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生离别
2025-09-07  作者:羽青  来源:羽青作品集  点击:

  他以极惊异的目光朝竹榻上一扫,嘴角眉梢竟带上舒然笑意。
  原来老侠智禅子和谷剑华依然安然而坐,竟无半点差错。
  而此时在他的脚下,竟卧着一人。他瞬目往脚下一望,僵卧于地的竟是黑道之上,颇有点声望的岷山三雄中的老大劈碑手郑承斌。
  郑承斌僵绷绷地卧在地上,像已死去多时,但由他的脸上和所露出来的肌肤所呈现的乌紫之色推断,显然是中了剧毒。
  赛神农望着郑承斌呈现乌紫的皮肤,沉思有顷,始默默点头,道:“这一定是他所为……”
  他瞬即想到,若不是他及时赶至的话,老友此时焉有命在?
  至此不由黯然一笑,又向竹榻上智禅子和谷剑华看了一眼。
  两人依然如故,对外界之事竟不理会,他这才泰然翻身出房,向老人和萍姑娘奔去并且心里暗自在想:
  不管他过去行为如何,现在既然出手救了老友,总算是有恩于我们,怎能眼看着他与萍姑娘这样火拼下去呢?要是时间一久,双方总免不了会有一人落败,到那时……赛神农越想越觉得不该让他们再火拚下去,遂忙不迭地赶到二人近前,道:“请两位住手,让我老农夫请教个明白……”
  萍姑娘听归老前辈前来调解,首先抽身向后一跃,俏生生执杖站于丈外,闪目向归耕耘看了一眼,脸上挂着自然的微笑。
  高大老人被萍姑娘玉杖所困,顿感惊异,心说:“你这丫头也未免得糊涂得过火点了!数日不见,竟把死谷之事忘得一干二净?同时若非老夫刚才救你,你哪里还会保得住命在?你这丫头呀!真是既不知好歹!更是一个忘恩负义之人!”
  原来现身的高大老人,竟是五毒神君柳川青。
  此时他恼虽恼,恨虽恨,但他总没有忘掉这个丫头给他的印象,是个天真活泼爱使小性子的人,所以出手并未认真,以为姑娘向他讨气。
  其实他也错了,光急于救人,而没有看清她的模样,在他的心目里,还以为眼前姑娘就是朱淑敏哩!
  因为,他由死谷出来,首先落店,就无意间听到铁掌帮中人大肆喧哗,说成都的双龙镖局被烧,烧得片瓦无存,局中一干人等,死的死,逃的逃,总镖头被人救走,下落不明,老侠智禅子遁于九顶山伤势颇重,恐无生望,保镖去的一对年轻男女赶回成都,已被铁掌帮盯住,奇怪的是两个少年不知由哪里得来消息,竟然去九顶山探望智禅子,但不管去哪里,总是一死……
  所以,他听信了这传言,才会弄错,也就因这一错,萍姑娘才保住一命,否则,后果真不堪设想。
  五毒神君既然没有存意拼个你死我活,所以听到赛神农一声喝住也就抽势外纵,纵出丈余远之遥,望着赛神农,道:“老农夫,你到现在还没有死啊?”
  赛神农哈哈一笑,道:“我若是死了还能见得到你?老魔头,三十多年没有听到你半点消息,我倒是以为你早死了呢!”
  五毒神君亦是哈哈一笑,道:“我死!我假若死了的话,何人替我报仇?思之再三我还是不想死,错非是三奇五怪十三剑,一个个都躺在我的面前,那我死后才能瞑目,否则,我是永远不死。倒是你早该躺在九泉之下歇息歇息去了。”
  言罢,又是一阵狂笑,哈哈之声,震得四谷回应历久不绝。
  赛神农又笑着说,道:“老魔头,既然你不能死得,可是我又何尝愿意死呢?再说,我死的话,谁来打发那些横行逆施的铁掌帮徒呢?”
  五毒神君未待他的话完,道:“哎哟!我说老农夫,我看你真是王老二卖瓜,自卖自夸!时下里凭你这把老骨头,恐怕是不中用了,不用提别人,就以眼前这位姑娘来说吧……”
  言至此,瞬目往萍姑娘脸上一望,不由惊愕不已,心说:“这可滑稽了,原来不是那朱姑娘啊?怪不得她刚才不认我!不过,不认识的人也不能恩将仇报呀!”
  他不住地暗自嘀咕,望着姑娘手中的拐杖不由泛起怀疑。
  眉头深皱,默默苦思,沉吟道:“那病容书生的拐杖,跟她手里这条拐杖一样吗?好像个子高矮也差不多,差就差在一个是男的,一个是女的……”
  萍姑娘在五毒神君望着她沉吟之际,她已作了打算,暗自说道:“只要你敢跟我要翠玉西瓜,咱们就没完……”
  赛神农望着两人这副诧异神情,道:“老魔头,你怎么的啦?话说半截,怎么竟发起愣来了呢?是不是不认识姑娘,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
  言至此,冲着萍姑娘说道:“萍姑娘,这位就是几十年前名震遐迩的五毒神君柳大侠。”
  萍姑娘在赛神农替他介绍五毒神君之际,心里已暗自打好主意,心说:“不提翠玉西瓜,就不会翻脸成仇,只要双方不记仇,施个礼又算得了什么?”
