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厚颜无耻狗奴才

2024-08-26  作者：鲁卫  来源：鲁卫作品集  点击：

　　江风奇寒澈骨，但在魁王心中，却有一股烈焰在燃烧。他全身赤裸，在江水中浸了两个时辰，总共咆哮了二十七次。
　　班萍之死了。
　　她死于“地狱刑掌”，中掌之处肌肤下的骨骼寸寸碎裂，当她被石厚茧发现之际，已吿返魂无术。
　　江水滔滔，偶有自上游飘浮下来的冰块，好不冰冻，但魁王已无惧一切，包括了死神的降临。
　　牂牂没有成功地镶嵌入他右臂之前，他唯一最心爱的女子已惨死在“地狱刑掌”之下。臂骨上的血还不曾凝结，他已悲恸莫名，运劲把全身衣衫彻底震碎，跃入冰冷无情长江之中。
　　长江不是绝对无情的。相反地，她是多情的大江。千万年以来，她孕育出无数美丽的生命，影响深远的中华文化。
　　但每一条江河也同样具有无情的一面。在这一刻，魁王感受到的，全是无穷无尽的肃杀、仇恨和冰冷。
　　江畔有大石。
　　大石上蹲着一老人，手里持着钓竿，但只是用来自主人的脚板底搔痒。他是“黎明钓叟”江钓雪，过了黎明时候，他的鱼竿绝对不会用来钓鱼。
　　他蹲在这里，也不是因为在江畔搔搔脚底板会比较过瘾一些，而是奉了石总鸵主之命，千万要好好看管魁王，别让这个伤心的汉子在江水之下没顶。
　　魁王只是悲愤，但他绝不会自萌短见。
　　要是他死了，萍之的血海深仇，由谁来伸雪？
　　在冰冷的江水里浸了两个时辰，把全身皮肤都浸得发白。
　　但他没有发抖，当他赤条条地走上岸的时候，江钓雪把一件皮袍抛了过去。
　　魁王披上皮袍，又在江畔振臂咆哮。
　　人在咆哮，右臂上的牂牂大铁剑也在嘶鸣。
　　天色一片灰，魁王的瞳孔却红得像是烈火。
　　江钓雪向魁王冷冷说道：“天下间以剑入臂的人，绝不只有你一个，但你可知道，凡是以兵刃入体镶嵌者最忌什么？”
　　魁王明白，他伸手向江水一指。
　　江钓雪嘿嘿一笑：“你是权势八老之一，江湖阅历何等丰富？但却偏偏在铁剑入臂不足三日之后，让江水浸遍全身，简直是自取灭亡之道！早知如此，石总舵主绝对不应该浪费精力心血，把牂牂大铁剑镶嵌在你右臂之上！”
　　江钓雪说的都是真话，魁王都很明白。
　　魁王无言。
　　却有一人在江畔叹了口气，道：“人非草木，谁能无情？六长老素重情义，班姑娘惨遭奸人杀害，也难怪他情难自控。”
　　石厚茧也来了。他有一双举世知名的大手，绰号人称“大手一挥”，这一双手，指掌中满布厚茧，一如其名，但却鲜有人知道，如此粗糙的一双手，竟然是属于一位巧匠的。
　　魁王虽然内功精湛，但在江水中浸了两个时辰，仍然不免连续打了几个喷嚏。
　　石厚茧把一个大得出奇的竹筒递过去，魁王伸手一接，把竹筒的盖子拔开，里面装着的是罕有的佳酿。
　　魁王一倾而尽，然后走到石厚茧跟前深深一揖，说道：“石总舵主，这一次你仗义援手，把铁剑镶入我臂中，大恩大德，永不敢忘。”
　　这几句话，虽然夹杂着一把鼻涕，满口酒气喷出，但却十分诚恳，绝无半点做作。
　　石厚茧道：“班姑娘之死，六长老是否已肯定凶手是谁？”
　　魁王沉声道：“普天之下，除了『地狱潘安』秦班，又还有谁能发出这一手『地狱刑掌』？”
　　石厚茧不置可否，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魁王又再深深一揖，他的右臂已和大铁剑血肉相连，如此深深一揖，剑尖碰在江畔的石块，迸溅出一蓬灿烂星火。
　　他道：“我要走了，此后长江纤力会的事，也就是魁王的事，只要总舵主一句说话，魁王自当拼死效命，义无反顾。”
　　石厚茧道：“你我相识一场，些许小事何足介怀。能够和你交个朋友，石某已是说不出的高兴。”
　　魁王含笑点头。这一笑，很是复杂，也很是矛盾。
　　他走了。
　　他带着牂牂大铁剑血肉相连地离去。


