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奇门剑　私访玉冰嶂

2025-05-3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赶到起更之后，各处的人安置好了，除了山庄这里前厅中灯火依然照着，四下里黑沉沉静悄悄，没有一丝声息。这时飞虎旗陶义正从山庄外回来，铁松云跟朱大悲正在谈着话，朱大悲向陶义说道：“陶老师，你在二侠庄身为首领，被我小侄孙连累得好好一座二侠庄，弄得瓦解冰消。现在来在我玉冰嶂反倒这么吃起辛苦来，叫我于心何安？”飞虎旗陶义落座含笑说道：“首领怎么倒这么客气起来？我们寄迹边荒，国破家亡之身，同一命运，哪又是我们的？二侠庄虽然不能保全下去，我丝毫没把它放在心上，只要留得我们三寸气在，我们能够跟恶魔们周旋到底，能够活到今日，已经深感到苍天厚于我们了。我们盼着能够把玉冰嶂保存下去，倘若此处也不容我们待下去，我愿意我们一同仗剑返中原，趁着未死之年，轰轰烈烈再干下去，那才是快意事呢！”方说到这，隐隐听得西北一带连响了几声铁哨，朱大悲双眉一挑向陶义道：“难道我们敌手已到了么？”西北一带大约是报警的声音，三人全侧耳细听时，声音又寂静下去。朱大悲等见前山并没有跟着报警进来，或者是边山一带发现可疑的情形，正这么想着，突然外面檐头唰地响了一下。海天一鹤朱大悲喝问是谁，铁松云、陶义也全回身作势，预备往外扑，可是外面竟自答道：“小弟于天义。”中则屋中三位大侠听到是自己人，但是一粟子于天义和虬髯叟齐忠是守卫前山一线天，玉冰嶂山庄的法令至严，无论何人不容随意破坏，海天一鹤朱大悲就知有非常重大事情。这时，一粟子于天义已经一拉风门，闯进客厅。朱大悲虽是极定的人，也未免惊慌向前紧走了两步，问道：“二弟，怎么样？前山可有变故？”一粟子于天义道：“事情很觉怪异，小弟不敢不进来报告首领。我和虬髯叟分在一线天的东面峰头那里埋桩下卡子，早已安置好。可是在方才竟自在那悬崖峭壁间连续发生可疑的情形，沿着东边山壁，好像是有什么爬虫猿猴之类往上面猱升，峰头上八面诸葛弩就是一只松鼠它也不易蹿下来，可是在孔明灯、暗器、诸葛弩连续搜寻射击，始终没查明这种可疑东西究竟是什么？扰乱了足有一盏茶工夫。但见虬髯叟的西峰头也发现似有能人已经侵入。小弟身负首领托付之重任，可是我们若真个容敌人侵入，实觉无地自容，所以我一路上亲自盘查着要紧的所在，用无声哨已经传遍了山庄，四围要紧的路口，所有的伏桩暗卡，叫他们立时备战，所以我赶进山庄向首领报告一声。更要竭力地注意着后山一带，和山庄中铁麟小哥儿的安全还得特别注意。倘若这次再容敌人侵入，昭德夫人和铁麟小哥儿再有危险，我们弟兄何以为人？”海天一鹤朱大悲点点头道：“二弟，你所虑极是，山庄这里不用你担心，你现在到后面去察看一番，仍然回一线天尽力防守，或者咱们弟兄这次真不是人家对手了，我们又何妨与玉冰嶂共存亡？”一粟子于天义答了声：“好。”立刻遵照着首领海天一鹤朱大悲的命令，直奔后面这座小花园。

　　这里防守得也十分严密，围着花园子后墙是十二名得力的弟兄，分布在墙四周，这里对于戒备得尤其是厉害，只要来人不是山庄领袖人物，就休想往里闯了。这里的特殊暗令，是用这雪山派特制的一种铁钱，名叫铁蚨鸳鸯令，打出去是一对起在半空，自行振动出一种和平常金属不同的声音，落在石头或是砖地上，发出金剑出鞘之声。这山庄内几位首领人物，连二侠庄一般巡查所用的，在平时玉冰嶂山庄以外无论多要紧地方用不着这种戒备。只有山庄这一段地方，这是玉冰嶂整个根据地，所以这里不能容外人越雷池一步。今夜因为保护昭德夫人和铁麟公子，守后园的完全调集平时防护山庄得力弟兄，已经得到首领朱大悲的命令，在二更后这座花园子四周所有埋伏的箭手，只要目力所及，看到可疑情形，没有鸳鸯铁蚨令，立时发诸葛弩攒射。这就是除了几位领袖人物就是玉冰嶂别处弟兄擅闯到这里，也是送命。一粟子于天义从大厅越过来，和这里四周暗伏的卡子递过口令之下，特奔后园，离着后园墙还有十几丈远，一粟子于天义已经把铁蚨鸳鸯令打出去，铮铃一声轻响，鸳鸯令落地，守园门的头目已经嗖地望空射起一支雕翅令，那就是答对来人，只管往里走。可是一粟子往前纵身蹿起，园门相隔还有两丈多远，突然园门的门头上陡有人一声轻斥：“来人止步。”随着这种呵斥声中，一支袖箭已经打在一粟子于天义面前近三尺多远的地面上。这种箭镞打在地上，和地上的青石硬碰硬，“铮”的一声，一溜火花，一粟子于天义也是一惊，真不敢不把脚步停住，忙喝问：“守园门的是什么人？我于天义奉令巡查后园。”这时，园门上面那人已经一纵身飞纵过来，落在了一粟子于天义的面前，却发话道：“于师叔，你老人家奉令守卫一线天，怎的忽来后山，难道前面可有人已经闯入么？”一粟子于天义见来人正是母大虫齐秀姑，一身疾劲服装，紫绢帕包头，全身的结束十分利落，英气勃勃，站在面前。一粟子于天义忙答道：“秀姑娘，在此守卫，我们倒放心了。现在前山略有惊动，只是在严厉防守之下，竟自未能查明究竟。我搜寻山庄，禀明首领，首领特令传报到后面，在五更前要紧加戒备，以防意外。现在后山寒冰涧一带，虽有花三爷、石四爷守护，也要再传首领命令，务必要严加防范。今夜倘被敌人再行侵入玉冰嶂，我们全盘事业付与东流。秀姑娘后山传令，可要我亲自去么？”母大虫齐秀姑很爽快地答道：“铁麟公子所住的地方，也就是我母女性命所寄托之地。在黎明前，无论何人不容侵入。于师叔担待，请你老执公吧，后山传令有侄女代劳。”这母大虫齐秀姑更不再多问一句，翻身一纵，飞上墙头。一粟子于天义看到虬髯叟齐忠这个女儿，真是胜过须眉，自己不禁又起了十分慨叹之念，以这般人逃亡边荒，无论老少男女，全各具好身手，只是被这种命运左右得你，丝毫无用武之地，匿迹边荒，图暂时苟安，尚且不许。像这样还不如痛痛快快各凭一身本领，反进中原，杀一个敌人减他一分锐气，诛一个要人，削他一分恶念，倒比这么隐忍下去强得多。

