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武侠书库 朱羽 诡路 正文


2025-08-10  作者:朱羽  来源:朱羽作品集  点击:

  曹骠心里早就答应了,不过在口头上他还拗着一把劲儿:“冯大哥,照说呢,这种事我真不敢干,可是您的吩咐我那敢不遵呀!我一回去就安排······”
  “谢啦!”冯超倏地站起来,拉着曹骠的手,唯恐他反悔似的。“就这么说定——你大概也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件案子多少还有点不完美,万一柳成俊翻案,对谁都不好。对你呢?也有很大影响,最少,那幢宅子没了。”
  “是是是!”曹骠表现得必恭必敬。
  “一定要快,”冯超加重语气地说:“咱们的行动要赶在别人的前面,明天一大早我就想知道确切的消息。”
  “您放心,我连夜就给您办妥。”
  “赶明儿我就催那幢宅子的主人搬家,然后找几个工匠粉刷一下,选个黄道吉日搬进去,好好庆贺庆贺。”
  “冯大哥!我真是感激不尽······嘿嘿!今儿个来还有一件私事,可是我一直不好意思开口。”
  “什么话呀?曹骠!有什么事快说!”冯超表现得很豪气。
  “这两天手头紧······嘿嘿!想跟冯大哥方便方便,亲兄弟明算账,过几天就归还。”
  冯超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起身开钱柜,拿出一整封现大洋,放在曹骠面前,很客气地问道:“一百块钱,够用吗?”
  “太多啦······”
  “拿着,拿着,搬新房子总得添点新家具,也该用钱。这只是我对你表示的一点心意。”
  曹骠也就毫不客气地将大洋揣起来,又小心翼翼地将那包砒霜收藏起来,然后行礼告辞。
  曹骠离开冯超的当铺之后,那儿也没有去,就直接回到巡警局,进入了李龙庭的办公室。
  李龙庭还没有离去,见曹骠进来,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曹骠也没说什么,却把那封大洋跟那包砒霜取出来放在李龙庭的面前。
  这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曹骠对李龙庭是真心不二的,对冯超的那一套只是奉命行事?
  李龙庭拿起那包大洋,看了一下,精神突振地说:“曹骠,那小子上当了!”
  “巡警长,我可弄不懂,这样做又有什么用处呢?”
  “瞧!”李龙庭指着那封大洋说:“这上面盖了他当铺的图记,这证明钱是他给你的,你没有当当,他为什么给你这么多钱?”
  “这······”
  “还有,加上这包砒霜,他就更难解释了。给你一百块大洋,叫你去毒谁呢?”
  “巡警长!这就算凭据吗?”
  “这是铁证。”
  “哇,真高兴,”曹骠爽直地说:“这种人太坏了,他先跟你拉上关系,然后做着这点交情来做坏事,把他拆穿,看他拿什么脸来见你。”
  “曹骠,暂时不要动,等我把证据抓齐全了,再一网打尽,现在,你还要向另一个进行我的计划。”
  “谁?”
  “褚运魁。”
  “队长!我对您呀!真是服到了家,您的计,订得连神仙都猜不透······哎呀!”
  曹骠突然失声大叫,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李龙庭用一把锋利的短刀扎透了他的手掌心。
  这一刀插得很准,正在虎口肌的后端,刀尖穿过,鲜血涔涔,但是,既不伤骨,也不伤肌,绝不会成残。
  曹骠以左手握着这只受伤的右掌,满面惊惶地叫道:“巡警长,你······你这是干什么?”
  “曹骠!你忍点痛,这是不得已的苦肉计,你先去裹伤,回头我再跟你详细聊聊。”
  “巡警长!如果有人问起来······”
  “你就······”李龙庭对曹骠附耳低语几句,曹骠立刻信服地走了。
  李龙庭拿出一块抹布,轻轻揩拭桌上的鲜血,又小心翼翼地收起那把锋利的短刀。从各种迹象去看,他的所作所为都经过周详的布置,而他的布置几乎令任何人无法猜透。
  约莫过了半个钟头,曹骠回来了,右手裹上了纱布,而且还吊在胸前,这一刀虽不算重,他神色看上去总难免有些沮丧。
  “痛吗?”李龙庭关心地问。
  “不痛。”曹骠还在硬充英雄。
  “不痛是假的,······曹骠!如果换了别人,我一定不会这么做,也不敢这么做,你跟我这么些年,就好比是我的亲兄弟,委曲一点,你也会忍着······”
  “巡警长!快别这么说,”曹骠就是这种性子,一戴高帽就晕了。“这一点点小伤算得了什么?脑袋割掉也不过碗大疤呀!”
