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三义店 柳武师泄机
2025-05-3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铁铃叟抽招换式,以一支铁虎撑对付他这对凤翅镋,全凭身形巧快。这两人一搭上手,已经是十余招,忽然听得东南一带铜笛连鸣,隐隐现现有火把之光向这边奔来,这时,更从道旁嗖嗖地连蹿出三条黑影,往这边一落,内中一人竟发话招呼道:“焦大人,我们奉领侍卫齐大人之命,带队捕拿一般叛党,只要敢公然拒捕的,格杀勿论。”金刚掌铁松云、飞虎旗陶义先前本不愿意以多为胜。此时见到焦鹏远的余党已到,远远地更有官兵呐喊之声和火把之光,全扑奔了这里来,飞虎旗陶义往前一纵身,喝声:“你们这般狐群狗党,倚官仗势,我们堂堂忠义之士,竟自妄加以叛党之名,杀官拒捕,又有何妨?”把掌中铁旗展动,猛扑过去。现在的这三人,全是北京城派下来的,到大雪山玉冰嶂捉拿海天一鹤朱大悲,此时,各摆兵刃往前一撞。金刚掌铁松云、顾文澜师徒二人也各亮兵刃往上一迎,正如凑成四对,拼命厮杀起来。果然动手在不多的工夫,又有一大队官兵向这里围剿过来。可是官兵还没到近,忽然一阵大乱,竟是这一带森林密菁中,蹿出四五十名剽悍矫健的弟兄,全是仙猿岭二侠庄所训练岀来的,由虬髯叟齐忠领率着迎击官兵。这一队弟兄如同生龙活虎一般,官兵又哪是对手?一交手,已经杀得官兵四散逃窜。这里飞虎旗陶义的掌中这杆铁旗,竟把焦鹏远所带来的党羽连伤了两名。焦鹏远这对凤翅镋上可是有独到的功夫,铁铃叟花承润丝毫不能取胜。不过,将一队官兵杀退,虬髯叟齐忠已经如猛虎一般扑过来,掌中一口金背砍山刀如疾风暴雨,竟助着铁铃叟花承润双战焦鹏远。

  这焦鹏远虚打了一凤翅镋,腾身飞纵,蹿向道旁,压凤翅镋向这边呵斥道:“目无国法的叛党们,公然拒捕杀差,杀伤官吏,完全是叛逆的手段。好在你们尚有窝巢,现在焦大人人单势孤,不能缉捕你们归案,也不过叫你们多活一两天。等待焦大人重来之时,就是你们灭亡之日。”顾文澜却往前一纵,喝骂道:“无耻匹夫,本领不济,不能取胜,说些个狂言大话,可是遮羞,你索性就别想走了。”这顾文澜压剑就扑过去。焦鹏远跟着腾身一纵,蹿进道旁的苇塘中,顾文澜还要追时,铁松云忙一把拦阻止住,因为眼前不是非和他见胜负输赢,要紧是营救铁麟公子。当时,铁铃叟花承润、飞虎旗陶义聚合到一处,彼此一商量,仍然要遵着海天一鹤朱大悲的嘱咐,往西南搜寻下去。

  金刚掌铁松云辨识着这一带的路径,忽然想起从前这里走过,这是奔九环湾老龙潭的一条道路,按这种路径看来,敌人的行动也实在离奇,他们尽绕奔这种偏僻的地方,实测不透他们是何居心。从巴安一带退下来,既已把铁麟公子得到手中,应该是紧往西北官栈驿路,他们既带着朝廷的秘敕,有官兵驻屯的地方,处处有接应、处处有援助,可是完全避开这种地方,反绕着这种偏僻的道路退了下来,真是怪事。好在既有大雪山领袖海天一鹤朱大悲的指示,往这条道路上集合搜寻,定然是已得着他确实的踪迹。并且沿途上屡次发现敌踪,敌人定然落在这一带了。这一路紧急地往下赶来。天色到了黎明,远远望到偏着西南一带峰峦高耸,峻岭重叠,金刚掌铁松云向铁铃叟花承润、飞虎旗陶义招呼道:“二位老师傅,看这是从峦峰下来的,这段道路唯一的大镇甸,就在前面这片峰岭的偏西。绕过一段天山湾去,这座镇甸横阻着道路。天色已然大亮,我们赶到九环湾,这里无论能否发现敌人的踪迹,也只好在这里停留一下了。”铁铃叟花承润、飞虎旗陶义全答应着。

  说话间,天光已然大亮,不能像先前那么施展飞行术的功夫,疾走如飞,虽则道路上看不到行人,可是已经贴近山边,山上树木丛杂,难免被山居的老百姓们望到了施展夜行功夫的情形,容易引起误会。放快了脚步,顺着一片高岭下转过来,耳中更听到隐隐一片水流之声。再转过一道山湾子,见正西一带里,现出许多帆影,分明是前面有一段极大的河流,因为水势若不大,离着这么远,绝不会听出流水之声。这段道路盘旋曲折,直走出三四里远来,才远远地望见一座大镇甸。金刚掌铁松云用手一指道:“这个地方,名叫老龙潭,我们投奔这里,先看一看形势再说。”这三位老侠,带着顾文澜扑奔镇口,从峦峰到这里所经过的一段路,完全是荒僻、少人迹的地方,连较小的村庄也轻易见不到。