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荒村恶斗
2025-06-0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这个蔡牵也觉出用家伙还不如自己空手得劲，此时那个快手卜成，他虽则被摔出去，可没有什么伤，二次挺身跃起，仍然扑过来。蔡牵是头一个就迎上去，卜成的一口刀带着风向蔡牵劈来。蔡牵看这口刀到，往旁一晃身，刀从右肩头砍空落下去，他此时仍然是双掌猛往外一抖，这一下子又打在这个卜成的右肩右肋上，身躯被震得斜撞出去。那捕快金永贵，一条七节鞭正把甘文亮的右臂缠住，他脚往起一拍，正往甘文亮的小腹上踹，卜成被蔡牵这双掌震出来，身躯是正和金永贵撞在一处，那金永贵一脚正抬起，这一下子，两个人扑通地全倒下去，他的七节鞭反被甘文亮这只胳膊给夺出去。那卜成反往起挣扎时，这个甘文亮赶过去，一手匕子扎在他右肩头旁，那老凤一也正扑到，照着金永贵双腿上就刺了两刀。只剩下一个赵大兴尚和那佟天柱在拼着，佟天柱此时情形是很危险，他们全是短家伙吃着亏，还算是这边卜成、金永贵同时倒地和惨号的声音，佟天柱保住了命，他左肩已经被赵大兴铁尺砸伤，往外拼命退时，可是已经逃不开，被赵大兴一脚兜在后胯上，把佟天柱踹倒，赵大兴铁尺抡起来，向佟天柱腿腕子上猛砸。这一铁尺下去，佟天柱就算残废了。幸亏这边卜成、金永贵惨号的声音震耳。赵大兴略微地怔了一下，咬牙地抡铁尺往下落。蔡牵饿虎扑食，已经扑过来，噗地一把，竟把他铁尺抓住，一横身，一个“白鹤亮翅”，单臂向外一挥，正用上平时练掌的式子，这一下，正打在赵大兴的右肋骨上，咔嚓、哎哟一声，这个赵大兴身躯倒去，肋骨已折，这四个人完全毁在这院中，大班头侯顺是当时毙命，赵大兴被打伤得也过重，也疼死过去，那卜成、金永贵也是倒在地上，连声哎哟着。蔡牵从地上把卜成那口单刀抓起来，口中说着：“别叫这个小子走了，打发他们回老家去吧！”口中说着，扑奔这两个人近前，他就要把这两个人全剁了，老凤一却纵身蹿到他头里，把蔡牵挡住，老凤一道：“蔡老二，你先等等。”蔡牵道：“这种东西们一个留不得，多弄死一个，多给地方除一个害。”老凤一道：“无须那么做，我们完全是好朋友，这群狗腿子们，正把我们当作杀人放火的强盗办，逼到头上，不得不这么对付他们，现在叫他们认识了老子们的厉害，更叫他们这个活口回去，也让那赃官那秋山知道知道，这完全是他糊涂官一手造成的，我还要向他们问一件事呢！”
跟着到了那卜成身旁，老凤一用脚尖子向卜成的肩头上踢了一下，说道：“朋友，对不起，哥们几个受委屈了，谁叫你们来的？谁是你们要命鬼？告诉你，老子们全是安分守己的好百姓，你们这群万恶的东西们，倚官仗势，把我们逼得走向这条路，老实人在你们这群恶魔手底下，只有受死，老子们不愿意这么死。现在借你的嘴告诉那赃官那秋山，他老老实实地在延平府做他的知府，发他的财，现在老子们不受他的欺压管辖了，咱们是各干各的，只要敢再想对付我们，叫他提防着他那颗脑袋吧，好百姓会变成亡命徒。到现在我们什么事全敢做了，咱们是各凭手段。”
