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千年火狸珠
2025-09-07  作者:羽青  来源:羽青作品集  点击:

  少年紧握着筠姑娘一双柔荑,鼻端闻着一股股醉人的幽香,荡念迭起,心跳血涌。
  忽然他看到筠姑娘身上的那件男衣,脸色倏变,同时脑际闪过一句刺心之语:“琼菰灵果,是被这位谷少侠,无意误食……”
  此时,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内腑碎裂,周身颤抖不停。
  筠姑娘蓦然惊觉,抬头瞬目向少年惊愣地望过去,对少年突然如此的神态,感到莫明其妙。
  少年对琼菰淫果的厉害,当然知道得很清楚,他比他师父都先发现剑华和筠姑娘的行踪,但他不敢出面拦阻,怕惹起筠姑娘的误会,那样一来,他数年相思将永成梦幻,故而隐匿不出,并准备择机施恩,以博取美人心,当他在林中听到筠姑娘说出淫果琼菰是被剑华误服一语,再看到剑华和筠姑娘亲热的神态时他已看出事情的大概,在这一刻,他心如寒冰,万念俱灰,恨不得死了干净。
  但他对筠姑娘爱之太深,经过刹那筹思,认为只要筠姑娘回心转意,对她失身之事决不深究,而同样的爱她,除此以外,事情未证实以前,他还存着万一的希望,所以,当蛇魔古峰取出风哨,准备指挥群蛇围袭剑华和筠姑娘时,他这才骤然现身。
  现在他看到筠姑娘这件上衣,刚才的刺心之思又浮现脑际,感到最后的那线希望也开始幻灭了,伤痛之余,深深地轻叹一声,暗道:“只要她真心爱我,任何事情,我都可以原谅她。”
  在希望未幻灭前,都有一个万一的希望存在心里,少年此时就是如此,他虽然做了最坏的打算,但也冀求着侥幸。
  片刻之后,他那激动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忍着几无可忍的痛苦,强展笑颜,对筠姑娘温柔地问道:“筠妹,听你说,师父那四枚灵果琼菰是被那个小狗给偷吃了,是真的吗?”
  筠姑娘先看了少年一眼,低声道:“不是偷吃,而是无意误食。”
  少年将头一点,又问道:“筠妹,此果的厉害你是知道的,这小狗又非天人,连吃四枚怎无任何异状,这真使人不可思议……难道说,有人……”
  少年说至最后一语,故意将声音拉长,并紧紧地瞅着筠姑娘,看其反应如何。
  筠姑娘献身解救剑华,事后并无丝毫悔恨之意,相反的她认为这是她份内之事,然而,她到底是一个冰清玉洁,从未接触过异性的大闺女,现在少年这么旁敲侧击的一说,她再大方再坦然心理总是不自在的。
  所以当少年拉长语音,向她紧瞅不放时,芳心深处涌起一丝羞赧之感,满脸飞霞瞪了少年一眼,对他的话不置可否,螓首自然而然地低垂下来。
  筠姑娘这种神情,少年还有看不出个中内情的道理,呆了一下,才温和而愤恨地说道:“筠妹,过去的让它过去好了,只要你我此心不变,爱逾永恒,况且此事错不在你,都是那个小狗一人之错,你心里也不要太难过,等一下你看我指挥群蛇,将他咬成寸段,替筠妹你解恨雪耻。”
  少年这种一厢情愿之语,说得好像满有那么一回事,他不但说,而且手也跟着动起来……右手伸到筠姑娘背后,轻拢纤腰,竟想将姑娘揽进怀中。
  筠姑娘螓首低垂,脑际正在筹思着如何使少年自动送她和华弟弟出谷。
  突然,听到少年所说的一段话,虽不是句句刺耳,但也没有一句是顺耳的,尤其他骂谷郎左一个小狗,右一个小狗,心里已暗暗气恼,现在见他竟得寸进尺,玉掌被握,已感委屈万分,而现在竟想将自己揽抱入怀。
  这一来她胸中的怒火就好像洪水一样泛滥开来,委屈求全的念头早已置诸脑后,左手用力从少年掌中抽出来,而右手疾举,在少年脸上啪啪掴了两掌,然后杏眼圆睁,咬牙切齿地对少年骂道:“你这人面兽心的无耻之辈,姑娘总有一天,向你取回今日受辱之仇。”
