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艺传奇女
2025-06-0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姜天佑却扭着头向青姑道：“豹子的左眼可是你打瞎的么？好腕力，看起来若不是你先伤了它一下，我这一镖还未必致死呢。”青姑道：“姜老伯，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打的，在情急之下，我只有拿石块救命，大约是误打误撞地打伤了它左眼。”这个姜天佑却把头微摇了摇道：“误打误撞我却不信，恽姑娘，大约你练过功夫，不然哪有这么好的手法，打得这么重？”青姑道：“我在姜老伯面前哪敢说假话？我实在是没练过功夫，只有和我这个表弟，终日操练马术，别的是一点不懂呢。”这个姜天佑，依然带着怀疑的神色，他伸手把右眼中一支暗器拔了出来。青姑和英男虽则没练过功夫，可是看见的却不少，因为牧场中也是藏龙卧虎之地，那一般马师和伙计中，很有些个练过功夫的人，他们闲暇无事时，不断地操练着武术上的本领，所以这姐弟两人，对于刀枪器械和镖箭之类全见过，此时见这姜天佑，从豹眼中拔出这支暗器，有四寸多长，半寸多宽，可是这支镖的尾端，整整地像一个小燕的尾巴，不过尾端，比较的薄，比较的扁，又像鱼的后尾，这是从来没见过的，并且这支镖打进去十分深，若不然这头豹子不会应手而死，大约镖尖子直贯豹头的脑中。这个姜天佑把这支镖往鞋底子上擦了擦上面的血迹，刚要放入囊中，青姑却伸着手向姜天佑道：“姜老伯，你打的这种镖，样式怎么跟平常的不一样？我看见过场子中有练这种功夫的，并且我记得大约也会使用这种东西，不过他因为我是个女孩子，也不向我说，也不叫我动，我又从小来到牧场中，总没回家了。”
这个姜天佑带着微笑，把这支镖递给青姑。青姑接到手中，看看镖身不大，分量很重，知道完全是纯钢打造，镖尖子和两旁的人字形的刀子，十分锐利。青姑对于这种暗器，爱不释手，向姜天佑道：“老伯敢情是个有大本领的人，你这镖打得这么准，真是难得呢。”说着话，赶紧把镖还给姜天佑。姜天佑接过去放入布囊，向青姑道：“这种暗器没有什么奥妙之处，也很平常。这种镖名叫燕尾镖，打得好坏，完全在乎武功拳术上练得如何，不过这种燕尾镖比平常的钢镖打得远，因为它尾端，能够给镖身上借借力。并且打出极稳，并且使用这种暗器，用不着再守着使用暗器的规矩，镖打出去，镖尾上带出轻微的声音来，这就全仗着对手的人，会躲不会躲了。”说话间，这个姜天佑又到了山岗那边，把大豹子头上一支镖也取下来，这支镖取得非常吃力，看情形是把豹子的头骨全打伤。青姑此时可留了意，她知道这个姜天佑实有极大的本领，不止于他打的燕尾镖手法这么准这么重，并且他从那片山岗上下来时，身形那么轻快，从那么高纵下来，脚底下并没有带多大声音，青姑立刻把主意改变，遂赔着笑脸向姜天佑道：“姜老伯，依我看，你老还是到牧场中坐一坐。实不相瞒，我和这个表弟出来，在山头遇到了这种事，恐怕回去定遭申斥。我表叔他是极好客，牧场中平时不断有人来往着，姜老伯何不顺便同我们回去，免得我两人受责了。”