可是这里却是个极大的镇甸。走进了镇口,突然从镇口里出来一人,是个乡农的打扮,头戴马连坡大草帽,草帽压到眉际,并且低着头。虽然和他走个正对面,看不出他的面貌来,这人走路好像是两眼注着地面,绝不往对面看,他也没看见对面有人走过来,脚底下很快。金刚掌铁松云跟铁铃叟花承润是并肩而行,见这个乡农直向自己的身上撞来,两位老侠赶忙闪避,这乡农直到身临切近,似乎才看到对面有人,他依然是没抬头,只用眼角扫了一下,却听他口中在低声说:“不要进镇口头一家福来栈。”铁铃叟花承润跟金刚掌铁松云不禁愕然,刚要发言向他招呼,可是这乡农竟自脚下加快,紧走过去,头也不回。飞虎旗陶义跟小侠顾文澜落后了一两丈,也看到了前面金刚掌铁松云、铁铃叟花承润对于这乡农十分注意的情形,不过可没听见这乡农低声发话示警。这乡农竟从飞虎旗陶义身旁过去,可是他又在说了“三义店有人等你”,飞虎旗陶义不由的也把脚步站住,回身望着他后影,这乡农竟奔山边走去。前面的铁铃叟花承润向飞虎旗陶义点点头,陶义和顾文澜全赶到近前,飞虎旗陶义向金刚掌铁松云、铁铃叟花承润低声说道:“方才这农人,两位可听他说些什么?难道花三爷也没看出他是何人么?”铁铃叟花承润道:“大约是玉冰嶂巡查边上一带的弟兄,我却认不得他们了。现在敌人已经落在这老龙潭的镇甸内,玉冰嶂的首领定然把敌人跟缀上,方才这位弟兄行藏这么谨慎,显见得敌人定在这里潜伏。那么,敌人的羽党还不在少数,我们也不要在这一带多留痕迹,还是散开来赶紧进镇甸吧!”铁松云道:“那农人示意叫我们入镇甸奔三义店。”铁铃叟花承润道:“一进镇甸头一家客店必有敌人盘踞,我们到店中再计划一切。”

  铁铃叟花承润和金刚掌铁松云遂一同往镇甸里走来,走进镇甸口时,临街的铺户方才开门。这时,由西往东过来一个行人,年纪就在三旬左右,他那穿着打扮虽也像本地人,可是他那面容之上却不像久经边塞风霜的行旅。花承润和铁松云已经和这人走了个正对面,这人竟自把脚步停住,两眼注定了铁铃叟,他忽然一拱手说道:“借问老兄,这个地方叫什么名字?”铁铃叟花承润从他眼光神色上看来,就知道此人是故意把自己留住,遂含笑点头道:“老兄所问的话,算叫你白费事了,我们也想找个人问问,这叫什么地方,我们大约把路走差。”这个庄汉哼了一声道:“大早起我真个运气不佳,连打听个路全这么不顺利。”说罢,一错身,那情形是带着十分不快,向东走去。可不知他是故意,还是无心中右肩头竟和金刚掌铁松云撞了一下。金刚掌铁松云在他身形往自己这里一凑的时候,已然提防到,暗中用力,肩头也往前一闪,这两下是硬砸硬,把这人撞得身躯往后一栽。他口中却在说着:“这位老朋友有两下子,你若再用些气力,像我这种没有一些本领的人,还不被你撞散了?有本领何必在我身上使用,西北这条路上,尽有那成名露脸的人,老朋友,镇甸里咱们回头再见。”铁松云厉声呵斥:“你是什么人,敢这样和我故意为难?你难道敢欺侮外乡人么?”此人已经走出三四步去,偏着身子向这边说道:“谁又是土生土长的,哪个欺负人来?”这时,飞虎旗陶义跟小侠顾文澜也急赶进镇甸。陶义凑到近前,在这人猝不及防之下,一横身,左臂向这人胸前一穿,口中说道:“朋友,各走各的路,何必怄气,为什么耽误了你老兄的正事呢?请吧!”左臂向外一挥,这人见飞虎旗陶义向自己胸前递手,他左掌翻起来,猛然一抓飞虎旗陶义的胸口,说着:“你这是什么?”于是飞虎旗陶义猛将这条右臂向外一翻,一反掌,掌心贴在他小腹上,往外一握臂,说声:“你装的哪门子蒜?”此人一掌抓空,被飞虎旗陶义这一掌震出去,身躯腾岀五六尺,摔得倒坐在地上。飞虎旗哈哈一笑道:“相好的,你这叫圣人门前卖三字经。陶老师,使唤剩下的还够你学三年,老龙潭这里既来了就没想走,咱们回头见!”飞虎旗陶义带着笑声往前走,更向铁铃叟花承润、金刚掌铁松云一挥手,一直扑奔这镇口的当中。

