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枭鸣
2025-09-07  作者:羽青  来源:羽青作品集  点击:

  剑华投身林中,为防不测,已凝神蓄势暗中戒备,目光炯炯地向前注视过去。
  蓦听前面不远处,传来一声幽幽的轻叹,叹声虽低沉轻细,却将发声之人的幽怨关怀之情表露无遗。
  剑华闻声心里一惊,但却有一丝说不出的快慰之感,立时沉声说道:“林中是哪位朋友,如看得起在下,盼请示身相见。”
  剑华语声始落,刚才的幽叹声又接踵而起,此次较前次更幽更怨,关切之情亦更深浓,继之又传来一声“接着!”语声甜美而轻脆,使人有百听不厌之感。
  两声幽叹一语接着,使得剑华心田深处立时荡起一片微波,身心顿时产生一种说不出的温馨之感,神情一怔,凝眸向发声之处望去。
  只见树干交错,夜风徐徐,吹得枝叶发出“哗啦!哗啦!”之声外,而一无所见,心里一阵奇怪,暗道:
  “好快的身法……”
  剑华心念未已,突见一团白影挟着一股轻细的破空之声,迎面飞来,他毫不考虑地伸手将那团白影抄在掌中,人手绵软,心里一动,遂急忙注视过去,他一望之下,嘴里轻噢一声,并自语道:“又是她吗?”原来剑华抄在掌中的白影,又是一块边幅不整,幽香阵阵的洁白素绢,上面同样的写着几句似诗非诗,似词非词的辞句:
  “险机重重,步步为营。
  金线毒蝶,双首飞蚺。
  见怪莫怪,遇事镇静。
  此心永系,勿为戏言。”
  诗笺中寓意,却不甚了解,只看出自己身临险境,不过他对此倒不太注意,脑际却盘旋着另一件事。
  原因是他不用多加思考,剑华一眼就可以看出,先后用素绸为笺示于自己的出自一人之手,并且是一个女人,看情形此女始终在暗地里跟随着自己,而其用意何在呢?
  他手持那幅素绸,凝眸沉思,原先萦绕未释的问题又再度涌现,嘴里不由喃喃自语道:“她是哪一个呢?她是哪一个呢?她是……”
  然而他穷搜苦肠,也想不出一点儿端睨来,因为在他的记忆中,根本不认识这么一个女人,可是……从两次飞笺示警的辞句中看出,此女对他不但知之甚详,而且关怀备至,隐泛情意,“妾意绵绵,此心永系”两语中已将她的心意表露无遗。
  剑华沉思至此,心里顿时涌上一股惴惴不安之感,深深地吁了一口气,将困扰紊乱的心绪强行压抑下去,举目向四周略一观看,就再度展开身形,向林中深处驰进。
  这片丛林,从外貌看来好似占地极广,其实长宽不过半里许,以剑华的轻功火候,还不是晃眼之间即穿林而出。
  剑华驰至林外,遂将身形隐匿在一株大树的后面,向前注视过去。
  只见左侧不远处,黑压压的一大片房舍,距离他立足之处约有一二里许,几盏暗如鬼火的灯光,不时从中闪射出来。
  剑华见状微思,既暗暗决定,先奔这片房舍,探察一下虚实,看情形再做决定,心念即决,遂从树后闪身而出,展开身形直奔那片房舍疾扑过去。
  他距离那片房舍还有数十丈之遥时,突感一股股腥臭之气不时从迎面的房舍中随风飘送过来,心里不由得一动,同时身心亦紧张起来,暗暗想道:“这种情形,绝非偶然,说不定这片房舍中亦饲养着极厉害的毒物,还是要多加小心。”他思忖至此,遂凝神蓄势,准备随时应变。
  数十丈的距离,如果让普通人走,也用不了多少时间,何况剑华身形晃动,也不过几个起落之间。
  剑华离着那片房舍还有一两丈远近时,为了慎重计,他未敢贸然而行,遂顿住身形,向那片房舍仔细一打量,心里感到很奇怪,同时有种说不出的阴森森的感觉。
  原来这片房舍,建造的有点儿迥异寻常,只见它由顶至基,一律用青石堆砌而成,显得坚固异常,一排排的森列井然,有条不紊,足有一二百间之多,在每排房舍的两端,各悬挂着一盏幽暗的灯光,以上这些情形并不足为怪,使剑华感到最奇怪的是,全部房舍竟无门无窗,这种情形换了谁也会感到惊讶。
  剑华隐蔽身形,向那片房舍注视良久,却未听到一点儿动静,同时也没发现一丝人影,只有腥臭之气却越来越浓,直熏得他头昏脑涨,此时,他如果万分得已的话,都会转身离开这表面平静而暗藏险机的是非之地。
  他凝视倾听,又移动目光向左右看了一遍,见无异状,这才将身形暴长,掠登屋脊,连着越过数排房舍,才缓慢下来,同时目光炯炯地向四下注视着,突然听到屋下传来轻微而连续不断的“嘘!嘘……”之声,此声入耳,使他陡然一惊,赶忙隐伏身形,循声向地面望去。
  只见每一间房舍的前面,都是用粗如儿臂的铁条围成一道铁栅子,猛看就像是一座座的牢房。
  他看到这种情形,心里恍然而悟,轻噢一声道:“怪不得无门无窗……可是……这片房舍是做什么用呢?”