　　一粟子于天义心中思索着，仍循原路翻回前厅，刚跃上正厅后一道大墙。蓦然见从东面的墙头蹿上一条黑影，只轻轻往墙头上一落，又复腾身而起，竟落在了离着墙五丈多远的东排房的后房坡。这种身形巧快，纵跃轻灵，一粟子于天义看着吃惊，看这种身形和轻功本领，颇像飞虎旗陶义。自己从墙头上一耸身，飞跃出去，这东面一排房长有十余间，一粟子于天义身形落在屋角这里，自己往前再一纵身，这种地方不能随便发声喝问。一粟子于天义探手囊中，又把铁蚨鸳鸯令摸出一对来，预备打出去，好向来人递暗令，以免和自己人发生误会。可是在一粟子于天义一举手之间，那条黑影竟自腾身往起一纵，往东排房的前坡偏着南边屋角纵去。跟着从山庄门前连飞纵起两人，一个飞奔西面排房的屋顶，一个竟从东排房墙角越过来。这人分明伏身在墙角那里，来人竟没发觉，已经从他头顶越过来，向自己奔过来。一粟子于天义此时才看清扑到东排房上的人，正是飞虎旗陶义，已经把铁旗握在掌中。于天义此时知道所见的那黑影绝不是自己人了，赶忙向飞虎旗陶义招呼：“提防背后。”陶义往东一转身，斜着身躯退到了房后坡的后檐口，却在招呼：“于老师，难道也发现敌人的踪迹么？”一粟子于天义答了声：“这位朋友实在是江湖道中能手。”于天义说了这话，脚下用力一点屋顶，身形纵起，掌中的铁蚨鸳鸯令已经换了一支无风瓦面镖抖手向屋角那里打去，飞虎旗陶义也翻身追了过来。两排房上正是金刚掌铁松云，纵跃如飞，从西北角翻过来，往院中落。这座大院子有三十丈长，二十丈宽，铁松云倏起倏落，也扑了过来。这时从正房的门口飞起一条灰影，身形如同利箭离弦，出来有五六丈，竟往东南角扑去。这老人也正向这座宽大的院中一落脚，那情形是想奔西面的厢房，铁松云、飞虎旗陶义、一粟子于天义见海天一鹤朱大悲也走过来，认定了来人绝不会再逃出手去。一粟子于天义从东北角这边用飞鹰搏兔的身法、身形猛起一拔，飞纵起有三丈多高，上半身猛下一沉，这身躯倒扎下来，竟向来人扑过来。这时，海天一鹤朱大悲、飞虎旗陶义也同时地一纵身。三面这一同时扑到，来人陡然往起一长身，轻轻向后一纵身，退岀五六尺来，插掌当胸，停身站住。海天一鹤朱大悲正是一个猱身进掌式，预备扑过来。来人这时忽地发话道：“雪山首领朱老前辈掌下留情，武林后进不克当老拳。”这种话岀口，朱大悲、陶义、于天义全愕然往后却步，来人这种发话情形，分明毫无恶意。海天一鹤朱大悲忙把掌式缩回来，双拳抱拢一折手，问道：“尊驾是谁？恕我朱大悲失礼。”这时，来人答道：“如不见疑，可否容我到里面细说来由。”朱大悲哈哈一笑道：“能入我玉冰嶂山庄的非敌即友，尊驾既然肯赏脸到玉冰嶂山庄，我哪能不略尽主人之礼？”这时，飞虎旗陶义、一粟子于天义全已看出此人颇有些面熟，很像此番和大雪山玉冰嶂做死对头的那奇门剑韩子彬。因为此人始终拣着那黑影处停身，相隔又有丈余，来人虽是口风中不含恶意，但是在这种情势下，不能不提防。这时，海天一鹤朱大悲一转身向左撤了两步，向来人拱手相让，此人坦然不疑，往正厅这边走来。飞虎旗陶义、一粟子于天义，一左一右，两边暗暗地监视着，可不敢那么放心他。到了正厅门口，海天一鹤朱大悲撤身到门旁。这时屋门敞着，里面的灯光射出来，来人走进门前，海天一鹤朱大悲哦了声道：“原来是尊驾，我朱大悲何德何能，敢劳尊驾到玉冰嶂山庄。”因为在门口这里已然看得清清楚楚，来人正是奇门剑韩子彬。陶义、于天义也全凑近前看清了面貌，一点不差，此时越发地十分戒备着，认定了此人入玉冰嶂，定有所恃。朱大悲发话后，韩子彬却是一语不发，昂然走进屋中，朱大悲等跟踪而入。这时，韩子彬一转身，向朱大悲道：“雪山首领，大约认为我韩子彬夜闯玉冰嶂定挟恶意而来，首领你看我韩子彬连那刻不离身的一口利剑全放巴安，尊驾很可以释怀了。”朱大悲忙拱手答道：“在下还不敢那么想，韩大人请坐！”于天义、飞虎旗陶义全站在两旁。那韩子彬微拱了拱手道：“我们彼此无须引见，并且在下今夜冒百死而来，不敢过分耽搁，把我来意说明，我还要立时离开玉冰嶂，恕我不客气了。”奇门剑韩子彬遂在客位上落座，朱大悲、于天义等也全落座。朱大悲方要招呼壮丁献茶，韩子彬忙摆手道：“朱老师，现在我称你声老师，你不要认为我韩子彬有轻视之意，因为大雪山首领和我这大内侍卫是处在不两立的地步，我们怎好那么相称？我韩子彬今夜到玉冰嶂来，是顶着杀头之罪，不过我述明来意之后，朱老师你信也罢不信也罢，这就叫各尽其心。此番我们从北京城奉敕而来，翻天掌娄文玉是这次奉旨办案的领袖，他在大内居领侍卫之职。我韩子彬在武林中隶属太极门，我是河南陈老前辈的嫡系，是他的第四代弟子。