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铁琵琶手
2025-06-0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金老五是身形正往前撞,一个“悬崖勒马”式,突然往后一缩身,“金丝剪腕”,晃右掌向鲍子威的脉门上一搭,刁他的腕子。鲍子威手法也是真快,倏然右掌往下一沉,左脚向前一提,脚尖一点舱顶子,身形矮下去,右臂向前一抖,反向金老五的肋上打来。这一招变化得疾,手底下快,金老五右肩头向后一甩,右掌向自己的右肋下一缩,左臂向前一穿,身形已经横过来,左掌向下一切,往鲍子威的右臂上横截。鲍子威也是一招三式,身躯往下一矮,甩肩头撒右臂,左掌穿出,一个“黑虎掏心”式,向金老五的小腹上打来。金老五的左臂正沉下去,小腹往后一缩,右掌从底下穿出,往鲍子威的左腕下一拧,身形随着往后一甩,“海底捞月”式,这一掌眼看着兜在鲍子威的左臂下,可是鲍子威一个“黄龙转身”式,脚底下暗中用力一踹舱顶子,嗖地穿出去。这金老五身形是随着纵起,可是绝不追赶,两下这一连拆了三招,金老五仍然嗖嗖地一连几个纵身,顺着西边的舱顶子,反往南退回去。两人是背道而驰,鲍子威和金老五一照面,自己这一手三招,用得非常快,可是金老五手底下的功夫十分厉害,完全是拆自己的招,并没有向自己进攻,这在动手过招上说,个人已经算输给他。此时眼角中注意着金老五的身形起落,个人扑奔水坡边,靠边上这只船头转过来,见金老五从南边往东转,个人身形倏转,竟施展开“燕子三抄水”的轻身术,猛向金老五二次扑过来。鲍子威这种身形可真快,金老五正到了东边的靠边舱顶子上,要想躲避是躲避不开,并且鲍子威口中也喊出:“金老赐招!”他这种身形不停,已经飞纵上,紧贴着东边当中一条船头,金老五也把身形略慢,往舱顶子上一落时,鲍子威已经扑到。此时鲍子威容心想把金老五打下船头,他的身形是落在舱顶子的前半部,金老五是紧靠着舱顶子后边,鲍子威气灌足了,身躯往下一矮,再往起一纵,双掌在胸前交错,身形纵起,一个“猛虎出洞”式,整向金老五的身上扑来,是双掌齐发,这种招术不好接,他完全要取胜,这种双掌打出来,完全是“排山掌”式,赶到鲍子威的身形扑到,双掌打出来,这种掌式十分厉害,又是借着身形猛纵的式子往外撤招。金老五看透他来意,是急于取胜,要把自己挤下舱顶子,他身形一扑,金老五双臂向起一抖,丹田气也提足了,脚尖的力大,舱顶子见了响声,身形拔起,这一个“一鹤冲天”式,竟自翻起一丈五六,正往鲍子威的头顶上跃过去。还仗着鲍子威武功造就实有根基,招术是能打能收,不过这次他式子用得过猛,险些把自己闪下舱顶子,双掌扑空之下,身形往前一探,还仗着下盘的功夫坚固,脚底下一落时,用力地往回一提气,脚底下暗中用力,舱顶子也是咔吱吱直响,把身形带回来,赶忙地一拧身,由左向后斜着一转,提防金老五背后的袭击。可是金老五身形斜转之下,眼中所看到的金老五,身形拔起下,他没往舱顶子上再落,已经猱升前面的桅杆,已到了桅杆的半腰,身形在半腰略一停,“狸猫上树”式,往起一纵,已经到了桅杆顶子上,却向下面的鲍子威招呼声:“鲍老师,拳招实不是你的敌手,这上面可比树顶子上稳当。”话声中,在桅杆顶子上一纵身,已然跃起。

