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追查惨案　未获谅解

2024-08-04  作者：隆中客  来源：隆中客作品集  点击：

　　方面大耳，海口狮鼻，霜眉盈寸，目似朗星，开閤之间，神光隐现，衬托那光可鉴人的头皮，红润的面色，和高大的身材，显得不怒自威，令人油然而兴无限敬畏之感。
　　甘宝宝本能地退后一步，心头暗忖着：“这老和尚外表威猛，怎么言行却是这么滑稽突梯……”
　　他这一沉忖，竟连老和尚的问话也忘记作答了。
　　那老和尚炯炯目光在甘宝宝的俊脸上凝注少顷，忽然长叹一声，道：“老天爷也未免太混帐了，如此天纵奇才，竟不让他……”
　　“竟不让他”怎么样呢？
　　老和尚好像不愿泄漏天机似地，将那即待说出的下半句话硬生生地咽下去了。
　　甘宝宝微微一楞，未接腔。
　　那老和尚忽然触牙一笑道：“小子，你愿不愿意当和尚？”
　　甘宝宝又愣了一下，仍没接腔。
　　那老和尚接问道：“不愿意？”
　　甘宝宝沉吟少顷之后，毅然点头，道：“愿意。”
　　那老和尚色然而喜，道：“那好极了！咱们马上就走。”
　　“马上就走？”
　　“是啊……”
　　“去哪儿？”
　　“去当和尚呀！”
　　甘宝宝呐呐地道：“不！晚辈的意思，不是现在。”
　　甘宝宝自出道以来，在任何人面前，不肯自称晚辈，可是，在这个一和尚面前，却自动地称起“晚辈”来，由这一点，也不难想见，这老和尚是多么的令人敬畏了。
　　那老和尚神色一变，道：“怎么？是舍不得老婆？”
　　甘宝宝正容答道：“不是的，晚辈的意思，是想等到恩仇俱了之后。”
　　“恩仇俱了？你预计须要多久？”
　　“三年。”
　　“三年？太长了，到时候，你的……唉！”
　　继一声轻叹之后，又道：“你以为，我要你当和尚，是为了我要过一过师傅的瘾？”
　　甘宝宝苦笑了一下，道：“前辈说笑了。”
　　那老和尚道：“你也以为练成”六合神功”之后，就可以顺利地快意恩仇了？”
　　甘宝宝道：“晚辈希望如此。”
　　那老和尚“哼”了一声，道：“你想得太天真了！”南奇”、”北怪”两个老怪物仅仅练成‘万流秘笈’中的部份功夫，也自诩为天下无敌，你已经有练成‘万流秘笈’中全部功夫的希望，也就难怪你有这种想法了。
　　“其实，天地之大，不知还有多少怀有奇才异能之士不曾出来，等你一旦练成”六合神功”之后，更厉害的人物也自然会找上你来啦！而且，人家杀你的哥哥，你去杀人家，人家的后人再来杀你，你的后人再去杀人家，如此循环地杀下去，如何得了？”
　　甘宝宝惶然地未接腔。
　　那老和尚苦笑了一下，道：“小子，我为什么要你当和尚，你知不知道？”
　　甘宝宝摇摇头，仍未接腔。
　　那老和尚又道：“我老人家最拿手的有三项绝活：第一是吃，第二是睡，第三就是会断人生死，所以，我给自己取了一个外号，叫”三绝和尚”……”
　　这老和尚也够怪的了，连“吃”与“睡”也居然自称绝活。
　　甘宝宝心中想笑，却不便笑出来。
　　那老和尚一顿话锋，沉声接道：“小子，你如果不立刻出家，一年之内，必遭横死。”
　　甘宝宝泰然地答道：“谢谢大师指引迷津的德意，但晚辈义之所在，已无暇计及生死了！”
　　老和尚慨然叹道：“这是天意，也是你们甘家风水不好，想当年你的哥哥以三十六岁的英年，即遭横死，而如今你更是太阳刚出山的人，如果就这么——”
　　老和尚的语声止于一声长叹。
　　甘宝宝朗声答道：“自古将相王侯，英雄豪杰，到头来都是一抔黄土，三尺孤坟，晚辈认为只要死得心安理得，死得其所，则纵然早死几年，又复何憾！”
　　老和尚略一沉吟道：“你如果一定要这么固执，那也是天命难违，我和尚未便逆天行事，只好由你啦！”