姜天佑道：“我这人性情有些个别，我最怕受人当面的恭维，打死这两头豹子，立时登门，显见得我是借着救你们之情，投奔牧场，我不愿意这么做，所以要改天再去。”青姑安心不再放他走，遂向姜天佑道：“姜老伯放心，你是不知道我表叔的为人，他是很豪爽人，你要一见他，就喜欢和他在一处了，他是最敬重朋友的。姜老伯，你说什么我也不叫你走，我们还有事求你呢。”姜天佑被青姑这么说着，英男也是一旁帮着挽留，他此时和青姑起了同样的心情，把受责备的事，不放在心上了。这个姜天佑在两人尽情撺掇下，只好点头答应。青姑和英男两个拖着这头小一些豹子，可是那姜天佑竟把那头大豹子双手抓起，健步如飞，先行跑下山岗。青姑和英男看到姜天佑这种力量，越发的惊喜。两人把豹子弄到山下，全驮在马背上，一同牵着牲口，走出山口，顺着山道，一边走着，一边和这个姜天佑说着话。这位姜天佑，对于青姑和英男，倒也十分喜爱，仔细地问了问，这才知道青姑和英男果然没练过什么功夫。这位流浪江湖的姜天佑，对于姐弟两人起了爱才之心，尤其是青姑一个女孩子家，她竟有这般好身手，这真是难得的人，一路说着，虽则离着牧场好几里地远，不知不觉地已经走到牧场前。
一到棚墙边，早被里边人看见，牲口上驮着两只花斑豹，是这一带轻易不见的野兽，尤其是那头大的，看着惊人。牧场的伙伴们，全跑出来迎接着问。更看到跟来这么个老者，青姑只略略地告诉他们。这一来早有伙计们飞着进去报告场主，说是青姑、英男打了两头大豹子来，还跟着一个面生的客人。
快马张达听了就是一惊，可是听伙计们说话的情形，青姑和英男，全好生生地回来，明知是出了事，只要这两个孩子没受伤，就是万幸了。自己赶紧地从柜房那边紧走着迎出来，后面跟着一大群人。快马张达见青姑、英男牵着牲口，马背上驮的两头豹子，看到眼中，十分惊异，这种凶恶的野兽，竟会被打死，真是怪事。因为看见后面跟随着一个面生的人，张达一见这人的神情相貌，他是在关东道上生长起来，见识的人很多，一照面就知道这人不是一个平常人物。张达绝不以以貌取人，按庄稼汉对待，赶紧地迎上前来，拱手施礼。青姑赶忙地替来人说出姓名。
快马张达，哦了一声道：“这位敢情是姜老师傅，我虽然和你没见过，我耳中可早有这么个人，承你看得起，能到牧场中赏光，这真是我张达的荣幸。”这个姜天佑，对于快马张达略致景仰之意，可是绝没有过分地奉承。张达此时绝不细问这头豹子的来历，很客气地往里让着这位姜天佑，到了柜房前，青姑已把牲口交给伙计们，把姜天佑请进柜房，叫伙计们泡茶。这时青姑却把自己和英男游山遇险，几乎死在豹子口下，蒙这位姜老伯，以一对燕尾镖救了性命，全说了。可是青姑，不止于说出事情经过，更毫不隐瞒地把这位姜老伯不肯到牧场来的情形，也说与了表叔听。
快马张达哈哈一笑道：“姜老师，你若看得起我张达，只要别把我看作那种势利人就好了。我是一个极好客的人，咱们往后应该深交下去。现在我虽然经营这个牧场，但是我们当初也是穷汉子出身，不过是拿着心血力气，更仗着一般朋友捧场，和场子中一般师傅热心的帮忙，才成立起这点营业来，没有什么，不过大家凑在一处吃饭而已。我觉得只要能够多交几个至近的朋友，那才可贵呢。”这时青姑更把快马张达拉在一旁，低声说了一阵，说话间不住用眼瞟着姜天佑。
