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同病相怜　老少合作

2024-08-04  作者：隆中客  来源：隆中客作品集  点击：

　　甘仲池糊里糊涂地又渡过了一次难关。
　　对于那位在暗中以传音入密功夫指点他“接下三招”的人，他的确不知道那是谁，而且，他的心目中，也找不出这么一位高明的人物来。
　　自他出道以来，包括耳闻目睹在内，淳于巧儿该算是最高明的一个了。
　　淳于巧儿武功之高固然是令人“仰之弥高”，其心思之缜密与反应之快速，也同样是顶尖儿的。
　　由于她仅由第三招上的有人“插手”，就能断定甘仲池之所以能接下她的第一二招是由于有人在暗中传音指点，就是一个最好的證明。
　　很可惜的是，那位于第三招上亲自“插手”的高人，是怎样“插”的“手”，以及“插手”的高下如何，他却一点也没看到。
　　当然！不论那“插手”的结果是谁佔了上风，毫无疑问，那位暗中传音指点他的奇人，也绝对是一个非常高明的人物。
　　因此，此刻的甘仲池，忽然有一种很奇异的冲动——很想追蹑在淳于巧儿之后，看一个究竟。
　　甘仲池没有追蹑上去，他以最快的速度赶进了登封城。
　　经过了一夜折腾的甘仲池，疲累的感觉倒是没有，饥饿的感觉却是油然而兴。
　　所以，当他经过一家豆浆店时，就本能地走了进去。
　　时间太早，豆浆店中仅有三位顾客。
　　甘仲池一进门，三位顾客当中那位独据一桌的斑发短装老者立即很热络地向他招手笑道：“甘老弟，豆浆早就代你叫好了，请坐，请坐！”
　　那斑发老者脸色青惨，甘仲池根本就不认识。
　　而且，凭他“千幻神龙”的眼光，一眼就可以断定对方是戴着人皮面具。
　　甘仲池在心中苦笑着：“怪事年年有，可没今年多……”
　　他安详地步向对方座位，从容地坐了下去。
　　桌面上有两碗加了鸡蛋的豆浆，也有两副烧饼油条。
　　那斑发老者含笑说道：“甘老弟，老朽知道你折腾了一整夜，一定很饿了，所以，特别给你准备了双份的早点，希望你会喜欢。”
　　“是的，我很喜欢。”甘仲池苦笑了一下，道：“但，我也很怀疑。”
　　“怀疑？”
　　“是的，阁下既然认识我，当也知道，目前，要我甘某人的命的人太多了。”
　　“喔……”
　　“何况，我又不认识你，更何况，你还戴着人皮面具。”
　　“所以，你怀疑这早点中可能会下了毒？”
　　“俗语说得好：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好一句”防人之心不可无”！”那斑发老者接着以传音入密功夫说了两句之后，又道：“现在，你该放心了吧？”
　　甘仲池目光为之一亮，道：“您就是方才在枣林中暗中传音指示我的那位奇人？”
　　那斑发老者道：“我不是什么奇人，只不过是一个满面疤痕的怪物。”
　　甘仲池更是星目中异彩连闪，道：“您……您就是那位疤面人前辈？”
　　那斑发老者道：“是的，由于我这副尊容教人害怕，也会惊世骇俗，所以，通常，我都是戴着人皮面具。”
　　他，边说边将一个小荷包递给甘仲池，道：“原璧归赵，你先行检查一下看。”
　　甘仲池一愣，道：“这里面是——？”
　　“明珠四颗，黄金八两。”
　　“您……您不用这些了？”
　　“我已经用过了，中午的午餐也不用罚你请客了，这儿不是谈话之所，现在，赶快吃完早点，咱们换个地方再做详谈。”
　　武林中就有这些怪异的人。
　　甘仲池心知对方此举必有深意，他也明白，目前，问也问不出什么名堂出来，所以，他一笑之后，立即埋头吃起早点来。


　　也算是一项巧合，疤面人所谓“换个地方”的地方，竟然是那位神秘的白衫文士跟甘仲池有过傍晚之约的四方客栈。
　　四方客栈是登封城中首屈一指的大客栈，除了有四十二间客房之外，后面还有两个接待贵宾和豪客的独院。
　　那疤面人所租住的，就是两个独院中的一个。
　　住独院，虽然花费较多，但却享有很多的好处，而最大的好处就是清静。
　　那疤面人领着甘仲池进入独院，分宾主坐定之后，才注目问道：“老弟台一夜没睡，要不要先行歌息一下？”
　　“不用。”甘仲池含笑接道：“您明白，晚辈心中有很多疑问，急于获得解答。”
　　那疤面人道：“说的也是，一个人如果心中有疑问，就是想调息，也静不下心来的。”
　　他，沉思了一下，才轻叹一声，道：“千头万绪，一时之间，我真不知由何处说起才好。”
　　甘仲池笑了笑道：“我看，就暂时先由前辈您自我介绍说起吧！”