  心念未已,却恭身拜了下去。并道:“小女傅忆萍叩见柳老前辈!”
  五毒神君望着萍姑娘,淡淡一笑,道:“这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亲新人胜旧人,连日尽让我遇到了些后起的杰出人材,因此也就令我这一颗复仇的心,更感黯然无光了,唉……”
  萍姑娘平身站于一旁,望着五毒神君黯然神伤,无限唏嘘感慨之态,竟不由泛起一股愧赧难安之意,竟也泪满盈睫。
  赛神农目睹五毒神君这副黯然神色,也不由感慨嘘,道:“老魔头,你不是没有死吗?那又何必枉自唏嘘,只要是你老魔头能苦心钻究,些微小事,何值悲戚呢?刚才你不是还有一腔壮志,何以霎时竟化为乌有?哈!哈!老魔头,千万别钻牛角尖,应该往宽处去想。咱们现在没有别的话好讲,只冲着你救了我的老友及两个娃娃性命,已是义薄云天,我老农夫不敢言谢,倒是想以现成的陈年茅台,敬你一杯,只要是你老魔头尚不嫌弃,就请屈驾,赴我小小茅舍狂饮几杯如何?”
  赛神农喋喋不休,讲完这大篇话之后,五毒神君沉吟良久,始道:“老农夫,我这恶名四海的老魔头,苦修三十年,修养仍不如你,现在既然被你搔住痒处,也就不必隐瞒,干脆,让你搔个痛快,走,咱们到茅屋,把那智禅子老匹夫整弄好,然后大家一起谈谈!”
  赛神农点点头,摊手道了声:“请!”
  五毒神君亦毫不客气,头前向竹舍走去。
  萍姑娘见二老大摇大摆向竹舍里走去,遂也跟在二老之后,一步一趋地跟了过去。
  三人鱼贯入房,五毒神君在智禅子脸上打量一眼,哎了一声,道:“何须耗此害人的功力,这不但是慢,而且又不易见效,赶快把金蝮拿出来,只须半滴血,智禅子马上即可痊愈。”
  小金蝮果然灵异,一听五毒神君提到它,竟马上由剑华怀中探出头来,并且不住地将脑袋摆来摆去,红信伸缩,煞是精灵。
  赛神农几曾见过这种通灵物,尤其听说它能疗毒,尤感纳罕。
  萍姑娘虽听剑华提过,金蝮领淳重义,但不知它还有疗毒的本性,亦不由甚感奇怪。
  五毒神君望着小金蝮,道:“你这小东西!怎么竟偷起懒来了呢?”
  金蝮闻言,先一摆头,随即身形一晃,径自爬上智禅子的肩头,然后蠕蠕地把头探到智禅子的鼻端,用口咬一小口,遂即吞吮起来。
  老侠智禅子和剑华,依然盘膝面对而坐。
  片刻工夫,金蝮腹部渐渐膨胀。膨胀得几乎不能再往里吸进一点东西,它这才松口。然后,把吸进腹内的毒血,延口喷了出来。
  只见一条乌紫的血线,斜刺里泻下,瞬即,黄澄澄的地上,竟被毒血染去一片。
  这时,老侠智禅子面色已渐呈红润,呼吸亦渐趋均匀。
  金蝮把腹内毒血吐完,即将尾巴送到口内咬了一口。登时涌现了一滴血珠,然后,它把尾部那一滴血,涂在智禅子鼻端被咬的部位,始算大功告成。它慢慢地复又爬到剑华怀中。
  智禅子体内潜毒,尽被金蝮吸净,顿时血畅神怡,启目望了四周一眼。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他的爱徒剑华,其次是五毒神君、赛神农和萍姑娘,均以笑脸看着他。
  他看了数人一眼之后,面上除了表现着惊喜之余外,并有一团疑云,笼罩在他的脸上。他想:“剑华前去西安保送翠玉西瓜,何以独自一人回到我的身旁?那朱姑娘和黑小子呢?萍姑娘何时回来?怎么五毒神君竟也围伺一侧?”
  剑华在老侠智禅子睁启双目时,他亦睁开眼,讷讷地望着恩师,心底泛着无法压抑的欢欣,唤了一声:“恩师!”
  老侠智禅子微一颔首,即冲口而出,道:“双龙镖局情形如何?”
  原来那日,智禅子在成都双龙镖局,独力抵抗铁掌帮的众顽枭,虽在众寡悬殊之下,老侠仍然未呈败象,但却未曾防到身后,暗里袭来一篷箭雨,待他发觉,已是闪避不及,而被箭雨所伤。
  老侠智禅子身中箭伤,顿时周身犹如虫行蚁走,并且发着奇痒,已知所中之箭,定是喂过剧毒,不然,不会有此现象。不由竟由心底泛起寒意。
  同时,他把钢牙一咬,展开煞手招式,准备以死相拚。
  铁掌帮众枭,见智禅子已中太湖游魂的夺魂透骨粉,知他已离死不远,所以一声呼啸,竟舍他直向镖局正厅扑去。
  就在铁掌帮众枭雄舍弃智禅子,径向镖局正厅扑去之际,蓦然传来一声轻喝,道:“智禅子赶快自封穴道!”