  他怀着惊疑莫释的心情凝聚目光,透过铁栅向里张望过去,他这一望之下,身心为之一阵震颤,倒抽一口冷气,一股惊惧之感,立时涌上心头。
  原来,在每一间房舍里,都盘伏着一条奇形怪状,大小不一的怪蛇,红信吞吐嘘嘘有声。
  剑华惊愣着双目,盯视着铁栅后面的怪蛇,心情沉重而紧张,预感危险将临……
  突然,夜风飘送过来一声低沉幽怨的轻叹,此声使他从惊愣中苏醒过来,本能地瞬目循声望去。
  只见二十余丈外,伫立着一条纤巧的身影,因距离较远,再加上月色昏暗,一时竟无法看清此人的面貌。那个人见剑华向自己望来,张口又发出一声焦灼而幽怨的轻叹,接着将右臂轻抬,一团白影脱手而出,挟着低细的破空声,直奔剑华飞至。
  剑华见状,心里怦然一动,暗道:“是她吗?”他虽然拿不准眼前之人,就是他心目中所想象之人,但动作照样是那么坦诚、纯真,毫不迟疑地入伸手将那团白影接住。
  那个人对剑华的举动,好像甚感欣慰,此时他虽然是忧急交加,但也掩饰不住她内心里的真正喜悦,咭的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将右手朝剑华一挥,身形一晃而没入黑暗中。
  此际,剑华的心情异常矛盾,他渴望那个人能现身相见,但他内心里却感到惴惴不安,而又不希望成为事实,其因何在?连他自己都无法说出个所以然来。
  他怀着满腔忧绪,目光呆呆地注视着那个人的身形完全不见后,才无精打采地将目光收回来向掌中望去,只见又是一幅边幅不整的系绸,上面有一行潦草不工的字迹,显然是匆匆书成,其文如下:
  “君已陷身重险,速向东南方奔去,或有脱身之望,否则!迟矣!”
  字虽然潦草不工,但他一眼就可认出先后三次飞笺示警于自己者,均出于一人手笔。
  剑华的江湖阅历虽甚浅泛,但由于赋性淳厚,择善固执,行诚笃信,以己度人,所以对暗中示警于己之人的言语,不是不相信,而是情势所迫,使他不得不违忤人家的一番好意。
  此时,他亦看出险机隐伏,一触即发,但在此之前,他因地理生疏,对自身的行动根本无法决定下来,因不知奔哪个方向去才较为妥当,现在情形又当别论了。
  然而就在他辨识方向身形欲动未动之际,脚下突然传来一声凄厉刺耳,使人毛骨悚然,犹如夜枭怒鸣之声,接着四下怪声相继而起,“呱!呱!嘘……”响成一片。
  如不是剑华的功力深厚,沉着冷静的话,恐怕是吓得寸步难移,此际,他也顾不得多加思考,身形展开,直奔东南角飞跃掠驰而去。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换言之人算不如天算,剑华此一去,不但差一点儿招致杀身之祸,并几乎弄得身败名裂,这是后话,此处暂且不提。
  再说剑华展开身形,全力奔驰,真是其快追风,约有盏茶之久,耳畔那阵摄魂动魄的怪叫声,已渐渐远去,他这才略定心神,张口长长吁了一口气,惧怖之情怀为之舒畅不少,遥视着迎面那座越来越近的高峰,蓦然眼前出现一张,面无血色,气息微弱但俊秀异常的脸颊,此景使他的胸中立时又涌上一股说不出的忧伤哀愁,情绪激动异常,不由自主地张口说道:“谷剑华,你这种临危忘义的行为是可耻的,灵药未追回之前,你断不能摔手一走了之,否则……”剑华自语之音未了,左侧十数丈处,突传来一人阴恻恻的冷笑道:“哼!走,怕没那么容易吧!”
  剑华闻声陡然一惊,神智立时清醒不少,身形本能地顿止下来,目光循声瞬视过去。
  只见左侧八九丈处,矗立着几栋藤萝卷掩的石屋,屋前石桌旁,端坐着一个面貌阴鸷,发髯猬立的矮小驼背老人,老人手扶一根乌黑发光的拐杖,杖头盘绕着一条二尺长短,食指粗细,周身金光闪闪背生七星的怪蛇,红信吞吐,仰首弓身,一对红汪汪的圆眼,一眨不眨地盯视着剑华,样子调皮、驯服而不凶恶。
  不知何故,剑华对这条小金蛇内心里竟生出无比的好感。
  此时,那个驼背老人亦睁着一对精光四射的眸子,向剑华扫视过来。
  四目相接,剑华身心为之一震,只感老人的两道目光就如同两支寒冰似的冷刃,勾射过来。
  使他周身顿时泛出阵阵寒意,他连忙将目光移开,心里暗暗想道:“从其冰冷可怖邪而不正的目光看来,此畸形老人不仅内功修为极高,而且练就绝毒的阴寒之功,否则……”
  这时,驼背老人突又发出一声阴恻恻的冷笑,接着用冰冷的语声说道:“误闯禁地,尔可知罪!”