  “你现在就去找褚大爷。”
  “找他干啥呀?”
  “向他敲诈。”
  “哦?!”曹骠愣了。
  “你就说,你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跟柳成俊是同路人,要他拿十万块大洋出来。”
  “巡警长!他一定会问我到底有什么凭据。我该怎么回答呢?”
  “你听我说,那天晚上柳成俊开枪射伤唐元标手腕的时候,一定有人在暗中补了唐元标一枪使他丧命。你告诉褚运魁,就说那个人被你抓到了。为了抓那个人,你的手掌还受了伤。”
  曹骠听得很入神,看样子,他对李龙庭倒是唯命是从,忠心耿耿的。
  李龙庭又接着说:“褚运魁一定问你,那个人现在在什么地方。你就告诉他,那个人还没有带到局子里来,暂时囚禁在别的地方,只要你褚大爷拿出十万块现大洋,这个人我就交给你。”
  “巡警长!如果姓褚的一口答应,要我先带他去看人,那又怎么办?”
  “曹骠!你千万要记住,一定要他先亮钱。”
  “好!他把钱也拿出来了······”
  “你就带他去见人呀!”
  “带他上哪儿去呀?”
  “随便你把他往哪儿带都成,以后的事就有我啦!”
  “好!我这就去。”
  李龙庭笑了,在满意的神情中揉合了诡谲的成分。不过,粗疏的曹骠却完全没有留意到。
  半个钟头以后,曹骠终于和褚运魁碰头了。褚运魁了解曹骠的身份,当他明白客人的来意之后,立刻就将曹骠带进了花园。
  “曹爷!”褚运魁的语气很慢,似乎想一面表示自己的意思,一面探测对方的反应。“你的话着实吓了我一跳,如果您缺用度,我倒可以孝敬,十万大洋好象太离谱了,而且,你所说的那些话,我根本就摸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褚大爷!”曹骠也是个老公事,有许多话虽然李龙庭没有教他,他也照样会说。“你要这么说,我可就没法子跟你谈下去了。干我们这一行的,平日里,就好象湿手抓面粉,多少沾一点,想发大财可不简单,如今遇到这种机会,我怎么会放过?”
  “曹爷!你真的逮着那么一个人了?”
  “褚大爷!要是没那么一个人,你那雪花花的大洋钱会平白无故地拿出来吗?”
  “你说说看,那个人是个什么模样儿?”
  “我不用去描述,”曹骠倒挺会耍花枪。“单说那个人会用刀,您就明白啦!瞧!我的右手还被他用刀扎了一下,这不会错吧?!”
  “他说了些什么?”
  “褚大爷!他说了些什么您还不明白吗?全招啦!只要把他带到局子里去,柳成俊就没罪,您呢?该落个什么下场难道您还不明白?”
  “好吧!你先带我去见见那个人。”
  “不行!褚大爷!我是豁上干的,没见大洋不办事。只要你把十万块大洋拿出来,我就把那个人交给你。”
  褚运魁的脸色很难看,但是,最后他还是堆下了一脸笑:“曹爷!你也不想想,十万大洋有多少?数也要数老半天,十万大洋有多沉?你拿得动吗?”
  “褚大爷!别把我当老土,您跟那家钱庄没来往呀?我要票子,随便那家钱庄的票子都行。”
  褚运魁不再跟他打商量了,他似乎已经看出,打商量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他皱着眉,翻着眼,自己跟自己商量。曹骠也很有耐性地在等待着。
  “这样吧!曹爷!”想了好一阵子,褚运魁才开口说了话:“十万大洋实在不是个小数目,钱庄里没有存钱,票子是开不出来的,您在这儿待一会儿,我去摇个电话,跟几家来住的钱庄商议、商议。”
  “褚大爷!你不会玩什么花样吧?”
  “曹爷!不会的。”
  曹骠狠狠地说:“褚大爷!就算你玩什么花样我也不在乎。抖开来,我了不起落个敲诈勒索之罪,你呢!赔了家当还要吃官司,弄不好还要挨上一刀之刑,您看着办吧!”
  褚运魁仍是一脸笑,口中是唯唯诺诺,没有肯定的言辞。他告罪请曹骠稍待,然后转身走了。
  曹骠当然不会在乎褚运魁此去是要干什么?叫人来杀他灭口吗?褚运魁绝不敢。去报告巡警局吗?褚运魁也不敢。那么,他只有一件事可做——筹钱。
  过了差不多十分钟,褚运魁才去而复回。他是笑脸去,仍是笑脸来:“曹爷!十万大洋!您是轻轻松松一句话,可把我累死啦!”
  “筹着了吗?”
  “唉!哪有那么容易呀!”