快马张达微笑了笑，点点头，跟着满脸带笑地归座，向这姜天佑道：“姜老师傅，你这回可上了当。”姜天佑因为快马张达说话的情形，满面春风，遂也微笑着道：“场主，我上了谁的当？”快马张达用手一指青姑道：“这丫头把姜老师请了来，她可不叫你再走了，不过这孩子有些痴心妄想，她爱极了姜老师所打的燕尾镖，连小儿英男，也恨不得跟姜老师学两手，我这个外甥女住在我家中，我已经忘了她不是我的亲女儿，所以情不自禁中有些宠信他们。我这人不会虚假的客气，有什么说什么，我倒也练过几天武术，不过学得不精，还不如我那表兄恽寿民手底下见功夫，所以他们平时也常磨着我，要我教给他们，可是我有自知之明，习武功这件事，习得不精，不如不学，固然是能够强健身体，防身御侮，可是不能尽往好处看，用之不当，实为取祸之道。何况我这半瓶子醋的功夫，怎愿意叫他们挂个习武之名，得不到什么真本领？现在他姐弟二人商量好了，并且姜老师已然把自己的话说漏了，在关东不过是游侠江湖，并没有什么缠身的事，他们绝不叫你推脱，就请你住在牧场中，他姐弟二人愿意随着你学些本领，这种事固然是小孩行为，自己一心情愿，可是我在下也愿意姜老师能够在我这里多住些时日，只要看得起我张达，认为我是个交朋友的主儿，请你把旁的事还不要放在心上。我也有个耳闻，姜老师以嵩阳大九手的拳术，在关里已经名满武林，凡是练武的人，没有不知道的，因为这种武术，‘嵩阳大九手，罗公八一式’已经是失传的拳术，会者寥寥，这可说是天赐的良缘，姜老师竟会来到我中和牧场，我也愿意在姜老师面前讨教个一招两式，叫我张达也别白挂个练武的名字。”
那姜天佑哈哈一笑道：“张场主，我可有言在先，最怕人奉承我，你这是成心下逐客令么？不要听那些传言，若是把我看得太高了，那是给我要多添是非，不过是爱惜这种功夫，愿意练。张老师，你看我这个样儿，我若真有那惊人的本领，还会落魄江湖么？不过今日在山边为了两只野豹子，恰巧与他们姐弟二人相遇，尤其这位样姑娘，以一个女孩子天生来的好身手，练武的人最爱惜好资质，不过我也没有做人师的资格，可是我既小着这么两个有天资的孩子，我倒不必避什么嫌疑，只要我不落个赖衣求食，倒不妨叫这两个孩子和我操练操练，试试看。可是我从来轻易不肯露出我是会武功的人，现在既已露出本来面目，我倒不愿藏藏躲躲，索性咱们大大方方地在牧场中铺一片场子，我耳闻你这牧场中很有些曾练武的老师傅，有工夫时只管会一会，以武会友，我也可以知道我所练的这点薄技，在关东地面是否走得开。”
这张达知道姜天佑是一身傲骨，他是既然从自己心中也愿收这两个徒弟，他可是恐怕人背后谈论他是求势依靠，借着练武为名，做赖衣求食的举动，他是安心要以真实的功夫堵住大家嘴，所以绝不顾落什么狂妄之名，这个人做事也真够爽快的。快马张达见姜天佑露出了口风，愿意收录青姑和英男为徒，快马张达遂向青姑、英男招呼道：“你们还不向前拜过老师？”青姑和英男巴不得这一声，两人忙地走到了姜天佑面前，行礼口中招呼着：“师父。”快马张达一旁说道：“姜老师，这算是下定钱一样，为是不叫更改再推辞，拜师父不能这么随便，我索性也凑凑热闹，收拾出一片练武的地方，再叫他们行拜师大礼。”这姜天佑，毫不推辞，当日就预备酒席接风，快马张达跟姜天佑谈起来，颇为投契，这一席酒喝个酣畅，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了。
把这姜天佑留在中和牧场，快马张达立刻督饬着场中的伙计，在他的住宅旁，早圈出一道院落来，作为把式场。好在他也是内行，一切预备，不用和别人商量，连兵器架子，全给打造好，这一天简直是贺场子一般，就在把式场中，行拜师大礼，把中和牧场几位会武功的马师和掌竿子的全约了来。张达这种举动，就是给姜天佑脸上添好看，以极尊敬的礼节来敬奉他，这就是张达会做事的地方，因为这姜天佑来时，穿的那身短衣，完全是种庄稼地的穷汉，牧场中人也多，伙计们也是良莠不齐，好坏全有，恐怕他们对姜天佑起轻视之心，口头说出什么话来，张达这么一办，就算把口风压住，从场主这里全这么尊敬人家，谁还敢再有轻视之态？这个姜天佑在把式场开场子这天，他也真对得起快马张达，可是他还是那身破旧衣服，张达虽则给他预备了一身新衣，但他绝不肯更换。
