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魔窟脱身
2025-06-0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秦通立刻把面色一沉道：“阿金，你满口胡说。我二弟虽则做事霸道一些，可是我们是患难弟兄，你不知道我们的过去，说了你不懂，我焉能为了这些事，伤了弟兄的和气？他一样好好地待你，不必胡思乱想。这种话叫他听见，你也非落个惨死不可，你可知他的手段厉害？”小蝶忙着说道：“唯其知道他的厉害，我见了他才怕。秦山主，我知道你是一个英雄有本领的人，我难道这点事求你，你全不能做，我不信你就不能保护一个弱女。秦山主，我倒是愿意活下去，我爽快地说，不愿意嫁他。秦山主，你若是不能救我，只要你能叫我爽快地死，我生生世世不忘你大恩。难道我和这个妹妹换个个儿，就算犯了死罪么？”秦通这时被小蝶一阵软磨，他何尝不动心？可是终因为对于丁良存些顾忌，他也并不是和丁良真个地怎样过命的交情，不过是两人在一道混了多年，丁良更是足智多谋，在野人山中，是个危险的地方，所以他什么事也不敢过分得罪丁良。不过这种恶徒，对于财色，看得比命还重，他也是安心要霸占小蝶。此时小蝶还是苦苦哀求。
秦通道：“阿金，你不要和我胡缠，你容我慢慢地想办法，我必叫你称心如愿，还不成么？”小蝶把眼泪擦了擦，竟自站了起来，抓住秦通的衣服道：“秦山主，现在我们落到野人山中，死活全不是我们自己的事了。山主叫我们活下去我们多活两天，叫我们死，立时就得死。可是秦山主你也不要过分轻视我们，我刘阿金虽是一个乡下的丫头，别的全不懂得，也知道从一而终。今夜还放得过去我们么？我被他霸占之后，你也就不必救我了。我认定了我就是秦山主身边的人，你不管我，叫我有什么法子？但是山主，你放心，我绝不做那种糊涂事，我知道你已经可怜我，我对你们弟兄身上没有丝毫不利，我叫丁山主落个一场空，我爽快地自己死。秦山主，你绝不能再做那种残忍事，早早告诉他收拾我，我这么求你，你一定要答应的？”秦通此时被小蝶闹得不住地搓着手，自言自语道：“这可怎么办？”
小蝶道：“很容易办的事，你不肯办怨谁？你不会设法把他灌醉了？我们已经成为夫妇，这又不是我已经嫁了他，你对不起他，全是抢来的难女。你事后只向他说也因为喝醉了，生米做成熟饭，他绝不会和你这个做大哥的翻脸。事后我们再好好地哄哄他，风平浪静，我定然规规矩矩地好好地伺候你，却不叫你有丝毫气恼，这是我甘心情愿的事，我活下去也高兴。秦山主，这么做，你再不肯，那我就不敢问了。你一定是有短处在他手里惹不起他秦通突然把小蝶的胳膊抓住道：“丫头，你的话，可是从心里说出来的，真心实意地想嫁我？你不要用话奚落我，我是恐怕伤了弟兄的和气，他敢不听我的话，我要他的命。”小蝶道：“用不着那样，我准保一点是非没有。秦山主，你说话可不许反复，我现在就是你的人了。”秦通道：“我说了就要做。可是你说的话有一毫恶意，你可提防着，我叫你比那个女人死得还惨，我叫野人们把你分了尸，一刀一刀地零碎割你的肉。”小蝶道：“山主，你放心，我不那么糊涂。我为的想活下去才这么求你救我。”秦通此时就叫利令智昏，被色所迷。他自己想着丁良本来就办得不对，这一来，他一点办法没有，他一个人在这里也立脚不住，何况我再好好地哄哄他，这也算不得什么事。秦通是尽往自己有理处想，更认这个姑娘是爱上了他，甘心嫁他。小蝶不时地向门边往山冈下去看，一派的甜言蜜语地哄着秦通。小蝶更抽冷子示意这个阿双要强自挣扎，看她的眼色行事。