  说完,娇躯一扭,径奔剑华扑去。
  剑华表面是在向远处眺望,而实际自始至终都在注视着少年和筠姐姐的动静,并暗中蓄势以待,他担心筠姐姐会遭受少年的暗算。
  这时突见筠姐姐用力掴了少年两掌,返身向自己飞奔过来,遂连忙大张双臂迎了上去。
  筠姑娘好像一头迷途的小羔羊,重回到父母亲身畔一样,离着剑华还有好几尺远,就已将娇躯跃起,投入华弟弟怀中,玉靥上泪如涌泉,呜咽着叫一声:“华弟弟……”好像受了无限委屈似的,偎依在剑华怀中,呜咽有声。
  剑华双臂用力地搂着筠姑娘,嘴里低叫着:“筠姐姐!筠姐姐……”而其他安慰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筠姑娘此时需要的就是紧紧搂抱,并不需要华弟弟说什么话。
  少年被掴,有顷才猛醒过来,一阵无法压抑的痛苦再度袭至心头,恼恨羞怒之下,伸手入怀,亦取出一只乌黑发亮的风哨,迎风一晃,顿时发出几声刺耳的鸣声。
  蛇魔古峰闻声,心里亦为之一惊,身形疾转,看到爱徒那种似疯似狂的神态,莫可奈何地向少年走去。
  而那几条畸形的巨蛇,就在少年哨声乍响未落之际已纷纷松散蛇阵,向剑华和筠姑娘爬过来,但去势不疾,嘴里发出“吱吱!呱呱!嘘嘘!”的怪叫声。
  少年的哨声一响,筠姑娘已由剑华怀中挺身而起,脸色张慌地对剑华说道:“华弟弟,小贼恼羞成怒,已指挥群蛇围袭过来,这几条孽畜不但身蕴剧毒,并且勇猛无匹,不能力敌,依我之见,不如先觅一易于防守之地,暂避其锋,然后再设法脱险。”
  语毕俏目微转,向四周略一审视,伸手拖着华弟弟就准备向左边林中扑去。
  然而剑华就好像落地生根一般,她这一拉,竟是纹风不动,心里不由一怔愣然注视。
  只见华弟弟剑眉轩动,脸上的神色阴晦不定,目光灼灼地盯视着少年,嘴里自语道:“不,我要向他讨回失珍。”
  筠姑娘闻言,心里一阵惊颤,花容亦为之色变,啊的一声惊叫,顿感目眩心跳,娇躯乱抖,凄惨而绝望地叫了一声:“华弟弟……”哭倒在剑华怀中。
  筠姑娘何以突然变得如此急惶和哀痛欲绝呢?
  各位读者,如不健忘的话,当记得少年被剑华紧追不舍时,他曾遁入一片树林,想借此脱身,可是他进入林中不及一丈,暗中倏然袭来一股凌厉的掌力,硬将他逼至林外,他在万般无奈之下,才冒险飞坠涧底,顺流逃回谷中。
  林中暗袭少年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筠姑娘,由斯时起,她就一直尾随在剑华身后。
  当时,她只知少年窃取了剑华一样东西,而这样东西,对剑华却异常重要,竟有不避万险,誓必追回失物之决心,看情形非一言半语,能使其回心转意,所以在剑华临入谷之前,她即飞笺示警、赠药。
  而她自己却抄捷径先行入谷,准备在剑华未涉险之前,将东西盗回,交给剑华,免得他再身罹奇险。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她眼睁睁地看着少年,将盗来之物(一个小包)很谨慎地放在一隐蔽之处,并守在一旁,她干着急就是无法下手。
  这时剑华业已入谷,而双首飞蚺亦传来怒鸣之声,她对此谷的一切知之甚详,担心剑华遇险受害,不得不放弃原意,去接应剑华,在林中屋脊又先后飞笺示警。
  直到她将剑华从大衍阵中救出之后,对他殷殷叮嘱一番,才又奔回少年藏匿之所,适逢少年不在,她未费吹灰之力就将东西盗回。
  至此,她还不清楚是什么东西竟值得剑华如此珍视,一时好奇心起,启包一视。
  她这一看之下,顿时花容色变,心跳加速,捏了一把冷汗,暗暗称幸地想道:“上天有眼,鬼使神差使自己赶来,未容恶人如愿,否则今后己身的命运,将……”她暗思至此,不敢再想下去。
  原来她万没想到,在酒楼送给剑华的那颗珠子亦被少年盗来。