  话声中只见人影一晃,竟把智禅子夹持而起,然后只见几个起落,已出了成都,直奔九顶山。
  智禅子自从自封穴道之后,就再也不知外界之事,他此时一睁眼,眼中所见到的,均非他所想象中的人物,所以才不由脱口而出,问起双龙镖局之事。
  五毒神君未等开口先哈哈一笑,道:“智禅子,有话慢慢讲!何必这么猴急?咱们三四十年不见,一见面就谈闲话,那未免有点扫兴,还是让老农夫把陈年茅台拿出来,大家坐在一起,彼此叙叙旧情,然后再谈什么铁掌帮啦双龙镖局啦,等等之事也不迟啊!”
  智禅子、赛神农和五毒神君,可以说是在同一时期,前后扬名于江湖之士,但彼此间却无瓜葛,亦无往来,虽然见面相识,但是,却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此外彼此谁也不理谁。刚才,智禅子一眼看见五毒神君出现在他面前,已感讶异。因而,竟估不透,他何以会撞进自己这个生活圈子?而颇费猜疑,此时闻言,更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赛神农一眼望穿智禅子的心意,未待智禅子开口,道:“智禅子有话不忙讲,因为今日之事,实在是绝非三言二语可以讲清,还是待我取出未开封的陈年茅台,边喝边谈以酒助兴,再则,我老农夫难得请到各位,因此也略尽一点地主之谊。”
  言此一顿,又道:“各位请坐,待我去去就来。”
  四人异口同声,说了一声请便!赛神农便在请便声中,出了房门。
  五毒神君待赛神农去后,径自找了个位置坐下。
  剑华早已步下竹榻,与萍姑娘并肩而立。他俩凝视着老侠那张沉闷的面孔,欲言又止。
  老侠沉默一时,忽然双目一闪,威棱毕现,望着剑华道:“华儿,你去西安,何以只身返回成都?”
  剑华几次想把自己这几日遭遇,禀明恩师,但每欲开口,却又因见恩师默默沉吟,因而,不胜惊扰,所以,嗫嚅良久,亦未出言。此时闻言,忙把双膝一屈,跪于老侠面前。
  只见他面现凄容,泪如雨落,道:“华儿罪当万死……”话至此竟咽不成声。
  老侠面现迷惑,双目灼灼地望着剑华,简接问道:“什么事?”
  剑华抽搐有声,但他却在抽搐声中,依然将此次经过,禀告老侠,道:“保送的那枚翠玉西瓜,竟在中途被窃!”
  智禅子闻言,顿时神色大变,道:“双龙镖局数十年的名望,岂不被你毁于一旦!”
  五毒神君未等智禅子再往下讲,竟先唉了一声,道:“智禅子,你休要埋怨令徒,说起来这事完全怪我!”
  五毒神君话犹未了,萍姑娘扑通一声,拜在老侠面前,道:“这事完全怪我!”
  智禅子闻言,不由心里更起讶异,暗道:“这与你五毒神君有何瓜葛?萍姑娘怎的又言这事完全怪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过他未把心里的话说出口,只是疑惑不解地望着五毒神君和萍姑娘。
  五毒神君经验老道,他不用拿眼去看,就会猜想得到智禅子此时的神情。所以他马上就想接言,但突然听到萍姑娘插进话来,说这事完全怪她,不由心里暗自纳闷,如坠五里雾中。
  剑华听萍姑娘突然插进此语,不由竟止住悲泣,愕愕地望着她。
  萍姑娘望了剑华一眼,见他正以惊疑的目光瞪着她,不由赧然,道:“华哥哥,请你不要埋怨,实在是被铁掌帮闹得心慌意乱,所以刚才才忘记告诉你,那翠玉西瓜,已被我重又夺回!”
  此言一出,顿惊四座。
  因而,才把失掉翠玉西瓜之事,向恩师照直禀报。此时听萍妹妹说出,已将翠玉西瓜夺回,不由大喜如狂,咧嘴默笑不已。
  老侠智禅子,闻言亦不由惊喜交集双目炯炯地望着萍姑娘,频频颔首,道:“萍姑娘何时回折成都?这一向去往哪里?令尊大人为了想你,几乎想出病来,唉,你们年轻人,不育儿女,实难体会父母心……”
  老侠智禅子言罢,不由神色黯然,默默唏嘘不已。
  那五毒神君,此时心情极乱,因此脸上神色,在犹豫不决之间。
  只见他怔怔地望着萍姑娘,发出一声嘿嘿的冷笑,道:“萍姑娘,死谷一指之仇,老夫应当向你怎样索还?”
  萍姑娘一听五毒神君果然要讨还一指之仇,顿时满脸罩上一层红晕,微笑道:“老前辈,你说怎么偿还呢?”
  艺高人胆大。姑娘身负绝世奇学,所以,此时也竟不甘示弱。
  剑华个性淳厚,此时,见两人针芒相对,深恐一言不合,动起手来,遂忙不迭地插言说道:“柳老辈,萍妹妹,你们过去都不相识,所以才生此误会。可是现在,说起来都不是外人,柳老前辈你老人家还好意思向我这萍妹妹索那一指之仇么?万一你老人家认为实在不能饶萍妹妹,那晚辈就代萍妹妹身受如何。”
  剑华一番话,实在动听,五毒神君闻言首先敞口哈哈一笑,道:“小侠真会说话,既然如此,咱们前账,就算了!”
