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人如猛虎活　剑赛飞龙矫

2024-08-04  作者：高庸  来源：高庸作品集  点击：

　　余梦龙含笑接道：“我知道，敝帮帮主承诺的，是将三手婆婆交给你，但现在的三手婆婆，已是本帮的副帮主，所以，我们只能请她到这儿来，以践帮主的诺言，至于咱们副帮主是否愿意跟你走，在下可不便过问。”
　　“你知道这承诺就好。”钱堃目注三手婆婆道：“赵大嫂现在你可发问了。”
　　三手婆婆沉声问道：“钱堃，你在我面前，有没有说过一句真话？”
　　“有，而且绝对不止一句。”
　　“你说过，拙夫赵公玄还活着？”
　　“是的，我说过。”
　　“但欧阳玉娇却说，他已经死了，而且，尸体也到了天丑帮手中。”
　　“大嫂，你是相信反复无常的欧阳玉娇，还是相信我呢？”
　　“我谁都不相信，我只要你立即把小兰交给我。”
　　“大嫂，小兰交给你是可以，但你想到后果吗？”
　　“什么后果？”
　　钱堃一字字地，沉声说道：“大嫂，小兰在我这儿，可说是安如泰山，但一经交还给你，不但你苦守多年的王府珍藏会落到天丑帮手中，你们母女的性命，也必然难保。”
　　三手婆婆冷笑道：“你忘了我现在是什么身份！”
　　钱堃也冷笑道：“我没忘记你现在是天丑帮的副帮主，但我不能不提醒你，你这个副帮主，是建筑在什么基础上，当性命都保不住时，副帮主的身份又……”
　　三手婆婆一顿拐杖，截断他的话说道：“住口——”
　　钱堃笑道：“行！既然良言逆耳，我也乐得省点精神。”
　　“钱堃，你说，还不还我？！”
　　“不还！”
　　三手婆婆沉喝：“左右护法听令！”
　　欧阳兄弟同声恭应：“属下在！”
　　“拿下这匹夫！”
　　“遵命！”
　　欧阳兄弟应声而出，却被余梦龙的手势止住，并向三手婆婆欠身一礼，道：“副座请息雷霆，且容属下向钱大侠劝导一番。”
　　三手婆婆冷哼了一声：“何必徒费唇舌！”
　　“帮主交代过，属下不得不将帮主的意见转达。”
　　余梦龙不再理会三手婆婆的反应，径自向钱堃问道：“钱大侠，有关目前太原地区的情况，以及各方面的实力，咱们帮主已经向你分析过了？”
　　钱堃点点头道：“不错。”
　　“咱们帮主，也曾经请钱大侠置身事外？”
　　“唔……”
　　“那么，在下重申前请，希望钱大侠能冷静地加以考虑。”
　　钱堃冷声道：“阁下认为你的面子比杨帮主还大？”
　　余梦龙丑脸一变，道：“钱大侠，在下是一番好意。”
　　“我心领。”
　　“绝不考虑？”
　　“不错！”
　　“好！”余梦龙冷笑一声，扭头向欧阳兄弟道：“左右护法请！”
　　欧阳兄弟倒是干脆得很，二话不说，双双向钱堃扑了过去。
　　以欧阳兄弟的盛名，联手对付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钱堃，这是未之前闻的怪事，其所以如此，必然是他们来此之前，曾经受到杨百川的警告，因为，在目前的济济群雄之中，杨百川是唯一和钱堃正式交过手，也算是对钱堃的深浅较为了解的一位。
　　也由于这原因，欧阳兄弟一出手，就是他们的看家本领！
　　欧阳左的左手拳，欧阳右的反手剑。
　　这二位，由于他们内功精湛，拳剑招式奇诡，更因他们的左手拳，反手剑是别走蹊径，大异于武学常规，交手之间，令人防不胜防，即使是和他们身手相当的高手，也因上述原因而非其敌手，而这，也正是“神仙见了也胆寒”那三句歌谣的起源。
　　目前，这二位破例联手之下，是何等威势。
　　一时之间，但见拳影重重，劲风激荡，寒芒交织，剑气森森，衬托上四周那桌翻椅碎，“唏哩哗啦”的一连串响声，算得上是集紧张，刺激，热烈，火爆于一炉，使得旁观的人，一齐屏息凝神观战，那远在一隅的掌柜的，更是脸色煞白，全身发抖，口中连声念着“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令人惊异，也令欧阳兄弟气愤的是，当事人之一的钱堃虽被圈入对方的重重拳影与绵密剑幕之中，也尽管他的右手已持着长剑，却根本不曾攻击，只是在那尺许方圆之内，以无比快速，也美妙已极的姿态，东倒西歪地闪避着。