　　那疤面人点点头，道：“也好，我姓胡，名大明，是南宫世家的仆人。”
　　甘仲池不由心头一震地，暗忖着：“一个仆人就具有如此高明的身手，那么，他的主人又是怎样的高明呢……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说过武林中有这么一个高明得不可思议的南宫世家？”
　　想归想，但他口中却并未说出来。
　　胡大明又道：“我可以坦白告诉你，我暗中跟踪，也可以说是暗中考察你，已经有十个月了。”
　　“喔……”
　　“方才，故意绊倒你，向你挪借明珠和黄金，算是最后一次的考察。”
　　“考察的结果如何呢？”
　　胡大明反问道：“你说呢？”
　　甘仲池道：“由于您能带我到这儿来，我想这考察的结果，大概算是差强人意。”
　　胡大明拈须微笑道：“不止是”差强人意”，而是非常满意。”
　　由于胡大明满脸疤痕，本就看不出他的喜怒表情。目前，他戴着人皮面具，更是看不出他的面部表情，所以，这里所谓他的“笑”，也不过是由他那偷快的嗓音和眼神中判断而已。
　　甘仲池笑问道：“看情形，前辈是打算收我做徒弟？”
　　“不！我不是要收徒弟。”
　　“那么，您花那么大的精神，跟踪我，考察我，又是所为何来？”
　　胡大明徐徐地说道：“为你，为我，也是为武林同道以及千千万万的无辜百姓免除一场大劫。”
　　甘仲池心头一震，道：“有这么严重？”
　　胡大明道：“我一点也没誇张。”
　　甘仲池正容说道：“胡前辈，您是打算跟晚辈合作，共同消弭这一场大劫？”
　　“不错。”
　　“晚辈乐意附从翼尾，只是，目前的晚辈，可说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
　　“这些，你毋需过虑，我已另有安排。”
　　“还有，”甘仲池苦笑道：“晚辈的生命已不足一年……”
　　胡大明又截口接道：“是三绝和尚说的？”
　　甘仲池一怔，道：“看来，前辈对晚辈的一切，好像都瞭如指掌？”
　　“否则，我这一番跟踪考察的工夫，岂非都白费了。”
　　“您……不相信三绝和尚的话？”
　　“相信，而且，对于”麻衣相法”，我也有相当的造诣。”
　　“喔……”
　　“所以，当时，我也断定你只有一年的生命。”
　　“当时？难道说，现在就不同了？”
　　“是的，相由心生，宅心仁厚，和无心中所建的大功德，可以上格天心，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这些，你信不信？”
　　“我相信，可是……”甘仲池苦笑着接道：“这些日子来，我并未建立过什么足以消灾化劫的大功德啊！”
　　胡大明道：“你忘了，不久之前，少林寺前的那一场大杀劫，就是你于无心之中所化解的。”
　　不等对方接腔，又轻叹着接道：“就由于那一场无心之中所建的大功德，你眉宇之间那一道主一年之内必遭横死的凶纹，已经消逝无踪……”
　　话锋一顿又起：“现在，我可以保證你一定活到一百二十岁。”
　　甘仲池禁不住哑然失笑道：“果真如此，那就太不可思议了。”
　　甘仲池虽然并不将自己的生死问题放在心上，但，不可否认，三绝和尚对他所说的那番话，却也多多少少会在他的心中形成一种压力。
　　目前，一经胡大明加以解说，无形之中已将这种压力消除而感到无比轻松起来。
　　胡大明以无比庄重的语气说道：“对于这个问题，现在，你该完全抛开了。”
　　甘仲池正容说道：“是的，多谢胡前辈的开导。”
　　胡大明道：“那么，现在，言归正传，你愿不愿意跟我合作？”
　　“愿意。”
　　“很好！但，不好听的话，我必须说在前头，对于咱们即将进行的合作事项，我只是尽人事而听天命！能否成功，我却不敢保證。”
　　“这些，我懂得。”
　　“而且，合作的过程中，危险重重，随时随地都可能送掉你的小命。”
　　甘仲池潇洒地一笑道：“江湖人过的，本来就是刀尖舔血，剑底惊魂的生涯，现在，晚辈能告诉您的是：晚辈只求尽其在我，无愧我心，至于成败利钝，生死祸福，非所过问。”
　　胡大明突然伸手握住甘仲池的手掌，摇撼着道：“好！好！不枉我这一年以来的跟踪、考察。”
　　甘仲池笑问道：“倒现在为止，咱们的合作，应该是可以肯定了？”
　　“一言为定。”
　　“但，我实在弄不清楚，您费了偌大的功夫跟踪考察，才决定跟我合作，究竟是看中我那一点？”
　　“这个，你应该有自知之明，不论资质秉赋，武功基础，心性气质，都符合我的理想，尤其是悟性之高、之快，以及你我武功同一来源上，更能使合作起来，收事半功倍之效。”