  她在当地定了定神,使心情平静下来,将盗来之物顺手塞进怀里,才匆匆地赶回与剑华分手之处。
  她连去带来,也不到盏茶之久,可是,就在这短短的盏茶不到的工夫,已发生了重大的变化……也就在这刹那之间,决定了她一生的命运……为救剑华,毅然献身。
  再说,她与剑华在石洞中,被群蛇的怪叫声从情迷意乱中惊醒过来,她仔细倾听之下,已知情势紧急,匆匆数语,拉着剑华奔出石洞。
  当时她以为灵药和珠子已被华弟弟收藏起来,所以并未询问。
  现在听了华弟弟的话,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事情的严重,灵药及珠子华弟弟并未收起,照情形推断,不是遗落亭中,就是遗落在石洞里。
  此时,那株千年虫草和两粒雪莲子,在她的心目中认为失之尚无大碍,而那颗珠子是万万遗失不得的,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再者那颗珠子一但沦落入蛇魔古峰或少年之手,她就只有两条路好走:一是以死保持清白,全节含恨而死。一是忍辱苟安偷生。
  以她那种冰清玉洁,秋菊傲霜的个性,到时候定会走上前者之路。
  所以当她知道那颗珠子已于无意中失落,并大有可能为少年和蛇魔所得时,真是肝胆俱裂,心如刀割,伏在华弟弟怀中,哭得泪如雨下,哀哀欲绝。
  那颗珠子亦确非凡品,乃是一颗千年的火狸珠,虽非无价之宝,也算是世所罕见的珍品,功能驱热御寒,无论多么酷寒之日,只要身怀此珠,就会寒退热生,不会感到丝毫寒意,又无论多么炎热之日,只要身怀此珠,就会通体生凉,热意顿消。
  筠姑娘对此珠的珍贵异处,并不太重视,而是此珠关系着她一生的命运,所以她才会急惶万分。
  筠姑娘姓叶名竹筠,周岁丧母,自幼跟随父亲长大,而其一身过人的功力,均授之于乃父八手仙猿叶嘉平。
  八手仙猿叶嘉平,因甚少涉足中原,故在中原武林中罕人知晓,而在西陲三省(青、康、藏),则是侠名远播,鲜人不知。
  八手仙猿出身一西域僧人门下,一身绝顶的武功尽得师门真传,其在授艺期间,即与师妹王清倩,因朝夕相处,情愫渐生,两人私下里已海誓山盟,暗订终身。
  十年学艺期满,两人奉恩师之命,相偕下山,行道江湖。
  下山未几,二人即明证鸳盟,连理并蒂,结为夫妻,从此联剑江湖,侠迹遍历西陲三省,只数年的工夫,即盛名大寺。
  赢得西域双侠的美称。
  然而好景不长,王清倩于生下爱女竹筠未及一年,竟身罗恶疾,辗转床第未足一月,即一病不起撒手西归,她临危之时,尚叮嘱丈夫,要他善待爱女,直到八手仙猿含泪俯允,她这才带着一丝安慰而又凄苦的笑容,抛下呀呀学语的爱女及数年来形影不离相依为命的丈夫,含恨长眠。
  八手仙猿骤失爱侣,真是泣泪成血,痛不欲生,很想追随爱妻于地下,但是,当他看到怀中的爱女时,耳畔又响起爱妻临危之言,这才节哀抑悲,负起严父慈母的双重责任。带着爱女来到雅安城外的碧山洞天崖,隐居下来,从此绝迹江湖,将全付精神,都放在爱女竹筠的身上。
  八手仙猿为人刚正不阿,宅心仁厚,性喜动而不好静,他来到洞天崖的前一二年,因心情寡欢,再加上爱女幼小,乏人照顾,所以除了购办日常用品外,可以说是足不出崖……
  韶光易逝,岁月如流,晃眼之间,已是五年有余,竹筠在八手仙猿的悉心照料下,已自呀呀学语成长到垂髫之龄,别看她仅是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却聪明绝顶尽解人事,并且出落得粉妆玉琢秀美以极,整天缠在八手仙猿左右,咭咭咯咯地笑说不停,给这平静沉闷的洞天崖,带来了不少的生趣。
  八手仙猿有这样一个冰雪聪明的爱女承欢膝下,一时老怀大慰,再加上时间的冲洗,使他对爱妻的思念逐渐释怀,好动的他,在心情渐渐开朗之下,遂静极思动,自此经常领着爱女出游……在这个时候遂结识雪山大侠冰龙苏玉辰,两人交往日久渐成莫逆。