　　语声一顿，注目沉声道：“不过，天心固然难测，而事在人为，也许还有转寰的馀地，眼前就有一场功德，如果你能善自处理，使其化戾气为祥和，对你的命运可能有所改变，纵然你本身享受不到这一善果，必将泽被你的后代。”
　　甘宝宝正容说道：“只要能有益武林同道或社会苍生，晚辈决不计较本身安危，勉力以赴，敬请大师即行明示！”
　　老和尚道：“昨宵少林寺中，死了一个峨嵋派的老僧和昆崙派的老道，你想会有怎样的后果？”
　　甘宝宝微一沉思道：“可能会引起峨嵋与昆崙两派的怀疑，不过……”
　　老和尚截断甘宝宝的话道：“别不过了！不是可能，是必然，而且不仅是怀疑，必然是联合问罪！”
　　甘宝宝微微一楞道：“峨嵋与昆崙也是名门正派，想不致如此不讲理吧！”
　　“这不是正派与邪派的问题，你试想，一派的长老死于别派中，查不出死因，找不到凶手，少林寺的和尚如何向人家交代？”
　　“可是，少林寺的慧明大师也是死的不明不白，这该算一个證明！”
　　“你说的不错，可是这是魔鬼们有计划的阴谋，你小子能想得到的，人家早就顾虑到啦！”
　　“这晚辈想不通！”
　　“你小子不是想不通，而是想不到，你知不知道，昨宵的少林寺中，又出了事情！”
　　甘宝宝星目圆睁，茫然不知所措。
　　老和尚漫声说道：“慧明和尚的尸体失踪了！”
　　甘宝宝更是瞠目不知所对，老和尚继续说道：“所以，我和尚说这是魔鬼们有计划的行动，由此證明，不知他们背后还有多少阴谋呢？”
　　甘宝宝讶然地道：“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老和尚道：“为什么？还不是为了要各名门正派自相残杀，然后，魔鬼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甘宝宝发出无声的叹息。
　　老和尚接着说道：“这一场纠纷，你小子有力量可以排解，也有责任必须去排解，因为它的祸源是种因于当年太保庄的血案。”
　　甘宝宝点点头，一声轻叹道：“好！晚辈当尽力去做！”
　　老和尚凝注甘宝宝少顷之后，道：“我和尚判断最多一个月，峨嵋与昆嵩的联合问罪之师必到达少林，这一个月之内，你不妨就在这塔顶静修新获的秘笈，也好增加一点你调解这一场劫难的本钱！这塔顶我想不会有什么人来了，但目前没人给你护法，为慎重计，你还是到我睡觉的那上面去吧！”
　　甘宝宝微笑地道：“谢谢大师关注！”
　　微一沉吟，面容一整道：“晚辈还不曾请教大师法号上下？”
　　老和尚漫应道：“菩提本无树，和尚亦无名，你就当我是无名和尚吧！当然，叫三绝和尚更好。”
　　甘宝宝含笑点头，老和尚正容说道：“我和尚要走了，你多多珍重！”
　　说完，缓步踱向窗前，猛一回身，由身边掏出一枚小巧的玉如意，递与甘宝宝道：“相见便是有缘，这玩艺送你留个纪念，对于即降临少林寺的这一场浩劫，如果你实在不能调处时，到紧要关头不妨将它给峨嵋掌门人瞧瞧，可能会有点效用。”
　　甘宝宝肃容双手接过白玉如意，慎重地揣入怀中，老和尚也慎重地叮嘱道：“记着，小子，不到万不得已时，不许亮出来！还有，你在江湖上名头已是不小，不必再用乳名宝宝了。”
　　甘仲池正容答道：“晚辈谨遵大师佛谕！”（甘宝宝正名为甘仲池，乃兄为甘仲文）
　　老和尚抬手拍拍自己那光亮的额角道：“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这回我真的该走啦！”
　　话未说完，人已爬上窗口，一个倒栽葱，掉向塔下去了。
　　甘仲池赶到窗口，俯身一看，那老和尚的身躯竟像由塔顶投下一块石头似地直泻塔底。
　　这情形，不由地使他心头一凉，这老和尚难道是要自杀？否则，他这究竟是一种什么功夫？