太极门自从昌大门派以来，各代的弟子全能够谨遵我们的规诫，虽不敢以任侠尚义自居，但是尚没有像我韩子彬这样贪图着利禄，不顾江湖道义，诛戮忠良，惨杀大明后裔，我在我太极门中已经是不可恕的罪人。但是我投身在翻天掌娄文玉的部下，实有不得已之情。这种情形，幸还为我本门中一般前辈所谅解，所以我能够保全到今日。此番奉命出京办案，翻天掌娄文玉很知道朱老师等全是扎手的人物，这次我们奉到朝廷秘敕，无论如何要把闽中逃下来的昭德夫人和铁麟公子逮捕进京，至于朱老师等也在拿问之列。倘若是此番我们不能把昭德夫人母子以及雪山玉冰嶂的重要人物捕获，我们回京复命，也就算是投身在枉死城中，绝难活下去，所以此番对付大雪山玉冰嶂，势必要以全力把玉冰嶂挑了，至少也要把昭德夫人和铁麟公子捕获一人回京交案，尚可保全自己的性命。朱老师你想，我们能否和大雪山玉冰嶂善罢甘休，就此放手？巴安一败，也正是翻天掌娄文玉下最后决心的时候，朱老师你不要认为你们人杰地灵，在这雪山一带有劳逸主客之分。朱老师你可要知道，光棍不斗势，翻天掌娄文玉怀有朝廷秘敕，各省督抚见到这种秘敕全得立时协助，你想所下来的这般人，就让是本身力量或有未足，可是他尚能借重官家的势力。玉冰嶂不过弹丸之地，朱老师你想能守得下去么？我韩子彬出身名门名派，在大河南北薄有威名，我师门中唯一的戒条就是，不许贪图利禄，做损人利己的举动。何况现在所对付的人，是大明后裔，一般忠良之后，和不甘心事满族的热血男儿。我韩子彬此番随他来到雪山，倘若不把案办好了，我们休想生返北京城。只怕那翻脸无情的主子，在中途就要把我们解决了。可是我思维再四，我宁可冒险到玉冰嶂一行，我以实言相告，玉冰嶂绝不能守了。巴安一败，翻天掌娄文玉已下决心，凡是玉冰嶂的人，他要向这一带守卫疆土的大吏算账，朱老师你想，他这种法子可十分阴毒厉害，这一来，你想有多少封疆大吏和带兵的官儿全要毁在这一案上。他是安心要拉几个垫背的，这一案子不下来，二品以上的大员总得有十几位随着他同归于尽。现在他已经发动了这种力量，玉冰嶂瓦解，也就在旦夕之间。我韩子彬不忍这一般大明贵胄和忠心赤胆的大汉子民，同入魔手，所以我今夜冒险而来，只要风声稍有泄露，我韩子彬就是灭门之祸。不止于玉冰嶂不能够守下去，附近百余里内大约不容易走开。可是诸老师们全挟有一身绝技，只要肯相信我韩子彬的话，在娄文玉这种力量没发动之下，尚可早做打算布置一下。”海天一鹤朱大悲肃然向奇门剑韩子彬深深拜道：“我朱氏倘能保全这一点后代香烟皆是韩大人之赐，此恩此德没齿难忘。”奇门剑韩子彬忙答礼道：“朱老师傅不要多礼，我韩子彬此番宁落出卖朋友之嫌，更不惧杀身之祸来到玉冰嶂送信。我和诸位既没有亲情又没有友谊，我完全本着江湖正义，为我大汉子孙保全一点实力。仗着老侠客们这种侠骨热肠，尚可为黎民造福，所以我才敢这么大胆来报信。老师傅们，我韩子彬来意已经说明，翻天掌娄文玉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他倘若看出我一些破绽，我一身生死不足惜，恐怕老师傅们想脱身就不易了。我们后会有期，将来或许有再见之时，我韩子彬暂时失陪了！”海天一鹤朱大悲站起说道：“韩大人既然不敢耽搁，我也不便强留。这玉冰嶂已不能守，虽然手下有一般不怕死的弟兄，我朱大悲还想要珍惜他们这一腔热血，留着洒向中原。我要退出玉冰嶂，率领着一般弟兄离开大雪山，而在澜沧江畔天风岭那里有一位武林旧友，隐迹天风岭多年，在天风岭一带尚还有些力量。我们暂时在那里隐忍一时，等我布置好了一切，我朱大悲要和我这几个拜弟，仗剑入中原，倒要和满族周旋一下，免得清廷劳师动众，扰乱边荒。他多耗些兵饷，也就是我们黎民百姓多被压榨些膏血。那时和韩师傅或许重聚，也未可知！”奇门剑韩子彬这时已站起，却向海一鹤朱大悲问道：“朱老师，澜沧口天风岭这位令友，可是那塞天惊鸿邦子羽么？”朱大悲点点头道：“正是他，韩大人可是也和他认识么？”奇门剑韩子彬道：“我却不认识这位老前辈，是我恩师生前常提到这位武林异人。朱老师此番投奔他去，我想定然能保得一切安全，这是很好的地方。咱们再见吧！”韩子彬立刻向外走来，朱大悲跟金刚掌铁松云、飞虎旗陶义一齐往外走来，把奇门剑韩子彬送到院中。韩子彬回身拦阻道：“老师傅们不要客气了，我的行踪要十分隐秘，只请朱老师吩咐守前山一线天的于大侠不要阻挡我，我就承情不尽了！”海天一鹤朱大悲点头道：“恭敬不如从命，恕我不远送了。”跟着向飞虎旗陶义说了声：“陶老师要紧抄捷径赶奔一线天，知会我于二弟，叫他把韩大人送出山去。”飞虎旗陶义答应了声，从东墙这边翻岀去，赶奔一线天。这时，奇门剑韩子彬早已经从西南角扑奔山庄的前头。

