量含蓄隐蔽，仍然不易平静地、不露痕迹地活下去。
　　林间彩鸟，最易受人锺爱，但也同样最容易给残酷无情的猎人赐予致命的一箭。
　　鬼仆阿五在方鱼身边，绝对不敢轻易动怒。但这一夜，他喝了不少酒。
　　他虽然没有动怒，但却已动情。
　　情分两种。一种是痴恋之情。但鬼仆阿五动的却是另一种情。
　　春情。
　　他很想缠住方鱼，但没有她的命令，他甚至不敢动她一根指头。正如一个饥渴的人，但却身为囚犯，没有狱吏的恩准，便什么都不能吃喝。
　　饥渴固然难忍。情欲来了，憋在裤档里，也同样是要命的煎熬。
　　就在这时候，方鱼道：“床上的喜姊姊，她的伤寒早已痊癒。在这里，你是嫖客，她是卖春妇，而且春心已动，只要你高兴，现在就可以扑向她的身体，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鬼仆阿五扭转过脸，望向一道春宫屏风。忽见屏风上的男女，四肢互相纠缠，连最重要的部分也在裸露之间交接着。
　　他从没见过这种要命的屏风。更从没侍候过像方鱼这种要命的主人。
　　他实在渴望可以扑向女体之上，尽情地抽送。
　　他很想要方鱼。立刻就要了方鱼。
　　但方鱼却不是这样想，她忽然不再是儒雅温文的“鱼公子”，而是变成床笫旁边的“看戏者”。
　　无论是谁，要在这种境况之下，和一个妓女行房，都一定会觉得很不安。
　　更何况他知道，方鱼是要杀喜玉第的。
　　要杀一个女人，对鬼仆阿五而言，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但只要是为了方鱼，再困难的任务也得努力完成。
　　他可以把喜玉第的脊椎断开十几截。也可以把喜玉第的咽喉捏碎。但却没法子在下手之前和这个女人交合。
　　什么“九浅一深”，什么“红毬”……何谓之“琴弦”、“菱齿”、“妥谿”、“玄珠”、“谷实”、“愈阙”、“昆户”、“北极”……简直令他为之头昏脑胀。
　　他没有爬上床。
　　但纱帐忽然给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拨开，然后绽现出一张柳眉杏目，花颜雪肤的脸庞。
　　鬼仆阿五陡地呆住。
　　他没想到，喜玉第之美，竟有着一种足以令他感到晕眩的慑人魅力。他想说话，但从嘴里吐出的并不是片言只字，而是怪异莫名的呻吟。
　　喜玉第秀发如云，玉臂袒裼，身上只穿一件抹胸。抹胸者，便是蔽胸与束胸的胸衣，上缘抵腋，下至肋梢。
　　她这一件抹胸，以宽条绣花绸片缝制，上抵腋下，下至微微鼓胀之肚脯，说不出的冶艳动人。
　　鬼仆阿五不敢趋前，方鱼却不客气地推了他一把：“春宵一刻值千金，别让她瞧不起咱们这些远道而来的游客。”
　　鬼仆阿五被推向喜玉第怀里。
　　她立刻搂住这粗壮的男人，媚眼如丝地：“五公子，你不会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银样蜡枪头吧！”
　　鬼仆阿五讷讷道：“区区不是个枪头，身上每一寸地方无不有血有肉。但……听说姑娘只会对一个人好……”
　　喜玉第摇了摇头，腻声娇笑：“常言有道：『好子弟不嫖一个粉头，好粉头不接一个孤老。』旁人的闲言闲语，休要随便轻信。”
　　“粉头”是妓女，“孤老”便是嫖客。
　　喜玉第的身子柔润而灼热。拥抱片时，鬼仆阿五再难强忍，把她推向屏风那边。
　　任何人都有内心挣扎的时候。他曾经努力挣扎过，叫自己不要碰这个女人。但是最后，他已在欲火焚身之下彻底地崩溃了。
　　他的动作忽然又快又狠，一下子就乾净俐落地脱掉喜玉第身上所有单薄得可怜的衣物。
　　她凝注着他的脸。
　　她的眼神，似有勾魂摄魄的力量，而她那一双厚薄适中的红唇，在这时候吐出了梦呓似的呻吟。
　　纠缠中，一切都变得难以想像地疯狂。
　　鬼仆阿五是强壮的，这一夜，他早已蓄势已待，但直到这一刻才能全力冲刺。
　　他紧抱住喜玉第的纤腰，抖动得十分剧烈。
　　喜玉第呻吟着：“你是勇猛的，来吧……来吧……”
　　鬼仆阿五从没看过任何房中书，什么“九浅一深”，就算听了也绝不理会。
　　若以抽动十下为“一动”，那么，他这十下都是“零浅十深”，每一下都是疯狂的抽击，有如一条凶狠的鞭子，一下比一下更猛烈地在她体内深处狠狠地鞭打着。
　　她似乎没想到，这人竟强壮至如此境界。
　　她的躯体在愉悦和痛楚中痉挛。她从不知道女人可以愉悦得如此疯狂，却又不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的痛楚。
　　痛楚本来也就是痛苦。
　　但在此时，这痛楚的感觉，却偏偏又不等同于痛苦，反而是变成一种妙不可言的快感。
　　鬼仆阿五似是一波波突来的狂浪，在她诱人的躯体上汹涌地掠过。
　　但很奇怪，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可以看见方鱼娇嗔惹人怜爱的表情。
　　方鱼并不是远远站开的。
　　相反地，她似影子一般，紧紧地跟贴着这一对恣意妄行的男女。
　　喜玉第终于发出了令人心弦震荡的嚎叫声，只有极度满足的女人，才会忘形地发出这样的声音。
　　这声音对男人来说，无非是一种很要命的催化剂。
　　鬼仆阿五恍如被吸入一个烫热得足以令人发疯的漩涡，也在吼叫了好一会之后,身子才渐渐平静下来。
　　喜玉第对这强壮的男人，实在依依不舍。她反手握住他的阳具，喘着气低声问：“留下来好吗？”
　　他微笑：“留下来？你要我整个人留下来，还是只在乎那个部分？”
　　喜玉第也在微笑：“我有足够尖利的手指。”
　　鬼仆阿五不相信她说的话。在宣泄后，他似乎已忘记喜玉第是一个怎样的女人。
　　就在他打算“抽身而退”的一瞬间，喜玉第忽然五指一收。
　　她的指甲尖利有如匕首。
　　一蓬恐怖的血影，立刻在鬼仆阿五小腹以下部位直喷而出，染红了喜玉第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