  果然路北正有一家大店,字号是三义店。此时店门已经大开,店伙已经在收拾打扫。这时,只有客人起身走,绝没有投店的。花承润等走进店门,向店伙招呼,这才有人出来答应着。铁铃叟叫他给找两间清净的客房,店家把铁铃叟花承润等领进后面。这三义店店房十分宽大,在东厢房旁边开了一通连的两间,店伙进来伺候着,问过客人的姓名,赔着笑脸说道:“客人,这是什么地方来?怎么这样早投店?”飞虎旗陶义道:“我们是从巴安下来,有同伴的客人,在前站等候,我们因为紧赶路,反把路走差,竟走到九环湾的山里,转了一夜,这才出来。”这时,门口那里忽然有人答应道:“这叫尊驾你太辛苦了。”飞虎旗陶义一扭头,门开后,正是大雪山玉冰嶂的二爷一粟子于天义。铁铃叟花承润哈哈一笑道:“这倒巧得很,费了很大事会没找着,反在这里遇上了,二哥,你是多久来的?”一粟子于天义忙答道:“我后半夜就赶到这里,白等了你们一夜。咱们所约会的那老客,也在天明前入了老龙潭的镇甸,咱们的东家或者也许就赶到这里了。”店伙见人家是自己人,赶紧去张罗伺候。伙计出去之后,铁铃叟花承润把面色一沉,向于天义道:“想不到我花承润竟会栽了这么大跟头,江湖道闯荡一生,要在这几个猴崽子身上收场,花老三真不甘心。”一粟子于天义忙摆摆手道:“三弟,不要这么愤慨,虽则小有挫败,值不得这么自馁。老龙潭这里,我们正可跟敌人痛痛快快地比划一下。这位老师傅可是黄沙谷的金刚掌铁老师傅么?”金刚掌铁松云忙拱手答道:“于老师傅,我和玉冰嶂首领朱老前辈曾会过面,机缘不巧,虽在近前,始终没得跟于老师傅一会。想不到在老龙潭相遇,这倒叫铁某足慰平生。”一粟子于天义道:“铁老师傅,你我全是道义之交,不要客气。此番承铁老师傅及令徒等仗义帮忙,我们对付这般敌手,实在叫铁老师傅见笑了。”金刚掌铁松云道:“最令人痛恨的是这般敌人,他们多半全是武林同道,竟自被功名富贵所诱惑,忘却本来面目。我铁松云最痛恨这种行为,所以毛遂自荐地要助老师傅们和这般敌人周旋一下。于老师傅,他们可是全落在这老龙潭么?”一粟子于天义请大家落座之后,这才说道:“此番对付这一般恶党,实在是出乎我弟兄意料之外。在巴安南北,我们连布置了三道卡,想包围敌人,哪知竟轻视了敌人,险些反落在他们手中。我拜兄朱大悲一怒之下,这才尽着前半夜之力,算把这般敌人圈起来。他们虽然想尽方法,总算没叫他逃出手去,铁麟公子侥幸没被他们掳劫走。不过到现在尚没判明,是否准落在老龙潭?不过这老龙潭镇甸上,确有敌人埋上暗桩。此番对付这般敌党,绝不能再稍存轻视之心,只要把这九环湾一带放走了敌人,即可就如同大海捞针,再不容易下手了。因为这一带的地理,还容得我们布置。一过老龙潭这一带,官栈大道,就是三条,歧路更多,我们能有多少人力来布置?”金刚掌铁松云一旁答道:“据我看,此番敌人动手的情形十分毒辣,并且他们深知道玉冰嶂的实力如何,竟自丝毫不肯放松,在这一带所布置的情形,力量稍弱,就得毁在他们手内。可是此番还得提防着他用诱敌之法,把我们诱到这条路上,离开玉冰嶂根据地已远,他再另分出人来,恐怕把玉冰嶂再完全给挑了。那样一来岂不是整个儿地栽在他们手中?”一粟子于天义道:“首领已经想到这种地方,所以令乾坤剑客石愚子保护玉冰嶂,敌人总有恶谋,量还不致叫他得了手。”铁铃叟花承润说道:“于师兄,一入镇口那座双合店,可有什么厉害人物在那里隐匿?我们现在吃亏的地方,就是所下来的这般人完全借着官家之力,令我们不敢放手去做,这正是敌人狡恶的地方。他深知首领朱大悲的性格,过去在大江南北以及齐鲁一带,也曾和清廷官吏做敌手,可是从来不肯多杀伤无辜。此次他屡屡地调动官兵,只要我们落脚的地方被他侦知之后,立刻就有官兵包围,这正是我们失利的缘由。我看我们在这老龙潭一带,若是不能把敌人中重要的人物制服几个,以致铁麟公子仍被他掳劫出走,我们也就算失败到底了。”一粟子于天义道:“三弟所说的极是,不过这次老龙潭只要动手之后,也就可以见岀起落来。我们首领在老龙潭这里,也预备着和敌党们一决最后生死。”

  刚说到这,风门微开了一线,竟有人从外面投进一个纸封来。飞虎旗陶义正坐在靠外边,纵身到了门口,把风门推开,往院中看时,除了一个店伙正往这边走,并没有别的客人往来。飞虎旗陶义赶忙又把风门关好,俯身把纸封拾起来。这时于天义等也会惊异得站起,飞虎旗陶义赶忙把字封打开,里面包着一张字柬,众人围拢来看时,只是字柬上写着:“此次老龙潭敌人布置周密,有诱我等入网之心,我等正宜得机就计。少时有人至三义店,侦探我等踪迹,听其自然。只候晚间起更后,双合店火起时,立时动手。注意,老龙潭西南要路,勿令逃脱一人,成败在此一举了。”在字柬的下角,画着一只简单的仙鹤。于天义把这字柬接过去,撕得粉碎,丢在屋角。铁铃叟花承润说道:“这样看起来,首领此番在老龙潭不分岀生死存亡来,绝不罢手。