那丁良耽搁的工夫很大，他回来时带着四个野人，搬来许多酒肉鸡鸭和所使的所用的，完全弄上高岗，指点着给秦通看。秦通此时是对于丁良怀了恶念，百般地奉承夸奖他办事好，会挑拣东西。留下应该用的酒食，其余的全叫野人们送入后洞收藏。丁良更带来许多衣服，小蝶想要两件和阿双穿上，因为自己的衣服全破了。可是那丁良却瞪着眼呵斥着不许动，并勒令小蝶、阿双把上面的破衣服脱掉，不许再穿。他说是所有弄来的衣服得过后日子长了，才许她们穿戴。这丁良是安心凌辱这两个少女，小蝶、阿双真是痛恨欲死，羞愧难当，可是哪敢再违抗他的命令？只有咬定了牙关，想法子报仇雪恨。这时秦通却招呼两个服侍他们的野人，忙着预备酒食。
但是这种野人山中，一切的东西全是不方便，还仗着秦通、丁良是安心在野人山久居下去，他们已经搜寻到不少使用的器具。两人平时的饮食，多半是亲手去做，小蝶是故意买他们的欢心，向秦通、丁良说道：“山主们，不再杀害我们，我们也想长久活下去。野人们所吃的东西我们吃不惯，山主们也吃不惯。山主，只要你告诉这两个野人，别对我们无礼，有这么些个鸡鸭肉食，我和这个妹妹亲自动手给你们做几样菜不好么？”秦通、丁良却相视一笑，还招呼两名野人，要好好地听这两个姑娘的指使，叫他们烧火烧水。阿双因为已得到小蝶的示意，告诉她死也死个值得，不能这么冤冤枉枉地毁在这儿，要咬着牙忍着痛，不必再顾忌羞耻。小蝶招呼着阿双随在个人身边，以免秦通、丁良当时的侮辱。这两人就在木房旁一座大石灶前操作起来。秦通、丁良也是暗中不住地监视，察看二人的举动。他们看这两个姑娘，居然死心塌地，带出认了命的情形。可是小蝶、阿双故意地挨磨时候，赶到她们把菜全烧好，天色也就晚了。
这秦通、丁良招呼两个野人，在这木屋中把这酒食全摆好。小蝶在操作时，已把附近一带全看得清清楚楚。此时秦通、丁良他们也是连日的劳累，现在居然有这么两个汉女陪在面前，这几样菜更是苗山里没有的，高黎四镇抢来的大罐子酒，这两个东西竟自开怀痛饮。那秦通更是安心来照顾丁良，和丁良一边喝着酒，一边说着话，尽提些得意的事，以及将来在苗山中的计划，丁良也是高兴。两人你一杯我一盏，小蝶、阿双不住地联络斟酒让菜，殷勤伺候，时时做出少女含羞，只要一有轻狂的举动，立时就躲开。这样一来，秦通、，丁良二人一个是安心算计，一个是毫没提防。果然丁良竟被秦通灌醉了，身躯不住摇晃着，两眼全睁不开了，他却依然伸手去抓小蝶，叫小蝶跟随他到里间。可是小蝶一闪躲开，秦通却一把把他抓住道：“二弟，你忙什么？这是你的大喜日子，得到这么一个可爱的姑娘，我好再敬你一大杯。”此时丁良嘴里话全说不好，秦通把他抓住不撒手，向他说着：“你不把这杯酒喝下去，我就不放你。”丁良言语模糊，向秦通道：“你这是诚心把我灌醉了出丑，可是丁二爷的酒量，这点酒还算不得什么。喝，咱两人比着喝。”他虽则这么说着，但是手已经抬不起来，秦通把这杯酒已经送入他口边，竟给他灌下去。秦通跟着把他往起一架，说道：“二弟，送你入洞房。”这个丁良是脚步踉跄，被秦通强架着送到里间，把他往木榻上放。这丁良口中还不住地招呼着：“阿金，还不来，要找死么？”秦通道：“你先躺下，她敢不来服侍你么？”可是这个丁良躺下，再也起不来。