可是姜天佑当着一般马师，把自己来到牧场中收录这两个徒弟的经过开诚布公地说出来，但是自身所学所能，也不知道是否够得上做师父的资格，只为打野豹子时，无意中把个人所练的连环镖法施展出来，这两个孩子竟自说什么也不肯放自己走了。不过风闻得中和牧场颇有几位练武的老师傅，天下武术是一家，至于分多少门户，那不过是后人自己出的主意，互相标榜而已，现在最好请一般老师傅各把自己的本领在这里施展一下，也叫我姜天佑见识见识，咱们全是素昧平生，谁叫全爱这一道，互相印证一下，绝无恶意。
这姜天佑故意地用话慢慢引逗，就有那真在武术上下功夫，也愿意趁这机会见识见识来人，是有真实的本领，还是走江湖蒙饭吃的一流？马师中就有那韩大勇、石寿山，全在武术上下过真功夫，只为吃了牧场这行饭，自己反倒不提会武的事，遇到机会也愿意一显身手。先前还是单人单练，到后来，马师韩大勇竟要求着和姜天佑动手过招。不过像韩大勇、石寿山也倒全是关东道上血性的男儿，这就是物以类聚。干牧场的主儿，是那种狂放不羁，轻财好客，不是和他性情相通的，在这里也待不长。他们可不安心当场给人家难堪，并且也得顾忌着快马张达的面子，姜天佑若是真有功夫，那不用说，他们是求之不得愿意和他结为好友；可是若真个走江湖骗饭吃之流，也不能当面就叫他栽了跟头，不过是知道这个人就是了，少和他亲近。赶到下场子，这一拆拳过招，这个姜天佑他真是真人不露相，先前也看不出他武功怎样高来，赶到这一动手过上招，他把一身所学慢慢地向外施展，手底下颇有尺寸。
赶到他一施展嵩阳大九手的拳术，这种功夫毕竟不同凡俗，手法是变化不测，搂、打、腾、封、踢、弹、扫、挂，运用得那么恰到好处。这个韩大勇在长拳上颇有功夫，也练过十年八年的，赶到一递上招，自己心里明白，就知道不是此人对手。可是赶到两下，一搭上手时，这个韩大勇想往下撤全不成了，这个姜天佑可是绝不立时取胜，真个叫韩大勇败在当场，一直地容他把一趟长拳的招术用尽，姜天佑才往后一纵身，一收势，任何人也看不出来两下里谁胜谁败。这种情形只有亲自动手的韩大勇佩服得五体投地，韩大勇知道这个姜天佑，实在是一个成名的武师。并且这种行为尤其是正大，虽则手底下有那么好的功夫，论个人的本领，也就是三招五式，准得败在他手下，这一来他自己保持住身份，更为个人也保全了脸面。这时别的人虽则也还有会真功夫的，眼睛里不是看不出来，对于姜天佑全起了敬重之心，竟全用讨教的态度。最后快马张达一再地要求，姜天佑把那连环镖镖法，当众施展出来，果然这种镖打法不同，镖的力量也大，不止于手法准，并且这种尺寸打得比平常暗器能多打出一丈远去。还有连环镖的打法，一出手就是两支。这姜天佑在开场子这天，就把中和牧场的人全镇住。快马张达对于他待若上宾。可是姜天佑除了在入牧场时口头有些狂妄，赶到以武功服了众人之后，他一变那种狂傲的行为，对人一派谦恭和蔼。青姑和英男两人，也真是幸运，竟得遇到这种名师，教授起武功亲，在张达的牧场上更是蒸蒸日上。所以这两个孩子，竟是幸运地遇到这种机会。
