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水坞开山
2025-06-0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胡灿忙地含笑说道:“二弟,别这么称呼,实告诉你,和你一同出来的才是我们这牛头湾掌舵人,自己弟兄,往后咱们把客气免去,这里所有的人全是走投无路,万分不得已,和我们聚合在牛头湾,这里找寻我们的生路。我们不这么干,就没有我们的活路。你很是一条汉子,从你永和村出事时起,我们知道得清清楚楚,实告诉你,姜小四这孩子很聪明很能干,可是你不要疑心跟着你船上当水手,不止对于你没有不利,你这次能够脱身逃出来,也就完全仗着他了,他在剑溪一带给我们做个眼线,时时注意着延平府一般官人们的举动。所以在永和村一出事之下,这种万人痛恨的情形,我们全是闯江湖的朋友,焉能袖手不管?本想早早地接你入帮,但是我们这种行当,还怕蔡朋友你不肯干,我们只有暗中助你,想不到事情一天比一天紧,也没料到延平府这般恶魔们竟会对你这么下起手来,被捕入狱,就是你自己不想法子脱身逃出来,我们也要下手了。现在你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你又是有血性的朋友,更有一身好功夫,弟兄们凑在一处活下去。好在我们不抢不夺,不是杀人放火的强盗,蔡朋友愿意干下去,弟兄们绝不会错待你,倘若是认为我们这里有什么不合适之处,哪时想走,我们必助你离开延平府。蔡朋友,身上的伤不轻吧?”

  蔡牵忙答道:“没有什么,全不是致命的伤,还没放在心上。”可是那胡灿叫人取来刀伤药,立刻给蔡牵敷药裹伤,更给那佟天柱包扎了伤痕。胡灿这时却走向老凤一身边,向老凤一道:“当家的,咱们这件事,叫我现在想来,还是无地自容,我真得向你面前请罪。”老凤一哈哈一笑道:“四弟,咱们路上相遇时,我已和你说过,自己弟兄场中,不许有这种怀疑的情形。那一来,我们将来还怎样处下去?我已经早和你说过,是我改变了姓名,为是叫延平府这般快手们摸不清我的底,现在我们牛头湾虽则没有多大力量,成全这点小小的船帮也非容易。我倘若事情不谨慎,风声泄露,虽则不至就全收进延平府大狱,也要挤得我们弟兄星散,各自东西。无论如何,我们弟兄间的义气为重,我个人受刑吃苦,牛头湾的船帮到现在依然存在,我逃出来依然有立足之地,这不是好了么?现在有这个好帮手,我是尤其高兴。我们现在这点力量还小,总要好好地发展他一下。并且实告诉你,这个蔡二弟他自身经历得那么惨,其实他是个很有来历的人,他不过是藏锋锐,忍耐待时,等我慢慢告诉你。咱们弟兄中得了这么个好帮手,正是我们大家弟兄之幸。现在我们把过去的这些小事不必谈,弟兄们同心合力好好地整顿一下,我们总要为一般受苦的朋友争这口气,倒要开一开延平府官家的势力,往后我们弟兄非要想法子在延平府亮亮‘万儿’。现在不过力量不过,只好隐迹藏形,这么避着官家的耳目,我就不信我们弟兄没有扬眉吐气之时。”蔡牵在一旁听着老凤一忽然把自己捧得这么高,反有些不安起来,自己真不明白他说的情形是什么意思,个人身在难中,延平府大狱中又给了机会和他囚禁一处,个人看出他很是个江湖上的朋友,所以对于他的一切事,没有隐瞒,连自己早年受苦受气,穷困到几乎挨饿的情形全没隐瞒,告诉了他。他此时却说自己是有大来头的人,这是什么心意?可是蔡牵究竟是才被救到这里,什么话不便多说多问。此时有几个壮汉进来,一路张罗着,一边有人到隔断的里间去收拾,从里边抱出一份铺盖去,可是跟着又从外面弄进一副床板,往里边去支架。这时,更在明间当中的地上摆好桌凳,不一时,有人送进来酒菜等摆了一桌案。