这工夫，那个阿双把小蝶抓住，在耳边急促地问：“姐姐，你想动手么？”小蝶点点头。可是秦通这时已经从里间出来，他的身躯也有些摇晃了，这个小蝶忙迎着秦通向他万福道：“山主，你真救了我。”可是这时，阿双却也走向秦通身边，向秦通说道：“山主，我也怕那个醉鬼，你索性做些好事也救了我吧。”秦通把面色一沉道：“不许你胡说乱讲，他还没有睡着，被他听见，你们敢这么欺负他，当心揭了你的皮，我的酒也用够了。”他抬起头来就要招呼门边那两个野人，小蝶赶忙赔着笑脸道：“你别招呼他们，你忙什么？”这时里间的丁良已经醉得如同烂泥，可是在小蝶说话间，秦通竟自瞪着眼说道：“阿金，你的手怎的还有些发颤，你还怕什么？”小蝶听了一惊，赶忙说道：“山主，我看着丁山主就心惊胆战，方才你要叫那两个野人进来，那种丑恶的面貌，我只要看到眼中就怕得要死。山主，往后少叫他们进这屋里来。山主，你怎么看得起我这个苦命丫头，对我丝毫不再怀疑，我定然要好好报答你。”说着话，她已经把秦通按得仍然坐在迎面，却满斟了一杯酒，向秦通道：“这是我真心实意对你道谢，至于往后的事，全仗着你能够拿出威风来，不要叫我再遭到别人的毒手，我情愿服侍你终身，你走到哪里我跟到哪里。”秦通此时因为剩了自己一人，丁良已经醉得人事不省，这是他一个人的天下了，遂把酒接过去一饮而尽。
阿双把酒壶拿起来，只是酒已经没有了，只斟了半杯，却向小蝶看了一眼，说道：“阿金姐，你看我这种人无论什么事，到了我身上，就没有痛快的。我也想给山主敬一杯酒，往后我得求他的保护，不至于遭到别人的杀害。可是连这点好心全不叫我尽么？”秦通此时有酒劝着，他更想不到再有什么危险，哈哈一笑道：“丫头们说得有理，只有秦山主能保护你们。”他跟着用野人的话招呼了声，他们本在门外伺候着，秦通又叫他们弄了一壶酒来。可是小蝶、阿双二人脸向着里面，并且用手挡着眼，口中却向秦通说道：“没有他们的事了，你不要叫他们站在门边，叫他们下边去，用他们时不一样能听得见么？这种野人夜间像这样丑鬼一样地怕死我们了。”秦通咧着一张嘴只是笑，两个野人走到门边，秦通却向他两个吩咐道：“你们到山冈下面守护着，不呼唤不许再上来。”两个野人一来是被他们打怕了，二来从他两人身上得了不少的好处，所以这两个野人是唯命是从，一齐答应着离开木屋，顺着石磴走下去。
这里小蝶仍然回过身来，故意坐在秦通身边。阿双却满斟了一杯酒双手举杯，恭恭敬敬送到秦通面前，口中说着：“难女为山主祝福祝寿，求山主可怜我，无倚无靠的落难人，保护我们吧！”秦通虽则在野人山自称为山主，连洞主铁戈全家受他的指挥，可是究竟这般凶得像野兽的野人，彼此间的语言，也是略微地通达意思，双方全说不好。现在面前这两个少女对他这样柔顺遵从，所说的话，全是他爱听的，并且这两个少女对自己全十分归心，全是厌恶丁良。像秦通这种万恶的淫徒，他有什么义气？现在又喝了这么多酒，他是只见利不见害，好像鱼只见食不见钩，个人只想着个人的威风力量，是应该受她们的敬奉推崇，不知不觉又是三四杯，他有些不成了，但是还能支持。竟是一把将小蝶的腕子抓住，乜斜着醉眼，向小蝶道：“丫头，你难道也想把我灌醉了，你是有恶意么？”
小蝶赶忙地推了秦通一下道：“山主，你怎的说起这样话来？我们不是那样糊涂人，你的酒够了，你再想喝，我也不叫你喝了。山主，你坐一坐我去收拾一下。”秦通把小蝶的腕子撒开。可是小蝶此时万分着急，他们似乎早有防备，他们所用的兵刃全收拾起，手边任什么找不到。在身形离开秦通，一眼看到里间的门房有一根木棍，这也是他们平常用来打野人发威风的东西。小蝶因为事情紧急，不容迟缓，究竟是一个少女，现在虽则咬着牙地这么做，但是在什么地方，一个野人山中，如同两只绵羊，在虎狼群里，像这么做，也就够她们镇定的了。要说是这时还能够从容地去找苗刀，小蝶、阿双谁也没有那种胆量。丁良在里间睡着，难保他不醒，不要说被他们看出破绽来，非落个惨死不可，就是不被看岀破绽，再行耽搁，不论哪一个被他们抓到手中，此时全是喝得一肚子酒，越发地没有人性了。小蝶急切间把这根木棍抓起，这时阿双正在向秦通问话，小蝶趁这工夫猛一转身，因为离得很近，这根木棍照着秦通的头顶上砸下来。