　　韩子彬此番入玉冰嶂，他这种侠心义胆令人可感。更兼他一身绝技，玉冰嶂防守这么严，他竟自如入无人之境，武林中也是难得的人物了。

　　在他走后，海天一鹤朱大悲跟金刚掌铁松云回到厅房内，金刚掌铁松云忙问道：“奇门剑韩子彬此番入玉冰嶂热心报信，他和我们并没有深交，竟肯不惧一身危险，把死生置之度外，实在难得。所以从他身上看起来，清廷所统辖下一般汉籍官员倒还有些个天良没丧尽，知道为大汉子孙保全一切。不过我们现在要想立时退出玉冰嶂势所不能，可是那翻天掌娄文玉已经发动了他的力量，此人一到，定有一番血战。据韩子彬所说，他已暗中调动驻守边城八旗劲旅，仗着兵刀要攻进大雪山玉冰嶂，那一来，我们手下弟兄岂不要全断送在这里？我看朱老师还是早做打算为是。”朱大悲说道：“这件事我也想到，此时还不能把退出玉冰嶂的真实情况传布出去，那一来恐怕全山弟兄挫折了锐气，不战自乱，更容易被敌人得势。现在只有以退为进，先把敌人挡一下，我们弟兄几个尽全力应付强敌，好在我们大队的弟兄往外撤，后山尚有一条道路，那里不至于被敌人搜索到了。只要在黎明前我们退出玉冰嶂，那时我们往云岭一带撤下去，官兵虽然骁勇，我们穿着山里的小径走，叫他官兵大队人马没有用武之地。我们只要过了武城到了巴安，一入澜沧江，就不再怕他们追赶了。”

　　说话间飞虎旗陶义已从前面回来，朱大悲叫飞虎旗陶义赶紧到后面，把母大虫齐秀姑唤来，飞虎旗陶义赶紧到后面去传唤齐秀姑。工夫不大，母大虫齐秀姑就随着飞虎旗陶义来到客厅中。海天一鹤朱大悲赶紧向齐秀姑吩咐道：“现在玉冰嶂已不能守了，要和敌人看过一阵以后，我们得赶紧退出玉冰嶂。你去告诉昭德夫人，叫她打点收拾，预备好了，听候命令。”母大虫齐秀姑向朱大悲道：“首领，我们难道就这么轻易地把玉冰嶂放弃了么？敌人纵然扎手，我们有这么多人，难道尚不能和他一拼么？玉冰嶂建筑这座山庄，耗费了多少心血，首领不觉可惜么？”海天一鹤朱大悲叹息一声道：“我们现在立于这种势力悬殊之下，我不愿意把我手下一般健儿全断送在敌人鹰犬之手，要留得我们命在，尚可与这般强敌周旋一下，身外之物又何足惜！不过铁麟公子的安全，只有仗着你们母女保全了！”母大早齐秀姑道：“首领不必担心，我们愿共存亡，铁麟公子倘有疏失，我们母女绝不苟且偷生就是了！”海天一鹤朱大悲慨然说道：“好吧！贤母女能够以血心赤胆相助，我朱氏门中一脉尚可保全，你赶紧去吧！”母大虫齐秀姑赶奔后面去知会昭德夫人。

　　这里朱大悲遂带领着铁松云、陶义赶奔前山，召集所有领率弟兄的头目们，叫他们趁这时传令，所有的弟兄全要各自预备一个随身包裹。不过海天一鹤朱大悲，向弟兄们郑重声明，这种行为还不是认为就不能对付敌人，预备逃出玉冰嶂去，这次要和这般敌党做背城一战，倘若玉冰嶂到了真个不能守时，我们要保全我们玉冰嶂这点实力。一般生死患难的弟兄，以及仙猿岭二侠庄所领率的得力壮丁，全是从内地里投奔了来，到了边荒，齐心协力，保全我们大汉子孙这点实力。虽然清廷现时不容我们存留下去，我们也要把一般弟兄仍移挪到安全之地，不能落在他们手中，使一般热血男儿全毁在敌人锋刃之下，免得临时措手不及，所以要叫弟兄们早做打算。玉冰嶂能够守下来，我们就是作了这种走的准备，于大局丝毫没有妨碍。”海天一鹤朱大悲这么恺切晓谕一番，这一般弟兄越发地各个愤气填胸，预备与敌人以死相拼，群情愤激，所有玉冰嶂的弟兄以及二侠庄所调来的人，全是上下一心，愿与雪山四侠共生死。他们不约而同地全是各自检点了必要的几件衣物，一切全不顾了，只安心和敌人一拼。这里全山布置之下，只待敌人发动。

