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西岗五虎

2025-05-31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点击：

　　苦和尚并没落座，赶紧地向左一晃身，右掌一翻，当啷一声，把一支钢镖打向西墙，落在地上。可是这支镖刚封出去，门边那里叭地又是一声响。苦和尚听出是袖箭卡簧拨动的声音。这种暗器不好躲，忙地往下一横，全身向地上一俯，苦和尚就这么迅捷地闪躲。可是这支袖箭依然扫着了头顶，偏着右边的头皮。这支袖箭铮的一声，打在后面墙上。因为是石头墙，袖箭崩回来，落在了桌上。苦和尚怒喊声：“姓武的，你好万恶。”自己可是赶紧向左边一撤身，斜着向窗前一蹿，伸手把乌龙鞭抖出来。外面已经有人喊道：“万恶的和尚，你这是自投虎口。该着你死期到了，滚出来吧。”苦和尚可辨别不出是谁的口音，不过不像武氏父子。苦和尚赶紧地把乌龙鞭身形向右一纵，鞭身在自己面前翻转。提防外面的暗器再打进来。趁势把桌上的油灯用乌龙鞭全给打飞了，屋中一黑，苦和尚略微地一拢目光。口中在喊着：“恶徒们，要命的闪开。”鞭身一抖，向门口窜出来。

　　可是绝不往远处猛力地蹿，只往门前台阶下一落。跟着乌龙鞭向左右盘旋扫打，为是恐怕有人潜伏在门左右，好用乌龙鞭把他们逼退。苦和尚一闯出屋来，眼中看到院中已经有六七个人分散四周。倒是全离开门边。苦和尚微往西一纵身，贴近正房的窗下，先护住了自己的背后，跟着厉声呵斥道：“姓武的，你这个恶徒，我和尚跟你何怨何仇，你竟敢暗算我，你究竟是何居心？要知道我和尚不是什么好惹的，动手容易，你倒得说出个理由来。”这时突然听得左边那棵大树后，有人冷笑一声道：“叫花子，瞎了眼的东西，接家伙。”嘶地一股子风声，又是一支镖照着苦和尚的左肋打到。苦和尚微一晃身，把这支镖让开。随着这支镖，从树后窜出一人来，星月之下，苦和尚才辨别出正是五云岗的匪党白花蛇党朝宗。

　　自己蓦然醒悟，可不是个人自投罗网，这个匪徒在这里一露面，这姓武的父子，不问可知，也是冲天龙苗飞虎的一党了。苦和尚此时可是恨死急死，自己终归是没有经验。此时这个党朝宗一扑过来，抡刀就剁。可是那个武振彪，这时也从对面纵过来。提着一口厚背鬼头刀，身形一落刀已经砍过来。口中在招呼道：“党师傅，这可不对。这上我们门上来的，应该由我们爷们收拾。党师傅，你让一让吧。”他话声中，一连就是三刀。

　　苦和尚现在已经判明，此处完全是五云岗的匪党，这倒没有什么不好解决了。放开手拼吧，闪展腾挪之下，一个“旱地拔葱”，身形向南纵出来。为是亮开势，自己的乌龙鞭好施展。可是那个武振彪跟得颇紧，也是翻身一纵，人和刀一齐到了。刀带着风声，向苦和尚后脑上劈下来。苦和尚一个“黄龙转身”，双手握乌龙鞭，双臂上用足了力，猛向上一抖。呛的一声，火星子溅起，这口鬼头刀，被绷得向上甩起。苦和尚正为的试试这个武振彪手底下有多大力量，因为他这口刀重。自己乌龙鞭是条软兵器，两下的力量只要平均，乌龙鞭就得留着神。把刀崩上去，苦和尚觉出这个武振彪腕力很大，不过自己尚降服得住他。跟着左手的鞭头一撒手，右腕子一用力，乌龙鞭已经从右向前甩出去，鞭头照着这个武振彪的左耳上便砸。