秦通究竟没有十分醉，他还能支持，他虽则两眼迷离，但是小蝶一转身，一举木棍往下砸，秦通“啊”了一声，右臂往起一抬，他是胡乱地搪一下，就这样，木棍也砸在他头上。只可惜，被他右臂一挡，没能当时把他砸死。这个秦通已经被砸晕了，头上靠右半边被木棍打伤，酒又往上涌，“哗啦”一声，身躯倒地。里间的丁良也不知是外边声音惊动的，还是发呓语，竟在这时一阵转侧，口中不住地招呼着：“丫头。”这一来，小蝶、阿双吓得浑身战抖，这也就是一个猛劲，小蝶能够把秦通打倒，这时丁良倘若真个从里间闯出来，小蝶、阿双就休想活下去，再也没有胆量动手了。在丁良屋中呼唤下，阿双已经跑过来，抱住小蝶，哀声招呼：“姐姐，快寻了自尽吧。”可是屋中跟着声息寂然。小蝶抓着阿双的手道：“妹妹，死中求活，拼一下，我也情知逃不出去，妹妹，死在山洞里，不干净么？快走。”阿双咬着牙点点头，认为这个话对，逃出木屋，跑到山涧里死也瞑目。
来到门边，回头看了看，秦通还倒在那儿，其实秦通此时还微微地呻吟着。这两人全是惊慌失措，再也听不清了，只注意着山门外两个野人是否真在高岗下，若是仍在门边也逃不出去。幸而这两个野人不敢不听秦通的吩咐，在这两丈多高的石磴下，不过此时他们似在商量着什么，不住地抬头向上面看，在石磴下面两边的山壁上插着两支火把，火苗子随风摇摆着。小蝶拉着阿双的手，把木门推开尺许，两人矮着身躯，从门边爬出来，仍然把木门推上。可怜小蝶、阿双此时连件衣服全没抓到手，就这么赤着背逃出来。在她们做饭时，已经相度好了附近的形势。此时更发现下面那两个野人迟迟疑疑，慢慢吞吞，一步一步顺着石磴往上走。小蝶、阿双知道再迟缓下去，就错了。这后面虽然是高处，但是附近和一带乱山接连起，有一处矮坡，也就在六七尺。顺着这里溜下来，躲避开白天她们所走过的地方，顺着山头，穿着一丛丛的野草树木，往东南转过来。这一带想寻死还不容易，因为没有直上直下的悬崖，也没有山涧，并且在这种情形下，但凡有一线生机，也要挣扎一下。
小蝶、阿双顺着乱山头一路紧走，身上又被挂伤了好几处，此时全顾不得了，也不觉疼痛，渐渐地从东南这边转过来。木屋那里还没有发作，小蝶向阿双低声招呼着：“妹妹，我们万一要是不该死，咱们从乱山中逃一步算一步。我听爹爹说过，苗山中不全是这样的野人，那些苗族，多半是善良的，咱们万一逃到苗家的地方可就活了。”小蝶这种打算不过是妄想，所以说生死大难，无论如何人，不到了万分不得下，谁能够不珍惜这条性命？高黎山野人山一带的形势，说起来小蝶还没有阿双知道得多。阿双是一个山居的姑娘，但是也没到过甚远的地方，现在也就仗着阿双从小住在高黎山边，身体健壮，若是平常人家的姑娘也就完了。浑身带着伤，依然能逃，可也仗着这两个姑娘全是天足，此时这就叫误打误撞，没有理由可讲了她们本应该往北才是奔高黎山的方向，但是她们逃岀木屋之后，什么叫方向，不懂得辨别了。只有哪儿能够着脚，哪儿能爬，奔哪里走，反往了东南这边，这一带越往前走越是没有人迹的地方，可是倒逃了活命。
