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金五扬威
2025-06-0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金老五哈哈一笑道:“货卖识家,鲍老师,彼此亮出‘万儿’来,你难道还有什么疑心么?今日的事只有‘凤’字帮对老龙湾,咱们是各为其主,至于你鲍老师自身的事,金老五虽是一个跑腿的弟兄,还不至于做那种下流的举动,勾结外人来不利于你,金老五不在江面上落那种骂名。”鲍子威忙拱拱手道:“这倒显得我鲍老大量浅了!好,现在咱们就说现在的事,老师傅你挟有一身惊人的本领,来到老龙湾,这很是难得的事,咱先不管今天这场事的结果如何,鲍老大愿意和你试试武功的造就。咱们不过仍然是拆拳过招,未免过分地俗气了,那些老师傅们已经对了数阵。金老师,咱们换换样儿好么?”金老五知道此人一出手必有花样,他是绝不肯跟着别人后头走。金老五道:“我对于鲍老师你,也是久仰大名,究其实,我是没和你会过面,更没在阵上看过你动手,只是我常常在这一带,耳目比较灵些,从弟兄们口中,知道老龙湾有你老师傅在这里存身。今天咱们能够真个地会到一处,彼此间既无深仇,又无大怨,金老五更对你当面表明,对你本身,绝没有别的用意,可是我们今天既来到老龙湾船帮,必须有结果,那么,彼此全是知名的朋友,总要有个交代了。鲍老师要想怎样换换花样,客随主便,金老五勉力奉陪。”

  鲍子威道:“好朋友,这才是江湖上的汉子,说话爽快,那么你方才所施展的一手‘金蟾戏水’,你的轻身术定有极高的造就,鲍老大还看得懂,咱们两人练练轻功怎么样?并且我还想和你试几手暗器。金老师,这个话我说得可有些太莽撞,金老师愿意不愿意没有什么关系。鲍老大这种要求,就是对金老师你面前敢这么说,因为我知道你是挟有一身本领,藏锋敛锐,埋没在江湖中,有我出头说这种较量的法子。任凭我暗器上有多好的功夫,我胜了你,我绝不露脸,因为这是我的主张,必是我暗器上有独到的功夫,才这么要挟人,我倘若栽在你的手内,我是越发地给自己找雄堪,但是,我准知道鲍子威绝不是你的敌手,我和对了手的朋友们一块儿印证印证手底下功夫的长短,栽了跟头,我全觉得光荣,金老师,你说是不是?”

  金老五微微一笑道:“话已经说在头里,要勉力奉陪,不过有一样对不起,我们弟兄此来,身上搜出一点铁渣子来,就算栽了,任什么没带。”鲍子威道:“这越发显得我们气量小了,好在这里一切现成,金老师,你惯使什么暗器,只管挑着使用,你看东边木架子下所挂的有二十几种暗器。我们还讲在头里,我鲍子威所用的是亮银梭,但是试手法过暗器,我鲍子威要拣着金老师你致命处下手,我就算是枉在江湖上闯了一二十年了,虽是凶险玩意儿,我们点到为止。”

  金老五听鲍子威这番话交代得场面十足够味儿,可是自己知道,大约今天自己非栽在他手内不可。此人已经是成名的人物,现在藏锋敛锐,埋名隐迹,可是他既想出手,就有厉害的本领,这种人是现不起世,露得起脸,别看他在东南数省不能立足,那是另一件事。和他动手,也正是个人一身成败的关头。这时,金老五点点头道:“鲍老师,就这么办,这只好借贵处的暗器一用了。”鲍子威遂领着金老五到东边一排兵器架前,这里的暗器还是真全,不下二十几种,金老五信手摘下一个飞蝗石的皮囊,金老五是故意要取这种暗器。这种飞蝗石,是暗器里极保险的东西,不打到致命处上,绝不会出人命,并且是极平常极容易练的一种暗器。那鲍子威看着却微微一笑,金老五把这一囊飞蝗石挂在肩头,把左臂穿出来,皮囊垂在左肋下,这个地方是很大的一个场子,眼前可是没有试轻功的地方。除非是飞登正面屋顶。金老五一打量形势,已知道他用意所在,他定然是要借树顶子一试轻身绝技,金老五对于鲍子威这种情形,这个人口头上一切的礼节,没有不周到的地方,话也说得够朋友,可是他若果真要挟自己这么较量轻身术,终归是算他狡诈的地方了,这种武功本领是没有限度的,自己倘若不能和他一样地施展起来,不用较量暗器,这就得输给他。金老五暗打主张,心说:“咱不定谁把谁伸量下了!”