  老人的话声,将剑华从暗思中惊醒过来,只见他双目愣愣地向老人望去,嘴里不知所答,原来他根本没听清楚老人的话,故问不知所答。
  老人见状,嘴角挂上一丝极不自然的笑意,然后用比较缓和的语气道:“老夫隐居于此,已达三十余载,昔年曾订有戒条,未得老夫允准,胆敢撞入此地一步者死。
  “今老夫念你年幼无知,网开一面,破格施恩,有路两条任尔自择,一是皈依老夫,永矢忠诚,执役终生,不做他想;一是自废一臂,以示儆戒,并火速离去,从此不再踏入此谷一步。”
  人在心情极度忧急或欠佳的时候,肝火特别旺盛,此际,剑华就是如此,如在平时,老人这句话定不会放在心上,而今就不同了,他觉得非常刺耳,只见他将面容一整,凛然言道:“从来不知者不怪罪,今晚辈误闯仙居,非存心冒犯,实有不得已之苦衷,尚祈老前辈海涵。”
  老人闻言,神色倏变,双目威棱暴射,直勾勾地盯视着剑华,嘴里“嘿!嘿……”一阵冷笑道:“老夫一向是言出必行,从不更改,今夜对你已是破格施恩,违背昔年戒条,而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知恩不谢,反自寻死路,这就休怪老夫手下无情。”说完,左掌临空一招。
  剑华对老人突然转变的神情,感到有点儿莫明其妙;忖度自己的言语及神态,并无丝毫不是之处,其因何在呢?他对老人突变的神情,虽感到不解,但却不敢分心,因为老人最后一句话已使他生出警惕之心,遂凝神蓄势,准备应变。
  果然不错,随着老人左掌临空一招之后,剑华突感身后的左右两侧风声飒然。
  剑华因早有准备,所以飒然之声传来,他不慌不忙,神情沉着异常,眼神在左右略一瞬视,他目力不比寻常,虽在夜晚又是百忙中,仍然看清楚从左右向自己扑袭过来的竟是两头高可逾人,乌光油滑的大黑猿,当下力贯双足,身形一晃,正要错步斜闪。
  蓦地一个念头闪过脑际,使他临时改变初衷,将欲动的身形顿止下来,并装出惊慌失措之态,上身故意前倾后仰。
  这两头大黑猿是苗岭异种,身轻力大,性灵而狡黠,再加上久经训练,已善体人意。
  此时,两头黑猿离着剑华仅有数尺之遥,对剑华的惊恐神态竟误以为真,心里一高兴,嘴里不由自主地发出“吱!吱”的胜利吼啸声。
  剑华暗骂一声:“该死的畜牲!”等两猿离头顶仅有一尺左右时。
  倏然施展出师门独步武林的轻功绝技缩地换形,双肩微晃,身形快如离弦之矢,斜着向左滑出一丈有余,他不等双脚站稳;足尖用力一点儿地面,身形又像一阵风似地倒着向后掠回。
  说来话长,其实剑华这一进一退之间,也不过是两三眨眼的工夫。
  而那两头黑猿的乐子可大了,它们是由上而下疾扑过来的,再加上势猛力足,发现情势有异时,要想临空收势,已经来不及了!两颗猿头结结实实地撞在一起。
  只听“咚!”的声中,挟着两声惨厉的嗥吼,两头黑猿四肢略一伸弹,已双双昏迷过去。
  而剑华亦恰于此时疾掠而至,未加思考,手起剑落,就将两头黑猿立毙剑下。
  驼背老人见自己费尽千辛万苦,花费了无数心血才训练出来的两头异种灵猿,竟双双死于倾刻之间,心里又痛又惜,一时之间只气得鬓发根根倒立,张口发出两声似裂帛、似枭鸣的狂笑,笑声劲厉深厚,直达云霄,历久不散,一听就知他这是怒极而发,同时由笑声中亦可看出老人的内功修为已达登峰之境。
  剑华闻声暗暗心惊,思忖道:“想不到这驼背老人的功力,竟有如此深厚。”
  剑华忖念未已,老人似裂帛似枭鸣的狂笑声戛然而止,双目怒睁盯着剑华,咬牙切齿、声音嘶哑地说道:“无……知……小……狗,如……不……让……你……粉……骨……碎……筋……而……死,实……难……消……老……夫……心……头之……恨。”
  老人的右手拐杖在语声未落之际,倏地抡起,挟着一股劲风,遥向剑华隔空点来。
  剑华在剑诛两猿之前,已横下心肠,要尽展所学,周旋到底,哪怕是一死也再所不惜,原因是,他认为窃夺雪莲、虫草的少年,定托庇于此,眼前这驼背老人说不定就是少年的师尊或长辈,要想夺回灵药,眼前唯一可走之途就是制伏老人,迫其交出少年来,否则将永无希望。
  剑华已抱定尽力施为的决心,故而对老人杖挟劲风,隔空点来的一式,不闪不避,暗中力贯左掌,当胸而立,迎着老人的杖风,向前徐徐推出,谁知掌力所至,如同临空虚发,没有丝毫阻力,神情不由得一愣,心里惊异不止。