　　武振彪往下一缩身，可是那党朝宗依然猱身而进，他是捡便宜。苦和尚鞭甩出去，右肋露空，他这口刀向苦和尚的右肋戳来。身形轻快，式子非常疾。那个武振彪左脚赶紧向后一撤，往下一矮身，缩头藏尾把乌龙鞭头让过去。党朝宗这一刀可扎到，苦和尚随着身形鞭式往左一拧，把右肋微往左一缩。党朝宗这口刀完全扎空，贴着苦和尚衣服，刀身完全递空了。可是苦和尚猛然向外一抖，右腿向后一探步，左掌是“倒打金钟”。这个党朝宗刀扎空了收不住式，右肩头向前探，他正好一个胸口全露出来，砰地一下，被苦和尚打个正着。这一掌已经把他震得半死，身躯倒出去，黑影中已经蹿过三四名壮汉把人搭去。

　　这时武振彪这口刀如疾风暴雨向苦和尚进攻，苦和尚把乌龙鞭也尽量施展开。跟着屋顶上一声怪叫：“好穷和尚，你敢伤我的盟兄。”随着喊声从上面蹿下一人，武振彪正在撤步抽招，这个发喊声的，一口短刀已经照着苦和尚斜肩带臂劈来。苦和尚一翻身，抖乌龙鞭向外崩，这口刀已经抽招换式，反从下往上撩来。苦和尚已然辨别出这正是野鸡刘茂。自己知道完全是被这两个东西跟缀下来。他们在林场后，完全是使诈语，为是叫自己不再提防。可是个人一路上虽则知道没有人追赶，依然是十分小心提防着后山一带有潜伏的匪党。自己投奔这个西岗，分明是他们早在这里布置下。可是他们发动得这么疾，全走在自己头里，真是万想不到。个人到现在费尽了多少心机，舍死忘生把贵儿弟弟从虎口中夺出来。现在又落在他们手中，只要把这个贵儿一放手可就毁了。往后再找他势比登天，他们必然把这个孩子隐匿起来。

　　这个野鸡刘茂，本领并不怎样高明，只是贼滑。这个武振彪一口鬼头刀，倒是十分勇猛。野鸡刘茂从旁伺隙进攻，这时野鸡刘茂更高声招呼：“你们哥几个，别看热闹了。落在西岗五虎网里的野兽再逃出去，那可是笑话了，还不赶紧上么？”这小子分明是用这种话激将，叫这里所有的人一齐动手围攻，以多为胜。果然他这么喊，立刻四下里黑暗中齐声呐喊道：“对，叫这么一个化小缘的在西岗这里发威，那真是老虎嘴上可以拔毛了，咱们上吧。”立刻嗖嗖地连蹿过五个人来，内里有两条虎叉、一条钩镰枪、一根铁棍、一口单刀，这五样家伙，齐往上围攻。苦和尚这条乌龙鞭倒是还能够应付，不过这里边好几件重兵器。这群匪党们又是一齐下毒手，自己乌龙鞭反不敢使用刁锁缠拿的手法。恐怕兵器绞在一处，自己缓不过手来。

　　内中一个使钩镰枪的，约莫地辨别出就是武振彪的第四个儿子武文茂。他这种枪非常的阴损贼滑。他是抽冷子蹿进来，抖枪便扎，跟着撤身远避，蓦然间换个方向又扑过来。他的钩镰枪是容心向乌龙鞭上绞，苦和尚知道他这种用意，安心把乌龙鞭绞住，他好叫别人刀棍齐下地下毒手。苦和尚这一身功夫，虽则是南海少林寺的嫡传，可是一样地吃着亏。就是他们人多势众，虎叉、铁棍、钗镰枪又全是长家伙，猛扑猛砸。苦和尚知道自己今夜恐怕讨不了好去了。可是事情逼迫到这，就这么撤身一走，焉能甘心。苦和尚把乌龙鞭上的招数，尽量施展出来。腕子上力量也用足了，在这七个人当中，把乌龙鞭舞动，盘旋扫打，一连十几招的工夫。苦和尚一咬牙，心说：“我不杀人，人家也是杀我，还会放得我逃活命么？”