  萍姑娘听完剑华一番话,内心深受感动,不由粉面一红,暗语道:“华哥哥仍然对我体贴关怀倍至,我怎好拂他一番善意?说实在的,我才不怕他五毒神君哩!”
  智禅子见剑华和五毒神君,言谈话语间,像甚熟络,不由暗自默犯猜疑,道:“他俩之间有何渊源?”
  智禅子与萍姑娘暗自私语之际,剑华已向五毒神君言道:“前辈肯将一指之仇,从此不究,实令晚辈替萍妹妹感激你老人家的宽宏海量……”
  五毒神君未待剑华话完,忙道:“哪里!哪里!根本谈不上什么宽宏海量,只不过是将我们三个人之间的恩仇做了一次彼此折衷的解决就是了。其实这样折衷也好,否则,我这一把老骨头,还要感恩你一辈子哩!”
  言罢,哈哈一阵大笑。
  剑华在五毒神君笑声中,赧然道:“柳老前辈,常言说得好,尊敬不如从命,此时就听你老人家的了。只要你老人家说是怎么样,就算怎样吧!”
  五毒神君频频点头,道:“这样很好!这样很好!”
  这时,赛神农手提酒坛,跨步进来,道:“你们之间,在谈什么?”
  五毒神君遂把他为夺取翠玉西瓜,及前后所发生各事,和他赶来成都的心迹,详详细细地数说一遍,说到最后,继又补充一句,道:“老农夫,这样恩仇一折衷,彼此勾销,不是很好么?”
  智禅子听完五毒神君的叙述,始算打开了心中的闷葫芦。
  赛神农微笑点头,附和道:“很好,确实是很好!”
  言此稍一沉吟,即又道:“不过,新账目前无法偿还,只好请你记下了!”
  五毒神君忙哈哈一笑,道:“老农夫,我们老一辈的事,怎能跟年轻人相比。所以刚才那事,实不足提!望你从今以后,万勿再谈!”
  五毒神君和赛神农,虽然均未提到,智禅子和剑华遇难之事,但智禅子已有了些觉察,遂忙向五毒神君道:“多谢神君鼎力相助……”
  五毒神君忙道:“智禅子,你说这话,那就太见外了,五十年来,我们虽然彼此不相识,但在江湖上的名声,都是熟稔得很,难道我们今日见面,就不能交个慕名之谊?拉拉近乎?”
  赛神农在一旁插言道:“那太好了,今日我这一坛,就算慕名酒吧!”
  这时,他已把酒坛打开,剑华和萍姑娘忙赶过来,将酒筛好。
  老侠智禅子笑容满面,未置一语。
  赛神农瞬视五毒神君与老侠智禅子一眼,道:“只是我这做主人的,未能善尽地主之谊,尚祈两位原谅……”
  智禅子与五毒神君,连忙说道:“哪里!哪里!倒是叨扰之处,还祈归兄原谅……”
  五人在言笑声中,相继入座。
  席间,谈起铁掌帮横行逆施的行为,无不愤恨填膺。
  直至现在,智禅子对双龙镖局再度遭焚之事,还讳莫如深,遂向剑华垂询详情。
  剑华闻问,面现凄怒之容,道:“启禀恩师,双龙镖局已再度被火焚毁,同时凌师兄及局内上下人等,均下落不明!”
  智禅子闻言面色一变,双目怒睁寒光暴射,数十年平静无波的心田深处,竟掀起阵阵激浪,沉声说道:“黎瑶曾如此三番二次挑衅,再不还以颜色,就会以为我们是怕了他了!今日既然我智禅子未死,一定要进入铁掌帮,会会他这魔头!”
  话声中他竟站了起来,愤怒与激动之情,竟均溢于言表。
  赛神农此时忙道:“慢来!慢来!此时纵入铁掌帮,斩掉黎瑶曾,但亦不能平息未来的这场血风腥雨,因为那黎瑶曾,身后尚另有其人主持此事。”
  智禅子闻言,更觉奇异,不由讶然望着赛神农。
  赛神农道:“虽然我同你一样,已久不过问江湖间事,但却还有一点耳闻,听说黎瑶曾身后之人,即是那隐居流云谷的金羽凌波。”
  五毒神君突然插口,道:“原来是那老魔头!照理说起来,那三奇五怪,一定会侍奉于他身侧了!”
  赛神农道:“这倒未听人讲,故而不能尽详奉告。”
  智禅子沉吟有顷,道:“想不到金羽凌波,居然尚存人间,怪不得黎瑶曾能罗致天下群枭,受其差遣!”
  就在这个时候,竹舍外突传来一声虎啸。
  五人闻声色变,同时站起身形。
  剑华道:“三位老前辈,请继续饮酒!待华儿出去看看!”
  萍姑娘道:“我也去!”