  胡灿却向蔡牵道:“蔡朋友,今夜到来,仓促间也没法预备,略备水酒,为蔡朋友接风,为我们老当家的压惊,大家随便吃些,也该歇息一下。此处只管安心,就是延平府的人不甘心,一时半时他先到不了这儿,这里错非是熟习路径的,就没法蹚进来。”老凤一却含笑站起,向蔡牵道:“二弟,别辜负了我们胡四弟的一番美意,来!身上那点伤,算不得什么,喝两杯解解闷倒也不错。”蔡牵因为这般人全是慷慨豪放,自己倒也不便拘束一同落座。

  跟着王阿七、姜小四从外面进来。阿七却眼含着泪,来到蔡牵面前道:“管船的,莲姑竟会走上这条路,这真是万想不到的事了。”这王阿七一提这个话,把蔡牵的愁肠勾起,立刻面色变了,本来仓皇逃命,妹子陈尸未殓,自己总觉着对不起她。他被王阿七这一提,立刻流下泪来,咬着牙哼了声道:“阿七,叫你看着蔡老二,我终会有报仇雪恨的时候,我一定再入延平府找他去。”老凤一却向王阿七道:“阿七,你这个家伙怎的又说这种话,勾他的心思?咱们不要再提这些事了。阿七、姜小四,你们两人这种行为,在我老凤一眼中认为你们是好朋友,来,坐下,我敬你们一杯。”阿七吓得往后退,姜小四也躲在阿七的背后,连说着:“当家的,我们可不敢。”老凤一却瞪着眼道:“什么叫不敢?从此以后,不准说这种话,现在我们大家的命是一条命,活一块活,死一块死,为了这个小小船帮,要弟兄们拿出血性来去干,上了阵,不怕死能卖命,就是好朋友。没有事时,弟兄们全是一样,没有那么些说的,坐下。”阿七和姜小四不敢不听老凤一的话了,因为阿七虽则入帮不久,可是姜小四已经早告诉他,这老凤一和胡灿全够厉害的,不犯规矩不误事,全是你兄我弟好朋友,只要犯了规矩,他们是真下狠手,丝毫没有情面。所以阿七此时很是不安,蔡牵倒是很坦然,身上带着伤,本不能喝酒,但是此时偏不带出有伤怕疼。胡灿拿起酒壶来,挨个地面前满了一大杯,自己却拿起杯来,向蔡牵道:“蔡朋友,这给你接风,给老当家的压惊,咱们干一杯。”大家把酒杯全举起,一饮而尽。

  老凤一却把酒壶拿过去,他也挨个地全给斟了一杯,自己举起酒杯来,向大家说道:“我只庆贺我们牛头湾弟兄中得了一个有力的帮手,我们将来扬眉吐气,全在我这蔡二弟身上了。大家干这一杯!”蔡牵等全是一饮而尽。这里酒刚喝过三四杯,一名弟兄进来说道:“报告当家的,金五爷回来了。”老凤一一听,立刻站起来哈哈一笑道:“老五回来了,来得好,叫他快快进来,我要见他。”这弟兄赶紧出去,不大的工夫,从外面领进一人,蔡牵一看进来这人,这份相貌,在这种船帮中,就不是平常人物。好精神,并且也不像个粗鲁人,生得五尺多高的身材,面貌端正,白白的一张脸面,不像一般水面上弟兄满脸风尘之气,他是穿着一身短衣,提着一个大草帽,这人要是换上一件长衫,简直像文人,一脸的秀气,只有两眼的眼角微微地往上吊,带着一股子英气,可绝不像胡灿脸上那股子凶气。这人进得门来,把大草帽子一抛,门边一名弟兄接了去,他抢步向前,带着十分惊喜的样子招呼道:“老当家的,你居然回来了,怎么无故地不打个招呼?离开牛头湾,你到哪里去了?”老凤一扑哧一笑道:“老五,你先坐下,来得真巧,这算是给你备酒接风,从哪儿来?可是我给你引见个朋友。”遂向蔡牵道:“二弟,这是我最好的弟兄,金老五,他名字单名一个冲字,不过没有叫他名字的了,大约比你还小两岁,你招呼他五弟吧!”更向这金老五道:“这是我的蔡二弟,单名一个牵字,是有血性、有义气的好朋友,你们要多亲多近。”蔡牵和这金老五可以说谁也不知道谁,彼此不过横手客气了一声。老凤一却叫弟兄添了一座。那金老五就坐在老凤一的身旁,这金老五和那老凤一谈起他这次出去所办的事。蔡牵听着有许多不懂的地方,自己来到这里一切人全不熟,只有陪着他们用些酒,谈几句闲话,蔡牵是绝不多言多问。酒饭已毕,天还没亮,那老凤一却向大家道:“我们应该略微歇息一下,也太劳累了。”此时,胡灿、金老五等一般人全退去,这里只是老凤一的住处,别人全另有歇宿之所,老凤一把蔡牵领到里间。