往北去，那段接天连云的大山头，两个人绝没有那种力量往上爬。现在虽则一处处是丛林密菁，荆棘乱草，隐身的地方很多。野人们在这一带从来不懂得什么叫防备，因为他们只有侵犯抢劫别的部落，就没有敢来到野人山自己找死的。并且他们饱载而归之下，狂欢跳舞，喝酒吃肉，就没提防到还有意外的变故。小蝶、阿双已经转到南山头，他们出来得并没有多远。这二人略一缓息之下，忽然听得山谷内已经哗乱呼躁，隐隐地望到秦通、丁良所住高岗那边几间木屋前，火把是越聚越多。不大的工夫，这数百野人分头散开，高举着火把，向木屋后和山谷这边已经搜寻下来，唬得小蝶、阿双心惊胆战，再也不敢迟延了。看到野人们搜寻的情形，这一带也就要到了。小蝶、阿双穿着林木踏着山头的乱石，一路拼命地挣扎，越过一段山峰，两人的鞋也全掉了，在黑暗中也无法寻找。这样又爬过一段矮岭，耳中不时地还听到喊声，小蝶、阿双已经累得力尽筋疲，两人蜷伏在荒草内，抱在一处，痛哭了一阵。但是这种地方，哭有什么用？
秦通道：“阿金，你不要和我胡缠，你容我慢慢地想办法，我必叫你称心如愿，还不成么？”小蝶把眼泪擦了擦，竟自站了起来，抓住秦通的衣服道：“秦山主，现在我们落到野人山中，死活全不是我们自己的事了。山主叫我们活下去我们多活两天，叫我们死，立时就得死。可是秦山主你也不要过分轻视我们，我刘阿金虽是一个乡下的丫头，别的全不懂得，也知道从一而终。今夜还放得过去我们么？我被他霸占之后，你也就不必救我了。我认定了我就是秦山主身边的人，你不管我，叫我有什么法子？但是山主，你放心，我绝不做那种糊涂事，我知道你已经可怜我，我对你们弟兄身上没有丝毫不利，我叫丁山主落个一场空，我爽快地自己死。秦山主，你绝不能再做那种残忍事，早早告诉他收拾我，我这么求你，你一定要答应的？”秦通此时被小蝶闹得不住地搓着手，自言自语道：“这可怎么办？”
小蝶道：“很容易办的事，你不肯办怨谁？你不会设法把他灌醉了？我们已经成为夫妇，这又不是我已经嫁了他，你对不起他，全是抢来的难女。你事后只向他说也因为喝醉了，生米做成熟饭，他绝不会和你这个做大哥的翻脸。事后我们再好好地哄哄他，风平浪静，我定然规规矩矩地好好地伺候你，却不叫你有丝毫气恼，这是我甘心情愿的事，我活下去也高兴。秦山主，这么做，你再不肯，那我就不敢问了。你一定是有短处在他手里惹不起他秦通突然把小蝶的胳膊抓住道：“丫头，你的话，可是从心里说出来的，真心实意地想嫁我？你不要用话奚落我，我是恐怕伤了弟兄的和气，他敢不听我的话，我要他的命。”小蝶道：“用不着那样，我准保一点是非没有。秦山主，你说话可不许反复，我现在就是你的人了。”秦通道：“我说了就要做。可是你说的话有一毫恶意，你可提防着，我叫你比那个女人死得还惨，我叫野人们把你分了尸，一刀一刀地零碎割你的肉。”小蝶道：“山主，你放心，我不那么糊涂。我为的想活下去才这么求你救我。”秦通此时就叫利令智昏，被色所迷。他自己想着丁良本来就办得不对，这一来，他一点办法没有，他一个人在这里也立脚不住，何况我再好好地哄哄他，这也算不得什么事。秦通是尽往自己有理处想，更认这个姑娘是爱上了他，甘心嫁他。小蝶不时地向门边往山冈下去看，一派的甜言蜜语地哄着秦通。小蝶更抽冷子示意这个阿双要强自挣扎，看她的眼色行事。
那丁良耽搁的工夫很大，他回来时带着四个野人，搬来许多酒肉鸡鸭和所使的所用的，完全弄上高岗，指点着给秦通看。秦通此时是对于丁良怀了恶念，百般地奉承夸奖他办事好，会挑拣东西。留下应该用的酒食，其余的全叫野人们送入后洞收藏。丁良更带来许多衣服，小蝶想要两件和阿双穿上，因为自己的衣服全破了。可是那丁良却瞪着眼呵斥着不许动，并勒令小蝶、阿双把上面的破衣服脱掉，不许再穿。他说是所有弄来的衣服得过后日子长了，才许她们穿戴。这丁良是安心凌辱这两个少女，小蝶、阿双真是痛恨欲死，羞愧难当，可是哪敢再违抗他的命令？只有咬定了牙关，想法子报仇雪恨。这时秦通却招呼两个服侍他们的野人，忙着预备酒食。