  两人出了竹舍,瞬目一张。
  顿见一头猛虎,挟着一声闷吼疾如飘风般向萍姑娘扑来。
  萍姑娘本能地身形一晃,避过扑来的猛虎。
  剑华见猛虎向萍妹妹霍然扑来,亦毫不怠慢,忙将身形一挫,凝气作势,即欲照猛虎额际拍出。
  萍姑娘忙唤一声,道:“华哥哥且慢!”
  这时,那猛虎两只前爪伏地,一颗斗大的头颅,不住晃来晃去,尤其是它那一条长尾,卷起无数碎石,发出一阵哗啦声响。
  剑华闻到萍妹妹一声呼唤,忙收势泄力。
  但他不懂萍妹妹是什么意思,所以一双朗目,惊疑地凝视着她。
  萍姑娘道:“阿黄,你怎的这般莽撞?竟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错非我眼尖认出是你,怕不让你挨华哥哥一下重的。”
  那猛虎仍不住地摇头晃尾,像是无限欢欣。同时嘴里亦不停的连连闷吼。
  剑华一听萍妹妹向那猛虎唤阿黄,陡然想起在断魂谷中,萍妹妹所养的那条通灵猛虎,不由喜上眉梢,道:“萍妹妹,原来这是阿黄啊!好久不见它了,几乎竟忘记了,错非你即时唤我一声,否则,那一掌不就打下去了么!”
  萍姑娘一笑,道:“幸亏你没有打,假若你打坏了我的阿黄,那我不让你赔才怪呢!”
  剑华闻言,扮了一个侥幸的笑脸,却未开口。
  萍姑娘冲着向她表示亲热的阿黄道:“你自己来的吗?还有那翠娘呢?”
  阿黄闷吼一声,转头向后望去。
  只见半山坡处,那翠娘正和一位鬓发皆白的老人,徘徊在死伤的铁伤帮枭雄之中,并不时替伤者们点解穴道。
  萍姑娘一见翠娘,若见亲人,飞快地疾扑过去。
  同时嘴里频唤“翠娘……”
  剑华亦蹑萍姑娘身后,向下飞驰而去。
  那猛虎暴吼一声,扬爪疾蹿,在后追赶。
  二人一兽,一条线似地向前飞驰,不知内情的人,一定说是猛虎追噬二人了。
  短短的一段距离,瞬眼即至。
  萍姑娘身形着地,那翠娘已是欢欣鼓舞地迅即的蹿到萍姑娘身边,欢叫频频。
  她们那种亲昵的相拥相抱,令人睹后,会不可自抑地淌下眼泪。
  剑华用手在他脸上抹了一把,可是未干的泪痕即又潮湿。
  老人眨一眨枯涩的老眼,然后轻咳一声,道:“姑娘敢莫就是那萍儿?”
  萍姑娘揉了一下眼,望着老人,讷讷地点点头,道:“老前辈可是栖霞老师祖?”
  老人淡然一笑,瞬即又被一丝凄凉的暗影所罩,道:“不错,前时汝父女赶赴栖霞,适我不在,令汝父女空跑一趟,不料今日在此相晤,也算够巧……”
  萍姑娘听说老人就是栖霞老人,忙屈膝下拜,道:“萍儿拜谒师祖!”话声中连连拜了三拜。
  老人哈哈一笑,道:“萍儿免礼,不知尔父是否也在这清修炉?”
  萍姑娘闻言,不由戚容满面,连连摇头。
  因为栖霞老人这一提,不由竟令她重又把一腔忧愁翻了出来,而暗自追怀老父的行止和安危。
  老人见萍姑娘凄然不答,就知玉面秀士又与爱女分开,也不由黯然神驰,埋怨道:“傅君萍何致如此糊涂,二十年前一场误会,拆散一对鸳鸯,如今犹不能敛心……”
  老人一声浩叹,像是泄尽满腹幽伤,继又道:“赛神农此时可在清修炉?”
  萍姑娘木然地点点头。
  一旁的剑华抱拳施礼开口答道:“他老人家正与恩师商量要务,可要在下与老前辈人内通禀?”
  老人向剑华打量一眼,道:“小友贵姓高名,令师是哪一位?”
  剑华又一抱拳,道:“晚辈姓谷名剑华,家师……”
  萍姑娘此时,却在一旁插嘴道:“师祖,他是智禅子老前辈的门徒。”
  老人点头微笑,道:“我说呢,除了他谁能教出这么好的徒弟来!”
  剑华赧然施礼,道:“老前辈过奖!”
  栖霞老人在剑华话语中,笑容满面地向竹舍走去。
  萍姑娘带着阿黄跟在师祖身后向清修炉走来。
  剑华抢先进内通报,三老闻栖霞老人驾临,忙起坐迎出室来。
  四老会首,彼此一阵寒喧,即相偕入室。
  栖霞老人坐定之后,就问三老,会商何事?
  赛神农即把近二三年铁掌帮在江湖中所掀起的风波,简略地叙述一遍,最后又把双龙镖局两度被挑的情形,和刚才拟定的计划,合盘托出。
  栖霞老人闻言,怒形于色,道:“彼等也未免太狂妄自大!”
  老人言此一顿,懊悔道:“刚才我在山坡,还给铁掌帮中几个伤者解开被封穴道,早知此事,何致办这放虎归山傻事!”