  果然,这时鲍子威向金老五道:“金老师,老龙湾内,没有什么建筑,只是一座小小的海岛,到处全是试练轻功的好所在,可是离得太远了,躲开大家,未免失礼,正房上这几间房,又嫌地势太小展不开手脚,两边这些树木,金老师看,可否借它一用?不过彼此有失脚之处,咱们谁也不算栽!”金老五点点头道:“很好,只是我脚底下重些,来在老龙湾,金老五多留些笑柄了,我不是客气,鲍老师,你叫树底下站的弟兄们躲远些。鲍老师,世上哪里飞仙剑侠,凌虚而行?像这上,也不过凭着一口气的功夫,落脚的地方有轻重。这轻功夫,我是有生以来头一遭,上去就下来也说不定,我栽了,咱们再换个花样。”鲍子威道:“你太客气了,我这就吩咐他们。”鲍子威立刻向两队弟兄头里站着两个执红旗的一打招呼,吩咐所有站在两边的二百余名弟兄,全往当中撤出丈余来,离开了树下。

  鲍子威这时把外面一件长衫脱去,里面也是一身短衫裤,肋下也是挎着一个皮囊,向金老五拱拱手道:“金老师,请你多指教了。”金老五也一拱手,答了一声:“彼此。”跟着一个“请”字上口,一个向西,一个向东,两下分开,嗖嗖嗖,一连几个纵身,各扑树荫下。此时,排列在两旁的弟兄一闪,让开一条路。

  这里的形势,前面已经交代过,靠后面窄,可是也有十几丈宽,两下里各自展开轻灵身手,纵跃如飞。金老五是从西边过来的,直扑东面,鲍子威奔了西边,一个“巧燕穿林”式,身形纵起,落到一株树顶子上,他一拧身,对面的金老五比他慢了一步,此时才往树上一落,金老五身形拔起得高,可是奔了一棵较比矮的树,身躯越过树顶子,比树顶子高起六七尺,往下一落,咔嚓一声,砸到一棵树杈子上。这一下子枝折叶落,树底下就是一片断枝落叶,他在树帽子上连换出两步去,才把身形停住。

  靠东边所站的这一大队弟兄,全把脸转过去,面向着东,看到金老五身躯这么重,一上去就砸下这么些树枝子、树叶子来,不约而同地哄的一声敞笑。此时,老龙王沙金榜等,以及蔡牵、老凤一、胡灿,两边的人全走出一两丈来,站在场子的两边,看这两人施展轻身绝技。沙金榜面带怒容转着脸地向两排弟兄瞪了一下,大家这才把笑声敛去,不敢放肆。金老五把身形停住,扭着头向西边树顶上的鲍子威笑了一下,因为彼此相隔得太远,不便答话了,金老五一拱手,身形已经移动开,向前蹿去。

  那鲍子威也从西往南转,这两下是走的一顺边,鲍子威纵跃如飞,倏起倏落,在树顶子上身形施展开,真是够轻的,往下一落时,树帽子不过颤一下。金老五这边可不同了,他身形往前纵,倒是也不慢,只是脚底下非常重,每一着脚的地方,就发出响声,所有这大队的弟兄,全替他担心,虽是在白天容易辨别落脚之姓,可是他脚底下这么重,只要一失神非摔下来不可。由里边到外边那所横栅墙,有四十多丈远,这两下里倏起倏落,已经到了转角处,贴着木栅栏一带,树木可没有这两旁的浓密了,每一棵树,也有离着丈余远的,也有离着两丈多的,虽是上面树帽子大,可是这种试练轻身术,落脚处必须有力量的树杈子。金老五这时将将地转过去,鲍子威比较他快,已经转到南面的一棵较高的树顶子上,金老五一纵身,蹿到转角这边一棵树顶子,两下可是成了正对面,这只有同往一个方向扑奔栅门这里。这里相隔着总有三丈多,并且探出来的树杈子没有多么粗的,两下身形渐渐欺近,离着还有三丈多远,那鲍子威往那栅门的树顶子上一落,一个“金鸡独立”式,单足点着树杈子,离着金老五还有二丈左右,此时,他突然把手一扬,口中却在高喊着:“献丑了。”口中喊出,手一扬,一支亮银梭奔金老五左肩头打来,这个鲍子威倒还是言而有信,暗器明发,不往致命处下手,这种暗器是极容易躲,金老五往右一晃身,这支亮银梭擦着肩头打过去,唰啦一声,穿着树帽子已经打飞了。此时,金老五在树帽子上一停,看情形好像不敢往对面纵,可是那鲍子威一梭发出之后,在树顶子上一颤,右脚往下一沉,一点树杈子,腾身而起,身形竟自猛扑过来,往这边一落。金老五却在他身形已经落下来,脚底下一用力,嗖地蹿出去,往对面树顶子上一落时,唰唰又是一阵爆响,整个树顶子震动了。