　　但他念转未毕，老和尚的身躯业已到达地面，并已展开绝世轻功，疾奔而去。
　　他目送那老和尚如行云流水而又迅速异常的身形消失于山坳的另一边之后，惘然若有所失地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
　　山坳的另一边，却适时传过来一缕苍劲而悲壮的歌声。
　　风潇潇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
　　……
　　壮士一去不复还！
　　不复还……
　　这苍劲而悲壮的歌声，像一股电流似地传遍他的周身，他凝注遥空悠悠白云，口中低声吟着，“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很显然地，方才那老和尚的话和目前的歌声，已使他平静的心湖激起了无数的涟漪。
　　本来嘛！自古艰难惟一死，他——甘仲池，年纪轻轻，心雄万丈，艺业罕绝，从来就不曾想到死的问题上去。
　　可是，那老和尚说的是那么肯定，那么坦白，那么慎重，虽然他当着老和尚的面时，说的那么满不在乎，但事后回想，却不由他微感忐忑不安了。
　　良久，良久之后，一股坚毅的神色掠过他的俊脸，跟着是一种略带残酷的微笑，坚决地低声自语道：“就算是只能活一年吧！一年有三百六十天，我还可以做很多的事情，可不是嘛？我出道也仅仅才一年，这一年已做了不少的事情了，那么，在这未来的一年之中，我应该把握住每一寸光阴，不让它浪费掉！”


　　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
　　这一个月之中，甘仲池的六合神功已有了四成火候，对“万流秘笈”的中、下二册上所载的各门各派的绝艺菁华，也已有了大概的印象，他的功力较一个月之前，无形中已精进一倍以上了。
　　这一个月之中，他除了偶而改装外出采购一些食用物品之外，就是呆在塔顶静参秘笈上的功夫。
　　在这一个月的最后十天当中，少林寺大雄宝殿前的广场上，像酬神还愿似地，以最快速度搭起三座平台，台高丈二，距离各为三十丈。
　　东西两座平台，各自足可容纳五十人以上。
　　两座平台之上，设备相同，所不同的，仅仅是西面平台正中所摆的虎皮交椅是四张，比东面平台多出两张。
　　这些天来，少林寺的和尚们，显得格外地忙碌、紧张，连轻易不使用的“罗汉大阵”，也夜以继日地在不断地操演。
　　这些，甘仲池已于少林寺的和尚口中获得了一个概念。
　　峨嵋、昆崙两派己经以飞鸽传书通知少林寺，订于次月十五日偕同天山、青城二派齐赴少林查究该派长老的死因。
　　字里行间，除了对他们长老的死亡深表哀悼之外，并且火辣辣地充满了火药气味。
　　少林掌教悟真大师，情知一场浩劫势难避免，除了饬令寺中僧侣严加戒备外，并且特派专使敦请与少林寺有唇齿关系的武当派前来共商对策。
　　同时，凡是与少林寺有点渊源的武林大豪，也都派急足邀请前来，以壮声势。
　　本来，据那自称“三绝和尚”的老和尚判断，是峨嵋、昆崙二派联合对付少林寺。
　　如今，事态的演变，竟然远比三绝和尚所预料的要严重得多，变成峨嵋、昆崙、天山、青城等四派，对少林、武当二派了。
　　眼看六大门派自相残杀的悲剧即时展开，如果魔鬼们的这一番阴谋得逞，则六大门派中菁英尽失，他们就可以兵不血刃而取得武林的霸权了。
　　甘仲池默计时间，距双方约会的日期，已只剩下七天了。
　　在这七天当中，自己的“六合神功”可以增加一成而达到五成火候。
　　但他心中明白，目前的这一场纠纷，已不是仅凭武功压制所可解决的问题，只好走一步算一步，尽人事而听天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