　　母大虫齐秀姑回转后面之后，把首领朱大悲所吩咐的话向昭德夫人说了一番，昭德夫人痛心已极，向齐阿婆母女道：“这次我母子来到雪山玉冰嶂，想不到竟要把玉冰嶂断送在我母子之手，连二侠庄也受到我母子的牵累。倘若这里不能立足，我母子怎对得过我叔父和一般老前辈？只可恨清廷对我们太以的残酷，亡国仅存的一点后裔，已经遁迹边荒，还有什么能力？势欲斩草除根，这也未免逼人过甚。先夫和所有的家族，全丧命在闽中，剩得我这未亡人只为保全这个孩子，倚靠他接续朱氏的香烟后代，我处处地这么委曲求全，苟且偷生，到如今越发逼迫到眼前。他们不叫我母子活下去，我也打算好了，此番玉冰嶂只要不能守，我把铁麟安置个安全地方，我倒要潜入中原放手去做。最叫我不甘心的，还不是这清廷所派的这一般卫士，他们不过是被利禄所诱，昧却天良，对我们这么步步逼迫，不过安心把我们擒获，做他升官发财的工具。最痛心的是先夫在闽中举义时，竟自误用了一般丧心病狂的衣冠禽兽，明着是要为大明故主恢复河山，以死保大明后裔，与清廷对抗，暗含着却做些丧尽天良、卖主求荣。在闽中唐王所统率的兵马尚有二十余万，全是精锐之师，足可以和清兵一战，被这般宵小奸人所害，弄得军心涣散，他们竟里应外合，把唐王算卖了。风闻得这般奸人竟自高官厚禄各拥兵权投降了清廷，拿着我一家的人鲜血换来他们高官厚禄。此仇不报，死不甘心。我妹妹金梭吕云娘，为这次保全铁麟儿，受尽了万苦千辛，更被敌人逼迫得九死一生。她不肯甘心，离开玉冰嶂之后，她绝不肯回虎啸山，定然又潜入内地，要找寻这一般恶虎复仇。她虽有一身本领，强敌正多，恐怕她终归要落在恶魔之手。她倘遭意外，也算是我这个不争气的姐姐断送了她，我岂能叫她独死？我只好把我这一身一边报祖宗，一边报答闽中惨死的一般忠良义民。所以这次玉冰嶂倘若瓦解，也就是我最后的关头。”母大虫齐秀姑道：“夫人，你这种打算深合我意，我们不要这么匿迹潜形，尽自忍耐下去。就是叫我们在这边荒一带安全地度日，难道我们就真个老死边荒无声无息下去么？很好，正该这么干一下，玉冰嶂倘然不能守，我定要劝我陶伯父和我老爹爹一同入中原，搅他个地覆天翻，也出出这口恶气。”那位齐阿婆一旁帮着昭德夫人打点兵刃包裹要紧应用的东西，却恨声说道：“秀儿，过去你那种任性的脾气，为娘处处百般拦阻你，总怕你和你爹爹生气。秀儿现在你这打算，深合娘意。我们故土原籍是在中原，祖宗的庐墓到现在全抛下不管，逃到边荒实非所愿。你爹娘全是风烛余年，仗着自幼有一身功夫，比较平常人能多活些年就是了。可是，终归落个外丧鬼，这把枯骨扔在边荒，死不甘心。很好，我们全应该回去，大家各凭一身所学，做最后的挣扎。敌人争江土，那还另当别论，只有一般甘心媚敌卖国奸贼，若容他们好好活下去，我们也觉太对不起自己了。重访中原，向他们这般人身上下手，把这般丧心病狂的东西斩尽杀绝，不只可为祖宗复仇，也算我大汉黎民，为死在刀兵水火之下的报仇雪恨。”这娘儿两个到此时全是气愤填胸，把玉冰嶂的存亡置之度外，安心和敌人力拼之下，要重返中原，闹他个翻天覆地。

　　这里全收拾完了之后，已经到了四更左右。这玉冰嶂前后山，一片黑暗，死气沉沉，防守得十分严厉，可是不见一兵一卒，四下里埋伏把守。海天一鹤朱大悲和铁松云、飞虎旗陶义分巡玉冰嶂四周。在四更刚刚交过，突然听偏着一线天的西北，那一带高峰峻岭间，连飞起三支响箭。朱大悲等知道这是防守外山放哨的弟兄以响箭报警，所发现的敌人，定是不能阻挡，所以赶紧报告，玉冰嶂里面好提防把守一线天一带。朱大悲正和飞虎旗陶义集在一处，听到报警的声音，顺着一线天的里面，都上了悬崖峭壁，往西北这边搜寻过来，一连翻过两座岭头。突然有一名弟兄如飞向这面奔过来，海天一鹤朱大悲低声呵斥：“什么事？赶紧报告。”这名弟兄是守西北边山外卡，每一队人是四名弟兄。这名弟兄来到近前向首领报告道：“山峰的半腰，伏守的暗卡子发现敌人之后，以连珠诸葛弩射击之下，竟自没挡住来人，已经有两个人仗着轻身本领高，竟自闯过头道卡子。山头上更发现有数十条黑影已经猱升上来，并且也是用了弩开路，恐怕上面这道卡子也不易阻挡。请首领赶紧接应。”这位弟兄话没落声，听得正东那边嗖嗖地又是两支响箭射起半空。飞虎旗陶义说道：“首领，敌人分明已然在四下齐往上攻，我们要赶紧分头迎击才好。”海天一鹤朱大悲喝令这名报信的弟兄，立时退回原防。这时，金刚掌铁松云也从一线天这边奔过来，朱大悲向铁松云道：“铁老师傅，你和陶老师替我挡一下，一线天东连续报警，我得去看一下。”铁松云陶义齐答了声：“首领，把这里交给我们不用管了。你自管请！”海天一鹤朱大悲遂扑奔了一线天，正离着一线天的山头还有十余丈远，虬髯叟齐忠迎过来。朱大悲忙问：“齐老师，这里怎么样？”虬髯叟齐忠道：“这一线天入口的地方安静异常，没有一点异状，可是东西路全有响箭报警，于老师已经往东边搜寻过去，叫小弟把守一线天，西北一带可曾派人？”海天一鹤朱大悲恨声说道：“敌人现在要以全力对付我们，西北一带悬崖峭壁间已经有人冲了上来。铁老师、陶老师已经迎上去招呼。齐老师，你守护这里，我到东山头一带看一下。”

　　海天一鹤朱大悲赶紧往下一矮身，施展开轻身纵跃的功夫，如飞地扑向东山头一带。越过一线天的山顶子，顺着峰顶上面往东过来有一箭多地，突听得山半腰已经杀声大震，这一带守护山头的弟兄在山头上把六七盏孔明灯的灯门全拉开往山半腰不住地照射着，上面的诸葛弩，叭叭地射下去。