  就在这时,突然听得鲍子威喊了声“打”,他竟自在一斜身下,一支亮银梭反腕子甩出去。这支亮银梭打得十分疾,可是在他的暗器出手中,金老五那里也喊了个“打”字,飞蝗石出手,金老五跟着听他喊了声“好家伙”,他身躯本是在西边这棵树靠东半边的树帽子上,金老五敢情更不吃亏,竟同时打出两块飞蝗石,手法也是非常快,两下里几乎是同时出手,鲍子威却觉得头皮子上嗖地一股子风过去,可是下面一块飞蝗石也到了,往下一缩身,这块飞蝗石是正到胸口,仗着手底下轻快,目力足,右掌向外一封,把这块飞蝗石打出去。听得金老五的喊声,疑心他已被银梭打中,树顶子响得厉害,所有在这里站队的弟兄,这次没发笑声,不约而同地全是低声惊呼。赶到鲍子威注目看时,这个金老五身形倒栽着,他竟自施展着“老猿坠枝”的轻身术,全凭两只脚的力量倒挂在树杈子上,身躯连颤了三下,往起一翻,树杈子还是咔吱吱直响。看情形,力量稍微再大一些,树杈子就要折断,可是金老五已经挺身跃起,站在树杈子上一拧身,向这边鲍子威招呼道:“鲍老师、好厉害的银梭,我金老五认败服输,咱们顶这吧!”

  鲍子威道:“金老师,何必取笑?‘老猿坠枝’的功夫,又是一绝,咱们连一周全没转过来,那么,咱们在这树顶子再转它一周,我还有两支银梭要奉敬。这回咱们换个方向,别这么空费力气了,金老师可愿意一同从东边转过去?我在头里,请金老师你任意发飞蝗石,你打上我,我也认输,看看我逃得开逃不开?”金老五道:“你这是诚心让着我金老五,你背着身子,我自然十分得手,那么我让你先出去三丈,咱们爽快地,把这手功夫比画下来。说实在的,这上面我还真来不惯,工夫一大,非把我摔伤不可了,鲍老师你请!”鲍子威说声:“好,我就遵命。”嗖嗖地一连几个纵身,已纵向前,蹿出去,金老五翻回来,从后面追赶。

  两下相隔总有四五丈远,金老五好像脚底下没有他快,还是拼着命地紧追,从南边转过来,顺着东边这一排树,已经出来有十余丈。此时,金老五脚底下忽然加快,不过脚底下响声依然还有,两下相隔已近,金老五喝声:“着打。”一扬手,一块飞蝗石打出去,这块飞蝗石奔鲍子威的右胯,那鲍子威并不回头,赶到金老五这块飞蝗石发出,他在树顶子上竟用“风摆荷叶”式,身形向左一晃,看他连头也没回,这块飞蝗石探着身旁打过去。金老五对鲍子威这种功夫也自吃惊,有树帽子这种声音扰乱着,他耳音还辨别得这么准,金老五往前一上步时,左手一块飞蝗石,又是一个“打”字出口,唰地甩出去,这次奔他左胯。这可是他正往左闪,那鲍子威身形倏转,把左手一扬,金老五这块飞蝗石完全打空,鲍子威的一支银梭脱手而出。金老五看得分明,这支银梭奔自己的左腿肚子上穿来,身形向右一晃,左腿一提,可是这一梭绝没往他腿肚子上打。叭地一下,银梭穿在一棵横树杈子上。在这一声爆响之下,鲍子威那里二次“打”字出口,金老五眼中虽则看到一缕银光向自己面门打来,但是往下一缩顶,身躯尽力往下一沉,竟觉得靠左边头顶嗖地一下。这支银梭打得好险,正穿着金老五的头发打过去。金老五喊了声:“暗器高明,我金老五可不愿意再现世了!”这时,鲍子威却哈哈一笑道:“胜负不分之下,你这么散了场,多么没意思?多少你也再招呼几下!”金老五轻轻一纵,翻下树顶,摸了摸头顶,并没有打伤,不过头发被银梭带下些去。金老五知道他这种亮银梭的厉害,这是他不肯下毒手,真个要是拼死地力斗,就许断送在他亮银梭之下。此时听到鲍子威还在向自己叫阵,知道这鲍子威实是江湖道上有力量的人物,这个人把他毁了固然可惜,可是不把他收服了,是个绝大的后患,是个很难惹的人物。