  智禅子忙宽慰老人,道:“老哥何必为此些微小事懊悔,其实我们正好利用他们,寄语那黎瑶曾,中秋月满,就是他寿寝之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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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日落崦嵫的傍晚,成都的每条大街,均是行人如鲫,熙来攘往不已。
  此时,夹在热闹的人丛当中,有一个美艳绝伦的少女,手牵一匹高头大白马,神色惶张地向东走,同时,边走边说:“对不起!请让让路。”
  声如玉盘滚珠,娇滴滴,好不令人神往。
  凡是听到这声请让路的声音,莫不望着姑娘,投以惊异的目光。
  并且心中会默默地想:这是哪一家的姑娘?出落得如此美艳照人?
  姑娘却毫不理会别人对她的注目,只是照直的走。
  姑娘走着走着,竟在前双龙镖局,现在已是一片颓圮的址前伫足。
  她双目炯炯地望着,那已被焚毁的残垣断壁,良久良久。
  可是,在她那吹弹得破的粉面上,却泛着无限悲伤凄凉之色。
  同时,炯炯的双目,渐渐地蓄起两汪晶莹的泪水。
  终于,眼中泪竟蓄存不住,像断线珍珠般地滚落下来。
  天黑了,可是成都依然如昼。
  但双龙镖局的旧址,却被黑夜所吞占了,这块被黑夜吞占的地方,显示了黑的阴沉,也显示了黑的凄凉与恐怖。
  姑娘默默地站在这块黑暗的边缘,愣愣出神。
  突然,白马发出一声唏呖呖的嘶鸣。
  姑娘被这马鸣声惊醒,机伶伶打了个寒颤。遂即拭干脸上的泪水,抬头看看暗淡的苍穹。稀落的寒星,冲着她眨了眨眼。
  姑娘凄凉的轻唉一声,即调头往这闹市中心而来。
  姑娘在一座巍耸于闹区的新兴客栈门前停下。里边的店小二,忙着迎了出来。
  姑娘把手中缰绳交给店小二,嘱咐多加草料之后,即向前厅走去。厅内酒客,顿为姑娘美色所慑,不由均停杯住盏。馋涎欲滴地瞅着姑娘。
  姑娘竟如身入无人之地,对酒客们不瞧不望,照直走到账桌前,同账房先生轻语几句。
  那账房先生笑容可掬,闻言不住频频颔首,并且唤住由他身旁经过的伙计,叮咛几句,领着姑娘,穿厅向里走去。
  姑娘被带到一所一明二暗的三合小院。撒眼向四周打量一眼,觉得院子虽小,但还清静,遂即点了点头。
  店伙明着灯,把姑娘让进去,问明吃的用的,然后礼貌地退了出去。
  姑娘自在新兴客栈住下,晃眼已有半月。
  她在半月中,每日进进出出,不下数十趟,但她忙些什么,无人知道。
  店伙虽然窃议纷纷,有人说她来寻亲,有人说她是来办事……究竟姑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始终是个哑谜。
  有人想问问姑娘,但为她那端庄的举止和严肃的表情所镇慑,竟无一人敢擅自开口。
  但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愈是这样,越是有人想揭穿这个谜。
  因此,才有人窃窃地跟踪了姑娘。可是所得的结果,只不过是陪着姑娘,瞻仰几次双龙镖局所留下的凄凉惨景。而且是屡试屡验,久而久之,也就无人再有探出此一哑谜的兴趣。
  姑娘仍是每日出进几次,可是一副美艳绝伦的姿容,却日显憔悴。
  这一日,姑娘由外边闷闷不乐,蹒跚地走了回来。并且犹如往日一样,依旧是不言不语,甚至连用眼角,看都不看别人一眼,即径自往里走。
  当姑娘刚刚走进正厅,正要穿门而过,步向客室,突然听到在侧传来一声刺耳的沙哑声道:“老二,现在事情是越来越棘手!”
  沙哑语声甫落,即听有一人发出宏亮的语声紧接着问道:“怎么回事?”
  刺耳的沙哑声,压低了嗓门,道:“咱们帮里发生吃里扒外的这回事你总该晓得?”
  姑娘闻声,心里一动,微忖,即装着毫无所闻的样子,在一张空位子上坐了下来,并向店伙招了招手。
  她趁机向左侧瞟视过去,只见一张席位上坐着一胖一瘦,面现阴鸷的老人,正在低声互语。
  店伙应招而至,她随意点了几样小菜,令店伙做好了之后送到这儿来,店伙闻言虽然诧异她这破例的举动,但却不敢动问,径自退下。
  她向邻座的两位老人瞟视一眼后,即低垂螓首,默默而坐。
  只听那宏亮的声音,压低嗓门,道:“晓得是晓得,但我总觉得奇怪!奇怪这事似乎不该是帮主的亲生女儿所为。但那与她同行的一十四人,却都一口咬定了是她,这不是邪门么?我想,内中定有隐情。”
  沙哑的声音道:“据我看来,这内中不但有隐情,并且牵连……”
  下边的好像是二人在窃窃耳语,令外人无法听清。姑娘虽身怀绝学,十丈之内可闻飞花落叶之声,但亦听不清此时胖子向瘦子说了些什么。
  只听瘦子哈哈大笑道:“听说人已被押回总坛!但不知帮主如何处理这件事?”