  “怎么?!”曹骠翻了脸,李龙庭曾经教过他,该狠的时候一定要狠。“褚大爷!你拿我消遣呀?去了半天还是白撂,你叫我在花园里等个什么劲儿?
  “曹爷!您别发火,容我先问一句话:确确实实有那么一个人?”
  “那还假得了?”
  “曹爷!您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我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是见钱交人,我是见人交钱,您看······”
  “钱到底有没有?”
  “您开了口,我还能不张罗吗?”
  “跟我走。”
  “曹爷!现在可不行。”
  “怎么?”
  褚运魁低声下气地说:“曹爷!今儿个实在太晚了,钱庄的账房都回了家,印信、钱票之类都已锁进了橱柜。明儿一大早,等钱庄一开门,你就到我这儿来一趟,你看怎么样?”
  “褚大爷!你想拖?”
  “拖一个夜晚,天上也不会掉下十万块现大洋来呀!”
  曹骠想想,自己也该退了。此来的目的并非真要得到那十万块现大洋。事实土褚运魁也不可能拿出这笔钱。此来,只是为了证实李龙庭的判断;现在,连曹骠都可以肯定,李龙庭的判断是正确的。
  看他犹豫沉吟,褚运魁又连忙说:“曹爷!以后大家还要做朋友,帮个忙,行吗?”
  “明儿一大早,准定?”曹骠又装模作样地钉一句。“钱庄一开门我就来?”
  “没错。”
  “可不能再叫我白跑啦!”
  “不会的。曹爷!您请回吧!”
  曹骠这才辞了出来,他步履轻松,精神愉快,唯一使他不明白的是,巡警长为什么非要给他一刀子?裹上布,爱怎么说就怎么说,难道还有谁会解下布来看个真假吗?就算没有伤,就说逮住了那个人,褚运魁也还是要相信的呀!
  尽管他满腹狐疑,不过他还是认为李龙庭如此做必然有他的缘故。曹骠对这位顶头上司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的。
  街上很静,几乎已经没有行人,曹骠边想边走,一不小心,差点撞在一个人的身上。
  那个人竟是冯超。
  “冯大哥!你······”曹骠大吃一惊,那是不可避免的。
  “曹骠!”冯超的态度很温和。“上哪儿去了呀?”
  “奉了巡警长的差遣,去办了点事······”
  “我交代你的事······”
  “今儿个太晚了,囚犯就睡了觉,不吃不喝的,没法子下手呀!”
  “那包砒霜呢?”
  “冯大哥!我可不敢放在身上,找个地方藏了起来,赶明儿······”
  “曹骠!”冯超的语气突然转冷了。“我是非常信任你的,巡警长也非常信任你吗?”
  “冯大哥!那是不用说的,我是局子里的老人,在巡警长面前有信用得很哩!”
  “哦?!这么说来,我就不敢信用你啦!”
  曹骠早就发现冯超的语气和神情都有些不对劲儿。但他仍然沉住气,装模作样地问:“冯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呀?”
  “什么意思你会不明白?曹骠,你我都不是三岁孩童,谁也不比谁傻,巡警局的老人,巡警长的心腹,我怎可轻易视为知己呢?”
  “冯大哥!千万别说笑,你这一说笑,我就发毛了。我曹骠可也是吃饭长大的,好歹还不知吗?您待我有多好,我就该以同等的分量回报,尤其是,您新近又花费大笔钱为我买下了那幢宅子······”
  “曹骠!我了解,你根本就不想要那幢宅子。”
  曹骠极为骇异地嚷了起来:“冯大哥!这是什么话呀?我想那幢宅子都想疯了!”
  “不!你说的是假话,你根本就不想要那幢宅子。”
  “冯大哥!你······”
  “曹骠别在我面前打马虎眼儿,你不但不想要那幢宅子,你甚至连你的性命都不想要了。”
  曹骠这才发现自己的处境是多么危险,一旦让对方摸清了底细,那除了置自己于死地之外,对方似乎没有别的选择。现在,他不停地告诉自己:要绝对镇静!当然,一对一的情况之下,他不一定就会落在下风,可是,李龙庭的计划就要被彻底破坏了。
  “冯大哥!”曹骠力持镇定地说:“你对我好象有误会。”
  冯超这时正将目光凝注在曹骠受伤的手上,他没有接曹骠的话题,冷冷地问道:
  “手怎么样了?”
  “被人捅了一刀。”
  “什么人?”