  蔡牵看到这个暗间中,收拾得十分整洁,靠后墙那边,对面设着两架床铺,墙上挂着几件兵刃,更有六七身不同样的衣服,也有水手们穿的,也有上流人穿的长衣,靠窗前设着一架桌案,上面堆着些字本子和文具。老凤一指了指靠南边的一座床铺向蔡牵道:“二弟,你很辛苦了,就在这里歇息,我们谈着也方便。”蔡牵点点头,也不客气,自己也觉得十分劳累,和老凤一各自躺下歇息。睡了很大的时候,蔡牵醒来,见老凤一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起来,不在屋中,自己检点了身上的伤,他们给所敷的药很有效力。个人走向明间,老凤一从外面进来,向蔡牵道:“你起来了,现在觉得精神怎么样?”蔡牵道:“这点伤还算不得什么。”老凤一道:“他们出去了,你洗洗脸,少时我带你出去看一看这二带的形势。”蔡牵道:“我正想出去看看,来的时候太晚,我想把姜小四找来,叫他设法回永和村探听一下,那里的情形怎么样?那邱嫂是否照我的话去办,有什么牵连没有?这件事我终不放心。还有这里的事,我也愿意盟兄你把真实的情形告诉我,也好叫我安心。”老凤一含笑点点头道:“二弟,这些事你不用再记挂着,永和村和延平府已经有人去了,我们也要查一查延平府官家的情形,他死伤了这么多人,绝不肯就此善罢甘休!好在我们这个地方十分隐蔽,这一带是一个极荒凉、没有人注意的地方,出海口的商船、客船绝走不到这里,这里的情形当然要告诉你,并且我还有极要紧的话和你说。”蔡牵点头答应着。老凤一招呼进一名弟兄来,打洗脸水、泡茶,蔡牵一切收拾完,老凤一叫那名弟兄退出去,不呼唤先不用进来。