  胖子冷哼一声,道:“若照帮规论罪,是死有余辜!九顶山一役,若不是这通风报讯的,那一对狗男女,绝不会适时赶至!而帮中弟兄也不致于死伤的那么惨重!所以,依我的看法,她被押回总坛,哪能会好得了!”
  高瘦的老人面现肃容,低沉着语声说道:“既然人已经被押回滇南总坛了,那还有什么扎手的事呢?”
  胖子唉了一声,道:“老二你脑子怎么这么简单!认为那丫头被押回去就没有事啦!实话告诉你吧!不知那姓谷的小狗,怎么得来的消息,竟追了下去啦!不过我们已有准备,管叫他……哼!”
  姑娘闻言,脸现惊喜之容,并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心说:“这二人口中那姓谷的定是剑华弟弟,华弟弟何以为一个铁掌帮的女人,千里迢迢地撞入她的总坛,谅两人定有一段不寻常的牵葛!”
  她心念转动间,已如置身针毡,霍地由座位上站了起来。
  姑娘这种粗鲁举动,却未被任何人发现。
  姑娘站起来,就径自向外走。走不足三步,突然身后有人道:“姑娘要的菜好了。”
  姑娘闻言,转身一看,果然店小二手中托着热气腾腾的菜肴,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姑娘犹豫了一下,道:“麻烦你给我送到里院来吧!”
  店小二应了声是即随姑娘到了她的住处。
  姑娘进了房门,二话不说,先由包袱内取出一锭银子,道:“这有纹银十两,拿去同账房先生结账,剩下的不用再拿回来,就算是小账好了,不过要请你马上把我的马匹备好,以便上路!”
  店小二接过纹银,谢了一声,即退出房门。
  但他却非常纳闷,这个年青姑娘,怎么这样性急?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这可真奇怪!
  他哪里知道姑娘在客栈一连住了十多天,并且不时暗自啜泣,形影憔悴许多,可以说是完全就为了刚才那一消息。此时她已稍获眉目,岂能容这消息错过。
  姑娘目送店小二离去之后,就归检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并且着扎一番,遂后走出房门。
  姑娘走出新兴客栈的大门,店小二刚好把她的高头大白马牵来。
  姑娘接过缰绳,在一片珍重声中上马,遂即只见扬起一片尘雾,终于,姑娘艳丽的倩影,渐渐地消失在尘雾中。
  这姑娘究竟是谁?她与谷剑华有何关系?
  假若读者诸君不健忘的话,一定会猜想到,她就是在麦桑失踪的叶竹筠。
  她在麦桑被半耳师太夹持返回潜修的深山,醒来之后,即苦苦哀求老尼,泪眼婆裟道:“老前辈,请你发发慈悲,放我回去吧!”
  可是老尼早已看中她那百中难得选一的好资质,认定除了她之外,将来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完成她的宿愿,所以,任凭她怎样苦苦哀求,老尼仍是不能依她,道:“你想回去,那有何难,只要能答应我一件事,是没有不可以的!”
  她向老尼脸上狠狠地地看了一眼,道:“不要说是一件,只要我办得到,就是十件百件,我也绝对可以答应!”
  老尼淡淡一笑,道:“只须一件就够了,何能再要求十件百件!”
  筠姑娘闻言,暗自揣想,道:“这一件事,一定是极其难办而又辣手!”
  但当她想到,她不能失去剑华,更不能令剑华为她焦虑的时候,她的心紊乱极了。因此,她只希望老尼的要求不太苛刻,能够早些办完,好早点回去,所以,遂忙不迭的问道:“请你老人家快说,是件什么事吧?”
  老尼望着她笑道:“你能学会我的武功吧?”
  姑娘闻言,顿如冷水浇头,眼巴巴地望着老尼,讷讷无语。
  她已说过,只要能办得到,是绝对答应老尼的。可是她哪里会想到,老尼竟提出这样一件看似容易,行来极难的一个问题呢?
  同时,她能说这件事办不到么?
  因此,她为了守信,她为了践行诺言,她含泪在那深山中住了下来。
  流光如逝,转眼间过了半年。
  在这半年内,她含辛茹苦,不辍不休的,跟半耳师太苦修绝世奇功,终于有志者,事竟成,她挨到了可以下山的这一天。
  可是,她过去平坦的小腹,此时已微微突起。
  这个秘密,她能向谁说?向谁诉呢?只有剑华。因为她腹中那块肉,是他的呀!
  所以,她下山之后,就直奔成都,寻访剑华。可是又孰知,好事多磨呢?
  十几天的日子,在她心目中,无疑过了十几年。
  所以一听说剑华去了滇南,并且是为了一个女人,遂毫不考虑地赶了下去!
  且说剑华在九顶山清修庐,听完恩师与五毒神君、栖霞老人,和赛神农计议对付铁掌帮之事后,即向恩师禀明,黑小子尚留在成都,必须赶回去把他接出来。
  智禅子一听黑小子一人留在成都,也颇不放心,遂命剑华即刻返回成都,把黑小子接上九顶山,免生意外。
  剑华领命下山之后,即向在座几位老人告辞!