  “一个……嫌疑犯。”
  “什么嫌疑犯?”冯超逼得很紧。
  曹骠不愧是老公事,他突然发现一定是褚运魁暗中与冯超有联系。冯超的突然出现以及冯超问话的神情都已经将这种迹象显示出来。
  于是,他只得将先后的说法加以统一了:“冯大哥!本来不想使你担心……既然你问起,我就不能瞒你了!……这个嫌疑犯与唐元标被杀的案子有关连。”
  “哦!!这个人抓起来了吗?”
  “抓起来了。”
  “你的手就是在抓他时受伤的?”
  “是的。”
  “解开让我看看。”
  曹骠解开了包里伤处的纱布,显露了伤口。
  冯超看了一眼,又问:“人在局子里?”
  “不!我暂时把他藏在别处了。”
  “曹骠!算我没有白交你这个朋友,走!带我去。”
  “冯大哥!这可不行……”
  曹骠一语未了,冯超突然揪住了他的领口,把他用力顶在街檐下的墙壁上。
  “曹骠!你听清楚我所说的每一个字:立刻带我去见那个人,你只要稍稍犹豫一下,我就宰了你。”
  到了这种节骨眼儿上,玩片儿汤已经不行了,曹骠自然懂得该如何应付,他很镇定地说:“冯大哥!你得替我想想,干了一辈子的巡警,风也巡、雪也巡,好不容易遇上机会,我不能轻易放过呀!”
  “你想怎么样?”
  “我想趁这个机会向褚大爷要几文钱花花。”
  “你想要多少?”
  “十万大洋!”
  冯超怒不可遏地吼了起来:“你在作梦!”
  “冯大哥!不瞒你说,我刚刚从褚大爷那儿回来,十万大洋他已经答应了,叫我明儿一大早,钱庄一开门就去拿钱。”
  “只要你有法子弄到钱我不挡你的财路。不过,你现在一定要带我去见那个人。”
  “不!冯大哥!这办不到,这绝对办不到,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
  冯超用力抓起他的身子,又用力撞在墙壁上,从他这种粗鲁的行为看来,他显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曹骠是有能力反抗的,不过,他不能反抗,因为他正在执行李龙庭的计划,何况他一只手掌受伤,也大大地减弱了他的抵抗力。
  冯超撞击了一阵,又声色俱厉地说:“曹骠,我再说一遍,立刻带我去见那个人,要不然,你就活不成!”
  “冯大哥!你这样太过分了吧?!如果你真想宰了我,你们的大计可就砸锅啦!冯大哥!你还是收收你暴戾性子吧!”
  冯超又是猛然一抓,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冷冷的声音:“冯掌柜!你的行为真是太过火了……”
  冯超面现惊愕之色,倏地松开了手。就在他刚要飞快转身的那一瞬间,那声音又响起来了:“冯掌柜!你最好保持原来的姿势不要动,如果你看见了我,就会对你大大地不利。”
  那声音不算很有威严,但是冯超却乖乖地服从了,站在那儿一动也不敢动。
  曹骠却可以看到那个人,而对方站得很远,光影很暗,他无法看清楚那个人生得是副什么模样。不过从对方的声音去判断,显然不是经常晤面的熟人。
  “曹巡警请回吧!”那人又开口了:“我要和冯掌柜单独谈几句话。”
  冯超却轻轻地说:“曹骠!不要走!”
  “冯大哥!你没有听见,他要我离开一会儿吗?”
  冯超沉着脸说:“曹骠!信不信由你,因为你没有跟我说,就去敲褚运魁的竹杠,我本来想干掉你,在这附近我已安排了杀手,如果你一个人离开,你就会死于非命,不信就去试试。”
  曹骠绝对信,这使他暗暗抽了一口冷气。
  冯超又接着说:“曹骠!这是你可以表现一下的大好机会!······看清楚那个人没有?”
  “太远、太暗,看不清楚。”
  “个头儿高吗?”
  “不高。”
  “他手里有武器吗?”
  “他两只手都空着的。”
  那个人这时又说话了:“曹巡警!请你先走一步,我有点事需要跟冯掌柜单独谈谈。”
  在这一瞬间,曹骠也拿定了主意,绝不能轻举妄动,万一冯超真的在这附近埋伏了杀手,那岂不是死得很冤枉吗?
  因此他说:“老兄!你既然明白我的身份,我也毋须多说了。现在我不能离开冯掌柜,不过,我愿意站远点,不听你们的谈话。”
  一阵沉默,然后是勉为其难地应允:“好吧!那就多谢啦!”
  曹骠果真站远了一些,还可以看到他们,却不见得能听到他们的谈话的内容。
  “冯掌柜!请过来吧!”
  “你方才说,如果我看到你的面目就会对我不利,现在,我们必须面对面地谈话……”
  “只要你不太冲动不太好奇,你是看不到我的面孔的,现在请快些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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