　　这时忽然在离开这里十几丈外那边山头上突起喊声，朱大悲见这里有二十余名弟兄守卫着，可是不见一粟子于天义，遂嘱咐这里的弟兄严加防守，朱大悲往前扑来。这一带沿着山头上每隔开五步就有两名弟兄守护着，朱大悲眼中忽然望到前面山头上有两三条黑影飞纵起，似乎有人在动着手，朱大悲猛扑过来时，敢情这里已被敌人冲上来，一粟子于天义正被两名敌人环攻。朱大悲一个“猛虎扑食”，耸身一纵，扑到近前，见内中一个使金背砍山刀的正是自己手下败将塞上金刚卞兆和。此时朱大悲一声怒吼道：“无耻的匹夫，敢入我玉冰嶂前来送死！”朱大悲是人到剑到，掌中这口剑照着卞兆和的左肩头后猛劈下来。塞上金刚卞兆和正在奋力进攻，朱大悲往后一撤剑，左掌随着已经劈出去，这一掌正奔卞兆和的右臂。卞兆和就往后一翻身，撤臂抽刀，一个盘旋猛砍，“玉带围腰”，这一金背刀向朱大悲左肋上砍来。朱大悲往起一腾身，“一鹤冲天”拔起有丈余高，斜着往下一落。可是竟在这时悬崖峭壁上又飞跃上两人来，一个扑奔朱大悲，一个扑奔于天义。朱大悲一看来人正是这次奉旨查办大雪山的北京城大内侍卫领袖翻天掌娄玉文。朱大悲一看此人，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可是这翻天掌娄文玉一句话不说，往山头上一落，脚下一点，腾身扑过来，掌中一对五形轮双轮齐下向朱大悲便砸。朱大悲向左一闪身，双轮砸空，朱大悲右臂向外一展，飞虹剑向他右肋上便削。翻天掌娄文玉双轮砸空，往左一闪肩头，身躯微往下一矮，双臂一分，右手五形轮向朱大悲的剑上猛一封。朱大悲剑往下沉，“拨草寻蛇”，向翻天掌娄文玉双足上便斩。这娄文玉身形快若飘风，往左一个盘旋，把剑闪开。这时，那卞兆和金背刀也向朱大悲的背后猛劈，朱大悲脚尖往前一滑，身形往前一进步，“跨虎登山”式，飞虹剑已经递过来，向塞上金刚卞兆和左肩头劈下来。卞兆和往后一撤身，抽刀换势，可是翻天掌娄文玉竟在这时双轮又到，向朱大悲的背上砸来。海天一鹤朱大悲剑诀往左一领，身形已经撤开，“白鹤亮翅”，飞虹剑反向翻天掌娄文玉右胯上削来。塞上金刚卞兆和又往左侧袭到，他这口金背砍山刀“推窗望月”，向朱大悲右耳后砍来。朱大悲往下一缩身，刀从头顶上过去，身形已然撤出来，“跨虎登山”式，掌中的飞虹剑向右一展，照着塞上金刚卞兆和的小腹上刺来。翻天掌娄文玉双轮带着风声从右边扑过来，向朱大悲右肩头后猛砸。朱大悲此时把剑术施展开，对付这两个强敌，丝毫不放在心上，剑起轻灵，身形巧快。这三十六路天罡剑施展开，真是变化不测，可是现在被这两人缠战住无法脱身。对付于天义的也是两人，一个是铁臂猿胡方，一个是身形矮小纵跃闪避快似猿猴，并没会过面的江湖能手。在这里，朱大悲、于天义对付强敌，虽是一时不能取胜，可也不至于被他们冲进玉冰嶂。

　　不过这时，那半山腰一带杀声大震，沿着一线天悬崖峭劈下面，忽然现出一片火光，那火把越现越多，箭的声音嗖嗖地撩起半空，竟有大队官兵往上闯来。山头上面玉冰嶂的弟兄防守极严，这座山是东西南三面，玉冰嶂领率守山弟兄的有何阿忠、韩玉章、李文雄、张宝善，连二侠庄的汤人杰、何兆贵、陈志强、陈孝，这一般能够动手的完全布置在一线天的周围。现在以东面一带攻得最紧，韩玉章跟陈志强、陈孝率领着弟兄们在山头上用连珠诸葛弩往下攒射。无奈这玉冰嶂地势太大，哪禁得住大队的官兵往上闯？并且这里面有江湖的能手替官兵开路，眼看着东山头不保。陈志强、陈孝爷儿两个此时真是不顾生死，已经翻下山头向那已经闯上山半腰的官兵下手，玉冰嶂守山头目韩玉章更以紧急的信号向玉冰嶂四周报警。此时，玉冰嶂守山庄的弟兄们也全调出来，有四十多名弟兄，一齐扑向东山头一带，协助退敌。可是这里海天一鹤朱大悲凭着掌中一口剑对付翻天掌娄文玉跟那塞上金刚卞兆和，眼中看到附近一带，虽然官兵屡次往上闯，全被守山弟兄奋力地挡下去。可是山头上也有七八名受伤的被搭进玉冰嶂，未免有些心慌意乱，急于要杀退这两个敌手，好去指挥手下弟兄们保护山头。