  这时,突见一条细长的黄影,无声无息地疾如怒矢飞驰般直奔剑华胸前射来。
  此际,剑华已看出那条细长黄影,就是盘绕在老人杖头的金色小蛇,他知道,这条金色小蛇,别看他体躯短小,定是绝毒之物,所以他不敢大意,右手宝剑平举,迎着小金蛇拨挑过去。
  前文已经说过,剑华第一眼看到这条小金蛇时,对它那调皮、驯服的神态,就生出无比的好感,他此时虽在紧张关头,但亦不忍心伤害小金蛇的性命,故而宝剑出手,仅用剑身拨挑,而未用剑刃切斩。
  而那条小金蛇的身形,出人意外地迅捷、灵活,只见它将身形一沉一弓,恰到好处,轻而易举地就将剑华拨挑之势完全避过,而身速却毫不缓慢,向剑华疾扑而至。
  剑华见状,暗叫一声不好!身形一晃斜着向右滑出数步有余,然而还是迟了一步,那条小金蛇就像一根用黄金打造的长钉,牢牢钉在他的胸前。
  他心里一阵惨然,自语道:“完了!”右手贯足真力,正准备将钉在胸前的小金蛇撕成寸段,以解心头之恨时。
  蓦的耳畔传来墨儿急厉的长鸣声,接着就看到墨儿犹如陨星倒泻般飞坠而下,钢爪疾探,已将那条小金蛇抓在爪上,身形在低鸣声中,又飞临空中。
  此时,剑华仰首望着墨儿,心里感到很惊异,并暗暗思忖道:“奇怪!胸前明明被金蛇咬了一口,怎么不痛不痒,没有丝毫异状,难道说……”
  他思忖至此,猛然记起自己不是穿着一件不畏刀剑的蜍虎甲吗!当然不会受伤了。黯然神伤的心情在这刹那之间为之一扫而空,脸上立时换上一付欣慰欲狂的神色。
  他真是个童心未泯的大孩子,惧怖伤痛的心一但释去,接着童心又起,他怕墨儿不顾一切地将那条金色小蛇撕成寸段,心里一急仰首对墨儿大声说道:“墨儿!不许伤害那小东西的性命,赶紧将它放下来好了。”多亏剑华一句话,否则,那条小金蛇早做了墨儿的爪下游魂。
  墨儿闻语,引吭一声长鸣,钢爪一松,只听“啪嗒!”一声,那条小金蛇已落回地面。
  天下不可思议的事太多了,换言之,天地之大无奇不有。
  那条小金蛇在地上一阵蠕动,然后慢慢爬向剑华,爬至剑华面前二三尺刚才停身不前,用一对绿豆般大小的朱红圆睛,望着剑华,摇头摆尾,神态较前显得更驯服。
  剑华见状,先还心存戒意,渐渐看出小金蛇对自己实无恶意,这才略释戒怀,同时对小金蛇的灵慧就更加喜爱,用满含喜意的双目,俯视着小金蛇,暗暗想道:“这小东西真灵慧的可爱,如能收为己有,那该有多好!”
  金蛇好像具灵性,看透了剑华的心意,停顿的身躯又慢慢向剑华爬近一些。
  此时,剑华心里又喜又忧,喜的是这条小东西对自己确无恶意。而忧的是,似这类绝毒无知之物,自己一个对付不好,惹发它的兽性,被咬一口那还得了。
  一时之间,竟使他感到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剑华对这条小金蛇的来历不清楚,否则,他不但不会胆怯,并且雀跃三丈,喜慰万分。
  此物是蛇类中的一种,唤作七星金蝮,与双首飞蚺同为洪荒所遗留,极为罕见,此物性温驯而灵慧。
  别看它身躯细小,却能震慑群蛇,不论大小蛇类见了它,无不噤若寒蝉,俯首听命,除此而外,其血液善解百毒,为解毒的圣品。
  此七星金蝮极重恩怨,一朝受恩终生相随,誓死不二,刚才剑华一句话救了他的性命,感激之余,才生出报恩之心,竟欲随剑华而去,可惜言语不通,只有用动作来表达它的心意。
  驼背老人见自己饲养了十余年之久并爱逾性命的七星金蝮,大有背叛自己,而投向剑华之意,只气得面色立变,他天性本来就很凶残,这一来就更激发了他的凶性。
  只见他目射凶光,狠狠地盯视着剑华,左臂疾举,袍袖下裸,露出一只枯干乌黑,犹如鸟爪的手掌,向剑华遥遥拍出一掌。
  剑华正在俯视着小金蛇,突感一股腥臭无比、凌厉风生的劲力迎面袭至,他心里陡然一惊,暗喊一声:“不好!”
  在千钧一发之际,就显出剑华超人的功力,虽慌不乱,双腿微弯,身形晃处,双脚好像没离地面一样,向左斜着滑出一丈有余。
  然而,还是迟了一步,左肩被老人余劲未衰的掌力扫中,只感一阵麻痛,上身不由自主地来回摇晃几下才稳下来。
  此时,剑华心下更惊,暗道:“这老儿的功力实非易与,我身穿不畏刀剑及内家掌力的蜍虎甲,尚且如此,否则,非身受重伤不可,看来今晚是凶多吉少!”