尤其是青姑，她一片的向上之心，从一下手她安心要学他那燕尾镖，她对于这种暗器上，下了刻苦的功夫，这个姜天佑肯这么不辞劳苦地传授这两个徒弟，也就因为从一见面时看出青姑实有天才。赶到传授起武功来，绝不要怎样费事，只要一讲解，青姑就能领会。武术这件事，就仗是功夫，功夫磨到了，没有不成的。在牧场中一晃就是三年多，这种昼夜的锻炼，这青姑和英男全学会了一身长拳短打。尤其是对于这燕尾镖，青姑练的手法，几乎和师父不差上下。这个姜天佑早年在武林中只以拳术成名，可是这个青姑在这一燕尾镖上，下死功夫地练，这几年来简直是镖不离身，从牧场中就传扬出去，这牧场中交结得又宽，各地的贩马客人不断来往，不时地显起来，全认为这个恽青姑燕尾镖的绝技，在关东三省，真可以说是独擅胜长。渐渐地传扬得到处皆知，全知道中和牧场有个燕尾镖恽青姑，武林中真是传颂一时。那张英男武功造就得也不差，不过比较着青姑，总是略逊一筹。
这个姜天佑带着微笑，把这支镖递给青姑。青姑接到手中，看看镖身不大，分量很重，知道完全是纯钢打造，镖尖子和两旁的人字形的刀子，十分锐利。青姑对于这种暗器，爱不释手，向姜天佑道：“老伯敢情是个有大本领的人，你这镖打得这么准，真是难得呢。”说着话，赶紧把镖还给姜天佑。姜天佑接过去放入布囊，向青姑道：“这种暗器没有什么奥妙之处，也很平常。这种镖名叫燕尾镖，打得好坏，完全在乎武功拳术上练得如何，不过这种燕尾镖比平常的钢镖打得远，因为它尾端，能够给镖身上借借力。并且打出极稳，并且使用这种暗器，用不着再守着使用暗器的规矩，镖打出去，镖尾上带出轻微的声音来，这就全仗着对手的人，会躲不会躲了。”说话间，这个姜天佑又到了山岗那边，把大豹子头上一支镖也取下来，这支镖取得非常吃力，看情形是把豹子的头骨全打伤。青姑此时可留了意，她知道这个姜天佑实有极大的本领，不止于他打的燕尾镖手法这么准这么重，并且他从那片山岗上下来时，身形那么轻快，从那么高纵下来，脚底下并没有带多大声音，青姑立刻把主意改变，遂赔着笑脸向姜天佑道：“姜老伯，依我看，你老还是到牧场中坐一坐。实不相瞒，我和这个表弟出来，在山头遇到了这种事，恐怕回去定遭申斥。我表叔他是极好客，牧场中平时不断有人来往着，姜老伯何不顺便同我们回去，免得我两人受责了。”
姜天佑道：“我这人性情有些个别，我最怕受人当面的恭维，打死这两头豹子，立时登门，显见得我是借着救你们之情，投奔牧场，我不愿意这么做，所以要改天再去。”青姑安心不再放他走，遂向姜天佑道：“姜老伯放心，你是不知道我表叔的为人，他是很豪爽人，你要一见他，就喜欢和他在一处了，他是最敬重朋友的。姜老伯，你说什么我也不叫你走，我们还有事求你呢。”姜天佑被青姑这么说着，英男也是一旁帮着挽留，他此时和青姑起了同样的心情，把受责备的事，不放在心上了。这个姜天佑在两人尽情撺掇下，只好点头答应。青姑和英男两个拖着这头小一些豹子，可是那姜天佑竟把那头大豹子双手抓起，健步如飞，先行跑下山岗。青姑和英男看到姜天佑这种力量，越发的惊喜。两人把豹子弄到山下，全驮在马背上，一同牵着牲口，走出山口，顺着山道，一边走着，一边和这个姜天佑说着话。这位姜天佑，对于青姑和英男，倒也十分喜爱，仔细地问了问，这才知道青姑和英男果然没练过什么功夫。这位流浪江湖的姜天佑，对于姐弟两人起了爱才之心，尤其是青姑一个女孩子家，她竟有这般好身手，这真是难得的人，一路说着，虽则离着牧场好几里地远，不知不觉地已经走到牧场前。