  八手仙猿出游日久,渐渐发现当地的乌龙教多行不义,欺压善良,行事极为狠毒,一般人对其是敢怒而不敢言。
  依他那种刚正任侠好义的个性,岂能坐视,所以才暗中伸手,将教中一干首恶之徒尽行除去,他认为首恶即除,教中乏人领导,日久自然溃散。
  然而,乌龙教创立日久,在当地已是根深蒂固,再者教徒均非善良之辈,首恶一去失之约束,行事较前更横行无忌,八手仙猿一看情形不对,才挺身而出,举手之间,连毙数名罪大恶极,而身手又较高的教徒,一时声威大震,众教徒感畏其威,一致要求其出面领导。
  八手仙猿心里明白,他知道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乌龙教如无人出面领导,日久恶迹定会复萌,他经过反复思考之后,遂毅然负起教主一职。
  他接掌教主之后,即重订教规,对教中上下一律严加约束,凡教徒在外只要为恶,不论情势大小均处以严刑,半年多的光景,他将乌龙教整顿得面目一新,井井有条,在外恶行绝迹,为人人所称颂……晃眼之间,又是余年过去了。
  竹筠这个黄花垂髫的小丫头,已变成一个十五六岁的怀春少女,出落得较前就更美艳绝伦,一身武功亦尽得乃父真传,由于她从小娇生惯养,脾气变得高傲异常,除此以外,颇有乃父之风,任侠好义,在雅安一带,提起冰面观音来,可以说妇孺皆知。
  一日她由雅安归来,忽然发现身后有一少年紧紧尾随着她,她见状心里异常愤怒,本想转身将那个少年教训一顿,当时,只因身有急事刻不缓容,所以才强忍一口恶气,对那个少年未加理睬,只侧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那个少年见状,不但不以为然,反而更使他失魂落魄。
  此时,竹筠只气得银牙咬碎,暗暗打定主意,等将事办完以后,非好好地教训他一顿,出出胸中这口恶气。
  她自记事以来,像今天这样忍气吞声,可以说是平生第一次,何事值得她如此重视呢?
  原来,乌龙教中,执掌刑堂的堂主金镖追魂朱阳明,身中赤炼剧毒,竹筠奉父命赶赴雅安配制解药,因需药甚急,刻不容缓,所以,她才强抑怒气,兼程赶回洞天崖。
  竹筠前一脚回崖,而少年即接踵而至,她将解药向父亲手中一递,二话没说,返身径奔少年扑过去,左手一领少年的眼神,右手戟立直奔少年将台穴点下。
  少年一跨进洞天崖,就看到躺在榻上的朱阳明,脸上就是一惊,张嘴正要说话,筠姑娘已挟着呼呼的掌风攻至,他晃身躲过,连忙说道:“姑娘,在下如有开罪姑娘之处,容在下替那位朋友解救剧毒之后,定当负荆请罪。”
  筠姑娘哪听得下这一套,身形一晃,又奔少年扑去。
  八手仙猿见那个少年竟尾随爱女进来,心里亦微感诧异,仔细向少年一打量,只见他眉清目秀,年若十六七岁,长的是一表人才,并不像淫恶之辈,现在见爱女一言不发,怒容满面的,径奔少年扑去。
  知女莫若父,他对爱女的性情,可以说了如指掌,怕爱女一时失手,将少年弄成重伤,所以当竹筠再度向少年扑过来时,即晃身上前,伸手将竹筠拦住,并低声叱道:“筠儿!不得无礼!”
  那个少年对八手仙猿拱手一揖,一言未发,就急急奔向朱阳明,并伸手入怀取出一只白玉小瓶,从中倒出两粒朱红丹丸,喂朱阳明服下,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转过身形向八手仙猿父女走来,再度拱手为礼。
  而筠姑娘恍似未见,小嘴一撇,飘身走出屋外。
  少年望着姑娘的背影,神情若失,双目痴呆,环抱在胸前的两臂,都忘了放下来。
  八手仙猿是过来人,哪有看不出少年的心意,用手在他肩上轻轻一拍。
  少年这才如梦初醒,见状顿时羞赧万分,嗫嗫无语。
  经八手仙猿相询之下,才知少年姓先名仲春,是蛇魔古峰的爱徒,就住在离洞天崖五十余里远的翠枫谷中。