这倒很好,我们倒愿意能够在这里和敌人分个强存弱死,倒觉爽快。”一粟子于天义向飞虎旗陶义道:“此番敌人所见的几个能手,据我看,还没有什么出奇的人物。可是他所布置的情形,非常厉害。我看暗中有主动的人物露面,今夜老龙潭敌人想安心把我们一网打尽。我不明白他有什么力量,就敢做这样的打算?陶老师,你在北省走镖多年,对于大江南北、山左右一带,还有什么出奇人物,已经投身在清廷做他的死党,可能推测一二么?”飞虎旗陶义微微摇头道:“北五省倒有些位成名的武师、身挟绝技的能人,可是这几个人也是数得过来的,并且绝不是贪图利势,容易被清廷收留。所可惧倒有几个飞贼巨盗,他们先前在大江南北横行,山左右一带也有他们的踪迹,在惹的乱子过大之下,不能立足时,全向关外一逃,销声匿迹,忍一个三年两载,仍然重访关里。可是自从那盛华将军换了福安大将军,他手下网罗了些个有本领的人,他将关东三省所有的成名巨盗,一个个收拾得望影而逃。那种人杰地灵的道路,绿林尚无法立足,那从关里所逃出来的,又焉能站得住脚?这一来,凡是北五省的巨盗,只要在当地弄出什么不可解的事来,就无法逃脱法网。因为绿林道各有界线,尤其是北省的,不敢到江南去。有这种情形,更遇到朝廷专网罗江湖道的能手,很有几个出身草野的绿林,完全被清廷网罗了去,以爵禄引诱,哪会不甘心做他的死党?所以这次奔雪山来的,大约有这般人在内了。”于天义点点头,大家又谈论些别的事,在店中用过早饭之后,分头出去,把老龙潭一带的形势,全详细地察看了一番,回到店中。

  这一天没有一点别的动静,直到太阳偏西时,忽然店伙在外面招呼了声:“老客们大约有你们乡亲来看望你了。”说话间,他把门一拉,风门敞开,门外站着两人。一个年约四十多岁,长得身高体壮,虎背熊腰。那一个年纪只有三旬左右,细眉鼠目,尖鼻子,薄片嘴,满脸奸猾之气。这两人的穿着打扮,全是商人模样。一粟子于天义等见这两人面生得很,铁铃叟花承润往门前紧走了两步,向这两个点点头道:“朋友们找谁?”那个四十多岁的却说道:“借问一声,客人们可是从川边下来的么?我们有一个同乡,跟你们一道做买卖,不知他到了没有?所以来动问一声,这倒很打扰了。”铁铃叟花承润扑哧一笑道:“朋友,你来得真是时候,早来一步,就赶上你那位老乡了。他才走,你们若是紧赶下去,一直往西走,大约他奔了望乡台,去晚了可就要见不着他了。”那个细眉鼠目的把眼一瞪,厉声说道:“朋友,你这么大年纪,口角这么刻薄。找他奔望乡台,你们这般人大约是奔鬼门关,所以才跟他不一道走了。朋友,放明白些,你们的出身来路,若不看得清清楚楚,也不会向你来探问。你要和我们动这些个,恐怕要自找难堪。”飞虎旗向前抢了一步道:“朋友们!是为什么来的?何妨痛快些说,这里除了你愿意见的人,他不肯见你,我们全在这里,你找谁全成,这总该是痛快话吧!”那个年岁大的点点头道:“这位老兄,你倒很外场,三义店你们同来的人,全在这里了,或者也许我们找错了。别管对不对的,咱们晚上见吧!”花承润道:“好吧!死约会,不见不散。”这两人匆匆向外走去。飞虎旗陶义向铁铃叟花承润道:“这两个东西虽则不能把我们怎样了,可是这种神情态度令人看着可恨。这么叫他走了,真便宜了他。”铁铃叟花承润道:“好在我们相会就在晚间,还会叫他们逃得出手去么?”飞虎旗陶义冷笑点点头:“早早吩咐店家,预备晚饭。”

  在饭后略事歇息,早早地全预备好了。赶到起更时候,这店中的情形就不对了,店里的伙计们交头接耳,全在商量着什么事。铁铃叟花承润后院中转了一周回来,向金刚掌铁松云、飞虎旗陶义、一粟子于天义说道:“大约敌人要在我们这店中动手,店里的情形可有变化?”一粟子于天义说道:“在这里也很好,我们倒要看看他们怎样下手,怎样发动?”金刚掌铁松云向顾文澜道:“你出去到院中,趁着店中人不理会时,翻到房上在暗中察看店内外的情形,倒是看看他们有什么预备。”顾文澜答应着道:“师父放心,这件事交给我。”他轻轻闪到屋门外,见有两名店伙,正在一边低声说着话,一边往柜房那里走去。顾文澜赶紧一拧身,蹿上屋顶,伏身在屋顶上。见由柜房出来一人,正是那管账的先生,此人年岁很大,约有六旬。他出了柜房之后,神色慌张,不住地用眼往自己这房间看着,脚下走得很快。他直奔东北角那座跨院,看情形是有什么紧急的事。