一到棚墙边，早被里边人看见，牲口上驮着两只花斑豹，是这一带轻易不见的野兽，尤其是那头大的，看着惊人。牧场的伙伴们，全跑出来迎接着问。更看到跟来这么个老者，青姑只略略地告诉他们。这一来早有伙计们飞着进去报告场主，说是青姑、英男打了两头大豹子来，还跟着一个面生的客人。
快马张达听了就是一惊，可是听伙计们说话的情形，青姑和英男，全好生生地回来，明知是出了事，只要这两个孩子没受伤，就是万幸了。自己赶紧地从柜房那边紧走着迎出来，后面跟着一大群人。快马张达见青姑、英男牵着牲口，马背上驮的两头豹子，看到眼中，十分惊异，这种凶恶的野兽，竟会被打死，真是怪事。因为看见后面跟随着一个面生的人，张达一见这人的神情相貌，他是在关东道上生长起来，见识的人很多，一照面就知道这人不是一个平常人物。张达绝不以以貌取人，按庄稼汉对待，赶紧地迎上前来，拱手施礼。青姑赶忙地替来人说出姓名。
快马张达，哦了一声道：“这位敢情是姜老师傅，我虽然和你没见过，我耳中可早有这么个人，承你看得起，能到牧场中赏光，这真是我张达的荣幸。”这个姜天佑，对于快马张达略致景仰之意，可是绝没有过分地奉承。张达此时绝不细问这头豹子的来历，很客气地往里让着这位姜天佑，到了柜房前，青姑已把牲口交给伙计们，把姜天佑请进柜房，叫伙计们泡茶。这时青姑却把自己和英男游山遇险，几乎死在豹子口下，蒙这位姜老伯，以一对燕尾镖救了性命，全说了。可是青姑，不止于说出事情经过，更毫不隐瞒地把这位姜老伯不肯到牧场来的情形，也说与了表叔听。
快马张达哈哈一笑道：“姜老师，你若看得起我张达，只要别把我看作那种势利人就好了。我是一个极好客的人，咱们往后应该深交下去。现在我虽然经营这个牧场，但是我们当初也是穷汉子出身，不过是拿着心血力气，更仗着一般朋友捧场，和场子中一般师傅热心的帮忙，才成立起这点营业来，没有什么，不过大家凑在一处吃饭而已。我觉得只要能够多交几个至近的朋友，那才可贵呢。”这时青姑更把快马张达拉在一旁，低声说了一阵，说话间不住用眼瞟着姜天佑。
快马张达微笑了笑，点点头，跟着满脸带笑地归座，向这姜天佑道：“姜老师傅，你这回可上了当。”姜天佑因为快马张达说话的情形，满面春风，遂也微笑着道：“场主，我上了谁的当？”快马张达用手一指青姑道：“这丫头把姜老师请了来，她可不叫你再走了，不过这孩子有些痴心妄想，她爱极了姜老师所打的燕尾镖，连小儿英男，也恨不得跟姜老师学两手，我这个外甥女住在我家中，我已经忘了她不是我的亲女儿，所以情不自禁中有些宠信他们。我这人不会虚假的客气，有什么说什么，我倒也练过几天武术，不过学得不精，还不如我那表兄恽寿民手底下见功夫，所以他们平时也常磨着我，要我教给他们，可是我有自知之明，习武功这件事，习得不精，不如不学，固然是能够强健身体，防身御侮，可是不能尽往好处看，用之不当，实为取祸之道。何况我这半瓶子醋的功夫，怎愿意叫他们挂个习武之名，得不到什么真本领？现在他姐弟二人商量好了，并且姜老师已然把自己的话说漏了，在关东不过是游侠江湖，并没有什么缠身的事，他们绝不叫你推脱，就请你住在牧场中，他姐弟二人愿意随着你学些本领，这种事固然是小孩行为，自己一心情愿，可是我在下也愿意姜老师能够在我这里多住些时日，只要看得起我张达，认为我是个交朋友的主儿，请你把旁的事还不要放在心上。我也有个耳闻，姜老师以嵩阳大九手的拳术，在关里已经名满武林，凡是练武的人，没有不知道的，因为这种武术，‘嵩阳大九手，罗公八一式’已经是失传的拳术，会者寥寥，这可说是天赐的良缘，姜老师竟会来到我中和牧场，我也愿意在姜老师面前讨教个一招两式，叫我张达也别白挂个练武的名字。”