但是这种野人山中，一切的东西全是不方便，还仗着秦通、丁良是安心在野人山久居下去，他们已经搜寻到不少使用的器具。两人平时的饮食，多半是亲手去做，小蝶是故意买他们的欢心，向秦通、丁良说道：“山主们，不再杀害我们，我们也想长久活下去。野人们所吃的东西我们吃不惯，山主们也吃不惯。山主，只要你告诉这两个野人，别对我们无礼，有这么些个鸡鸭肉食，我和这个妹妹亲自动手给你们做几样菜不好么？”秦通、丁良却相视一笑，还招呼两名野人，要好好地听这两个姑娘的指使，叫他们烧火烧水。阿双因为已得到小蝶的示意，告诉她死也死个值得，不能这么冤冤枉枉地毁在这儿，要咬着牙忍着痛，不必再顾忌羞耻。小蝶招呼着阿双随在个人身边，以免秦通、丁良当时的侮辱。这两人就在木房旁一座大石灶前操作起来。秦通、丁良也是暗中不住地监视，察看二人的举动。他们看这两个姑娘，居然死心塌地，带出认了命的情形。可是小蝶、阿双故意地挨磨时候，赶到她们把菜全烧好，天色也就晚了。
这秦通、丁良招呼两个野人，在这木屋中把这酒食全摆好。小蝶在操作时，已把附近一带全看得清清楚楚。此时秦通、丁良他们也是连日的劳累，现在居然有这么两个汉女陪在面前，这几样菜更是苗山里没有的，高黎四镇抢来的大罐子酒，这两个东西竟自开怀痛饮。那秦通更是安心来照顾丁良，和丁良一边喝着酒，一边说着话，尽提些得意的事，以及将来在苗山中的计划，丁良也是高兴。两人你一杯我一盏，小蝶、阿双不住地联络斟酒让菜，殷勤伺候，时时做出少女含羞，只要一有轻狂的举动，立时就躲开。这样一来，秦通、，丁良二人一个是安心算计，一个是毫没提防。果然丁良竟被秦通灌醉了，身躯不住摇晃着，两眼全睁不开了，他却依然伸手去抓小蝶，叫小蝶跟随他到里间。可是小蝶一闪躲开，秦通却一把把他抓住道：“二弟，你忙什么？这是你的大喜日子，得到这么一个可爱的姑娘，我好再敬你一大杯。”此时丁良嘴里话全说不好，秦通把他抓住不撒手，向他说着：“你不把这杯酒喝下去，我就不放你。”丁良言语模糊，向秦通道：“你这是诚心把我灌醉了出丑，可是丁二爷的酒量，这点酒还算不得什么。喝，咱两人比着喝。”他虽则这么说着，但是手已经抬不起来，秦通把这杯酒已经送入他口边，竟给他灌下去。秦通跟着把他往起一架，说道：“二弟，送你入洞房。”这个丁良是脚步踉跄，被秦通强架着送到里间，把他往木榻上放。这丁良口中还不住地招呼着：“阿金，还不来，要找死么？”秦通道：“你先躺下，她敢不来服侍你么？”可是这个丁良躺下，再也起不来。
这工夫，那个阿双把小蝶抓住，在耳边急促地问：“姐姐，你想动手么？”小蝶点点头。可是秦通这时已经从里间出来，他的身躯也有些摇晃了，这个小蝶忙迎着秦通向他万福道：“山主，你真救了我。”可是这时，阿双却也走向秦通身边，向秦通说道：“山主，我也怕那个醉鬼，你索性做些好事也救了我吧。”秦通把面色一沉道：“不许你胡说乱讲，他还没有睡着，被他听见，你们敢这么欺负他，当心揭了你的皮，我的酒也用够了。”他抬起头来就要招呼门边那两个野人，小蝶赶忙赔着笑脸道：“你别招呼他们，你忙什么？”这时里间的丁良已经醉得如同烂泥，可是在小蝶说话间，秦通竟自瞪着眼说道：“阿金，你的手怎的还有些发颤，你还怕什么？”小蝶听了一惊，赶忙说道：“山主，我看着丁山主就心惊胆战，方才你要叫那两个野人进来，那种丑恶的面貌，我只要看到眼中就怕得要死。山主，往后少叫他们进这屋里来。山主，你怎么看得起我这个苦命丫头，对我丝毫不再怀疑，我定然要好好报答你。”说着话，她已经把秦通按得仍然坐在迎面，却满斟了一杯酒，向秦通道：“这是我真心实意对你道谢，至于往后的事，全仗着你能够拿出威风来，不要叫我再遭到别人的毒手，我情愿服侍你终身，你走到哪里我跟到哪里。”秦通此时因为剩了自己一人，丁良已经醉得人事不省，这是他一个人的天下了，遂把酒接过去一饮而尽。