  八手仙猿对蛇魔古峰此人并不识得,只从雪山大侠口里得知此人是一阴诡险恶,手辣心狠之徒,只因是过耳之语,在他意识里,对蛇魔本人,并无太大的恶感,对其徒就更无所谓了。
  先仲春在洞天崖呆了足有半个时辰左右,再未见姑娘出来,才怀着怅惘黯然的心情,拜辞离去。
  事情过去约一月之久,八手仙猿与筠姑娘早将此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想不到有一天,蛇魔古峰竟领着爱徒突然来访,八手仙猿对其师徒虽无太大恶感,但也不愿意与这种人多事往还,他心里虽是如此,而在表面上却殷勤招待,不失礼仪。
  自此之后,蛇魔古峰每隔一段时日,必定领着爱徒来拜访一次,而每一次筠姑娘对其师徒二人,均不假以辞色。
  蛇魔古峰在神色之间,已是老大的不高兴,但为了爱徒的关系,才没发作出来,并辞诚意恳地约请八手仙猿父女往翠枫谷一游。
  起初,均遭八手仙猿婉言相拒,但次数一多,在情面难却之下,遂勉强答应蛇魔之请。
  筠姑娘虽对蛇魔师徒没什么好感,但她到底尚是一个童心未泯的大孩子,听说翠枫谷如何好玩,好奇心起,遂欣然答应。
  父女二人在翠枫谷一住就是四五天,在这四五天当中,蛇魔古峰将谷中一切,不厌其烦地说给八手仙猿父女听。
  在这段时日里,八手仙猿对蛇魔古峰的为人,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与其疏交之感就更为加深。
  而筠姑娘实不失小孩心性,谷中的一切的确引起了她的好奇心,尤其对那些怪形怪状的蛇及那座大衍困仙阵感到兴趣。
  少年为了取得玉人欢心,竟背着乃师将大衍阵的奥妙对姑娘详加解说。
  筠姑娘当时对此阵不过觉得好奇而已,并无任何用意,然而,她哪里会想得到,无意之举竟救了剑华一命,同时,亦决定了自身的一生命运,看来一切皆属天意。
  八手仙猿父女在翠枫谷一住就是半旬,临去之日,蛇魔古峰突然代乃徒提出求婚之意。
  蛇魔此举,早在八手仙猿的意料中,同时他心里亦早已打定主意,不允不拒,将事先想好的一个难题对蛇魔讲说出来。
  大意说:遵亡妻之嘱,爱女胸前挂着一颗千年火狸珠,只要有人能获得此珠,就将姑娘嫁与此人。
  八手仙猿的用意,无非是使蛇魔师徒知难而退而已。
  蛇魔古峰闻言,面色顿变,鼻孔发出几声冷哼。
  从此之后,先仲春千方百计想获得此珠,可惜苦于无下手机会。
  一晃又是两年过去了,而八手仙猿于此时突然无故失踪,这一来可把筠姑娘给急坏了,她想找都无处去找,因为她根本不知道父亲的真正去向。
  当筠姑娘正在六神无主,愁急交加之际,雪山大侠突然光临,姑娘一见如获亲人,正要将父亲失踪之事说出来,雪山大侠已自动取出一张素笺,交给姑娘。
  姑娘接过简笺,就知事情不妙,怀着跳动加剧的心,屏气将那张素笺看完,已是泪如雨下。
  原来素笺是八手仙猿所书,上面只潦潦草草数语:
  筠儿:
  为父突奉师召,因事起仓促不及告知,今后归期不定,望吾儿善自珍重,一切听从汝苏伯父安排。
  父字。
  这封素笺上的疑窦甚多,但筠姑娘已无暇一一询问,只急急地向雪山大侠追询乃父现在何处。
  雪山大侠面色凝重,看了姑娘一眼,然后沉声说道:“日后自知,现在不……”
  雪山大侠不等筠姑娘开口,即胸有成竹地将教务——安排下来,并命姑娘继承父志,出任教主一职。
  筠姑娘对父亲的生死去向,虽急于知道,但雪山大侠坚不吐实,使她也莫可奈何。
  从此,筠姑娘就遵照雪山大侠的安排,继承父志而成为乌龙教教主,一切都沿袭乃父遗风。
  筠姑娘由于生得太美,曾引起不少淫徒浪子的垂涎,而间接直接凭空替她招来不少烦恼,她在一气之下,才用黑纱罩面,并声言,如有人在其撤掉面纱时胆敢偷窥其庐山真面目,此人只要使其臣服剑下,就以终身相委,否则!只有死之一途。