那姜天佑哈哈一笑道：“张场主，我可有言在先，最怕人奉承我，你这是成心下逐客令么？不要听那些传言，若是把我看得太高了，那是给我要多添是非，不过是爱惜这种功夫，愿意练。张老师，你看我这个样儿，我若真有那惊人的本领，还会落魄江湖么？不过今日在山边为了两只野豹子，恰巧与他们姐弟二人相遇，尤其这位样姑娘，以一个女孩子天生来的好身手，练武的人最爱惜好资质，不过我也没有做人师的资格，可是我既小着这么两个有天资的孩子，我倒不必避什么嫌疑，只要我不落个赖衣求食，倒不妨叫这两个孩子和我操练操练，试试看。可是我从来轻易不肯露出我是会武功的人，现在既已露出本来面目，我倒不愿藏藏躲躲，索性咱们大大方方地在牧场中铺一片场子，我耳闻你这牧场中很有些曾练武的老师傅，有工夫时只管会一会，以武会友，我也可以知道我所练的这点薄技，在关东地面是否走得开。”
这张达知道姜天佑是一身傲骨，他是既然从自己心中也愿收这两个徒弟，他可是恐怕人背后谈论他是求势依靠，借着练武为名，做赖衣求食的举动，他是安心要以真实的功夫堵住大家嘴，所以绝不顾落什么狂妄之名，这个人做事也真够爽快的。快马张达见姜天佑露出了口风，愿意收录青姑和英男为徒，快马张达遂向青姑、英男招呼道：“你们还不向前拜过老师？”青姑和英男巴不得这一声，两人忙地走到了姜天佑面前，行礼口中招呼着：“师父。”快马张达一旁说道：“姜老师，这算是下定钱一样，为是不叫更改再推辞，拜师父不能这么随便，我索性也凑凑热闹，收拾出一片练武的地方，再叫他们行拜师大礼。”这姜天佑，毫不推辞，当日就预备酒席接风，快马张达跟姜天佑谈起来，颇为投契，这一席酒喝个酣畅，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了。
把这姜天佑留在中和牧场，快马张达立刻督饬着场中的伙计，在他的住宅旁，早圈出一道院落来，作为把式场。好在他也是内行，一切预备，不用和别人商量，连兵器架子，全给打造好，这一天简直是贺场子一般，就在把式场中，行拜师大礼，把中和牧场几位会武功的马师和掌竿子的全约了来。张达这种举动，就是给姜天佑脸上添好看，以极尊敬的礼节来敬奉他，这就是张达会做事的地方，因为这姜天佑来时，穿的那身短衣，完全是种庄稼地的穷汉，牧场中人也多，伙计们也是良莠不齐，好坏全有，恐怕他们对姜天佑起轻视之心，口头说出什么话来，张达这么一办，就算把口风压住，从场主这里全这么尊敬人家，谁还敢再有轻视之态？这个姜天佑在把式场开场子这天，他也真对得起快马张达，可是他还是那身破旧衣服，张达虽则给他预备了一身新衣，但他绝不肯更换。
可是姜天佑当着一般马师，把自己来到牧场中收录这两个徒弟的经过开诚布公地说出来，但是自身所学所能，也不知道是否够得上做师父的资格，只为打野豹子时，无意中把个人所练的连环镖法施展出来，这两个孩子竟自说什么也不肯放自己走了。不过风闻得中和牧场颇有几位练武的老师傅，天下武术是一家，至于分多少门户，那不过是后人自己出的主意，互相标榜而已，现在最好请一般老师傅各把自己的本领在这里施展一下，也叫我姜天佑见识见识，咱们全是素昧平生，谁叫全爱这一道，互相印证一下，绝无恶意。