这时，蔡牵已经辨别出卜成的相貌来，遂向他招呼道：“姓卜的，蔡二爷逃出来了，本该把你小子也料理了，不过到今夜叫你认识认识蔡二爷是什么人，你这狗娘养的也不是好东西，可是好朋友做事，冤有头债有主，你也会帮助那个狗娘养的管庄用水磨的功夫，想把我那苦命的妹妹给那管庄骗到手中。现在，叫你们这群丧尽天良的东西也看看，蔡老二是铮铮的汉子，我那苦命的妹妹更是干干净净的好姑娘。蔡老二从虎口逃出来，我那苦命的妹子，为表明心迹，自己吊死，血海深仇，蔡老二终要报。姓卜的，便宜了你，那个狗娘养的管庄，为什么不来？他现在哪里？姓卜的，你要说痛快话。”那个卜成抬了抬头，向蔡牵道：“朋友，要想料理姓卜的，只管下手，咱们再没话可说。告诉你，身在八字门，吃粮当差，干这份事，就得卖命！你是干什么的？我们是干什么的？别搞交情！蔡老二，姓管的现在延平府，他来不来，我们管不着。我知道，现在你们把脑袋掖在裤腰带上，好吧，咱们走着瞧！”蔡牵抹了抹身上扎伤的血，哈哈一笑道：“姓卜的，你这么嘴硬，就该给你一刀，可是你说的话倒很有道理。蔡老二不打死老虎，留着你这条命，好叫你看看我们终归是谁死谁活，相好的，咱们再见了。”老凤一向佟天柱招呼着，问他的伤怎么样。佟天柱道：“可以，还去得了。”老凤一更向那卜成说道：“姓卜的，今天你们来的四个人会撂在这，我们是越狱脱逃，杀官拒捕，罪名早已定好，只要有本事，把老子们再收进去，挨刀认命。咱们有言在先，你是捕快，我们是强盗，哪时遇上哪时算，可是天大的事情，汉子做汉子当，这个小村中，可全是好人，你们只要敢借着这件事再向这般乡民讹诈，拿无辜的老百姓填馅，小子们可提防着，那可怨不得老子们手黑心狠，不用等阵上见了，我们要放开手段对付你们这群东西们。咱们是说了就算，我们绝不往远处走，找我们海面上见，相好的们，再见了。”说着话，老凤一招呼着佟天柱、甘文亮、蔡牵往外走。
这里这么闹着，左邻右舍哪会不知道？可是谁敢再出头多管？此时，老凤一一个把大门开了，闯出来。蔡牵跟佟天柱、甘文亮也全走出家门。老凤一低声招呼：“快着点，我们到了船上就不怕了。”他头一个刚走过两三家门口，蔡牵随在他身后，突然从黑影中闪出一人，伸手就抓蔡牵。蔡牵啊了声，向后一闪，抡刀就剁。可是这人竟往后一闪，整退进旁边这个小门内，声音发颤地招呼：“蔡牵，别剁我！”蔡牵啊了声道：“你是邱……”这人颤声答道：“老二别嚷。”蔡牵赶忙凑到近前，低声说道：“邱嫂，你藏在这里做什么？”邱嫂这时战兢兢地凑到蔡牵身旁说道：“老二，村口边可还有人，他们在这门口商量一阵，我全听见了，想法子从村后逃吧！好兄弟，我不愿意你死在他们手中。”蔡牵抓着邱嫂的胳膊道：“好嫂嫂，我感念你，你回去吧，我们走了！”邱嫂轻轻把板门推开，溜进院去。
老凤一也把脚步停住，甘文亮、佟天柱全在蔡牵身后。这时，四人凑在一处。蔡牵道：“这群狗娘养的，敢情还有人。”老凤一道：“好，咱们不能示弱，偏要闯一下子！好，把身形腾起，随着我往前蹬，小子们是不要命了。”这时，老凤一头一个贴着北边住户人家的墙下一直地扑奔这小村口，黑沉沉，稍远一点就看不出一切，老凤一提着这支手匕子，身形轻快，头一个就向村口外蹿过来。这里是贴着山脚，村口边正是一个斜坡，老凤一仔细察看了一下，并没有人迹，他低声招呼：“蔡牵，往外闯。”头一个，他顺着斜坡就走下来，往前出来二三步，突然觉得脚下一绊，哎哟一声，身躯向前倒去。此时，那甘文亮身形快，他口中招呼着：“当家的，你失脚了？”他往起一蹿，他这一下，摔得更重，整个地一条绳子，兜在他双腿上，这甘文亮哎哟一声，顺着斜坡滚下去，蔡牵把往前闯的身形猛然一收式，往一片土墙根一贴。这时，从两边房屋旁，一连蹿出三个壮汉，齐喝声：“强徒们哪走！”身形扑过来颇疾，奔这两个被绊倒的人扑去，还是真下狠手，一个是手匕子，一个是单刀，一人是七节鞭，往甘文亮、老凤一身上就招呼。