  这桅杆顶子上,最大的地方,也只有碗口大,并且拔起水面三丈多高,这一来,鲍子威知道这是个人招出来的祸,到这种骑虎难下的地步,只有尽个人所学所能和他周旋一下。他口中答了个“好”字,一个“燕子穿云”式,猛然把身形拔起,蹿起来可比金老五蹿得高,往起一拔,就是两丈多,掳住船桅,一换式,也到了上面。这种地方,可是没有停留,没有迟缓,全凭丹田一口气,金老五此时捷如飞鸟一般,嗖嗖地顺着桅杆的顶子上飞纵出去,看得人惊心动魄。一个个全认为这种功夫,就没有看见过,虽则练轻功多危险的地方全可以施展,可是这不是屋面,身形一动,离开船桅就是落空的地方,摔下来就死。鲍子威此时也在船桅顶子上移动着,但是这种功夫,就不是他所学所能能够尽量施展了,自己仗着一身轻灵巧快的力量,但是身形纵起,往下一落,比金老五慢得多了,他是完全得力量拿稳了。金老五此时已经从东边转到西边,斜扑正南,鲍子威才越过四只船。此时,金老五以巧快的身形,轻灵地纵跃,反向他这里扑过来。不过这种地方可不能动手,船桅的顶子上,只容一个人落脚,鲍子威斜往东南这边一连纵过两根桅顶子,突然一惊之下,只见金老五身形不停,似乎向他这边猛扑过来。

  鲍子威此时可有些急了,认为金老五相逼太甚,自己是有言在先,谁不许要谁的命,这种地方我被他逼下桅杆,摔在船上,不死也得摔残废了,掉到水里去,也得弄个半死。停身的地方太高了,猛往水里落,气绝提不住,自己暗暗咬牙,他却在身形纵起时,悄悄地探手囊中,把亮银梭拿了一支,金老五只要逼得紧了,那只好和他弄个同归于尽,自己活不了,也得叫他死在老龙湾。此时,鲍子威可完全是躲避金老五,个人也把全身的力量施展出来,腾身纵跃,可是金老五身形从东北角转过来,完全随在鲍子威的身后,和他只隔着一根船桅,鲍子威身形每一纵起,就觉出背后一股子风声。金老五完全施展“乌鸦夺巢”的轻身术,这一步一步逼得太紧了,这种情势下可快,鲍子威一连跃出五根船桅去,身形往当中第三根桅杆顶子上一落时,这种水面上又在高处,风很大,正有一阵风掠过,鲍子威觉得这股子风的力量大,身形微一晃,脚底下略慢了一些,耳中突然听得背后在嚷:“鲍老师请!”鲍子威听得这喊声已到了脑后不远,口中在暴喊了个“好”字,脚底下用足了力,脚尖一蹬,往前猛然一纵,这种力量用得不匀了,向前面这根桅杆顶子一落时,身形向下一栽,自己知道自己要毁了!左脚点着桅杆顶子,右腿已空。可是在这种情势下,却顾不得栽跟头,右腿腕子用力地顺着桅杆顶子上一掳,身形往下一矮,此时右手已把桅杆抓住,身躯是没掉下去。在愤怒之下,自己抖手要发这支亮银梭,可是金老五那里,已经一个“海燕掠波”式,双臂挓挲着,斜往东北连穿出三根桅杆顶子,身躯似乎也失去平稳,左摆右晃,至第三根桅顶子时,竟没落在桅杆的顶子尖上,身躯往桅杆顶下三四尺的地方一扑,双臂把桅杆抱住,这种力量用得猛些,船身晃动,护船的水手齐声暴喊,眼看着船就要翻。金老五这时却自一甩身,嗖地从上面蹿下来,落在船头。鲍子威在桅杆上倒吸一口气,自己悄悄地赶紧把亮银梭纳入囊中,也从船桅上翻下来,自己不禁暗叫自己:“鲍子威,鲍子威!”自己生死成败,真个好险了,这亮银梭只要一出手,就是把姓金的打死,个人弄个一败涂地,任凭走到什么地方,叫人看不起。自己虽则幸未打出来,但是怎地这么糊涂,盛怒之下,不分皂白,竟要做这种无礼的事,个人此时把两下的胜败全忘了,只有悔恨惭愧。

  那金老五站在船头,把一条大辫子放下去,撩着扎腰的褡包来不住擦着头上的汗。鲍子威从舱顶子上跃过来,向金老五拱拱手道:“金老师,你好俊的功夫,我栽了,认败服输。”金老五微微一笑道:“鲍老师,我很佩服你,我这叫作法自毙,这种法子,我太以后悔,个人险些送了命,彼此侥幸全没受伤,我的看家本领全施展出来,总算老龙湾这一趟没白来。鲍老师,你若再想较量什么,恕我金老五可不敢奉陪了,我也认栽。”鲍子威哼了一声道:“心里分吧,请下船。”