阿双把酒壶拿起来，只是酒已经没有了，只斟了半杯，却向小蝶看了一眼，说道：“阿金姐，你看我这种人无论什么事，到了我身上，就没有痛快的。我也想给山主敬一杯酒，往后我得求他的保护，不至于遭到别人的杀害。可是连这点好心全不叫我尽么？”秦通此时有酒劝着，他更想不到再有什么危险，哈哈一笑道：“丫头们说得有理，只有秦山主能保护你们。”他跟着用野人的话招呼了声，他们本在门外伺候着，秦通又叫他们弄了一壶酒来。可是小蝶、阿双二人脸向着里面，并且用手挡着眼，口中却向秦通说道：“没有他们的事了，你不要叫他们站在门边，叫他们下边去，用他们时不一样能听得见么？这种野人夜间像这样丑鬼一样地怕死我们了。”秦通咧着一张嘴只是笑，两个野人走到门边，秦通却向他两个吩咐道：“你们到山冈下面守护着，不呼唤不许再上来。”两个野人一来是被他们打怕了，二来从他两人身上得了不少的好处，所以这两个野人是唯命是从，一齐答应着离开木屋，顺着石磴走下去。
这里小蝶仍然回过身来，故意坐在秦通身边。阿双却满斟了一杯酒双手举杯，恭恭敬敬送到秦通面前，口中说着：“难女为山主祝福祝寿，求山主可怜我，无倚无靠的落难人，保护我们吧！”秦通虽则在野人山自称为山主，连洞主铁戈全家受他的指挥，可是究竟这般凶得像野兽的野人，彼此间的语言，也是略微地通达意思，双方全说不好。现在面前这两个少女对他这样柔顺遵从，所说的话，全是他爱听的，并且这两个少女对自己全十分归心，全是厌恶丁良。像秦通这种万恶的淫徒，他有什么义气？现在又喝了这么多酒，他是只见利不见害，好像鱼只见食不见钩，个人只想着个人的威风力量，是应该受她们的敬奉推崇，不知不觉又是三四杯，他有些不成了，但是还能支持。竟是一把将小蝶的腕子抓住，乜斜着醉眼，向小蝶道：“丫头，你难道也想把我灌醉了，你是有恶意么？”
小蝶赶忙地推了秦通一下道：“山主，你怎的说起这样话来？我们不是那样糊涂人，你的酒够了，你再想喝，我也不叫你喝了。山主，你坐一坐我去收拾一下。”秦通把小蝶的腕子撒开。可是小蝶此时万分着急，他们似乎早有防备，他们所用的兵刃全收拾起，手边任什么找不到。在身形离开秦通，一眼看到里间的门房有一根木棍，这也是他们平常用来打野人发威风的东西。小蝶因为事情紧急，不容迟缓，究竟是一个少女，现在虽则咬着牙地这么做，但是在什么地方，一个野人山中，如同两只绵羊，在虎狼群里，像这么做，也就够她们镇定的了。要说是这时还能够从容地去找苗刀，小蝶、阿双谁也没有那种胆量。丁良在里间睡着，难保他不醒，不要说被他们看出破绽来，非落个惨死不可，就是不被看岀破绽，再行耽搁，不论哪一个被他们抓到手中，此时全是喝得一肚子酒，越发地没有人性了。小蝶急切间把这根木棍抓起，这时阿双正在向秦通问话，小蝶趁这工夫猛一转身，因为离得很近，这根木棍照着秦通的头顶上砸下来。
秦通究竟没有十分醉，他还能支持，他虽则两眼迷离，但是小蝶一转身，一举木棍往下砸，秦通“啊”了一声，右臂往起一抬，他是胡乱地搪一下，就这样，木棍也砸在他头上。只可惜，被他右臂一挡，没能当时把他砸死。这个秦通已经被砸晕了，头上靠右半边被木棍打伤，酒又往上涌，“哗啦”一声，身躯倒地。里间的丁良也不知是外边声音惊动的，还是发呓语，竟在这时一阵转侧，口中不住地招呼着：“丫头。”这一来，小蝶、阿双吓得浑身战抖，这也就是一个猛劲，小蝶能够把秦通打倒，这时丁良倘若真个从里间闯出来，小蝶、阿双就休想活下去，再也没有胆量动手了。在丁良屋中呼唤下，阿双已经跑过来，抱住小蝶，哀声招呼：“姐姐，快寻了自尽吧。”可是屋中跟着声息寂然。小蝶抓着阿双的手道：“妹妹，死中求活，拼一下，我也情知逃不出去，妹妹，死在山洞里，不干净么？快走。”阿双咬着牙点点头，认为这个话对，逃出木屋，跑到山涧里死也瞑目。