  老人亦大吃一惊,暗道:“小狗轻功之佳不在老夫之下,而内功之高更莫测高深,老夫这蛇涎毒掌,远在三十余年前即已威镇江湖,不要说被掌力击中,就是被掌风扫到一点儿,亦万无幸理,而小狗竟毫无所觉,难道说这小狗已练成护身罡气了吗?此子不除与老夫大为不利,否则后患无穷。”
  再说剑华瞪着惊愣的双目望着老人,嘴一张正要说话。
  老人阴恻恻的一声冷笑,身形在冷笑声中已飘然而起,好像败絮荡风,已飞落在剑华面前的数尺处,上身向前微倾,左手一领剑华的眼神,右手拐杖用力一抖,发出一串刺耳的嘶嘶之声,一招三式,分点剑华胸前的玄机、将台、心坎三大要穴。
  剑华见状,心里既惊且气,惊的是老人不但内力深厚,而轻功亦达化境。
  气的是,自己与他既无深仇,又无大恨,因何下此毒手,玄机、将台、心坎三大要穴,中其一就有性命之忧,而老人一出手竟连袭自己三穴,其用心之狠毒,由此可见。
  他心里对老人的狠毒,虽感到愤愤不平,但由于性格淳厚,认为自己理亏,不该擅入人家隐居之所,同时自己所追寻的少年是否落在此地,是否与老人有关那还在未知之中,等将事情弄明白之后,再动手已不为迟。遂强抑怒意,身形一晃,向左斜着滑出一丈有余,将老人攻向胸前的一招三式完全避过,嘴一张又想说话。
  老人面色突变,惊讶中更加罩一层阴狠之色,不等剑华开口,又发出一声阴恻恻的冷笑,双肩微动,上身向前一倾,根本没看到他出脚迈步,就这微倾之际已飘落在剑华面前,鼻孔里哼的一声,道:“无知小狗,想跑!那是梦想,此谷就是你葬身之地,乖乖地束手就缚,老夫也许大发慈悲,让你死个痛快,否则,我让你尝尝万蛇噬身的味道。”
  老人的右手拐杖,在语音乍落之际,用力抖起一团二三尺方圆的杖花,径奔剑华当头袭下。
  老人嘴里说得硬,其实口与心违,他对剑华已无丝毫轻视之意,此时,他已将赖以成名的灵蛇杖法施展出来,这一招亦正是其中的追魂三招之一的“万蛇交辉”。
  此招看来平易无甚出奇之处,其实内蕴无数变化,歹毒异常,不谙破解之人,妄想躲避或封架,那是自寻死路。
  剑华见老人不容自己有开口的余地,一再相逼,胸中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双眉一挑,杀机陡生,忖道:“这老儿欺人太甚,难道说我就怕他不成,看他那付凶相及饲养那么多的毒物,定非善类,是一为害人群之辈,如能将其除去,也算替武林中除一大害。”
  剑华猜想的不错,此驼背老人正是三十余年前即已恶名远播的蛇魔古峰,因其功力深厚,出手又狠辣无比,并善饲各种毒蛇毒物,攻人不备,所以才有蛇魔之称,在当时武林中,无论黑白两道提起来,无不畏惧三分,谈虎色变,三十余年前,不知因为何故,他突然退出江湖,归隐下来。
  在当时的武林中,对其悄然隐退,曾传说纷纭,有的说其被雪山大侠苏雨辰施展两仪神功将内腑击成重伤,不得已才退出江湖,隐遁荒山,一方面疗养内伤,一方面苦练绝技,准备日后找雪山大侠复仇之用。
  另一传说,说他发现了一条千载难逢的奇蛇七星金蝮,因其异于常蛇,性傲而灵慧,它盘踞之所隐蔽而艰险,为人所不能到,极难捕捉,再者若不是有大恩于它,出于它心甘情愿的话,从不认主,就是将其捕捉到手,也非短时间内能使其驯服,蛇魔为了饲养此蛇,才隐居下来。
  以上这两种说法都对,蛇魔受伤在先,而发现七星金蝮在后,故而说都对。
  再说剑华双眉微挑,脸含杀机,目光灼灼地向蛇魔当头下击的杖花一瞟,等离头面还有半尺左右时,突将手中宝剑贯足真力向上封闭过去。
  老人见状,鼻孔里又是一阵冷哼。就在杖剑快要碰到时,持杖的手腕一翻,那二尺方圆的杖花突然自动松散,同时老人的身形微晃,围着剑华快如风驰般地游走起来,而手中乌杖立时由合而分,化成千百条杖影一齐指向剑华,骤看就像一张乌黑发亮的杖幕,将剑华笼罩其中,而老人的身形,亦由合而分,眨眼之间,剑华的前后左右同时出现无数条老人的身影,使人真假难辨。
  剑华见状,心里大吃一惊,银牙紧咬,手中宝剑由上封之式顿时变为下削,同时,身形一动向前猛冲过去,企图冲出老人的杖幕,可惜已失先机,迟了半步。
  就在他的身形向前猛冲过去的刹那间,突感一股劲风自背后袭至,他暗叫一声:“不好!”
  好声未落,后背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如中巨杵,痛如刮骨,身不由主地向前踉跄了五六步,才稳住身形。
  此时,剑华只感到心跳加剧,血涌翻腾,眼前金星乱转,但他的神智却很清醒,遂连忙运气调试,觉得真气运行缓慢却畅行无阻,显示仅是气血受震而内腑未受伤,他这才放下心来,暗暗庆幸道:“好险呀!想不到蜍虎甲竟有意想不到的功效,使自己两度化险为夷。”
  蛇魔古峰惊愣着双目注定剑华,心里既惊而胆寒,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事实摆在眼前,又不允许他不相信,这一来就使他对剑华更是莫测高深,不由得暗暗替自己担忧,蓦然,一个念头闪过脑际,对自己暗骂一声:“混蛋!早要如此,两头灵猿也不至于命丧小狗之手。”
  他心念至此,脸上展露出又得意又阴狠的笑意,向剑华怨毒地瞪了一眼,身形一晃,向石屋那个方向疾掠过去。
  剑华立在当地,不言不语、尽量屏心静气,暗中运气调息,他知道内腑虽未受伤,但猛烈的震动也够受的,直到背脊疼痛全消,才停止运息,正在这时,突见老人向石屋退去,他虽然不是好勇斗狠之辈,但这口气也不容易咽下去,同时他亦认定老人和那个少年的关系定非寻常,所以才怒喝一声:
  “无耻之辈,哪里走!”