  此时,老龙王沙金榜却是热油浇心一样,凭鲍子威那样本领,竟没占了上风,到此时身边再没有别人能动手,自己不能不破死以拼,以定最后的成败。此时,金老五、鲍子威已经蹿下船头,不约而同地向岸上的人全说了声:“太叫大家见笑。”

  老龙王沙金榜向蔡牵一拱手道:“蔡当家的,随你所来的,个个有惊人本领,我老龙湾已经处处地全甘拜下风,没有别的,现在只有我沙金榜向你蔡当家的领教两手功夫,咱们也该歇息一下。”蔡牵拱手答礼,向沙金榜道:“老当家的,现在动手较量之下,胜负不分,谁也没落了下场,我们再较量最后一场。可是我蔡老二有言在先,凭当家你手下有这般有本领的人物,蔡老二实在佩服,我现在情愿让步,今日就算以武会友,就是我蔡老二侥幸地占了上风,我也绝不挑你这个舵,咱们算是交个朋友,我‘凤’字帮力量有不够的地方,抛开今天,随时请你帮忙相助。我只是一个江湖笨汉出身,也没经过名师,也没得着什么真传,现在我有一点笨力气,在沙老当家的面前现丑,请老当家的和老师傅们多指教吧!”说到这,往前紧闯了几步,脚下用力一纵身,蹿到西边的一条船上。这一来,把个老龙王沙金榜倒怔住了。

  因为蔡牵的话,说得吞吞吐吐没有交代明白,是较量轻功是较量拳术,因为沙金榜武功本领倒是不差,可是要像鲍子威、金老五两人所施展的轻身绝技,自己绝没有那么好的功夫。他疑心也要用这种功夫和自己争长短,所以沙金榜却没敢跟着往船上纵身,这种地方,没有真实本领,勉强施展,徒自取辱。这里在迟疑不决之下,蔡牵已到了西边的一只船头,由西往东排是四只,由南往北是五只,船头全是向着里边。蔡牵到了船头,丁字步一站,向这只船上前后梢四名水手高声招呼道:“诸弟兄们预备一下,船只大约保不定要损坏,弟兄们全是好水性,我打个招呼,叫你们好有个预备。”说到这,更一回身,面向着老龙王沙金榜高声招呼道:“沙老当家的,恕我无礼了。”蔡牵说罢这个话,一转身,腾腾腾一连几步,走到了桅杆前,他往桅杆的左边一停身,左脚向外捋半步,脚踏子午桩,身形向下一矮,气灌丹田,灌于双臂,注于掌心,猛然双臂向起一抬,往左斜着一举,口中猛喊了个“开”字,双掌向右一挥,咔嚓一声爆响,水手们有的跳下水去,有的呼号喊叫。这一来,连岸上所站的这二百多名弟兄,全起了惊狂之声。蔡牵已经腾身纵起,由西往东往桅杆前一落,照原样式,双掌击去。他连续着把这四只船完全走到,这四根桅杆,两根被折断,两根完全裂开,船上是一片爆响。蔡牵此时从东边一条将要翻的船上飞纵下来,向老龙王沙金榜一拱手道:“粗浅的功夫,叫你见笑。”老龙王是面色铁青迎上前来,向蔡牵拱手道:“蔡当家的,你真是神力惊人,我沙金榜实没有这种本领,老龙湾甘拜下风,请里边坐。”

  蔡牵神色坦然,绝不推辞,因为大丈夫做事,敢作敢当,两下的事已然说到头里,现在就是你再想仗着人多势众,以多为胜,动手群殴,你也未必就留得住这般人,可是姓沙的算栽到家。老凤一也是神色自若,绝不拦阻,一同向里走来,仍然扑奔这片敞厅。此时,这二百多名弟兄仍然跟进栅门,照样地分两排往广场的东酉站立,他们是等候沙金榜的命令。