  自此之后,明了真相者,没人敢仰视姑娘一眼,而剑华适逢其会,姑娘开坛惩除叛徒,他不明真相,不但目睹姑娘的庐山真面目,并且将姑娘挫于剑下,而获得芳心,当场赠珠,以示定情。
  一个性情高洁而又孤芳自赏,对任何异性不轻抛青睐的女孩子,她那娇矜的心扉,一旦被人撞开,其胸中的热情,将如浪潮汹涌,悉数倾注此人,同时将自己的一切赤裸裸而毫不保留地献出来。
  筠姑娘对剑华就是如此,所以当她发觉剑华误服淫果时,才不顾一切地献身相救,因为自酒楼定情之后,剑华的影子已占据了她整个芳心,视谷郎不管是自己的整个生命。
  以上是追述筠姑娘的身世,及千年火狸珠对筠姑娘的重要。
  再说筠姑娘,偎伏在剑华怀中,想到千年火狸珠遗失后的痛苦时……她不敢再往下想,只急得泪落如雨,胸襟尽湿……
  此时,她感到自身好像漂浮在一片茫茫无际的万顷波涛中,浮浮沉沉,随时随地都会遭到灭顶之危,幸好,手里尚紧紧地抓着一块残破的舟木,尚能苟延一时,而自己的生死存亡,亦就完全寄托在这块残破的舟木之上了。
  可是,险恶的风浪正狰狞可怖地向她不断地冲袭过来,迫使她非放弃那块比自己生命还要重要几倍的舟木不可……
  真可怜,她因忧急过份,神智已略呈昏乱,然而,痴心的她,虽在这种情形下,心胸与脑际,尚念念不忘地记挂着一个人。
  只见她,下意识地用力紧紧搂着华弟弟的熊腰,嘴里咽呓着:“不……不……我不能放弃他,死活都在一起……”
  剑华亦紧紧环抱着筠姐姐的娇躯,望着她那苍白的脸色,及红肿的双眸,心里感到阵阵难言之痛,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筠姐姐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哀痛欲绝,而他又不敢开口询问,只频频地低唤着:“筠姐姐,筠姐姐……”
  两个人一个是急痛欲昏,一个是跟着着急,将眼前即将来临的极险,竟置诸脑后。
  说也奇怪,蛇魔古峰所豢养的那几条畸形绝毒之蛇,自听到少年的哨声后,即纷纷向剑华和筠姑娘猛冲过来。
  可是,当它们离剑华和筠姑娘尚有数丈之遥,却畏缩裹足不前,盘成蛇阵,嘴里发出的吱吱嘘嘘呱呱的怪叫声,亦由高转低,由低而慢慢静止下来,将头部平缩在蛇阵里,用惊惧的目光向剑华与筠姑娘盯视着,对于少年所发出的急厉而刺耳的催进哨声,竟视若未闻。
  少年先仲春因急痛攻心,失望之余,竟激发了他凉薄而狠毒的天性,才指挥群蛇,向剑华和筠姑娘围袭过去。意图指使群蛇将二人噬嚼粉碎,方解他心头之恨。
  现在见群蛇离着两人还有数丈之遥,竟顿身不前,对于自己所发出的催进哨音视若未闻,他正在气头上,见状可以说是气上加气,暴怒之下,毫不考虑地伸手入怀,掏出一把大如拇指的黄色弹丸来,手一抬就准备施展“满天花雨”的暗器手法,向群蛇掷去。
  蛇魔古峰一直冷眼旁观群蛇的反常现象,心里仅仅微感一震,并不觉得意外,因为眼前的情形他早就预料到了,不过还未筹思出对策而已。
  现在见爱徒迁怒群蛇,竟将自己轻易不敢用的专门克制蛇类的酥骨毒丸掏出如许之多,他知道若容爱徒将满掌的毒丸出手,对方一双狗男女虽难幸免于难,而自己数十年的心血亦将从此尽付东流,他权衡当前的利害,不等爱徒将满掌毒丸掷出手去,即沉声喝道:“春儿!使不得……”
  身随声至,只见他双肩微晃,已到了爱徒面前,右手疾伸,将爱徒满握毒丸的手掌紧紧扣住。
  先仲春用黯然而痛苦的眼神,向蛇魔看了一眼,然后低叫一声:“师父……”
  一声师父之后,即再无下文,而双目之内立即热泪盈睫,顺着脸颊,缓缓淌流下来,手掌一松,将十余粒酥骨毒丸,悉数倾注蛇魔之手。
  蛇魔见状也是一阵黯然,轻轻地叹息一声道:“春儿!你不要太难过,为师豁出性命不要也要让你如愿以偿。”说完,向爱徒一施眼神,示其向后退去。