  金老五微微一笑,向鲍子威道:“鲍老师还嫌我栽的跟头不大么?我可自认绝不是你的敌手,暗器我已经算输在你手内。”鲍子威道:“兵刃怎么样?”金老五摇摇头道:“刀枪没眼,我们何必叫一般朋友们看着,彼此全没有容人之量,咱们还是找些小巧之技,叫我金老五再现一回世,这次我却要出个不高明的主意。”鲍子威道:“请讲。”金老五向鲍子威道:“这种树帽子上较量轻功,实在是太危险,眼底下一个看不准确,失了脚就得受重伤。鲍老师,咱们始终没施展施展手底下的功夫,我们还是拆几招比较稳妥,输赢胜败,点到为止,可是鲍老师轻功提纵术未尽所长。我找一个最稳当的地方,全是久在海面上,彼此水里头的功夫好歹总可以交代得下去,那么咱到水坡前,这老龙湾内水面上很大的地方,用它二十只船分散开,每只船相隔它丈余远,这样,彼此尽量地施展一下,也觉得痛快!”

  鲍子威听金老五这个话明知道他所说的里面另有文章,但是第一次较量是自己的主意,金老五此时所说出来的较量之法,个人绝不能迟疑含糊,遂点点头道:“很好,金老师你这种主张这是成全我,咱们就这样办。”跟着向两名执红旗的弟兄一点头,呼唤过来,叫他们到水坡前传令,调集护舵的二十只船,分散水面,每只船的距离全要相隔着一丈五尺远,全把锚抛好了,稳定水面不许移动。跟着向老龙王沙金榜拱手道:“沙老当家的,我和这位金老师到水边试一试身手,请大家到水边上看我们较量功夫。”老龙王沙金榜先向两旁站的二百多名弟兄一挥手,这大队的人,一同移动,扑奔栅门外,蔡牵等也随着一同往外走来。

  在水坡这里,这种事只要信息传到了,立刻布置好,现成的船只,现成的水手,这二十只船排成了方形,整整地全摆在水面当中,离着水坡这里也是一丈五尺远。老龙湾内所停泊的,可没有很大的船,全是中型单桅。船只布置好,这二百多名弟兄沿着水坡两旁,仍然是静悄悄站在那,沙金榜、蔡牵这两个人一同全来到水坡当中岸边一站。金老五把那一双飞蝗石早已摘去,见船只已然全排好,遂向鲍子威一拱手道:“鲍老师,咱们别客气,别尽自耽误工夫。”鲍子威答了个“好”字,彼此一拱手,嗖嗖地纵身蹿上船去,船上全是船头船尾各有两名水手看守着船只,提防着船的移动,舱面舱顶子收拾得干净,凡是碍着手脚的一切器具,完全移去。

  金老五纵身由西边的一只船上来之后,身形是不停。此时这金老五施展轻灵的身手,和方才的情形不同了,方才在树顶子上是故意地那样做,现在把身形施展开,兔起鹤落,纵跃如飞,完全往舱顶子上落。舱顶子距离舱顶子就不是一丈五了,全是相隔着两丈多远,身形好快,沿着周边的船只,自西往南,由南往东。鲍子威也把一身所学施展出来,两下先前是往一处扑,但是距离一近,金老五赶紧避开,一换了方向,鲍子威见金老五是故意避着自己,他的身形比自己快,眨眼间这二十只船的舱顶子完全被金老五走遍。两下里在这种情形下,分不出高下来,这就得看他们动手的情形了,看他们的情形,两下里轻身术全有独到的功夫。这时,金老五由东南角一只船飞纵过来,斜扑西北,彼此在舱顶子上已经转了三周,鲍子威见金老五不肯递招,这种地方完全凭着一股子锐气地在船面飞纵着,个人认为功夫太大了于个人不利,他见金老五起落的式子实在有绝传、自己别再弄个弄巧成拙。这时,鲍子威从北边转过来,他先前是拿着往西转,金老五是走斜方向,这鲍子威猛然把丹田气一提,用足了力,用力一点舱顶子,一纵身,斜扑当中的一只船,是正截金老五。两人是到了一个舱顶子上,鲍子威口中却喊了声:“献丑了。”他是绝不容金老五再走开,右脚是单足站舱顶子,身形往前一探,一个“云龙探川”式,右掌竟向金老五的胸前打来。

相关热词搜索:闽江风云

下一章:第十六回 铁琵琶手

上一章:第十四回 怜才缩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