　　苦和尚猛然把这条乌龙鞭用足了力量，一个“潜龙升天”式，鞭头从下往上起，是向武振彪的面门上点去。这个武振彪身形往后一退，苦和尚这条乌龙鞭已经在腕力一振之下，照着左边一个使虎叉的、一个使单刀的两人头上扫去。这二人赶紧往下一缩身，抖掌中兵器往上捺。可是苦和尚这条乌龙鞭猛往右一带，那个使钩镰枪的，他认为苦和尚的乌龙鞭向左扫打，必然是趁势盘旋。他悄悄地从后面一纵身，双手抖钩镰枪，他想把乌龙鞭截住了，一下子就把乌龙鞭搭在枪头下的鸡爪钩上。别人向后闪避，他是往前进身。哪知道苦和尚乌龙鞭反往右带回来，一个“秋风扫落叶”式，安心用乌龙鞭先扫躺下两个。可是也没打算对付这个使枪的，他这一猛蹿过来，抖枪往上撩，乌龙鞭已经落下去，唰啦地正好卷在他两腿上。

　　苦和尚此时用足了力，一斜身，往外猛一抖乌龙鞭。这个武文茂身躯被带得腾起，向西摔出去。这一下子，一个使虎叉的正是他哥哥武文祥跟一个使单刀的，也是他西岗子的伙伴，这两个人往上猛扑。武文茂身躯一摔过来，这两个脚底下被他一绊，全向苦和尚这边摔过来。苦和尚的乌龙鞭向左一抖，早已撤出去。那个叫武文源的，一口单刀迎头往苦和尚面门上劈来。可是这一乌龙鞭甩回去，正照顾了他，砰的一声，鞭头撩在他胸口上，身躯向后倒去。这一连就是四个人，受伤的受伤，绊倒的绊倒，只剩下武振彪跟他三儿子武文盛、野鸡刘茂，赶到他们再往上扑，苦和尚一耸身，已经纵出去。刚往竹篱的近前一落时，这一下子苦和尚几乎立时废命，敢情他们还有人在竹篱外埋伏。一支打猎用的弩弓、一条弩箭，正照着苦和尚的上半身射来。

　　相离得太近了，还仗着苦和尚往外纵身，左手把鞭抄住，就预备追得太紧，能够左右翻身甩打。弩弓一响，苦和尚因为声音太近了，全身向左一沉，双臂用足了力，抖乌龙鞭，向上一绷，哪里绷得上，弩箭已经过来擦着右耳旁打过去。苦和尚知道已经带伤，不过伤痕不太重，这种危机一发之下，顾不得伤的疼痛。因为埋伏的人是在竹篱外，自己不能动手抖鞭砸他，并且这时武振彪、武文盛、野鸡刘茂，又追过来。这一来，外面的弩箭可不敢放了。苦和尚见身后的人已然扑到，一条虎叉照着自己的背上扎来，野鸡刘茂更是猱身递刀猛戳。武振彪的鬼头刀也跟着野鸡刘茂的身形旁，同时下手。

　　苦和尚把乌龙鞭往起一抖，一斜身，原旧的身形矮着，鞭甩出去，右脚用力一踹。可是仍然得往东边的竹篱附近纵身，往别处退躲不开这三件兵器。身形一纵出来，因为是矮着身躯，蹿不了多远。不过斜往东北蹿出七八尺来，自己纵身甩鞭，鞭头跟虎叉和野鸡刘茂的短刀扫了一下。苦和尚身躯往这边一落，自己赶紧地用力往上提乌龙鞭，为是提防再遭暗算。就在脚才落稳的一刹那，鞭也甩起来护住了自己的面前。耳中依然听得“嘣”的一声是弩弓响，可是箭的风声却向天空射去。竹篱外面跟着哎呀一声叫，砰的一声巨响，似乎有极重的东西往竹篱东一两丈外摔出去。跟着可没有什么声息。苦和尚身形不敢停，那个武振彪口中在怪喊着：“叫花子，你想逃到哪里去？”他跟着一个饿虎扑食，猛扑过来。