  语声未落,已展动身形蹑着驼背老人的身后直追过去。
  老人狞笑着回头又狠狠瞪了剑华一眼,然后绕过那间石屋,直奔一片占地极广,而行列整齐的竹林驰去。
  剑华绕过石屋,老人已没入竹林中,他停下身形,向竹林里,张望了几眼,见已失去老人踪影,心里踌躇了一下,认为和老人既无深仇又无大恨,虽然自己挨了一杖,可是老人的两头灵猿却是死在自己剑下,两者相抵,怨仇尽消,还是搜寻少年要紧,身形一动正要离去。
  蓦地竹林中传出两声洪亮而刺耳的桀桀狂笑声。
  剑华闻声亦喜亦惊,双目之内射出一股慑人的异彩,显然他内心激动万分,循声望去,只见自己所要找寻的那个少年,正悠闲地立在竹林中向自己望着。
  少年见剑华向他望来,脸上展露着诡诈的笑容道:“小子!你要找你家少爷吗?为什么不敢进来呢?”
  少年语声未落,剑华已大喝一声:“无耻之辈……”身形在语声中,一跃而起,直奔少年扑去。
  剑华江湖阅历真浅的可怜,他也不想一想,少年早不现身,迟不现身,就在他转身欲去的刹那间突然现身相诱,并出言相激,显然内中定有阴谋,他就应当考虑一下再做决定,不该冒冒失失地就追扑过去。
  其实,换了任何人,在这种情形也顾虑不了那么多,就是明明知道危险,也会冒险而行,因为此时除此而外,还有什么好办法呢?
  再说那个少年见剑华挟怒扑来,张嘴又发出两声“桀桀……”狂笑,身形一晃,直奔林之深处飞掠过去。
  剑华身形悬空,正要飘身下落之际,耳畔突然传来墨儿几声长鸣,鸣声急厉而频促,迥异寻常。
  剑华闻声心里一怔,他知道墨儿无故不会发声示警,但此时他也顾不了那么多,认为千载良机稍纵即逝,所以对墨儿的长鸣,根本未多加理会,按照初衷气沉丹田,身形飞坠林中,他不等双脚着地,即举目向前望去。
  只见那个少年,在这刹那间已出去数丈左右,晃入一丛翠竹的后面。
  剑华见状不敢怠慢,低叱一声:“狂徒!哪里走!”
  语声未落,已将师门独步武林的轻功绝技缩地换形施展出来,身形一晃数丈,脚尖一点儿地面,再度飞掠而起,几个起落之间已出去十数丈左右。
  而少年的轻功火候,已非等闲可比,尽管剑华全力施为,身形快如轻烟飘风,但一时之间也无法将少年追及,甚而连距离也没缩短多少。
  只见少年的身影在剑华前面晃来晃去,两人相距不远不近,不即不离,而少年也真狂傲的可以,一面疾驰如飞,嘴里还不断的发出桀桀狂笑声。
  此时,剑华望着少年背影,真是又气又恨,真可以说是心急如焚,暗里对自己咒骂道:“不中用的东西……”
  两个人一追一跑,在竹林中左拐右弯,围着一丛丛的碧竹,绕来绕去,少年好似有意戏弄剑华,嘴里除了不断地发出桀桀的狂笑外,并不时的说上一两句极尽挖苦之语:“……小子!你也不尿泡尿照照自己那付尊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真是自不量力,我……”
  这些极尽挖苦之语剑华听后先是感到莫明其妙,略加思忖,即不再多想,又集聚全付精神,追赶少年。
  少年见剑华无动于衷,遂亦不再说话,瞬目向四周瞟视一眼,身形一晃,隐入一丛碧竹的后面,闪晃之间即失去踪影。
  剑华心里一愣,凝眸仔细地搜寻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还不死心,展开身形,将前后左右数丈以内,又很快而仔细地搜寻一遍,结果是失望了。因为除看到一丛丛的碧竹外,别说是人影,连一只宿鸟也没看到。
  此时,剑华心里那种忧急、恐慌,实非言语,笔墨所能形容,人好像傻了一般,痴痴呆呆地伫立在当地,眨眼之间,已是挥汗如浴,衣衫尽湿,脑际空空洞洞,只感到自己宛如置身在一片黄沙垠垠的大沙漠里,已频临水断粮绝之境。
  良久,良久……一阵逼体生寒的夜风,才将他从痛苦的愁绪中吹醒过来,举起失神的双目向四周茫然地瞟视一眼,深深地叹了口气,千愁万绪尽在不言中,怀着沉重而焦灼的心情,转过略感疲惫的身形朝前疾走过去,准备出到了竹林外再做打算。
  他和来时一样,东绕西弯地走了一阵,约计早应该走出去了,然而出现在眼前的,除了竹丛还是竹丛,好像伫立原地寸步未移一样,嘴里不由自主地喃喃自语道:“奇怪!奇怪!”