  在他往跨院走着的工夫,忽然迎面正房的屋门一开,从屋中走出四个客人,各自提着包裹,并且脚步很轻,走路时恐怕人听见,向店门那边走去。顾文澜看着好生可疑:“一个住店的客人,不愿意在这里住了,可以大大方方地走。怎么一个个贼眉鼠眼,分明是怕人看见?”可是在这拨客人出来走到院当中时,这位管账先生已经要走进跨院的角门,忽然撤身回来,紧跟到四位客人的近前,附耳低声地说了几句,这四个客人全在点头答应着,匆匆走向店门。这位管账先生二次翻身回来,一直走进跨院的角门。顾文澜赶紧从屋顶上跟缀过来。这跨院内一共是四间客房,客房灯火很亮,那账房先生却把北面的客房门一拉,走了进去。顾文澜已经翻到房檐口,伏身在上面,侧耳细听,只听那管账先生很急促地说道:“爷台们可不要误会,我们一个开店房的,没有故意和客人开玩笑,扰乱得客人不能安生地住在这。实在是事情紧急,客人们虽是避些委屈,暂时躲出去,倒可以避免当场的危险。这种办案拿人,跟平常不同,有大队的官兵,只要一上来,到那时,店里头一乱,好人坏人可不易分辨,并且乱箭发时,可难免误伤了客人。既然是官家恩典我们,我们再不听人家话,那不是自找苦子吃么?出门在外的,总要找平安无事才好。爷台们还是快走吧!”这时,有一个嗓音粗暴的向管账先生呵斥道:“你这叫满口胡说,我们花钱住店,凭什么由你摆布?我们就不信这种太平的世界,一个官栈镇甸上就会有人造反么?我们出门的人,若是怕事就在家里老实待着了,我偏要看看这种地方怎的这样恶,花钱住店全不能安生,我看你们开店的是没安好心。”这位管账先生带着哀告的声音说道:“客人,你这可叫冤屈好人,我们三义店不是一年半年的买卖,我们掌柜的愿意把这个买卖多传几辈下去,客人来到老龙潭谁不想投奔我们这座店?我们从来不肯叫客人吃亏。谁知出了这种意外事,老客依我相劝,还是不必怄这个气。办案拿人,要真是三五个人到这里,安分守己的客人,把屋门一关,也不至于就有什么危险。实对客人你说,这次办案的情形,连我们全不懂是怎么回事。从今天午时后,大营里已经派下人来,乔装改扮,可是带着提督的大令,听候办案人的指挥布置。大营的兵大约早到了老龙潭四周,不过我们看不见。倘若夜间真把三义店一包围,客人们跟着受了意外的牵连,开店的良心有愧。你老不信可以到前院里看看,差不多的客人全走净了。”跟着里面那客人不容管账先生往下说,又粗声暴气地说道:“你少和我麻烦,我说什么不走,我偏要看看这老龙潭是怎样的厉害?死活你管不着,我甘心乐意,又碍你什么事?”这时,管账先生退到屋门口,仍然低着声音说道:“客人,你真不愿意走,我们也不勉强。不过你老别嚷,我们赌个誓,谁也不愿意岀这种事。客人既然不肯走,那么无论今夜岀了什么危险,可不与我们店家相干。”里边的客人却厉声说道:“你再和我麻烦,我可对不起你了。”那个管账先生竟自吓得不敢多说,退出屋来。顾文澜伏在檐头察看,见这管账的先生一出门,那屋中的客人竟自低声笑起来,方才说话的那个,竟自说道:“这小子他算瞎了眼,你们看把他吓得那个样儿。咱们赶紧收拾,这情形大约快了。”屋中更有一人答道:“用不着忙,前院里老师傅还没动手,我们等待陶大爷动手时,我们往外闯也还不迟。”顾文澜在房上听屋中说话的情形,这才知道跨院里所住的全是仙猿镇二侠庄的弟兄,早到了这里卧底。顾文澜放了心,此时盼着自己的人愈多愈好。可是店房管账先生惊慌变色,暗中招呼客人全要赶紧离开店房,这分明是恶党又借重官兵之力,要包围三义店。这样看起来,今夜是不免一场血战了。

  顾文澜遂返回前院,这时,院中十分清静。顾文澜飘身落在下面,回到自己屋中,金刚掌铁松云忙问道:“文澜,你暗中察看得怎么样?我们已经看见有许多客人退出店房,店外边可发现敌人没有?”顾文澜遂把所见的情形低声向大家报告一番。一粟子于天义恨声说道:“敌人此番在老龙潭这里想把我们一网打尽,他又借重官兵的力量把这般军营中的健儿死生置于不顾,这种孽完全是他们造的。此番只要动上手,不知要有多少人屈死在刀下。”铁铃叟花承润说道:“现在我们两下已经是各走极端,是顾不得许多了。”说到这,回头向飞虎旗陶义道:“陶老师傅,既然二侠庄的人全到了这里,齐老师傅定然随着首领到了老龙潭。现在店中形势既然这么不好,我们难道就等待着敌人前来才能动手么?既然已知道敌党全在双合店,我们何不往那里探查一下,看看究竟有什么厉害人物?”