　　在旁观者的注视中，欧阳兄弟的每一拳，每一剑，都可以致钱堃于死地，但事实上，却都被钱堃以毫发之差避了开去。
　　欧阳兄弟的攻势，快如迅电奔雷，片刻之间，已放出二十多招，而钱堃却仍然是一味地闪避着。
　　旁观者清的余梦龙，已瞧出情况不对，他目注斗场，口中却向一旁的上官景悄声说道：“上官兄，那小子显然是在观察欧阳护法的武功路数。”
　　“唔……”
　　“咱们得准备支持……”
　　他的话没说完，钱堃已朗声笑道：“我已礼让了三十招，俗语说得好，来而不往非礼也，二位也请接我两招试试……”
　　说着，代之的是一声震耳金铁交鸣，和一声轻微的痛呼。
　　声止，光敛，一切归于静止。
　　欧阳兄弟独臂环抱胸前，一脸惊容，满目怒火。
　　钱堃的长剑已入鞘，双手背负，气定神闲地卓立当场。
　　这刹那之间，现场中的空气像凝结住似的，呈现一片死寞，因而使得欧阳兄弟那重浊的呼吸声，更显得清楚可闻。
　　余梦龙猛吸一口清气，沉声问道：“二位护法，伤势不严重吧？”
　　欧阳右苦笑道：“算不了什么，只是中了他的‘大悲截脉手’。”
　　钱堃淡淡地一笑道：“余堂主请放心，一个时辰之后，他们仍然是生龙活虎的一流高手。”
　　三手婆婆脸上的肌肉抽搐着，嘴唇牵动了一下，却是欲言又止。
　　她，眼瞪虽瞎，耳却不瞎，目前的情况，她应该是了如指掌，但她曾经不是欧阳左的三招之敌，此刻，钱堃却在欧阳兄弟联手之下，于“礼让”三十招之后，一招克敌，相形之下，她还能说些什么哩！
　　一声敞笑，起自余梦龙的背后道：“钱老弟好高明的身手！”
　　闻声知人，那是天丑帮帮主杨百川。
　　原来在方才那令人窒息的恶斗中，这茶座中又添了不少的武林豪客。
　　杨百川和另外一个丑八怪，不过是这些豪客中的一部份，此外，百花宫方面，宫主萧桐，玉面郎君萧云，冷秀才费天祥，萧桐的老婆金花圣母等也赶了来。
　　金花圣母是一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尽管她的武功，名气，都高于乃夫萧桐，但由于她很少在江湖走动，因而认识她的人却不多，因此，她算是现场中的一位陌生人物，不！真正的陌生人物，应该算是集冷艳，神秘于一身的白冰清。也不知她是由哪儿进来的，居然和站在钱堃背后二丈远处的林一苇一起。
　　她一手抱着那只蜷伏在她怀中的白毛狸猫，一手搭在玉儿的身上，就像是一位坐在包厢中观戏的闺阁千金，显得那么沉稳，闲散，也那么娇慵无邪……
　　这些，都是由于杨百川的突然说话，才给人发现的。
　　因此，一时之间，钱堃没答话，原先在茶馆内的群豪们，一齐以惊讶的目光，向四周扫视着。
　　尤其是小色鬼萧云，当他发现美艳绝伦的白冰清时，竟像是中了邪似的，愣住了，站在他旁边的金花圣母，顺手一记耳光，低声沉叱：“少在这儿丢人现眼，给我滚回去！”
　　杨百川精目环扫，低声向余梦龙和上官景二人吩咐着：“好好保护三手婆婆，如有失闪，唯你二人是问！”
　　“是是……”
　　余梦龙连声恭喏，却向三手婆婆悄声说道：“副座，咱们暂时退到一旁去。”
　　三手婆婆悄声问道：“好像又来了很多人？”
　　“是的。”
　　“那是些什么人呢？”
　　“闻风而来的各路英雄好汉，都到齐了。”
　　“这些天杀的！”
　　钱堃含笑说道：“赵大嫂，天才不管这些闲事哩，它也跟世人一样的欺善怕恶，只维护强有力者……”
　　三手婆婆已在两位堂主的扶持之下，退到茶馆的另一角，和欧阳兄弟站在一起，闻言之后，却是一顿拐杖，怒声叱道：“闭嘴！”
　　钱楚沉声说道：“大嫂，我是一番好意，你如果想母女团聚，并保有王府藏珍，唯一的一条路是回到我这边来。”
　　杨百川接口道：“钱老弟，眼前的事非唇舌所能解决，你还是省点精神吧！”
　　钱堃笑问道：“依大帮主高见呢？”
　　杨百川道：“武林中事，强者为尊，解决问题也自然是以实力为先决条件。”