来到门边，回头看了看，秦通还倒在那儿，其实秦通此时还微微地呻吟着。这两人全是惊慌失措，再也听不清了，只注意着山门外两个野人是否真在高岗下，若是仍在门边也逃不出去。幸而这两个野人不敢不听秦通的吩咐，在这两丈多高的石磴下，不过此时他们似在商量着什么，不住地抬头向上面看，在石磴下面两边的山壁上插着两支火把，火苗子随风摇摆着。小蝶拉着阿双的手，把木门推开尺许，两人矮着身躯，从门边爬出来，仍然把木门推上。可怜小蝶、阿双此时连件衣服全没抓到手，就这么赤着背逃出来。在她们做饭时，已经相度好了附近的形势。此时更发现下面那两个野人迟迟疑疑，慢慢吞吞，一步一步顺着石磴往上走。小蝶、阿双知道再迟缓下去，就错了。这后面虽然是高处，但是附近和一带乱山接连起，有一处矮坡，也就在六七尺。顺着这里溜下来，躲避开白天她们所走过的地方，顺着山头，穿着一丛丛的野草树木，往东南转过来。这一带想寻死还不容易，因为没有直上直下的悬崖，也没有山涧，并且在这种情形下，但凡有一线生机，也要挣扎一下。
小蝶、阿双顺着乱山头一路紧走，身上又被挂伤了好几处，此时全顾不得了，也不觉疼痛，渐渐地从东南这边转过来。木屋那里还没有发作，小蝶向阿双低声招呼着：“妹妹，我们万一要是不该死，咱们从乱山中逃一步算一步。我听爹爹说过，苗山中不全是这样的野人，那些苗族，多半是善良的，咱们万一逃到苗家的地方可就活了。”小蝶这种打算不过是妄想，所以说生死大难，无论如何人，不到了万分不得下，谁能够不珍惜这条性命？高黎山野人山一带的形势，说起来小蝶还没有阿双知道得多。阿双是一个山居的姑娘，但是也没到过甚远的地方，现在也就仗着阿双从小住在高黎山边，身体健壮，若是平常人家的姑娘也就完了。浑身带着伤，依然能逃，可也仗着这两个姑娘全是天足，此时这就叫误打误撞，没有理由可讲了她们本应该往北才是奔高黎山的方向，但是她们逃岀木屋之后，什么叫方向，不懂得辨别了。只有哪儿能够着脚，哪儿能爬，奔哪里走，反往了东南这边，这一带越往前走越是没有人迹的地方，可是倒逃了活命。
往北去，那段接天连云的大山头，两个人绝没有那种力量往上爬。现在虽则一处处是丛林密菁，荆棘乱草，隐身的地方很多。野人们在这一带从来不懂得什么叫防备，因为他们只有侵犯抢劫别的部落，就没有敢来到野人山自己找死的。并且他们饱载而归之下，狂欢跳舞，喝酒吃肉，就没提防到还有意外的变故。小蝶、阿双已经转到南山头，他们出来得并没有多远。这二人略一缓息之下，忽然听得山谷内已经哗乱呼躁，隐隐地望到秦通、丁良所住高岗那边几间木屋前，火把是越聚越多。不大的工夫，这数百野人分头散开，高举着火把，向木屋后和山谷这边已经搜寻下来，唬得小蝶、阿双心惊胆战，再也不敢迟延了。看到野人们搜寻的情形，这一带也就要到了。小蝶、阿双穿着林木踏着山头的乱石，一路拼命地挣扎，越过一段山峰，两人的鞋也全掉了，在黑暗中也无法寻找。这样又爬过一段矮岭，耳中不时地还听到喊声，小蝶、阿双已经累得力尽筋疲，两人蜷伏在荒草内，抱在一处，痛哭了一阵。但是这种地方，哭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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