金刚掌铁松云忙说道:“依我看,我们还是守在三义店不要离开这里。我想首领在这老龙潭一带,定然布置周密,既然嘱咐我们等双合店火起,立时动手,我们何必早早地离开店房,违反他的计划?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叫文澜还是出去在屋顶上察看外边的动静,真要是官兵包围店房,赶紧报告我们,我们也要看看官兵的力量如何。”顾文澜刚要往外走,忽然有人在风门上轻敲了两下,铁铃叟花承润低声问:“什么人?”外面答道:“二侠庄门下张雄。”飞虎旗陶义赶忙答应道:“你进来!”门开处,从外面走进一名三十左右的弟兄,进得门来,先向飞虎旗陶义行着礼道:“大庄主,您老在这里了。”跟着又向于天义等行过礼。飞虎旗陶义见是自己二侠庄守后山的头目张雄,忙问道:“谁派你们到这里卧底?一共来了多少人?”张雄忙答道:“弟子奉大雪山首领之命,随着二庄主天明时赶到老龙潭,叫我们在三义店集合,今夜晚间要和包围店房的官兵一决雌雄。现在我们已经集合了十七名弟兄,并且带进八面盾牌来,到时候可以抵挡一阵。弟子过请示一声,可有什么吩咐?”飞虎旗陶义道:“二庄主什么时候前来?你可知道他现在哪里?”张雄道:“二庄主把我们安置下之后,立刻离开这里,始终没有回来,我们不知道二庄主现在何处。”飞虎旗陶义点点头道:“你赶紧仍然回跨院中,动手的时候,没有多久了。你领率着弟兄们要好好地报效大雪山首岭,我们不把敌人痛惩一下,我们在大雪山一带就不能立足了。”张雄答道:“首领只管放心,我们弟兄几个绝不会含糊的。”飞虎旗陶义点点头,一挥手,张雄退去。顾文澜仍然到屋顶上暗中察看外面的情形。

  这时,已经交过二更,耳中忽听得待道上一阵脚步凌乱之声,似乎有许多人从店门前过去。铁铃叟花承润向飞虎旗陶义道:“陶老师你听,外面的人很多,大约许是官兵闯进来了。”话没落声,突然店门那边“吧吧”地一阵响,有人在用力叫店门。花承润等全各自预备着动手,跟着柜房里有人出来答话,一粟子于天义一推风门,闪身到门外,站在风门旁,要看一看外面来的究竟是什么人?这时店里的伙计正在隔着门向外问,问外面打门的是做什么?外面的人粗声暴气大嚷着住店。伙计并不开店门,隔着店门向外说道:“客人,对不起,里面已经住满了,没有空余的房间。”哪知外面的客人竟自高声招呼道:“伙计,闲话少说,趁早开门,我们早问明白了,你这店里的房间空着一多半,凭什么不叫我们住?你再不开门,我们就不用你费事,自己开了。”说着话,外面一连就是两脚,踢得店门出响,眼看着店门就要被外面人踢开。那店伙却向他身旁站着的管账先生说道:“既然是他自己找死,咱们也犯不上管他,叫他进来吧!”伙计一边说着,把店门开了,竟从外边闯进七八名全是年轻力壮的客人,前面还有一辆轿车子。他们也不用伙计,自己动手,把大车放了进来,车后边还跟着五六名壮汉,进得店门之后,来到大院中,向伙计招呼:“有房间没有?小伙子可别改口,只要胡言乱语,我们不把店门给你拆了对不起你!”伙计见这般人人多势众,吓得他忙往后退,口中答道:“客人房间倒有,若没有碍难的情形,我们不能拿着财神爷往外推,我们把话说在头里,客人们非住我这里不可,夜间出了事,可别怨我们开店的不说在头里。”这般客人中一个身高力大的向店伙说道:“难道你们这是黑店么?”伙计道:“客人别取笑,真是黑店不会告诉你。”那位客人又说道:“那么一定是因为你们店里闹鬼,谁住在这里谁就活不了吧?”店伙道:“没有那么回事,客人你请进东厢房里吧!”伙计说着,把东边厢房开了两间。这时,于天义看得明白,见所来的这般人全是玉冰嶂手下的弟兄。于天义赶紧撤身回到屋中,低声报告大家,众人知道这次首领朱大悲定要和一般敌党在这老龙潭一决生死了。