  好危险呀!如不是蛇魔及时将少年阻止住,未容他毒丸出手,剑华与筠姑娘现在恐怕已遭蛇吻,尸横就地了。
  蛇魔之徒先仲春,由怀中取出来的黄色弹丸,名唤酥骨毒丸,是蛇魔制来专门驯蛇伏蛇之用。
  此酥骨毒丸出手即碎,迎风而燃,发出一股带有香气的白烟,这股白烟是蛇类的克星,无论巨细之蛇,闻后立感周身痛痒难忍,非经蛇魔施以解药不能去痛止痒,在这种情形下,受毒之蛇为了消除痛痒之苦,而对蛇魔伏首听命,不敢稍违。
  假若刚才蛇魔对爱徒先仲春不及时阻止,容其毒丸出手,群蛇为了解除钻心的痛痒之苦,必不敢再违背主人的命令,定会不顾一切地向剑华与筠姑娘扑噬过去。
  剑华与筠姑娘,这一对大孩子,哭的只管哭,着急的只管着急,对适才那一幕惊心动魂,濒临生死的大惊险,却浑然不觉,此时此地,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似的。
  蛇魔古峰暗示爱徒退后之后,即慢慢转过身形,瞪起凶光四射的双睛,向剑华和筠姑娘盯视过去,看到两人紧紧相拥的神态,脸上立时闪过一丝令人震颤而又胆寒的狠恶神色,同时,嘴里发出一声低低的阴森森的冷笑。
  倏见他将右手疾举,两点细小的黄影脱掌而出,挟着嘶嘶的破空之声,快如箭驰般径奔剑华的肩头射至。
  就在这瞬息间,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劲厉的长鸣,接着就看到墨儿双翅微敛,挟着呼呼的风声,迎着蛇魔掷过来的两点黄影,一扑一扇之后,身形在长鸣声中,腾空而起,飞绕在剑华与筠姑娘头顶,一对黄光闪闪的圆眼,向蛇魔怒视着。
  剑华与筠姑娘这才如梦初醒,不约而同地向空中望去。
  墨儿见主人向自己望来,先引吭发出一声低鸣,接着将身形猛地飞坠而下,掠着剑华与筠姑娘的头顶疾飞而过,并趁机将右爪一松,一团大如龙眼的白影飞坠在剑华怀里,并回过头来朝剑华引吭一声低鸣,这才再度振翅飞至空中。
  筠姑娘虽然知道墨儿是华弟弟豢养的灵禽,但是它这种突如其来的举动也把她吓了一跳,啊的一声惊叫,将螓首深深埋进华弟弟的腋下,嘴里频频地娇唤着:“华弟弟,华弟弟……”
  剑华伸手将那团白影握在手里,看到筠姐姐被墨儿吓得那付惊惶神情,一时忍俊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抬头向飞旋在头顶的墨儿轻骂一声:“淘气的东西。”接着用手轻抚着筠姐姐的玉肩,轻声说道:“筠姐姐,你的胆子也太小了,一只鸟就把你吓成这样子,要是……”
  筠姑娘听华弟弟在调侃自己,想到自己的动作,也觉得好笑,同时感到自己是在变,变得胆小而娇弱,虽然如此,但她却不许华弟弟再说下去,螓首轻抬,狠狠地白了剑华一眼,嗔声说道:“不许你再说下去……”
  筠姑娘是变了,变得前后判若两人,英风尽失,过去的一切现在再从她身上找不出一点来,此时,她就好像是一个不谙丝毫武功的娇弱闺女,处处都需要华弟弟的保护。
  筠姐姐这种娇羞佯怒的神态,剑华看在眼里而荡在心头,嘻嘻几声憨笑,结束了他未说完的话。
  剑华与筠姑娘,真是一对童心未泯的大孩子,在这种大难临头的情形下,还有闲情调笑。
  这时剑华忽然想起,墨儿丢下来的那团白影尚握在掌中,遂连忙向掌中的白影注视过去,见是一粒浑圆之物,用一张素笺裹着,心里感到纳闷,暗道:“是什么东西呢?”此刻,筠姑娘亦瞪着一双大眼睛向华弟弟的手掌望着,嘴里低声道:“华弟弟,速将素笺拆开,看看是什么东西。”
  剑华遵照筠姐姐的意思,双手齐动,将那张素笺小心翼翼地拆开。
  万万没有想到,裹在笺中的那粒浑圆之物,竟是筠姑娘那粒千年火狸珠,二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啊的惊叫!