  沙金榜把大家让进里面,互相落座之下,沙金榜一回头,向敞厅门口一名弟兄招呼道:“到后边把船只底册赶紧拿来。”立刻呼唤着手下人献茶,并且更招呼人去告诉后面,要赶紧预备酒席。老凤一这时站起来,向老龙王沙金榜道:“沙老当家的,我们今天的事,话出了口,是绝没有更改,但是事情不能一概而论。不怕你沙老当家听着不爱听,自从我们这位蔡当家的归帮,我们安心是在这一带安帮立舵,蔡当家的是要在这里报报字,亮亮‘万儿’。从来我们在这一带各干各的,各不相扰,各不相犯,你这老龙湾已经是闯出‘万儿’来的船帮,可是我们知道得不清楚,这一带十几处船帮,只有你这里有声势,所以也只有从你这里来试试我们的力量。可是来到你老龙湾内,所会到的人物,实是我们想不到的情形。这一来,我们现在要改变主张,这种话说出来,或者也许你不相信,认为我们是事后卖狂,但是事情做出来看,四十只船,想叫我们今天带走,那是万万不能。‘凤’字帮,没栽在你老龙湾讨个整脸回去,我们自能收拾别处,现在闽海一带要树立我们两帮,绝不容别人再立足,错过今天去,哪时我们得用你的力量时,你随时帮忙,这是我们入老龙湾武功较量下,变的主张,你听也罢,不听也罢,就是你亲自把四十只船送出老龙湾港口,那就叫它停在海面上,我们绝不带走,这一来,我们落个以武会友,绝不是挑你的舵。沙老当家的,你也不算栽,我们彼此间算打出交情来。沙老当家的,你若认为我老凤一言出至诚,你可不许再固执以前所说的话。”

  老龙王沙金榜低头不语,这时,已经有人从后面取出一本册子,放在沙金榜面前。沙金榜把册子拿起,送到了蔡牵面前道:“老凤一当家的所说的话,我沙金榜承情,这是保全我老龙湾的船帮,但是一个闯江湖的朋友,焉能那么做?我沙金榜在武功较量之下,甘拜下风,你们只带着我四十只船走,这已经留情,不叫我们立时离开老龙湾,这也足够给我们面子的了,船只不带走,我是立时散帮,老龙湾我是一时不留。这是船只的底册,咱们还是怎么说,怎么办,请蔡当家的你挑选船只,我也好立时叫他们齐队。”

  蔡牵把册子一推道:“沙当家的,你这可有点太看不起我们弟兄了,老凤一拿你当朋友,和你说的是肺腑话,你依然这么拒绝我们。这么办,今天这场不算,你集合你的力量预备一下,咱们谁也别在谁家里反,三天之后,咱们再决雌雄,海口这里见,不好么?”沙金榜把面色放缓和了,带着笑说道:“蔡当家的,你不如当面骂我,我沙金榜好歹在江湖上也闯了一二十年。今天的事,怨我经师不到,学艺不精,这还算不得什么,或者将来沙金榜照样挑你的舵,我若是说完了不算,任凭蔡当家的你怎样让步,我沙金榜就不够朋友了。”

  这时,门外忽然有一名弟兄进来,正是方才在外面执掌红旗的头目,他到了沙金榜面前,说了个“报”字,沙金榜道:“孙勇,怎么这么不懂规矩?这里正说着话,有什么要紧事,不可以少时再说么?”这个孙勇答道:“跟当家的面,小事也就不惊动你了,现在西海口去的船只,有人回来。”沙金榜哈哈一笑道:“中途出事折在阵上对不对?算不得什么,用不着告诉我。”孙勇道:“当家的,你容我说话,出去的船只,虽则出了事,但是我们船已经放出去,事情是一点不耽搁。他们可弄回两个人来,这两个人口口声声和当家的认识,所以押船出去的张老师,把他们用放哨的船送回来,张老师可是没敢亲自回来,护着船走了。这两个人入了老龙湾,态度十分不逊,守卡子的弟兄,险些被他踹下水去,若不是因为这里有客人,就把他押进来了,我们恐怕有别的情形。当家的,你亲自问一下,免得误事,就在栅门外,这里有这些位老师傅们,太觉不方便了。”

  沙金榜刚一扭头,他是要打发别人出去,这个红旗孙勇却向沙金榜道:“当家的,你到外边来,我告诉你一点事。”沙金榜向蔡牵拱拱手道:“对不起,当家的们,我看看这就回来。”说着话,他随着红旗孙勇走出敞厅,在门外也没停留,那红旗孙勇领着老龙王沙金榜直向栅门走去。这里老凤一等因为这是他本帮的事,这也不能认为老龙王沙金榜失礼,本来这种船帮出去,时时有是非,时时有危险,立刻向鲍子威等一般人搭讪着,说些闲话。这里离着栅门是很远,四十多丈长,至于他们办的什么事,在敞厅中也看不到,可是工夫不大,老龙王沙金榜已经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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