　　“大帮主认为贵帮的实力，已稳操胜券？”
　　“不错，唯一欠缺的，是你老弟这一环。”
　　“大帮主是希望我合作，还是退出这场纷争？”
　　“当然最好是合作……”
　　“很抱歉，我一向是独来独往，眼前之事，我既不会跟谁合作，也不会自动退出……”
　　杨百川冷笑道：“你认为老夫没法治你？”
　　钱堃漫声应道：“那就要看事实证明了。”
　　杨百川须发怒张，沉声说道：“钱堃，你既然不识抬举，老夫可不管你与‘乾坤一绝剑’和七星观主是什么渊源，今天，非将你摆平不可。”
　　“我正等着。”
　　杨百川霍地转身，向萧桐夫妇问道：“萧宫主，贤伉俪能否请听老夫一言？”
　　金花圣母抢着答道：“请说。”
　　杨百川道：“咱们之间，以往的过节，暂时搁下。”
　　金花圣母道：“杨大帮主之意，是要和本宫联手，对付钱老弟？”
　　“不！老夫毋须贵宫相助，只要贵宫置身事外，老夫自有力量制服钱堃。”
　　“制服钱堃以后呢？”
　　“然后，咱们各凭实力，将新仇旧恨一齐解决，谁获得最后胜利，谁就是王府藏珍的主人。”
　　“好主意！只是——”
　　“只是怎样？”
　　“外子已跟钱老弟有过口盟，你杨大帮主对付钱老弟，本宫势难袖手。”
　　杨百川扭头向钱堃冷笑道：“怪不得你有恃无恐，原来，你已答应跟百花宫合作……”
　　钱堃淡然一笑道：“大帮主，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跟任何人合作。”
　　这句话，等于是掴了金花圣母一记耳光，以她的火爆性格，怎能受得了。
　　因此，钱堃的话声一落，她立即怒声叱道：“姓钱的，你说话不算数！”
　　钱堃却直接向萧桐笑问道：“萧宫主，在下曾对你有过任何承诺吗？”
　　萧桐苦笑了下道：“这个……钱老弟至少承认咱们已是一家人。”
　　钱堃含笑接道：“即使是一家人又怎样，亲如父子兄弟，也不一定能事事合作呀！”
　　金花圣母突然扬声说道：“杨百川，我答应你的条件。”
　　杨百川呵呵一笑道：“老夫谢了。”
　　金花圣母道：“但必须由我先行教训一下这个目中无人的狂徒。”
　　有人愿意抢先出手，对杨百川而言，自然是求之不得，因而含笑接道：“行！行！”
　　金花圣母根本不理乃夫萧桐一再的向她使眼色，径自缓步而出，向钱堃冷笑道：“姓钱的，亮兵刃！”
　　钱堃满不在乎地漫应道：“你呢？”
　　“我怎样。”
　　“你该先亮兵刃呀！”
　　金花圣母是以擅长暗器得享盛名，最厉害的暗器，是她头上的九朵金花，她使暗器的手法，固然是武林一绝，而暗器的本身，更是巧夺天工。
　　那九朵金花，大小不一，大者与一般玫瑰花不相上下，小者却仅铜钱大小，分别成玫瑰、牡丹、百合……等样式，并因其外形之不同，分别藏有毒粉、毒针、毒汁等歹毒玩艺，配合上她那发射的特殊手法，真令人防不胜防，江湖上曾有一个传说，如果她九花齐发，即使是大罗金仙，也难逃她的毒手。
　　而这，也就是她这金花圣母的名号的由来，也由于江湖同道中对她的恭维和畏惧，更助长她那骄横跋扈，目无余子的气焰……
　　金花圣母一听钱堃要她亮兵刃，禁不住一愣道：“你不认识我？”
　　“是呀！请自我介绍一下。”
　　“老娘金花圣母。”
　　“哦！久仰，久仰。”
　　“老娘的兵刃就是一身暗器，现在，你明白了吧？”
　　钱堃含笑道：“明白了，请……”
　　钱堃虽然艺高人胆大，却并不骄狂，“请”字声中，已亮出了青钢长剑。
　　就当这紧要关头，一直在冷眼旁观的白冰清，忽然娇喝一声：“且慢！”
　　钱堃头也不回地问道：“白姑娘有何见教？”
　　白冰清娇笑道：“钱大哥，俗语说得好，笨鸟先飞，打旗的先上，这一阵，让小妹代劳吧！”
　　她的笑，好灵！好媚！可惜钱堃并未看到。
　　同时，她口中的“钱大侠”，也变成了“钱大哥”，而且叫得那么的亲切，但状似鲁男子的钱堃，却根本不曾领略到，仍然是头也不回地答道：“我先谢了！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