　　就在这时，南边山头一带一线天的入口处，火光大起，杀声震耳。那官兵一个劲儿喊：“别叫叛党们逃走！弟兄们，赶紧往山庄围捕。”这种喊声分明是一线天已然被官兵攻入。朱大悲愤怒之下，以十二手连环剑与这两个强敌一拼，塞上金刚卞兆和竟被飞虹剑斩伤右腕掉下山头。可是这时，翻天掌娄文玉手底下这对五形轮上下翻飞，海天一鹤朱大悲十二手连环剑以“金鸡抖羽”“白鹤亮翅”“孔雀剔翎”，以一招分三式，向翻天掌娄文玉连环进击，这种招数杀出来，变化得虚实难测。翻天掌娄文玉双轮交错才接了海天一鹤朱大悲第一式“金鸡抖羽”，他想用五形轮来锁朱大悲的剑。可是朱大悲这种剑招变化得太快了，没容他这对五形轮换上剑，已经变了招数，微往回一撤腕子，掌中剑往下一翻，跟着往外一抖腕子，第二招已然变化运用出来。翻天掌娄文玉左手的五形轮往下一沉，可是海天一鹤朱大悲第三式已然用上，这三招看着同是一样的式子，只在身形腕力微一变化之间，眼看着这一剑已经把翻天掌娄文玉的左手五形轮挡开，剑尖已经堪堪地到了娄文玉的右腿上，娄文玉再想逃已经来不及。就在这时，海天一鹤朱大悲蓦然觉得背后一股子劲风袭到，知道背后有人暗算，赶忙左脚往外一滑，往左一晃身，只好把掌中剑撤回来“倒打金钟”，往后一展，背后来人一口金背刀劈空，朱大悲这一剑也被他闪开。朱大悲口中喝问：“什么人暗算老子？”可是手底下可没停住，身形旋转，人和剑一推进，竟向来人胸前刺来。这时，来人答道：“朱大悲，你不认识我顾剑堂么？趁早到案打官司。”答话间，掌中金背刀往外一翻，向剑上封去，朱大悲一撤招，这时，翻天掌娄文玉险些伤在朱大悲的剑下，愤怒之余，一纵身，用足了力量，双轮竟向朱大悲背上砸来。朱大悲往右微一斜身，一抖腕子往前一进身，向顾剑堂面门上一点，左手剑诀往外一领，剑随身转，掌中剑往左圈过来，竟向翻天掌娄文玉双臂上撩来。翻天掌娄文玉双轮赶紧往起一扬，往两下一分，身形往下一矮，往左一晃双臂。这时，五形轮竟奔朱大悲的双腿砸来。那神刀顾剑堂此时金背砍山刀也往左猛递过来，向朱大悲的肋上便扎。朱大悲“一鹤冲天”，以轻身绝技腾身而起，往前侧落下去。娄文玉、顾剑堂两下的兵刃递空，各自猱身而进。

　　此时，一粟子于天义正在力战双雄，那铁臂猿胡方一把轧把翅尖刀，招数十分巧快，那另一个身形矮小的，却是小巧灵活，对于这个人很是眼生。一粟子于天义把掌中剑尽全力施展开，点、崩、截、挑、刺、扎，于天义剑术上的昆仑派绝传，实有超群绝俗的功夫。铁臂猿胡方也实非弱者，更加上这个形似猿猴的，把这条鞭兵刃使展开来，既贼又滑。一粟子于天义颇觉吃力，在岭上下动手，脚底下尤其是不得力。并且下面铜哨连鸣，竟有好几道孔明灯光往上照射，分明是已然要冲上岭头。一粟子于天义在极怒之下，把剑招一紧，运用开昆仑派的绝传天龙八剑，一个“乌龙戏水”，向这使轧把翘尖刀的胡方顶梁上猛劈，跟着“旋身甩剑”“乌龙卷尾”，一虚一实，这一剑竟把这铁臂狠猴胡方用剑尖扫伤了左胯，往下一滑，身躯栽下去。一粟子于天义“金龙抖甲”，掌中剑往外一托，把那身形矮小的逼得倒纵出去。可是回身一顺掌中剑，追着胡方的后踪向他刺去，就在这剑招往外一递，从岭的东边飞纵起一条黑影，往下一落，正是翻天掌娄文玉，一对五形轮向剑身猛砸下来。于天义左手剑诀一领，转身带剑，要用盘旋横扫。翻天掌娄文玉左手轮往于天义的面门上一砸，右手五形轮抽梁换柱，已经递过来。一粟子于天义哪还能躲得开？眼看着五形轮已经递到于天义的右肋上，竟在危机一发之间，猛然在山头树影后有人喝了声：“打！”翻天掌娄文玉右手这只五形轮嗖的一声竟自被震出手，并且是兵刃暗器，竟是碗大的一个石块打在五形轮的里口，力量非常大，以娄文玉这种功夫，竟把握不住，五形轮出手，虎口上如同火烧一样，痛彻肺腑。翻天掌娄文玉一纵身，赶紧退了岀去。

　　就在这时，由悬崖峭壁下又飞纵出一条黑影，身形往山头上一落，竟自怪叫道：“好猴儿崽子们！不凭功夫本领见高下，仗着官兵来夺占玉冰嶂，你们算哪道的朋友？”此人一现身，先扑奔了神刀顾剑堂，一条蛇骨枪如飞龙天降，竟往顾剑堂砸来。这顾剑堂跟朱大悲力战已经是勉强，此时突如其来地，这人袭到他背后，他赶忙撤身而避，赶到一看清来人，虚点一刀，腾身纵起，蹿向一旁。神刀顾剑堂见来的是神魔阮世义这怪老儿，头一次下川边已吃过他极大的苦子，此时他竟赶到玉冰嶂，神刀顾剑堂哪还敢跟他硬拼？所以绝不接招，往外这一纵身。神魔阮世义把蛇骨枪往回一撤，哈哈一笑道：“顾剑堂，老夫们不愿做杀官造反的事，现在由着你们猖狂，咱们走单了见！”神魔阮世义更向朱大悲招呼了声：“雪山首领，这块地还不让给他们等什么？还是接应大明这条后代要紧。”一句话提醒朱大悲，遂也向于天义招呼了声：“二弟，速进山庄，这里我们不要了！”朱大悲立刻和神魔阮世义飞纵下山头，正遇见陈志强、陈孝爷儿两个带着壮丁接应。朱大悲嘱咐他赶紧响信号，叫守一线天一带的弟兄急速撤回山庄。陈志强道：“难道我们玉冰嶂就不要了么？”朱大悲道：“玉冰嶂是个绝地，敌人调动大队官兵已然攻进山来，我们焉能再守下去？只有退出山庄，我们也好保全所有的一点实力，不能叫我们同患难共死生的兄弟们全断送在虎狼之口。”说到这，陈志强不敢多答，立刻让开道路，海天一鹤朱大悲、神魔阮世义立刻扑奔山庄。一粟子于天义也退下来，撤到了山庄栅墙内，把这里的弟兄分散开。陈志强、陈孝发出撤退信号之后，立刻也带着弟兄退回来。