  筠姑娘惊喜交加之下玉手疾伸,将那粒千年火狸珠已紧紧握在手里,一声“华弟弟……”又哭倒在剑华怀里,玉肩耸动,咽泣成声,比先前哭得更厉害。
  筠姑娘这先后的痛泣,虽然都是在哭,然而,却截然不同;先前是绝望之余的痛泣,而现在则是喜极而泣。
  剑华对那颗千年火狸珠的失而复得,心里固然是亦喜亦惊,然而,他的全付精神都放在那张素笺上,只见他面色凝重,双目盯视着那张素笺,沉吟不语,似在沉思。
  原来那张素笺上,书有几行苍劲而雄秀的字句:
  华儿筠儿:
  金蝮报恩,威慑群蛇。
  良机瞬逝,借林脱身。
  灵品莲草,已交去人。
  狸珠慎藏,务再辰尘。
  剑华对这几句似诗非诗的词句,只是一知半解,不过他已看出笺中的大概意思。
  筠姑娘由惊喜引起的激动心绪,片刻之后已渐渐平静下来,悄悄举起一双珠泪未干的大眼,向华弟弟睨视过去。
  看到剑华那种专心一意面色凝重的神情,心里微微一惊,顺着他的目光向那张素笺上望去。
  她这一望之下,顿时大喜若狂,俏目流转,先向二人伫身之处的前后左右扫视一眼,见无所发现,微思又将目光移向剑华,在他的身前身后仔细一看。
  只见那条被蛇魔珍逾性命的七星金蝮,安静地盘绕在剑华插在背上的金钰宝剑的剑柄上,一动不动,只睁着一对朱红小眼,向数丈外的那几条畸形毒蛇盯视着。
  筠姑娘有此发现,心里反而惊喜得有点紧张,玉手轻轻一推剑华道:“华弟弟,笺中之意,我已尽悉,一切详情,我慢慢再告诉你,现在先脱险要紧。”
  说完,也不容剑华说话,玉手一伸拉着他就向左侧林中疾驰过去。
  剑华怀着满腹的疑问,迷迷糊糊地随着筠姐姐,向林中疾驰过去。
  蛇魔古峰对七星金蝮恩怨分明的个性,知道得很清楚,当他将剑华与筠姑娘截下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自己花费了无数心血豢养了二十余年的七星金蝮,竟乖乖潜伏在剑华的背上,当时他只气得痛怒交加,目眦欲裂,恨不得一杖将剑华击毙,不过他是一个城府极深之人,如无十分把握,他是不会蛮干的,尽量平抑怒意,苦苦筹思善策。
  直到其徒先仲春迁怒群蛇,欲以酥骨毒丸惩治群蛇时,这才触动灵机,掌扣两粒酥骨毒丸,趁剑华与筠姑娘不备之际,用重手法掷出两粒毒丸,径奔七星金蝮射至。
  可惜,他的心意又被墨儿窥悉,用钢翼鼓动将两粒毒丸击去无踪。
  现在见剑华与筠姑娘竟奔左侧林中扑去欲借林脱身,他在盛怒之下,竟不惜弄个两败俱伤,右掌疾举,将刚才由爱徒手中接过来的十余粒酥骨毒丸,用“满天化雨”的暗器手法掷向群蛇。
  筠姑娘拖着华弟弟急急而走,就在这瞬息之间,两人已走出二十余丈,眼看着就要进入林中。
  倏地,两人身后狂风大作,震撼林谷,并挟着一片刺耳慑魄的吱吱嘘嘘的怪叫声,自二人身后猛袭过来。
  剑华闻声,大惊失色,正要回首后顾。
  筠姑娘已急急说道:“华弟弟,老魔已经恼羞成怒,催动群蛇追袭过来,我们要赶快遁身林中,方有脱险之望,否则……”
  筠姑娘拖着华弟弟,在语声未落之际,已晃身入林,顺着林木的缝隙,向前掩掩藏藏地疾驰过去。
  两人正在疾驰间,突听得在那片怪叫声中不时传来墨儿的怒声长鸣和惨厉的哀声怪叫。
  顷刻之后,一切声音都慢慢归于沉寂,两人这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相视一笑。
  倏见一条金色的长影挟着一声轻细的吱声径奔剑华胸前飞来。
  剑华骤不及防,吓了一跳,左掌贯力迎着那条金色的细长影挥去。
  筠姑娘急声喊道:“华弟弟不要紧……”
  剑华闻声一愣,就在他微愣之际,那条细长金影已静静地伏在他的怀中——原来竟是那条七星金蝮,只见它双目微闭,肚腹一鼓一鼓地喘着气。
  筠姑娘瞟了剑华一眼,抿嘴一笑道:“你真是一个大傻瓜,要不是它呀!你那条小命,早就保不住哩……”
  说完咯咯一笑,将娇躯向华弟弟偎近一步,紧握住剑华的一只左手,向前疾驰而去。
 
×      ×      ×
 
  夕阳西下,薄暮余辉。
  晚风阵阵,寒鸦声残。
  此时,在这晚辉斜照,暮风徐吹的川、康官道上,扬起漫天黄雾,雾中正驰骋着一黄一花两匹骏马。
  其中,黄马虽较瘦矮,但却神骏异常,只见它昂首竖耳,吐气如云,四蹄扬处,肚腹几与地平,且是两人共骑,而它并未显出丝毫疲累之相。
  回顾那匹花马,虽也疾驰如飞,但较黄马就要相差不少,因它周身已微微见汗。骑在黄马背上的两个人,是一老一少,少者年约十六七岁多,生得貌丑而体矮,并且肤色黝黑。此时,他正张着一张大嘴,向四下里顾盼不停。
  而另外的一位老者,其实是一中年文士,年约五十左右,剑眉朗目,白面无髯,体态修长而雄伟,美中不足的是少了一条臂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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