  两人落座吃着茶,老凤一向蔡牵道:“二弟,你究竟把我们这般人看成怎样人物?你只管说出来,你我弟兄自从结识以后,我认定了你是一条汉子,咱们将来定要成了生死相共的弟兄,你有什么话全能和我讲。”蔡牵道:“盟兄,你这可把我问住了,不过我有一种想法,就是我个人所遭遇的这些事,我这条命能活到今天,和白捡的一样,请弟兄们不必怀疑我蔡牵,到此时什么全敢做了。”老凤一道:“你大约很有些怀疑,我们这些人真个是一般海盗、杀人放火的强盗。其实你放心,我们还不是那种自暴自弃的人,所集合的这些弟兄,全是在水面上谋生,受尽了种种的欺凌、残虐,我们被逼得走向这条路,现在我们成立这个小小的船帮,在这沿海一带以大宗的走私盐为生,并且专和一般税卡子上做对头。我们一方面为的是顾得这个船帮的挑费,二来也为航路上受尽欺压的商贩们出恶气。你也在航路上跑过,大约也短不了看到了沿途各官卡对付商家客运那种残忍手段,越是那些零星的商贩们,谋蝇头之利的一般苦朋友,常常地被他们逼出人命来。所以我们聚集了这般弟兄,现在有这七八只大船,三十多只小船,在这沿海一带,就做这种行当。我们绝没有杀人越货、扰乱商旅,现在你已经和我老凤一成了生死的弟兄,咱们是祸福相共,我所以也敢掏心吐胆地和你说。这位胡当家的,当初我们倒是一手创立牛头湾。这个船帮的弟兄,论起来,我们应该本着江湖义气,谁也不许对谁有怀疑之心。只是近来这胡老四颇有些自私自利,生出野心来,他虽有些本领,也不见得怎样高明,并且他也没有那么大的力量收拾人心,只是手段黑些,心肠辣些,他又是创立这个船帮的人,虽则有对他不满的情形,可是谁也不肯对他翻脸。此次我在延平府的边界上,芦花荡,饮酒误事,落在了延平府的官长手内,我也是一半顾忌着所有弟兄成立这个小小船帮的不易,一半也要趁这个机会看看胡老四的行为。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果然他竟自露出本来面目。我陷身延平府大狱,固然是他们得到信息,可是从成立船帮起就由我老凤一做领头人,对于我生死不明之下,他能够用全力打听我下落,又何尝得不到我的信息?这航路上的耳目极灵,信息也极快,可是他竟把我置之度外,尤其是我一回来更看到他的居心。他完全认为我这个人已经不在人世,不定毁在什么地方,他把我所有的一切东西完全给搬出这间屋去,直到我们一同出狱,他得到信息,这才赶紧地把我所用的东西完全放进这间屋中。我用不着什么人来报告,一望可知,这种居心,违反了我们船帮的义气,这种情形我们绝难长久地处下去。不过,蔡老二你放心,我绝不动他,并且责人不如责己,或者我老凤一也有行为不当之处使他不满,现在我们的力量薄弱,更不宜自起内乱,这是最危险的事。物不先腐而后虫生,这是必然之理。倘若弟兄们闹起意见来,外人再乘虚而入,这点小小的力量实在抵不住意外的摧残。蔡老二,你也是一条汉子,尤其是昨夜来动手的情形,使我过分惊异,你可不能再瞒我,你究竟练过多少年的功夫,手底下有这么重的掌力?你说你没投过师学过艺,我实在不信。二弟,说实话与你本身很有关。”

  蔡牵忙地说道:“盟兄,小弟从来不愿意说假话,我虽没念过书,倒还明白些道理,欺人就是欺己,我只有一条直爽的性子,一腔子热血,一肚子不平,除此之外,任什么没有了。我已经告诉过盟兄,只是给人家做脚夫时得到少林僧净业和尚的指点,盟兄你也看见过,我就是在狱中上着铐子,我整天也得跟那牢房的砖墙较较劲,几年来也只练了这么点力量。我若是真个手底下明白,还会弄这一身伤么?”

  老凤一微微一笑道:“很好,我得信你的话,你这种有恒心最难得。老二,现在你不要轻视了你自己,可惜你没遇上武术名家,详细指点你,可是少林僧这一点诀窍,千金难买。这是少林寺很严厉的一点功夫,这里面的情形真是叫人难测,不知道这位少林僧是怀着什么心意,这种大力金刚手和铁琵琶功,凡是经过名师练过内外家功夫的,对于这种功夫,会起一种向往之心,就是很难得到,不是少林寺的嫡传,不容易得到这种难得的指点。我对于你还有一种看法,就是当那和尚因为你跟随他身边相处得日久,你是一再留心一再恳求,和尚对你指点了这种功夫,他是绝无把握,认定了你绝不会练出成就来,可是他一个出家的僧人,不做欺心的事,对你传授了真实的掌法,这就是要看你个人的福分如何。想不到你在这两手掌力上,下了苦功,你尤其是天生有这么好的体格,所以你现在双臂上打出去至少有五百斤的力量,你只要肯用心,我再教你些小巧的功夫,你足能够在武林中耀武扬威。”蔡牵道:“盟兄,得了,你干什么把我捧得上了天?”