此时，蔡牵早已在暗中细查，所撞出来的人双方的式子是同时，蔡牵“饿虎扑食”，猛扑上来，那个使手匕子的，正在俯身扎甘文亮。蔡牵离着他近，身形这一扑过来，手中这口刀照着这人肋上扎去，这个使手匕子的突被袭击，他把身形往后一仰，蔡牵的刀顺着他胸前扎空递过去，这人还是两把手匕子，这一来，蔡牵的一条右臂整个地交给他。这个使双匕子的，也是延平府很著名的捕快裘荣，他喝声：“撒手吧！”右手的手匕子竟向蔡牵的腕子上猛剁下来，蔡牵腕子上已经被手匕子划上，赶紧地身躯猛往地上一扑，刀撒手，就这样，蔡牵一个“懒龙伸腰”，这两只胳膊正正地兜在捕快裘荣的迎面骨上，扑通一声身躯正向南边的一个篱笆门上倒去。那甘文亮也在这时趁势一个“懒驴打滚”，身躯翻出去。那老凤一突遭暗算，这里是三名捕快：一个是被蔡牵打倒的这个裘荣，一个使单刀的叫蓝德，一个使七节鞭的叫乔秀。这三个，他们全是不能高来高去，并且捕快头儿侯顺把他三人分派围着房屋安桩，提防着逃出来好截堵。哪知道一动上手，竟自连番失利，死的死，伤的伤，他们把守在门口的，已经听到里面的情形不对。
这三个捕快中以这个叫乔秀的最为狡猾，他竟招呼着裘荣和蓝德，躲开门边，悄悄地告诉这两个人：“里边动手的情形十分不利，分明是咱们人全落了下风，别这么干了，我们索性给他个暗算，到村口去等他，要不是蔡牵跟陈凤两个家伙，我们只要撂躺下一个，就容易得手了，好歹也得留住一个，好交案。”他们遂在附近的水井旁找到一根长绳，这乔秀相度好了地势，在必得走的要路口这里埋伏下，裘荣、蓝德两个捕快隐身在路口的两边斜坡这里，乔秀却在村口里面远远地望着蔡牵的住房那里。赶到他们一出来，他看到黑影是奔了这边，他遂赶紧蹿到村口，向两个伙伴打招呼，告诉他们：“人准是往这里走了。”仗着他退下来得早，所以邱嫂拦住蔡牵并没被他发现，他可不知道，除了蔡牵和改了假名的老凤一之外，还有人，认定了只两个人了，所以他嘱咐裘荣、蓝德，只要兜躺下就往上扑，动手时手底下要狠，留一口气就成。
赶到老凤一、甘文亮被绊倒，人往上一扑时，另外这一有接应可就毁了他们，那老凤一猝不及防遭到暗算，他终归是个老江湖，顺着斜坡一滚，身躯已经停住，他更没紧着往起蹿。赶到蓝德、乔秀，一口单刀、一条七节鞭全照着他身上下手时，两人是对面冲过来的，他身躯斜在道上，蓝德这口单刀照着他双腿剁，乔秀七节鞭是斜砸他上半身。这两班兵刃一齐下，好个老凤一，刀鞭下落，他竟自用力地往起一翻，反向斜坡上面转了一个圈儿，这时刀剁空了，七节鞭落下来，这老凤一顺势一个摆莲腿，脚尖钩住了乔秀的迎面骨上，用力往回一提，自己可借着力量，身形跃起，往前一个“夜七探海”式，这柄手匕子递出去，哧地一下，扎入乔秀的右臂，整给他穿透了。那个蓝德，一刀砍空，刀剁在地上，这是山边，完全是石头的道路，上面虽是泥沙，也是极坚硬的地方，刀砍空了，呛的一声，人已经撒出去，赶到抡刀向前扑，那乔秀已经被这一手匕子扎上了，哎哟一声往下逃。蓝德二次抡刀正往这边扑，这一下子，他险些把乔秀劈成两半。乔秀负伤前蹿，这黑影里动手是最危险不过，往旁赶忙一晃身，蓝德的刀反砍了他肩头一下。这一来，他是双料的伤，腾腾地蹿出四五步去，扑哧地也摔在道上。那蔡牵也在这时扑过来救应老凤一，老凤一已然得手。那个蓝德一见伤了两人，并且匪党的人多，抹身想逃。蔡牵已然追上了他，忽地一掌打在他脊骨上，身躯倒向道旁，刀也出了手，蔡牵此时是浑身是血。老凤一向蔡牵打招呼道：“老二，见好就收，咱们退了！”蔡牵也恐怕还有官人，赶紧地随着老凤一蹿出永和村口，一直地扑奔江边。