  这时,已经将近三更,耳中听到远远地一阵大乱的声音,这时,大家全各自收拾利落。忽然听得这三义店北边一带,突起杀声,人喊马嘶。跟着顾文澜从屋门外闯进来,慌张向师父说道:“师父赶紧预备,店房四周已然全上来人,恐怕这就要动手了。”这时,一粟子于天义一句话没说,头一个纵身闯出去,铁铃叟花承润、金刚掌铁松云、飞虎旗陶义、顾文澜全跟踪而出。就在众人全蹿到院中,突然店门的过道顶子上有人蹿了上来,上面的人向下呵斥道:“凡是住店的安善良民,没退出店去的,可要老实地守在屋中,不得往外胡闯。现在大队官兵抄办叛逆匪党,住店客人敢出房间阻碍缉捕的,格杀勿论。”这发话的是一名官弁,他发话间一眼望到一粟子于天义等已经全闯出来,立刻呵斥道:“大胆匪徒,难道还敢拒捕么?”这句话没落声,从东边到跨院中闯出十五个壮汉来,口中在喊着:“老爷们多积德,放我们岀去,我们家中全有妻子老小,死在这太冤枉,老爷们开恩饶命,我们可不能落个外丧鬼。”七八个年富力强的壮汉这么高声呼号,声震屋瓦。于天义等早已看出是自己人,故意扰乱敌人耳目,遂招呼大家不趁此时向外冲杀,难道还等他们围困住了再走么?铁铃叟花承润答了声:“好!”头一个向门过道这边扑过来。可是外面的人上来得也不慢,围着店房四周呐喊杀声,官兵全从民房上扑过来,可是稍远的地方可全有大队的弓箭手把住了。只是花承润还在店门顶子,不知从什么地方竟冲上一人,来到了迎面店门顶子上那位武官旁,口中却在喊着:“老爷,你真狠,这么多人哀求你,你全不管,你真是铁打的心!”这位武官虽慢胆大冒险上来,可是他仗着有他亲信兵弁随在身后保护他,此时竟没看见这人从什么地方上来的,更望到了有人向房上扑,这位武官把手中的刀向来人身上一挥,喝声:“给我下去吧!”哪知这来人倒没下去,这人往下一矮身,刀从头上砍过去,他一个“黑虎伸腰”,双掌打在了这位武官的右胯上,把他打岀两步去,滚在了房坡上。铁铃叟花承润已然蹿了上来,看出上来的人正是多臂熊周大业。可是这时,后面的官兵可全拥了上来,这队官兵不肯动手,正为的他们这里有带兵官,此时见他们的千总杨茂功受伤倒在房坡上,立刻铜笛声起,从房后坡和店门对面唰唰地就是一排利箭射了过来。这时,花承润往过道顶子上一落,猛然双臂往起一抖,“一鹤冲天”,凌空拔起,往对面的民房上落去。这正是官兵埋伏的所在,花承润扑过去,官兵才待扬弓射箭。突然从东边飞扑过一条黑影来,大喝声:“大胆逆贼,你还敢逞凶!”这人身形往下一落,手中一对怀杖趁势砸了下来。铁铃叟花承润见来人身手轻跳纵跃的功夫实在不弱,并且他这对兵刃却带着一股子劲风,听这种风声也知是一对重兵器。花承润往旁一闪,双怀杖砸空,往起一长身,右手中虎撑哗啦一响,竟自向来人的右胯上打去。来人双怀杖顺着往起一带之势,微往左一偏身,怀杖向虎撑上一崩,随着双臂一分,这两枝怀杖“大鹏展翅”式,左手的怀杖反向外打来,直奔铁铃叟花承润的华盖穴。花承润微一斜身,已经腾身而起,向右纵出丈余远来。这时,那伏在民房上面的弓箭手见花承润一跟他们自己人分开,立刻一声铜笛,竟自有十几支利箭射了过来。花承润哈哈一笑,往起一耸身,反向这般箭手的头顶上扑去。同时金刚掌铁松云飞虎旗陶义全从后面扑到。四周的箭手虽是利箭如雨点一般向一般侠义道攒射,但是早已入了三义店的卧虎弟兄,此时全发动了力量,先前在跨院中住的那一般弟兄,已经带进八面盾牌来,想到随后玉冰嶂这一队弟兄和一辆轿车子又运进十几面盾牌来,就为是抵制包围店房的箭手。金刚掌铁松云正扑上了店房西边的一带厢房屋顶,这里已经有自己的弟兄,也全翻上屋面,每人是一个盾牌,一把鬼头刀,这一般弟兄全是玉冰嶂训练有素,首领海天一鹤朱大悲亲自调选出来,在这九环湾老龙潭和敌人一决生死。对面官兵的箭手在铜笛连鸣之下,箭往这边攒射过来,金刚掌铁松云一个“猛虎出洞”式,飞扑了过去,蹿上一家民房,正有六七名官兵射手扬箭待发。金刚掌铁松云身形扑到,铁掌轻翻,已经打中两名官兵,跌下店坡。这时从东面猛过来两个江湖能手,身形矫捷,两人全各持兵刃,一个使一口金背砍山刀,一个提一对凤翅镋。这两人身形一扑到,兵刃一齐往金刚掌铁松云身上砍来。铁松云身躯往起一纵,拔起一丈多高,斜着往旁一落,退出丈余远来,已经把背后背的剑撤下来。这时,那使凤翅镋的却厉声呵斥:“老儿,你是什么人?敢这么目无国法,帮助逆党拒捕杀官。焦大人手下不死无名的小卒,你可敢报岀‘万儿’来?”金刚掌铁松云在匆遽间,厉声呵斥道:“你们这般昧天良、没血性的行为,要多管闲事,你接剑吧!”身随剑起,往前一上步时,猱身而进,掌中剑向这个使凤翅镋的胸前俩刺。这时,使凤翅镋的敌人一声冷笑道:“原来是你这不知死的老匹夫,打着侠义道的旗号,损人利己,形同强盗一般。焦大人耳中早有你这么个人,你既甘心附逆,自趋死路,怨不得焦大人手下无情!”左手凤翅镋往起一撩,右手凤翅镋从下往上一穿,身躯随着往前一欺,这支凤翅镋向铁松云的胸前猛切。