这姜天佑故意地用话慢慢引逗，就有那真在武术上下功夫，也愿意趁这机会见识见识来人，是有真实的本领，还是走江湖蒙饭吃的一流？马师中就有那韩大勇、石寿山，全在武术上下过真功夫，只为吃了牧场这行饭，自己反倒不提会武的事，遇到机会也愿意一显身手。先前还是单人单练，到后来，马师韩大勇竟要求着和姜天佑动手过招。不过像韩大勇、石寿山也倒全是关东道上血性的男儿，这就是物以类聚。干牧场的主儿，是那种狂放不羁，轻财好客，不是和他性情相通的，在这里也待不长。他们可不安心当场给人家难堪，并且也得顾忌着快马张达的面子，姜天佑若是真有功夫，那不用说，他们是求之不得愿意和他结为好友；可是若真个走江湖骗饭吃之流，也不能当面就叫他栽了跟头，不过是知道这个人就是了，少和他亲近。赶到下场子，这一拆拳过招，这个姜天佑他真是真人不露相，先前也看不出他武功怎样高来，赶到这一动手过上招，他把一身所学慢慢地向外施展，手底下颇有尺寸。
赶到他一施展嵩阳大九手的拳术，这种功夫毕竟不同凡俗，手法是变化不测，搂、打、腾、封、踢、弹、扫、挂，运用得那么恰到好处。这个韩大勇在长拳上颇有功夫，也练过十年八年的，赶到一递上招，自己心里明白，就知道不是此人对手。可是赶到两下，一搭上手时，这个韩大勇想往下撤全不成了，这个姜天佑可是绝不立时取胜，真个叫韩大勇败在当场，一直地容他把一趟长拳的招术用尽，姜天佑才往后一纵身，一收势，任何人也看不出来两下里谁胜谁败。这种情形只有亲自动手的韩大勇佩服得五体投地，韩大勇知道这个姜天佑，实在是一个成名的武师。并且这种行为尤其是正大，虽则手底下有那么好的功夫，论个人的本领，也就是三招五式，准得败在他手下，这一来他自己保持住身份，更为个人也保全了脸面。这时别的人虽则也还有会真功夫的，眼睛里不是看不出来，对于姜天佑全起了敬重之心，竟全用讨教的态度。最后快马张达一再地要求，姜天佑把那连环镖镖法，当众施展出来，果然这种镖打法不同，镖的力量也大，不止于手法准，并且这种尺寸打得比平常暗器能多打出一丈远去。还有连环镖的打法，一出手就是两支。这姜天佑在开场子这天，就把中和牧场的人全镇住。快马张达对于他待若上宾。可是姜天佑除了在入牧场时口头有些狂妄，赶到以武功服了众人之后，他一变那种狂傲的行为，对人一派谦恭和蔼。青姑和英男两人，也真是幸运，竟得遇到这种名师，教授起武功亲，在张达的牧场上更是蒸蒸日上。所以这两个孩子，竟是幸运地遇到这种机会。
尤其是青姑，她一片的向上之心，从一下手她安心要学他那燕尾镖，她对于这种暗器上，下了刻苦的功夫，这个姜天佑肯这么不辞劳苦地传授这两个徒弟，也就因为从一见面时看出青姑实有天才。赶到传授起武功来，绝不要怎样费事，只要一讲解，青姑就能领会。武术这件事，就仗是功夫，功夫磨到了，没有不成的。在牧场中一晃就是三年多，这种昼夜的锻炼，这青姑和英男全学会了一身长拳短打。尤其是对于这燕尾镖，青姑练的手法，几乎和师父不差上下。这个姜天佑早年在武林中只以拳术成名，可是这个青姑在这一燕尾镖上，下死功夫地练，这几年来简直是镖不离身，从牧场中就传扬出去，这牧场中交结得又宽，各地的贩马客人不断来往，不时地显起来，全认为这个恽青姑燕尾镖的绝技，在关东三省，真可以说是独擅胜长。渐渐地传扬得到处皆知，全知道中和牧场有个燕尾镖恽青姑，武林中真是传颂一时。那张英男武功造就得也不差，不过比较着青姑，总是略逊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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