走到了山边树林子下，发现了七匹牲口，拴在树林里。这一来放了心，知道所来的人数也就是所见到的，知道官人弄个全军覆没，走到半路上，迎面上一行黑影如飞地扑过来。老凤一等赶忙地向道旁撤，一按嘴唇，吱地打了一声呼哨，对面接了声，跟着两边对报了字，老凤一向蔡牵道：“老二，自己的人，我们接应到了。”这一般人定有十几名，一个个全是短衣小打扮，各持利刃，虽是老凤一不叫他们多留人，全退下去，但是他们在水面上依然来往地有自己小船，探查报信。
王阿七和姜小四被留在这里等候。姜小四认为，管船的这般人回永和村实不妥当，一个延平府里，越狱脱逃了重要的犯人，不会不发觉，这里是留下两只小船，这姜小四叫阿七守在留地，他是和另一名弟兄驾着这只小船往东蹚下去。江边和陆路，虽不是一道，可是在深夜中，只要有些动静容易觉察，果然延平府这一般捕快们下来得还是真快，全是骑牲口直奔永和村。这种地方轻易见不到官人深夜里往四乡来，赶到辨别着马声，果然是奔了永和村。姜小四的船赶紧翻回来，如飞地顺着水面传起信号，打起呼哨来，叫人往牛头湾里报紧急信，调人接应，道路虽远，来不了这么快，可是沿途上放哨的小船刹那间就集合了十几名，他们一边往牛头湾那里递信，一边这十几个人满扑上来，幸而这里自己的人安然脱险，在半路接应上。一般弟兄们赶忙地会合在一处，直扑江口。这里已经派了六七只船在等候，老凤一招呼大家一同上船，紧着退。因为这一带，没有掩护的地方，万一延平府的大队官兵再追下来，自己的人可就不易再退下去了。这就仗着延平府这般捕快们过于狂妄，认定了这般人只要追上，越狱的匪徒绝不会再叫他走脱，并且那个昏庸无能的府台，他听到有盗犯越狱脱逃，他绝不忙着调兵追捕，他先忙着保护大狱，保护府衙，除去一般捕快放出城去，再不准出入，他只在本城中乱起来。
蔡牵等一般人上船之后，安然脱险，顺着这条水路出来四五里，水面上一只只船全迎上来，赶到了高家坝水汊子最多的地方，那个胡当家的竟自带着大队的人、五只大船、十几只小船，如飞扑过来，这可绝不是因为蔡牵，这全为的他们的首领老凤一，他们已经觉得对不起人，老凤一身陷延平府，他们一点举动没有，此时倒真安心不顾命地干一下子了。大队船合在一处，这个胡灿亲自把这弟兄四人迎上大船，船上也掌起亮子来。蔡牵跟佟天柱全带伤，迎进舱中。老凤一道：“我们大队船赶紧撤，可是从高家坝一带，沿途上把放哨的船安置好了，现在我们不得不提防了，只要有信息，赶紧传下去。”胡灿答应着，船往前走着，沿途他已经全分派好。蔡牵虽则是永和村的土著，这些年更改成了水面上的生涯，因为这条水路是直通海口，他就始终没到过这一带。所走的这条路，十分险，可仗着使船的人熟悉路径，知道哪里水深哪里水浅，虽在黑夜间看不清这一带的情形，可是有时这么大船径直穿着苇塘走，芦苇唰唰地扫着船舱，船只左转右转，简直是连方向全不易揣测。直到了四更左右，老凤一向蔡牵道：“二弟，放心吧，咱们现在才叫安然脱险，船已入了牛头湾了。”