　　苦和尚眼前正是竹篱内靠东边这棵大树，苦和尚故意地脚下一慢，容这个武振彪已经追到自己身后，苦和尚猛然顺着树干往西一转。这条乌龙鞭，顺着树干唰啦地甩过来。武振彪只认定了自己刀砍空，苦和尚是转着大树闪避、逃窜。没想到苦和尚竟这么把乌龙鞭反卷回来，武振彪他再想纵身，已经来不及了。叭啦地竟被乌龙鞭卷在他右肋上，还仗着他这口厚背鬼头刀往右展了一下，把乌龙鞭的力量减去三分，不然他的肋骨全得砸伤。还仗着此时野鸡刘茂又扑了过来，往大树的东边一落，矮着身躯，这把短刀递进来，照着苦和尚的小腹上便扎。那个武文盛也扑过来，口中喊着：“好穷和尚。”掌中的虎叉一抖，向苦和尚的面门上刺来。苦和尚把乌龙鞭猛往回一撤，身躯斜着向西北一沉，一个“跨虎登山”式，左脚提起，往上一绷，脚尖是正找着野鸡刘茂的右手腕子。

　　这个野鸡刘茂他是矮着身躯，递着短刀一扎空了，他往回一撤刀长身。武文盛的这条虎叉却害了他，虎叉刺空，也是猛往回一撤，正到了野鸡刘茂的右太阳下，若不赶紧往左甩头，他非被虎叉的叉头把他左半边脸扫伤不可。这一来，他的右臂撤得可慢了，被苦和尚一脚尖，正踢在他手指上。野鸡刘茂哎呀一声，短刀出手，手指全被踢伤。苦和尚左脚跟着向右一上步，身躯一翻，已经把这条乌龙鞭又甩过来，照着这个武文盛，跟野鸡刘茂斜砸下来。这一乌龙鞭，是从上往下落，势子非常急，力量也非常大。野鸡刘茂他伏着身形轻快，右手受伤之下，依然向西蹿出去。可是那个武文盛，他竟是在虎叉往回一撤，又跟着猛往外一抖，叉头向苦和尚下半身猛刺过来。可是苦和尚已经翻身甩鞭，叭啦一下，把虎叉砸个正着。虽则他虎叉没出手，可是已经震得他两掌发热，虎口几乎裂了。

　　这时从正房的东边房山旁，又猛蹿过两条黑影来，一个手中是一条七节鞭，一个是一条花枪。这两个人，他们悄悄地从草房旁转过来，安心暗中算计苦和尚。头里这个使七节鞭的，离着苦和尚还有六七尺远，猛往前一纵身，已经蹿到苦和尚的背后，七节鞭抡起来，照着苦和尚斜肩带背地砸下来。苦和尚赶到听到七节鞭钢环的响声，猛一翻身，左脚往外滑，乌龙鞭向右甩打，倒是把这条七节鞭闪开。乌龙鞭也砸下来，七节鞭也没撤下去，随着苦和尚的乌龙鞭往下落。就在这一刹那，那个使花枪的，脚尖点地，半俯着身躯，猛往这边一扑，这杆花枪照着苦和尚的小腹上扎过来。这一来苦和尚是猝不及防，再想往左晃身闪避，已来不及了。这杆花枪的枪尖子，哧地一下，顺着苦和尚的右胯扎过去。苦和尚咬着牙，斜往后一纵身，算把身形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