  放缓身形向四周打量几眼,认准方向,再度展开身形又向前疾走过去,不过这次他已特别的留神,可是他越走心里越惊,因为以他的身法之快来论,就这一阵疾走,怕不有数里之遥,而是他竟未能穿越出去,心里一动,暗道:“难道说这竹林里,有什么跷蹊不成……”
  略思,心里暗暗打定主意,举剑一阵乱砍,一株株的碧竹应剑横塞一地,而每隔十余丈他就来这么一次,并且尽量使方向保持正确。
  可是,片刻之后,事实证明剑华的想法不错,此竹林果有跷蹊,因为他一阵疾走,又回到了原地,刚才被他砍断的那十数根碧竹,就挡在他的面前。
  剑华目睹此状,暗叫一声:“苦也!”
  他伫立当地踌躇不前,深思苦虑,而一筹莫展,他知道这片竹林定是暗含奇门之术,不识其理之人,休想逾越半步,非生生困死不可,他忖思至此机伶伶打了个寒颤,同时想到驼背老人与少年将自己引入竹林的用意,还有墨儿在自己正要掠身入林之际曾长鸣示警……他想到墨儿只感眼前一亮,好像在黑暗中看到一线曙光,脸上顿展兴奋之色,张口一声清啸,啸声甫落,竹林顶空即传来墨儿的长鸣声,可是墨儿的鸣声却混乱异常,从四面八方传来,好像同时有数十只墨儿临空发声一样,至此,他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自语道:“天绝我也!”
  原来剑华想循着墨儿的鸣声,脱离此林,经相试之下才知又告绝望了,故而发出悲愤绝望之语。
  但他不甘就此束手待毙,又冷静地思索一番,记起恩师智禅子曾对自己说过,凡是暗含奇门之理的阵势,其方圆不超过数里大小,只要沉着不慌,认准一个方向直走下去,就有希望脱身。
  这段记忆对剑华起了很大的鼓舞,于是他又振作起来,照准一个方向,直走下去,遇到竹丛挡路,即挥剑砍平,始终保持一条直线,在他认为方向是绝对没有弄错。
  其实,他哪里知道这座竹林的厉害,简直有点儿神秘难测,他没走出十数丈远近,就已经换了方向,而他不自觉得就是了。
  所以尽管剑华横冲直闯,却始终未能冲出竹林,急怒之下,渐渐地他有点儿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头脑再冷静不下来,一股股的怒气直往上冲,胸中好像包藏着一团烈火要爆炸似的,神智模糊,怒吼一声,手中宝剑乱挥一阵。
  只听剑风呼呼声中夹杂着“喀嚓!喀嚓”的断竹声,骤听就像一阵摇天动地的狂风吹过一般。
  渐渐的剑华已是力不从心,臂酸腿麻,身形摇动马步不稳,感到手中的宝剑重逾千斤,再也挥舞不动,甚而连剑柄也抓不住呛啷!一声坠落尘埃,人亦向前踉跄了好几步,扑通跌坐地上,双手抱头,喘着大气,脸上汗落如雨,顺着手缝直向下淌流。
  就在这个时候,一条玲珑婀娜的身影,挟着一声幽叹,轻如落叶沾地无息,飘落在剑华面前。
  剑华虽在心神交瘁,真气大伤,神智略显不清之下,但由于他的功力深厚,所以当那条人影飘落在面前时,已自惊觉,本能地蓄势以待,一掌前探一掌护胸,并举目向前望去。
  目光到处,只见他的脸上倏现惊喜之容,嘴里不由自主地惊叫一声:“啊!你……”
  那个人见状,不等剑华将话说完,又幽幽地轻叹一声,晃身上前,偎立在剑华胸前,此时二人之间相距不过数寸之遥,彼此可以听闻到对方的呼气声,仰首看了剑华一眼,然后低声埋怨的说道:“你呀把人家的话当做耳旁风,千嘱百叮的告诉你,遇事要沉着应付,结果你是一句也没听,我若是不谙此阵出入的话,看你现在又怎么办。”说完双目盯着剑华。
  此时,剑华的神智已完全回复清醒,嘴里虽是呐呐不语,但他心里则感到无限惊疑愧赧,暗道:“奇怪!我和她素昧平生,只有一面之识,她对我为什么如此关心,完全一派腻友的神态,真使人不可思议。”
  原来立在剑华面前之人,竟是那位神秘的女教主,同时先后三次用白绸为笺示警剑华的就是此人,所以剑华会感到无限惊疑。
  那个女教主见剑华呐呐无语,只愣愣地盯视着自己,她以为剑华愧赧自责,不好意思开口,心里一阵不忍,用手中绣帕一面替剑华拭擦着脸上的汗水,一面柔声说道:“你心里也别难过,过去的让他过去好了,人非圣贤谁能无错,以后遇事当心点儿就好了……”
  稍顿,举目向左右略一顾盼,又继续说道:“此际,寅时将尽天色即将放亮,我们趁着天还未亮之前,先脱离此阵,有什么话,出到阵外再说。”说完,秀目含情,冲着剑华妩媚一笑,玉手轻抬拉住剑华的右手腕,并俯身拾起金钰宝剑,举步向左侧走去。
  那个女教主这种柔顺、体贴、关怀备至的亲昵神情,是那么纯真自然,无丝毫故作之态,不明真相者,一定认为二人是一对情义深重的爱侣,其实,天晓得。