此时，天已经到了四更过后，船只渐渐地走得慢了。不一时，船只停住。老凤一向蔡牵道：“你也辛苦了，身上的伤也得收拾一下，咱们下船。”蔡牵跟随着老凤一、佟天柱、甘文亮走出这只大船。那胡灿此时却驾着一只小船去分配手下的弟兄，各处按着形势去令小船埋桩下卡子，以防意外，蔡牵跟着走出船头。这里虽则有些油纸灯笼，可是依然昏昏暗暗，一看眼前这片地势，水面很大，水势的力量也大，远远地望去，黑压压一片，全是苇塘，全是贴着一片水坡停住。跟着他们走上岸来，往远处看，看不真切，大致的情形，远远地似乎有山，在一二十丈外，隐现灯火之光，星星点点，有两名年轻的弟兄举着两盏油纸灯笼在前引路。顺着这片水坡走上来，也是一片片一人多高的江苇，地方是荒凉异常，顺着当中一条道往前走出来，直扑奔前面有灯火之处。赶来到切近，看出这里远远是起伏的高岭成了一个背形，环抱着这片陆地，到处全是野树丛生，乱石满地，在迎面，也就是十几间房子，其中一排较大的房屋，可是搭盖得十分粗陋，完全是用木材、木板盖成的。那两名壮汉把迎面的一个门拉开，老凤一向蔡牵道：“二弟，只管往里走，这就是咱们的家。”蔡牵跟着大家一同走进屋中，在外面看看不怎样，里面好宽大的地方了，只是房顶子矮，一排就有三四丈长，完全是明敞着，靠左边却隔断开一段，这屋中点着三支牛油蜡，看屋中尽是些粗劣的桌椅陈设。胡灿跟着进来。蔡牵赶忙站起，现在蔡牵已经知道他们是牛头湾这一队船帮的首领了，忙向胡灿道：“当家的，我蔡老二不过是一个平常庄稼人，蒙你这么另眼看待，拿出这种力量来，把我救出虎口，真叫我无法说感谢的话了。”
跟着到了那卜成身旁，老凤一用脚尖子向卜成的肩头上踢了一下，说道：“朋友，对不起，哥们几个受委屈了，谁叫你们来的？谁是你们要命鬼？告诉你，老子们全是安分守己的好百姓，你们这群万恶的东西们，倚官仗势，把我们逼得走向这条路，老实人在你们这群恶魔手底下，只有受死，老子们不愿意这么死。现在借你的嘴告诉那赃官那秋山，他老老实实地在延平府做他的知府，发他的财，现在老子们不受他的欺压管辖了，咱们是各干各的，只要敢再想对付我们，叫他提防着他那颗脑袋吧，好百姓会变成亡命徒。到现在我们什么事全敢做了，咱们是各凭手段。”
这时，蔡牵已经辨别出卜成的相貌来，遂向他招呼道：“姓卜的，蔡二爷逃出来了，本该把你小子也料理了，不过到今夜叫你认识认识蔡二爷是什么人，你这狗娘养的也不是好东西，可是好朋友做事，冤有头债有主，你也会帮助那个狗娘养的管庄用水磨的功夫，想把我那苦命的妹妹给那管庄骗到手中。现在，叫你们这群丧尽天良的东西也看看，蔡老二是铮铮的汉子，我那苦命的妹妹更是干干净净的好姑娘。蔡老二从虎口逃出来，我那苦命的妹子，为表明心迹，自己吊死，血海深仇，蔡老二终要报。姓卜的，便宜了你，那个狗娘养的管庄，为什么不来？他现在哪里？姓卜的，你要说痛快话。”那个卜成抬了抬头，向蔡牵道：“朋友，要想料理姓卜的，只管下手，咱们再没话可说。告诉你，身在八字门，吃粮当差，干这份事，就得卖命！你是干什么的？我们是干什么的？别搞交情！蔡老二，姓管的现在延平府，他来不来，我们管不着。我知道，现在你们把脑袋掖在裤腰带上，好吧，咱们走着瞧！”蔡牵抹了抹身上扎伤的血，哈哈一笑道：“姓卜的，你这么嘴硬，就该给你一刀，可是你说的话倒很有道理。蔡老二不打死老虎，留着你这条命，好叫你看看我们终归是谁死谁活，相好的，咱们再见了。”老凤一向佟天柱招呼着，问他的伤怎么样。佟天柱道：“可以，还去得了。”老凤一更向那卜成说道：“姓卜的，今天你们来的四个人会撂在这，我们是越狱脱逃，杀官拒捕，罪名早已定好，只要有本事，把老子们再收进去，挨刀认命。咱们有言在先，你是捕快，我们是强盗，哪时遇上哪时算，可是天大的事情，汉子做汉子当，这个小村中，可全是好人，你们只要敢借着这件事再向这般乡民讹诈，拿无辜的老百姓填馅，小子们可提防着，那可怨不得老子们手黑心狠，不用等阵上见了，我们要放开手段对付你们这群东西们。咱们是说了就算，我们绝不往远处走，找我们海面上见，相好的们，再见了。”说着话，老凤一招呼着佟天柱、甘文亮、蔡牵往外走。