　　深山雾气弥漫，这是一座不知名的山谷。
　　“长江第一赌徒”方小宝跟随着权势堂总舵主“北权天君”李临风北上燕子天涯峰，半途遇上仇敌，境况大是凶险。
　　李临风走火入魔伤患发作，“休咎祸福鬼王刀”林本山与“死有余辜鞭尸客”管世笃联袂出手，混战中一颗头颅突然爆裂，登时脑浆飞溅，溅在一面白旗之上……
　　方小宝同时惨呼一声，狂嚎大叫！
　　他老人家这一声嚎叫，可算是惊天动地，连“北权天君”李临风也给吓了一跳。
　　李总舵主可没想过，这位徐州武林盟主的噪门，竟然可以如此骇人。
　　及后，方小宝解释：“老子……小弟当时以为你这颗脑袋瓜子给敌人砸爆，才致大失常态，要是把你这位权势堂的总舵主吓破了胆，那真的万分对不住。”
　　——脑袋突然爆裂的，当然并不是李临风，而是“死有余辜鞭尸客”管世笃。
　　李临风毕竟是名满天下的一代武学大宗师，虽然身处险境，但他有着过人的应变能力，而且深知擒贼先擒王之道。眼前两大恶贼，论武功，林本山略胜一筹，但管世笃却是二人之首。
　　只要一举把管世笃解决，余下来的林本山便不足虑。
　　百足之虫，尚且死而不僵，更何况是统领天下第一大帮会的权势堂总舵主？
　　李临风是用内家重掌，一掌击爆管世笃后脑的。
　　管世笃一死，林本山立时魂飞魄散。
　　李临风也没有追杀，任由林本山带着一众手下离去。
　　方小宝长长的吁一口气，道：“这等混账的东西，他妈的有眼不识泰山，真是名副其实的死有余辜！”
　　回头一望，赫然发觉李临风两眼翻白，嘴吐白沫，竟似是奄奄一息，连坐立的力气也没有。
　　方小宝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急急叫道：“小李大哥，你别唬吓老子小弟！”
　　李临风手足冰冷，但仍能保持一丝清醒，他把方小宝召唤过来，又在方小宝耳边说道：“姓林的虽然胆子细小，做事没有主张，但他和姓管的交情极深，迟早会回来找我拼命……我走火入魔，而且这一次情况极坏，也许再也无法复原，你还年轻，切莫陪着我一起送命……快走！快走！此地绝对不宜久留……”
　　方小宝想了想，点点头道：“小李大哥说的甚是，此地不宜久留。”立刻把李临风背起，一时间慌不择路，只管向隐僻之地直钻。
　　走了三个时辰，逢林便入，越是荒山野岭之地越是深入直闯，最后来到了这座不知名的山谷。
　　方小宝虽然一身功力大为精进，但连续揹着李临风走了三个时辰，也已疲累不堪，心想林本山那一伙山贼决计不会追到此地，这才气咻咻地把李临风放下。
　　只见李临风脸如纸白，但眼神反而明亮一些。
　　方小宝瞧了他大半天，又用手指在他鼻孔前探了一探，忽然微笑道：“还没死掉，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李临风叹了口气，道：“贤弟，你可知道这样子背着我逃命，很是危险？要是给姓林的赶上，你我二人都性命难保。”
　　方小宝大声道：“人在江湖，每一天过着的都是危险日子，要是为了害怕危险而独自逃命，算甚么英雄好汉？”
　　李临风叹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命注定我要欠下你老人家一个人情，那是上天的安排，我这个做兄长的也是无话可说。”
　　方小宝道：“兄长走火入魔，看来病况不轻，该当如何是好？”
　　李临风叹道：“走火入魔这种事，不能算是甚么病，但却比甚么病都更难治理。”
　　方小宝道：“兄长是武林泰山北斗，难道也没有良策应付吗？”
　　李临风苦笑道：“要对付走火入魔，只有一字真言，便是一个『静』字。”
　　方小宝“唔”的一声：“老子小弟明白了，兄长在这时候，必须安心静养，千万不能有杂念，更不容许旁人在身边七嘴八舌，打扰你老人家的耳根清静——”说到这里，急急掩住嘴巴，不让自己絮絮不休地再说下去。
　　他闭嘴不语，随即顾目四盼，看看周遭境况。
　　不久，他找到了一个隐秘的山洞，又亲自钻入洞内视察，看看是否藏有什么毒蛇猛兽。
　　看了大半天，但觉这山洞不但十分干净，也没有任何危险的虫蛇猛兽，不禁大是高兴，把李临风搭入山洞，小心放下。
　　李临风在山洞中盘膝而坐，方小宝再也不敢胡言乱语，只是蹲在洞口代为护法。
　　天亮后，方小宝在山谷中采集野果充饥，心想：“要是能够找到一些野兽烤熟来吃，最妙不过。”
　　一只黄麖在树丛中掠过，方小宝食指大动，扑前挥出一掌。
　　他这一掌，结结实实地击中了黄麖的颈项，黄麖悲叫一声，颓然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