  老凤一正色说道:“二弟,我绝不和你说玩笑话,蔡老二有胆量没有?”蔡牵冷笑一声道:“盟兄,大清早晨,你又没吃酒,这是怎么讲话?可是咱们哥两个既然是打算从此生在一处干下去,蔡老二无论到了什么时候,绝不会变心。可是我可得跟你讲价还价,我这血海深仇不报了,我是什么也不干。只要把这件事叫我做到了,刀山油锅,蔡老二要是皱一皱眉头,就不是汉子了。”

  老凤一微微一笑道:“你错会了意,蔡老二,你和老凤一处的日子还浅,你认为我们这点力量把你救出来,就得指使傻小子去给我们卖命么?蔡老二,我的野心很大,现在这点船只实不如我的意,你有胆量好好地干一下,现在我们弟兄间有这点隔膜,我这个当家的要让位了。”蔡牵道:“你想走么?我可跟着你,男子汉大丈夫说话不能反复,咱们已经说在头里,生死在一处,你让了位,这里你还能待么?”老凤一道:“为什么不能待?我不能把这点力量交付与胡老四,他不配做领袖人物,现在我认定了,只有你能够坐我们这把金交椅。”蔡牵哈哈一笑道:“你这简直是取笑,这种事我蔡牵没有那么大力量,拿不起来。”

  老凤一瞪眼说道:“蔡老二,既然不甘心死在延平府大狱中,逃出这条命来,就得轰轰烈烈做一下,我焉能和你取笑?你放大了胆,听我的吩咐,我叫你怎么干,你就怎么干。现在你进来先给我们这牛头湾开辟江山,扩大船帮,从此你再不要提你究竟有什么能力。这牛头湾已不是常久待下去之地,我们索性往东海一带重立船帮,不过这里面可有个方法,并且要借着你双掌威力,我带着你在附近一带收拾六七处小船帮,叫他们全归附到我们手下。离此也就是二十多里,在海口附近,有一处比较这里尤其严密的地方,这是我个人早已留心踩出来的一个栖身之所,名叫黑水澳,比这里形势尤其得地利,是一个很好的水坞,能守能走。进这黑水澳的地方,只要放上四个人守在那里,就让他千军万马也难冲进去。可是里面还有一条极隐蔽的道路能够通到海边上,那里只要有人稍加布置,把那条秘密的道路、浅滩的地方,开辟一下,就是一个出路,不过,只凭我们牛头湾这点号召,恐怕还不易收拾人心。蔡老二,你附耳过来。”这老凤一在蔡牵耳边低低地说了一阵。蔡牵不住地点头,遂向老凤一道:“咱们这等于买卖交易,我一定听你的指示,我破出这条穷命不要,干一下子,弄好扬眉吐气,弄不好,也不过是一条穷命而已,没有顾惜的。可是你不帮助我把我这个活冤家对头收拾下来,我蔡老二任凭闯出多大‘万儿’来,我认为也落个无耻之徒,妻、妹全遭到那么惨死,自身被害得没有立足之地,我算得哪一门子英雄?”

  老凤一道:“蔡老二,你信服这个盟兄,以后少和我说些麻烦事,你只要即日起和我凭信用,收拾散在附近一带的船帮,你给我老凤一一个日期,我敢和你说这句大话,依限交人成不成?”

  蔡牵道:“盟兄,你要原谅蔡老二,我想起这件事来痛心。”说着话,泪流下来,跟着道:“我不能那么不近人情,我自身的事,强人所难就不是汉子了。这么办,我先报答报答你这番待我的好心,我先把黑水澳成立起来,可是开张做买卖那天,必须是我报仇雪恨之日。”