这里这么闹着，左邻右舍哪会不知道？可是谁敢再出头多管？此时，老凤一一个把大门开了，闯出来。蔡牵跟佟天柱、甘文亮也全走出家门。老凤一低声招呼：“快着点，我们到了船上就不怕了。”他头一个刚走过两三家门口，蔡牵随在他身后，突然从黑影中闪出一人，伸手就抓蔡牵。蔡牵啊了声，向后一闪，抡刀就剁。可是这人竟往后一闪，整退进旁边这个小门内，声音发颤地招呼：“蔡牵，别剁我！”蔡牵啊了声道：“你是邱……”这人颤声答道：“老二别嚷。”蔡牵赶忙凑到近前，低声说道：“邱嫂，你藏在这里做什么？”邱嫂这时战兢兢地凑到蔡牵身旁说道：“老二，村口边可还有人，他们在这门口商量一阵，我全听见了，想法子从村后逃吧！好兄弟，我不愿意你死在他们手中。”蔡牵抓着邱嫂的胳膊道：“好嫂嫂，我感念你，你回去吧，我们走了！”邱嫂轻轻把板门推开，溜进院去。
老凤一也把脚步停住，甘文亮、佟天柱全在蔡牵身后。这时，四人凑在一处。蔡牵道：“这群狗娘养的，敢情还有人。”老凤一道：“好，咱们不能示弱，偏要闯一下子！好，把身形腾起，随着我往前蹬，小子们是不要命了。”这时，老凤一头一个贴着北边住户人家的墙下一直地扑奔这小村口，黑沉沉，稍远一点就看不出一切，老凤一提着这支手匕子，身形轻快，头一个就向村口外蹿过来。这里是贴着山脚，村口边正是一个斜坡，老凤一仔细察看了一下，并没有人迹，他低声招呼：“蔡牵，往外闯。”头一个，他顺着斜坡就走下来，往前出来二三步，突然觉得脚下一绊，哎哟一声，身躯向前倒去。此时，那甘文亮身形快，他口中招呼着：“当家的，你失脚了？”他往起一蹿，他这一下，摔得更重，整个地一条绳子，兜在他双腿上，这甘文亮哎哟一声，顺着斜坡滚下去，蔡牵把往前闯的身形猛然一收式，往一片土墙根一贴。这时，从两边房屋旁，一连蹿出三个壮汉，齐喝声：“强徒们哪走！”身形扑过来颇疾，奔这两个被绊倒的人扑去，还是真下狠手，一个是手匕子，一个是单刀，一人是七节鞭，往甘文亮、老凤一身上就招呼。此时，蔡牵早已在暗中细查，所撞出来的人双方的式子是同时，蔡牵“饿虎扑食”，猛扑上来，那个使手匕子的，正在俯身扎甘文亮。蔡牵离着他近，身形这一扑过来，手中这口刀照着这人肋上扎去，这个使手匕子的突被袭击，他把身形往后一仰，蔡牵的刀顺着他胸前扎空递过去，这人还是两把手匕子，这一来，蔡牵的一条右臂整个地交给他。这个使双匕子的，也是延平府很著名的捕快裘荣，他喝声：“撒手吧！”右手的手匕子竟向蔡牵的腕子上猛剁下来，蔡牵腕子上已经被手匕子划上，赶紧地身躯猛往地上一扑，刀撒手，就这样，蔡牵一个“懒龙伸腰”，这两只胳膊正正地兜在捕快裘荣的迎面骨上，扑通一声身躯正向南边的一个篱笆门上倒去。那甘文亮也在这时趁势一个“懒驴打滚”，身躯翻出去。那老凤一突遭暗算，这里是三名捕快：一个是被蔡牵打倒的这个裘荣，一个使单刀的叫蓝德，一个使七节鞭的叫乔秀。这三个，他们全是不能高来高去，并且捕快头儿侯顺把他三人分派围着房屋安桩，提防着逃出来好截堵。哪知道一动上手，竟自连番失利，死的死，伤的伤，他们把守在门口的，已经听到里面的情形不对。