铁松云往回一撤剑,前后一股子劲风扑到,那个使金背砍山刀的一刀向铁松云左肩头后猛砍下来。金刚掌铁松云往下一矮身,“倒打金钟”,掌中剑往后一展,反向这使金背砍山刀的敌人小腹上撩来。敌人往后一撤,铁松云是剑走连环,这一剑没撩上,他趁势翻回来,反臂向使凤翅镋的劈去。这一剑变招非常的迅捷,那使金背砍山刀的往前进招,这一剑从右肩头砍下来。他忙往左一撤身,可是一粟子于天义此时已经从东北角猛扑过来,掌中也是一口利剑向这使金背砍山刀的背后猛刺,口中并呵斥着:“恶党们以多为胜,算得什么江湖道的英雄?”这一动手,官兵的箭手反不能进攻。店中所潜伏玉冰嶂的弟兄们,各自往外冲出来,和官兵演成混战。此时西北一带火光烛天,喊杀声音越发比先前声势大了。铁铃叟花承润已经从店房大门那里冲出去,一到街道上,对面屋顶所有把守的官兵,竟自阻止不住。顾文澜紧随在花承润的身后,同时扑过来。他们是遵着海天一鹤朱大悲的指示,全要往双合店那里接应一下,然后冲出这老龙潭的镇甸,往西北一条要路口堵截这般北京城所下来的护卫和捕快,好截留铁麟公子,不容他们脱身老龙潭。铁铃叟花承润头一个飞纵上对面民房,只凭掌中一支铁虎撑,将埋伏在民房上面的箭手打伤了十几名。

  飞虎旗陶义却从店房后面向伏守的官兵扑击,可是他竟遇上两个劲敌,一个使一条七节鞭,一个使一口压把翘尖刀。这两人因为飞虎旗这种奇形的兵刃,早已认出他是成名的镖客,堵截他的两人,也亮出“万儿”来。使压把翘尖刀的是铁臂猿胡方,使七节鞭的是劈挂掌柳庸。这两个官家的能手,早年在山左一带成名,彼此虽没曾会过面,可是全心目中谁都知道谁,此时在边荒遇到一处,动起手来。飞虎旗陶义手底下可绝不敢丝毫留情,不过,这劈挂掌柳庸他十分器重飞虎旗陶义过去的行为,所以他手底下反不肯下绝情施毒手。两下里动手十余招之后,那铁臂猿胡方猛然见店房的东房坡上所来的同党塞上金刚卞兆和金背砍山刀已然出手,腕子被一粟子于天义斩伤,他扑过来救应时,劈挂掌柳庸却趁着这时向飞虎旗陶义说了声:“姓陶的,我不是你的敌手,你也不要赶尽杀绝。”他竟自虚扫一鞭,腾身一纵,向店房后民房上逃岀去。飞虎旗陶义觉得劈挂掌柳庸绝不是真败,他遽然撤退另有缘由,遂喝声:“你往哪里走?”一面用掌中铁旗护着面门,一面提防他暗算,脚下加紧腾身追赶了来。那劈挂掌柳庸纵跃如飞,从这老龙潭的后街直扑镇外,并且尽从那黑暗的地方掩蔽着身形。飞虎旗陶义是紧追不舍,刹那间已然翻到老龙潭的镇甸一片荒野间,劈挂掌柳庸忽然停身止步,反身向飞虎旗陶义招呼道:“陶老镖头,你先不要忙着动手,姓柳的有两句话和你说了,信也在你,不信也在你。”飞虎旗陶义道:“有话尽请讲。”劈挂掌柳庸道:“陶老镖头,你我无冤无仇,姓柳的在江湖道上可称得起是一条铁铮铮的汉子,我现在在北京城挂名当差,迫非得已。此次随着他们前来,所对付的全是我柳庸敬仰之人,对于你们这般人,就叫爱莫能助。今夜在老龙潭这里已经布置下极大的力量,要把你们一网打尽,肃清边荒。我们这一拨人以奇门剑韩子彬、翻天掌娄文玉为领袖。他两人现在已经做了大内的一等侍卫,我们全是他手下的弟兄。此次赶到大雪山为的是捉拿海天一鹤朱大悲和福建逃下来的昭德夫人及铁麟公子。我柳庸也是大汉子孙,焉能忍心看着大明朝的后代落在异族之手?不过我力量甚微,不能相助。此时翻天掌娄文玉率领着一般得力的弟兄,把大雪山玉冰嶂的领袖海天一鹤朱大悲围困双合店一带,使他不能脱身。奇门剑已经在这时把铁麟公子掳劫着,从镇外一条山道扑奔九环湾那里,在正西北一条水岔子,那里有船只,他从那里也脱身走开。把这重要的人掳走之后,这里由娄文玉主持,捉一个算一个。大约你们再想回玉冰嶂和仙猿岭已经是妄想了。那两处全有我们同来的能手带着大队的官兵前去剿山。我念在江湖道的义气,和异族的侵凌,所以冒死把你引诱到这里,据实奉告。要知道我这种情形,只要风声一泄露出去,我就是灭门之祸。言尽于此,信不信由你,我们再会了。”这个劈挂掌柳庸说完这些话,翻身一纵,蹿进一带松林,绕着小道仍然扑奔老龙潭的镇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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