  老凤一站了起来,向蔡牵道:“蔡老二,伸出手来。”蔡牵把右掌往外一伸,老凤一向他掌上叭地击了一下,厉声说道:“我们一言为定,就这么办了,不许你再问我,我做不到,我把我自己料理了。蔡老二,你还不放心么?”蔡牵拭了拭泪,向老凤一点点头道:“请你立刻召集所有牛头湾的船帮弟兄,我要宣布我的做法。”老凤一点点头道:“这是必办的事,现在还不成,大约得到晚半天。走,咱到外面转一遭,你也识识路径,他们大约全得过午后才能回来。”老凤一领着蔡牵走出屋中。蔡牵这才看出,这是一个很好的地方,不过这个地方好虽好,实是个死地。往水滩一带望去,全是荒凉的苇塘,一条条的水路,有的地方全看出来下面尽是暗礁,黑夜间这种地方尤其寸步难行。老凤一又带着蔡牵上了小船,叫水手们荡着这只小船在这一带转了一周。蔡牵把这一带道路全记清,向老凤一道:“地方倒是很好,可惜是个死路,并且这种地方,将来保不定出事,就是官军不易冲进来,可也容易被人困住,我们赶紧地照着所定的办法下手。”蔡牵和老凤一仍然回转里面。

  到了晚半夜,所有这船帮的人陆续回来。那金老五最后来到,却向老凤一报告:“永和村在天才亮后,城里才有派来官人接应,还算好,居然对永和村的人没什么招扰,并且官人们这场惨败,大约他们也有些惧怕了。对于蔡牵家中的陈尸,官人竟不肯下乡来检殓,只令于家塘的地保到永和村照料着掩埋,可是那邱嫂竟出头向地保说明:‘犯罪的只有蔡牵一人,他妹妹是一个姑娘人家,并且身遭惨死,邱嫂自认和她是姐妹,愿意出钱收尸买棺木收殓。’这种事,大约地方上也有个耳闻,蔡朋友这一逃走,他们也不敢过分地结仇结怨,所以对于邱嫂没有什么刁难、勒索,顺利地盛殓起来。府城中已经出了布告,悬赏缉捕越狱脱逃、杀官拒捕的蔡牵、陈凤,至于派兵搜索买眼线踩访这些事,我们倒不便管他,任凭他去干好了。”金老五更向老凤一耳边说了两句,老凤一点点头,向他说道:“这件事终归要老五你成全。”金老五点点头道:“交给我了。”老凤一立刻吩咐,在这迎面的房屋前摆起五桌酒席,所有船帮的人,除了水口子下卡子的弟兄之外,全行入座。

  蔡牵却在这桌子面上向大家发言:“自己原本是在东海一带掌管着船帮的首领,不幸船帮出事,弟兄们星散开,自己回到永和村,正在暗中召集所部,已经要下手收拾延平府一般贪官污吏之时,突然落在他们手中。此番自己已经落到毫无牵挂,倒要好好地和弟兄们干一下子,在这一带,要给延平府一个大警诫,为一般受害的商民百姓泄愤复仇。无奈牛头湾这点力量单薄,一旦出事,就要弄个瓦解冰消。我蔡老二要给牛头湾的弟兄们动点力,我在十天之内,要把这沿江一带和海口附近所有零星小股船帮收入牛头湾,我要移舵到黑水澳,树立水澳帮,也正好我们原有的帮口是以凤尾为记,牛头湾的报字,也正是一个‘凤’字,这正成了一家人。我蔡牵没有私心、没有奢望,只要能容许我存身立足,我愿与兄弟们共生死。”老凤一把拇指一挑道:“蔡老二,这是我们想做做不到的事,你能够给我们小小船帮发展起来,老凤一愿意让给你这把金交椅。”蔡牵道:“盟兄,你要这么讲,我是立时离开此处,我蔡老二只知道脚踏实地去做,咱们别说空话,先把事情办下来,叫弟兄们看看。”老凤一、胡灿等全是十分欢欣地愿意蔡牵这么干一下。蔡牵还是没有多少话交代。这一席酒吃过之后,到第二日,老凤一已经吩咐下,本帮船只全行集合水坞,不准出去走买卖。挑选了两只大船、二十名精壮弟兄,老凤一、金老五、胡灿跟随着蔡牵,要在这牛头湾沿江一带以威力收集小股的船帮。

  黑水澳树立起水澳帮,蔡牵在做总舵主之日,老凤一实践前言,叫金老五把个那万恶的管庄弄到黑水澳。蔡牵开坛复仇,这些事全在下文中交代。

相关热词搜索:闽江风云

下一章:第十一回 闯关朝舵

上一章:第九回 荒村恶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