这三个捕快中以这个叫乔秀的最为狡猾，他竟招呼着裘荣和蓝德，躲开门边，悄悄地告诉这两个人：“里边动手的情形十分不利，分明是咱们人全落了下风，别这么干了，我们索性给他个暗算，到村口去等他，要不是蔡牵跟陈凤两个家伙，我们只要撂躺下一个，就容易得手了，好歹也得留住一个，好交案。”他们遂在附近的水井旁找到一根长绳，这乔秀相度好了地势，在必得走的要路口这里埋伏下，裘荣、蓝德两个捕快隐身在路口的两边斜坡这里，乔秀却在村口里面远远地望着蔡牵的住房那里。赶到他们一出来，他看到黑影是奔了这边，他遂赶紧蹿到村口，向两个伙伴打招呼，告诉他们：“人准是往这里走了。”仗着他退下来得早，所以邱嫂拦住蔡牵并没被他发现，他可不知道，除了蔡牵和改了假名的老凤一之外，还有人，认定了只两个人了，所以他嘱咐裘荣、蓝德，只要兜躺下就往上扑，动手时手底下要狠，留一口气就成。
赶到老凤一、甘文亮被绊倒，人往上一扑时，另外这一有接应可就毁了他们，那老凤一猝不及防遭到暗算，他终归是个老江湖，顺着斜坡一滚，身躯已经停住，他更没紧着往起蹿。赶到蓝德、乔秀，一口单刀、一条七节鞭全照着他身上下手时，两人是对面冲过来的，他身躯斜在道上，蓝德这口单刀照着他双腿剁，乔秀七节鞭是斜砸他上半身。这两班兵刃一齐下，好个老凤一，刀鞭下落，他竟自用力地往起一翻，反向斜坡上面转了一个圈儿，这时刀剁空了，七节鞭落下来，这老凤一顺势一个摆莲腿，脚尖钩住了乔秀的迎面骨上，用力往回一提，自己可借着力量，身形跃起，往前一个“夜七探海”式，这柄手匕子递出去，哧地一下，扎入乔秀的右臂，整给他穿透了。那个蓝德，一刀砍空，刀剁在地上，这是山边，完全是石头的道路，上面虽是泥沙，也是极坚硬的地方，刀砍空了，呛的一声，人已经撒出去，赶到抡刀向前扑，那乔秀已经被这一手匕子扎上了，哎哟一声往下逃。蓝德二次抡刀正往这边扑，这一下子，他险些把乔秀劈成两半。乔秀负伤前蹿，这黑影里动手是最危险不过，往旁赶忙一晃身，蓝德的刀反砍了他肩头一下。这一来，他是双料的伤，腾腾地蹿出四五步去，扑哧地也摔在道上。那蔡牵也在这时扑过来救应老凤一，老凤一已然得手。那个蓝德一见伤了两人，并且匪党的人多，抹身想逃。蔡牵已然追上了他，忽地一掌打在他脊骨上，身躯倒向道旁，刀也出了手，蔡牵此时是浑身是血。老凤一向蔡牵打招呼道：“老二，见好就收，咱们退了！”蔡牵也恐怕还有官人，赶紧地随着老凤一蹿出永和村口，一直地扑奔江边。
走到了山边树林子下，发现了七匹牲口，拴在树林里。这一来放了心，知道所来的人数也就是所见到的，知道官人弄个全军覆没，走到半路上，迎面上一行黑影如飞地扑过来。老凤一等赶忙地向道旁撤，一按嘴唇，吱地打了一声呼哨，对面接了声，跟着两边对报了字，老凤一向蔡牵道：“老二，自己的人，我们接应到了。”这一般人定有十几名，一个个全是短衣小打扮，各持利刃，虽是老凤一不叫他们多留人，全退下去，但是他们在水面上依然来往地有自己小船，探查报信。
王阿七和姜小四被留在这里等候。姜小四认为，管船的这般人回永和村实不妥当，一个延平府里，越狱脱逃了重要的犯人，不会不发觉，这里是留下两只小船，这姜小四叫阿七守在留地，他是和另一名弟兄驾着这只小船往东蹚下去。江边和陆路，虽不是一道，可是在深夜中，只要有些动静容易觉察，果然延平府这一般捕快们下来得还是真快，全是骑牲口直奔永和村。这种地方轻易见不到官人深夜里往四乡来，赶到辨别着马声，果然是奔了永和村。姜小四的船赶紧翻回来，如飞地顺着水面传起信号，打起呼哨来，叫人往牛头湾里报紧急信，调人接应，道路虽远，来不了这么快，可是沿途上放哨的小船刹那间就集合了十几名，他们一边往牛头湾那里递信，一边这十几个人满扑上来，幸而这里自己的人安然脱险，在半路接应上。一般弟兄们赶忙地会合在一处，直扑江口。这里已经派了六七只船在等候，老凤一招呼大家一同上船，紧着退。因为这一带，没有掩护的地方，万一延平府的大队官兵再追下来，自己的人可就不易再退下去了。这就仗着延平府这般捕快们过于狂妄，认定了这般人只要追上，越狱的匪徒绝不会再叫他走脱，并且那个昏庸无能的府台，他听到有盗犯越狱脱逃，他绝不忙着调兵追捕，他先忙着保护大狱，保护府衙，除去一般捕快放出城去，再不准出入，他只在本城中乱起来。