  萍姑娘虽想与剑华同往,但在几位老前辈面前,却不敢言明,因为深恐几位老人,笑她把剑华缠得太紧。所以,她几次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结果,仍是眼巴巴地望着剑华离去。
  剑华在山坳找回自己的斑白花马,即直奔成都而去。
  剑华策马疾驰,行至半途,突然看见迎面驶来三辆马车。车上有篷,同时篷帘低垂。不知车内坐的是人,还是载运的货。
  剑华见前面有三辆马车迎路,遂把缰绳一拽,即偏着那三辆马车,擦身而过。
  当他由车旁掠身而过之际,突闻车篷内,似乎传出细碎的挣扎声,和女人的呻吟声。
  但他却未十分在意,只稍觉奇怪地微一沉吟,即随着花马的驰骋,与三辆马车,错过去十数丈远。
  剑华连夜赶回成都,回到客栈一看,已是人去楼空,不由心急如焚。
  遂向店中伙计追问黑小子的去向。
  据店中伙计说,在傍晚时分,黑小子被一年约四十的壮汉挟持着乘坐一辆篷车而去!
  剑华闻言,不由大惊失色,暗自揣想,道:“莫非路上所遇到的三辆篷车中,其中就有一辆载着黑小子么?”
  剑华默默沉思一阵,计算一下时间,觉得若是自己赶快追的话,在天亮之前,或许还能将三辆马车赶上。
  遂马上走出大门,骑上自己的斑白花马,驰出城外。
  唤下空际的墨儿道:“你赶快追踪三辆马车的去向,一旦有所发现,快来通知我!”
  墨儿领命展翅飞起,暴唳一声,振翼而去。
  剑华在淡淡的月光下,亦顺着车轮留下的痕迹,一路策马飞奔。
  飞驰间突然发现,官道至此分岔而行,他仔细审视之下,心里不由暗暗叫苦!
  因为每条路上,都留有车轮辗过的痕迹。
  他望着那几条小路,一时竟犹豫彷徨不下。心说:“该循哪一条路走才对?”
  就在他彷徨无依、心急如焚之际。
  突闻顶空传来墨儿清唳声。
  此时墨儿的清唳声,对剑华来说,不异如获至宝。欢欣鼓舞,急忙昂首高呼,问墨儿,道:“你是不是已发现三辆马车的行踪?赶快带我走!”
  墨儿一边盘旋,一边频唳,但它的心意,令人难测。
  剑华见它盘旋不去,气喝道:“混蛋!”
  墨儿闻喝,竟不啁不啾,沿着一条岔路向前飞去。
  剑华跟着墨儿飞去的方向,策马直驰追去。
  他端坐马上,双目精光闪烁,不时向左右及前方凝视过去,然而在东方渐白时,他仍然没发现一辆马车的影子。
  心里不由焦急万分,遂将满腹怒气,发泄在墨儿身上,暗自责骂道:“他心里虽然又气又急,除了继续追赶下去外,又有什么办法!
  然而由晨曦追至日正当头,还是只见车痕,不见马车踪迹。又暗急道:“照这样追下去,不知要追赶到何刚才能追上?可是恩师和萍妹妹还在九顶山等我消息,见我久不回去,岂不令他们焦急?”
  剑华深怕恩师和萍妹妹悬念,遂停下马,写了一张简帖,令墨儿即刻送回九顶山。
  剑华安排就绪,即又策马前进。并且暗自决定,不截下黑小子,他决不回头。
  如此,行行复行行,非止一日。
  可是,他所循的这条途径,却是直往正西,与他所想象铁掌帮总坛的目标,而相偏甚远,因此,他越追越是暗自犯疑,心道;“根据店伙所说,那日带黑小子出店之人,装束明明是铁掌帮中之人,何以此时这马车竟不去滇南?而直奔西行?莫非他们故布疑阵……”
  他思忖至此,恍然而悟,道:“怪不得在成都,三辆同样装饰,同样配备的马车,同时出城,原来他们早有安排。
  剑华越想,越觉得是中了他们的诈术,遂放弃了向前直追的念头,改道向滇南铁掌帮总坛而去。
  当剑华折身往滇南赶去的时候,萍姑娘和四位老人已前后分成两批亦向滇南赶来。
  原因是他命墨儿送回的简帖,首先被细心的萍姑娘发现。
  原来那日萍姑娘自剑华只身下山之后,即惴惴不安,一夜未曾阖眼,直盼望到翌日天明,仍不见剑华回来,遂走出房门,在外徘徊,以遣心愁。
  正当她独自徘徊,暗为剑华挂心的时候,突然墨儿一声清唳,随后落于她的身前。
  萍姑娘见墨儿回来了,心头不由暗自高兴,因为她以为剑华会随后赶来。
  但她望着山下,却久久不见剑华的影子。
  正当她望着山下,暗自心焦之际,突然墨儿衔着一张简帖过来。萍姑娘接过简帖一看,不由花容色变,暗道:“怪不得华哥哥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原来是追截黑小子去了……”
  她进了竹舍,将简帖恭恭敬敬地献给智禅子,道:“请你老人家过目。”
  智禅子望着手中简帖,默自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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