　　这时，玉冰嶂所有的守卫壮丁因为有首领的命令，一齐往下撤。这里大队弟兄分散在木栅栏内，密排起诸葛弩来，为的是抵御官兵们往里冲。这里虽然不能守了，可是绝不愿意把玉冰嶂、二侠庄两处的壮丁们断送在敌人之手。守一线天的接到了朱大悲的命令，虬髯叟齐忠也退了下来，金刚掌铁松云、飞虎旗陶义此时督率着撤守下来的弟兄进了山庄。海天一鹤朱大悲吩咐于天义赶紧带着大队弟兄往山庄这里后面那道短墙旁转过来，直奔正西，顺着花园前扑奔这山庄的西北角。这里所有经过的道路，虽然是本山庄的弟兄全没走过，沿路上穿着一片片的树林子，翻山越岭，可是全有白杨树做标记，路才不会走差。头里大队已经撤出去，山庄这里仍然由首领率领着壮丁抵御，凭着连环诸葛弩就不容官兵闯进来。后面的昭德夫人早已全收拾好，由齐阿婆、母大虫齐秀姑这娘儿两个保护着昭德夫人背着铁麟公子，也全从后园出来，集合在山庄前候命。朱大悲这时便令飞虎旗陶义到玉冰嶂后，调乾坤剑客石愚子、铁铃叟花承润赶紧撤回山庄，后山不用守了。乾坤剑客石愚子跟花承润接到了命令之后，立刻把后山数十名弟兄完全撤退到山庄前。朱大悲略向他们弟兄二人说明前山的情形已不能守，暂时只有离开玉冰嶂以保万全。乾坤剑客石愚子十分愤恨，但是眼看着大势已去，玉冰嶂已不能守，朱大悲的心意又要保全这点实力，只好先退岀玉冰嶂去待图报复。花承润、石愚子也只好遵从首领的命令，立刻保护着昭德夫人、铁麟公子，随着撤退的大队后面，也奔了这条秘密的道路。这时，一线天一带，所有派出守卫的壮丁已经全部退出山庄，但是因为跟官兵在一线天一带已然对敌，现在已经有十几名受轻重伤的，朱大悲仍然指挥着守山庄栅墙地奋力堵挡官兵，不容他侵入山庄，趁这时却令手下弟兄把受伤的要完全运走，不得留下一人。

　　那翻天掌娄文玉、神刀顾剑堂在已经攻入一线天之后，后路的接应也全赶到，在山头上督率着所有从悬崖峭壁猱升上来的官兵，直扑山庄。可是这种诸葛弩的厉害，官兵才扑了三次，徒伤了许多精壮的弟兄，依然没闯入半步来。那翻天掌娄文玉、神刀顾剑堂和他手下所带来的助手劈挂掌柳庸、铁掌邱云、多臂熊周大业、凤翅镋焦鹏远、金茂林、韩文虎，也全随着围着山庄三面。那翻天掌娄文玉今夜虽已把玉冰嶂攻进来，可是奉旨提拿的昭德夫人和铁麟公子以及雪山玉冰嶂的领袖朱大悲一般逆党，一个也没捉到，自己如何回京复旨。虽然是明知道不易把这般重要人物缉捕归案，既已闯入玉冰嶂，不能不拼一下了，在一线天山顶子上虽然已经算是败在朱大悲的手内，此时见山庄这里依然拼命抗拒，官兵徒然受伤，这段栅栏墙就闯不过去，愤怒之下，立刻向所带来的一些卫士和闽中下来的办案首领招呼道：“我们把一线天既已攻破，逆党朱大悲竟敢顽强拒捕，倚仗着诸葛弩的威力，我们就不能往里闯。难道就这么退出玉冰嶂不成？我们不把这般重要犯人捕获，试问如何回京复旨？现在是有进无退，我们要和逆党见一个最后生死存亡。”这时，翻天掌娄文玉用话一逼迫，所有随着来办案的知道此时若不和朱大悲破死一拼，翻天掌在回京时只要口角稍微地给加上一点罪名，也一样地难逃活命，反不如这时拼一下子任凭生死存亡，倒免得白栽在娄文玉的手内。大家齐答了声：“请娄大人传令官兵撤退，我们一同动手闯进栅墙。”可是娄文玉话还没出口，栅墙内的箭更像雨点般地猛往外射来。同时西北角、东北角两处着起火来，这两处火起之下，木栅墙一带一处跟一处燃烧起来，这一道木栅墙完全变成一片火城，里面的连珠弩还是不断地往外射着，这道木栅墙完全被烟火弥漫起来。翻天掌娄文玉顿足说道：“我们终于算是败在朱大悲手内。”遂吩咐手下的武师们立刻分为两队，赶紧从东西两面山头翻上去，沿着一线天外把往外去的道路完全把守住。并且打发人从外山往后盘查奇门剑韩子彬是否已从后山冲进去，传令不叫他往里冲了，叫他就势把守后山要紧的道路。果然在烟火燃烧最烈时，木栅墙内连珠弩已经止住，正是朱大悲等把大队的弟兄派人护送出山之后，自己亲自率领二十多名弟兄放火烧栅墙，跟着把里面的房屋完全点起火来，朱大悲和铁松云、神魔阮世义等率领最后一队弟兄在烟火腾腾下退入后山小径。虽然翻天掌娄文玉等侥幸得手攻进玉冰嶂，可是依然把一般重要的犯人走脱，最难堪的是，玉冰嶂的一兵一卒全没留下，赶到栅墙这里，烟火略熄，再闯进去时，已经如一座空城，所有的房屋也全燃烧着。派赴一线天外搜寻堵截的武师们只把道路守住，可是敌人踪迹毫无。朱大悲等此时早已率领着群雄保护着昭德夫人、铁麟公子逃奔留仙谷，投到翻天手谢震寰那里，要设法来对付这般利欲熏心、忘却本来面目的娄文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