蔡牵等一般人上船之后，安然脱险，顺着这条水路出来四五里，水面上一只只船全迎上来，赶到了高家坝水汊子最多的地方，那个胡当家的竟自带着大队的人、五只大船、十几只小船，如飞扑过来，这可绝不是因为蔡牵，这全为的他们的首领老凤一，他们已经觉得对不起人，老凤一身陷延平府，他们一点举动没有，此时倒真安心不顾命地干一下子了。大队船合在一处，这个胡灿亲自把这弟兄四人迎上大船，船上也掌起亮子来。蔡牵跟佟天柱全带伤，迎进舱中。老凤一道：“我们大队船赶紧撤，可是从高家坝一带，沿途上把放哨的船安置好了，现在我们不得不提防了，只要有信息，赶紧传下去。”胡灿答应着，船往前走着，沿途他已经全分派好。蔡牵虽则是永和村的土著，这些年更改成了水面上的生涯，因为这条水路是直通海口，他就始终没到过这一带。所走的这条路，十分险，可仗着使船的人熟悉路径，知道哪里水深哪里水浅，虽在黑夜间看不清这一带的情形，可是有时这么大船径直穿着苇塘走，芦苇唰唰地扫着船舱，船只左转右转，简直是连方向全不易揣测。直到了四更左右，老凤一向蔡牵道：“二弟，放心吧，咱们现在才叫安然脱险，船已入了牛头湾了。”
此时，天已经到了四更过后，船只渐渐地走得慢了。不一时，船只停住。老凤一向蔡牵道：“你也辛苦了，身上的伤也得收拾一下，咱们下船。”蔡牵跟随着老凤一、佟天柱、甘文亮走出这只大船。那胡灿此时却驾着一只小船去分配手下的弟兄，各处按着形势去令小船埋桩下卡子，以防意外，蔡牵跟着走出船头。这里虽则有些油纸灯笼，可是依然昏昏暗暗，一看眼前这片地势，水面很大，水势的力量也大，远远地望去，黑压压一片，全是苇塘，全是贴着一片水坡停住。跟着他们走上岸来，往远处看，看不真切，大致的情形，远远地似乎有山，在一二十丈外，隐现灯火之光，星星点点，有两名年轻的弟兄举着两盏油纸灯笼在前引路。顺着这片水坡走上来，也是一片片一人多高的江苇，地方是荒凉异常，顺着当中一条道往前走出来，直扑奔前面有灯火之处。赶来到切近，看出这里远远是起伏的高岭成了一个背形，环抱着这片陆地，到处全是野树丛生，乱石满地，在迎面，也就是十几间房子，其中一排较大的房屋，可是搭盖得十分粗陋，完全是用木材、木板盖成的。那两名壮汉把迎面的一个门拉开，老凤一向蔡牵道：“二弟，只管往里走，这就是咱们的家。”蔡牵跟着大家一同走进屋中，在外面看看不怎样，里面好宽大的地方了，只是房顶子矮，一排就有三四丈长，完全是明敞着，靠左边却隔断开一段，这屋中点着三支牛油蜡，看屋中尽是些粗劣的桌椅陈设。胡灿跟着进来。蔡牵赶忙站起，现在蔡牵已经知道他们是牛头湾这一队船帮的首领了，忙向胡灿道：“当家的，我蔡老二不过是一个平常庄稼人，蒙你这么另眼看待，拿出这种力量来，把我救出虎口，真叫我无法说感谢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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