　　甘仲池忍不住讶问道：“晚辈与胡前辈的武功，是同一来源？”
　　“是的。”胡大明接道：“既然咱们已经决定合作，就算是自己人了，那些什么”前辈”、”晚辈”等称呼，也该收将起来了。”
　　“那么，依前辈之见呢？”
　　“你叫我”老哥哥”，或者是”胡大哥”都可以，我叫你”小老弟”，或者是”甘兄弟”，记住，不许还价！”
　　“看来，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叫你”胡大哥”了。”
　　“好！叫”胡大哥”，使我觉得年轻一点。”
　　“胡大哥本来还年轻嘛！”甘仲池含笑接问：“胡大哥，方才，你说咱们的武功同源？”
　　胡大明点点头，道：“是的，现在，就要说到这个问题了。”
　　甘仲池没接腔。
　　胡大明沉思了一下，道：“有关”禹王宝斧”与”黄帝神弓”的故事，你已经听说过了？”
　　“是的。”
　　“也听说过‘万流秘笈’的来源吗？”
　　“没有，但据研判，可能也跟白阳真人的武学大有关联。”
　　“其实，又何止是大有关联而已。”
　　甘仲池目光为之一亮，道：“胡大哥明白个中秘辛？”
　　胡大明道：“是的，当代武林中，我是极少数明白个中秘辛的人中的一个。”
　　“那真是太好了！”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当年白阳真人尅制”禹王宝斧”与”黄帝神弓”的武学秘笈名为”归元秘笈”，而‘万流秘笈’则是”归元秘笈”的入门功夫。”
　　“哦！”
　　“现在，你该明白，方才，我为什么说，你我的武功同源了。”
　　“这是说，胡大哥的武功，是来自”归元秘笈”？”
　　“是的。”
　　甘仲池兴奋地道：“那么，”归元秘笈”就在胡大哥手中？”
　　胡大哥喟然长叹，道：“如果”归元秘笈”在我手中，事情就好办了，而且，更糟的是，我所学的”归元秘笈”的武功，还远不如你所学的‘万流秘笈’的武功那么多。”
　　甘仲池道：“那么，”归元秘笈”目前在谁的手中呢？”
　　胡大明道：“在一个手辣心狠，丧心病狂的魔头的手中。”
　　甘仲池苦笑道：“所有顶尖儿的武学，都落在黑道人物之手，老天爷也未免太恶作剧了。”
　　“老天爷不是恶作剧。”胡大明一挫钢牙，道：“应该说是太混帐了！”
　　老天爷真是太混帐吗？
　　但，好心没好报，坏人得志，好人遭殃，却有太多的例證，而且是自古已然，于今尤烈。
　　所以，目前胡大明所说的话，虽嫌偏激，却绝不是无谓的牢骚，而显然是由于心中积压太多的不平，而禁不住脱口而出的义愤之言。
　　也所以，甘仲池也深具同感地为之同声一叹。
　　少顷过后，胡大明才抑平心中激动，幽幽地道：“小兄弟，你是否认为我太偏激？”
　　“不！”甘仲池意味深长地一叹，道：“可能你我是”同病相怜”，所以，对胡大哥的话，不但不以为偏激，反而深具同感。”
　　胡大明点点头，道：“不错，你我是该”同病相怜”，令师”北地一怪”朱大侠，令兄太堡庄庄主甘大侠的死于宵小之手，就是最好的理由。”
　　提及恩师和胞兄的惨死，甘仲池禁不住心头一酸，热泪也几乎要夺眶而出。
　　胡大明歉然说道：“很抱歉，我不该提起这些教你伤心的往事。”
　　甘仲池幽幽地道：“不要紧，这些椎心刺骨的往事，即使您不提起，我也无时或忘。”
　　胡大明道：“这些，我了解，同时，我也必须特别说明，在咱们合作的过程当中，有关替令师令兄复仇雪恨的工作，必须暂时压后。”
　　甘仲池轻叹一声，道：“我知道，以目前道消魔长的情况来说，要复仇雪恨，几乎是梦想！”
　　胡大明道：“但我保證，只要咱们合作成功，很快就可以快意恩仇。”
　　“但愿如此。”甘仲池苦笑着接道：“现在，再度言归正传吧！”
　　“对！”胡大明沉思着道：“方才，咱们说到那儿了？”
　　甘仲池道：“已经说到”归元秘笈”落入邪魔外道的手中。”
　　胡大明道：“现在，我必须由南宫世家说起才行。”
　　话锋略为一顿，又道：“南宫世家，曾有过最光辉的历史，百年前，被武林同道遵为”武林第一家”。”
　　接着，又轻叹一声，道：“武林世家也像官场中的世家一样，其光辉历史，很少有能持续三代的，南宫世家也不例外。”
　　甘仲池也意味深长地一叹，道：“现在，好像已经没有人提及过”南宫世家”这四个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