  此时,我们这位心地淳厚真诚的剑华,是名副其实的有点儿受宠若惊,这突如其来的艳福,他不但不感到欣喜,反而心情紧张惴惴不安,周身都感到极不自在,因为在他的心目中,除了萍妹妹一人之外,心田深处再无任何女人的影子,有,也是发乎情止乎礼的纯洁友情,所以他对这横来的艳遇,引不起他的绮念,反而惴惴不安。
  但此时此地,他又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因为人家的一片用心,完全是为他的安危着想。
  处在这种迎拒两难的情景下,剑华真是苦恼万分,默默无语地跟在那个女教主身侧,脑际千头万绪混乱异常,人又陷进沉思中。
  那个女教主的一身装扮,与在酒楼上并无两样,只是蒙在脸上的那幅白纱已经去掉,她的人生的本就美极,现在也许是特别高兴之故,只见她娇靥含笑、眉黛生春、梨涡半隐半现,就更增色不少,一双澄澈如水的大眼,不时地向剑华瞟视过去,看到剑华那种失魂落魄、心不在焉的痴呆神情,心里一乐,差点儿笑出声来,眸珠一转计上心头,暗中用力在剑华的手腕上狠狠的捏了一把。
  剑华骤不及防,只痛得啊的一声惊叫,双目愣然不解地望着那个美艳绝伦的女教主。
  那个女教主见状,一时忍俊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接着即大发娇嗔道:“谁叫你只顾自己想自己的,不理人家,再要如此我非折……”说至此处,倏然顿口不语,一双秀目睁得大大的,盯视着剑华,而娇靥上却罩上一层愧疚不安之色。
  剑华不知所答,只苦笑一下,嘴里呐呐无语地回视着那个女教主。
  那个女教主被剑华看的顿感羞意难抑,立时红云飞上双颊,螓首紧垂,嘴里轻声说道:“你……”而你字之后却再无下文,娇躯有意无意地向剑华更偎近一步。
  两个人紧紧地偎在一起,各怀着不同的心情,默无一语地向前疾走着。
  片刻之后,二人已步出竹林,剑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刚才的郁闷胸怀为之一畅,不过他心里却暗中感到惊奇,原因是,他刚才左冲右闯,花费了一两个时辰的工夫,也未能冲出竹林半步,而现在那个女教主领着他毫不困难地三绕两绕就步出了竹林。故而,他心里感到无比惊奇。
  那个女教主好像猜透了剑华的心意,只见她抿嘴一笑,接着说道:“你看我出阵如此轻易,心里感到奇怪是不是,然而,此阵看来平易,其实玄奥莫测,是按大衍之术所布成,名唤大衍困仙阵,其中的玄奥情形,非三言两语所能说完,以后我再慢慢的告诉你,此时,我要趁着天还不亮之前,要赶紧设法把你失去的东西盗回来,否则,天一大亮,就不好下手啦!你可暂时留在此地等我,多则一个时辰,少则半个时辰,我就会赶回来,最后我再告诉你,此谷步步有险,千万记住不可任意走动,否则!后悔莫及。”
  说完,展颜一笑,身形一闪,又掠入竹林。
  剑华望着那个女教主没身之处,顿时感慨万千,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有倾,才轻叹一声,慢慢转过身形,向四周打量过去。
  只见,迎面是一座高可插云的峻岭,左右侧均是黑压压的丛林,四下里万籁俱静,只有夜风吹动身后的竹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这时,夜风中突然带来一股浓郁芳甜的幽香,剑华闻后一愣,鼻孔本能地频频的抽吸几下,就这眨眼之间,那股芳甜的幽香,却越来越浓,连连地冲进剑华鼻中,初闻尚无甚感觉,渐渐感到这股幽香带有温和热力,入体即散布全身,立感心神振奋,精力充沛,而刚才的阵阵疲累,现在亦一扫而空。
  当下他心里一动,暗道:“这股幽香纯而芳甜,有助气补神之功效,难道此地尚有与千年雪莲、虫草,具同一妙用的罕见珍品不成……”
  此时,剑华怀着好奇的心情,循着那股幽香走去,已将那个女教主临行时所叮嘱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
  他边走边抽耸着鼻孔,将那股幽香猛烈地吸进腹内,同时心神越加振奋,精力亦越来越觉得充沛,未几,他在不知不觉中已步入左侧林中,而那股幽香越来越浓郁,就好似发自面前,忽见面前数丈处,一座砌建精美的六角亭中,并排放着四个大磁盆,每盆中均栽有一株,一茎独举,两叶相衬,顶生一枚玲珑可爱,只有龙眼般大小的黄色果实,浓郁芳甜的幽香即由此发出。
  剑华见状甚感惊讶,一步一步地走进亭中,对那四株生实的异卉凝视有倾,亦认不出此为何物,但他可以断定,这是一种罕见的珍品,同时为有主之物,心中暗道:“既为有主之物,还是赶紧离开为妙,免遭非议。”
  心念至此,遂欲转身离去,但他又回头一想:“由种种情形看来,此谷应为那个心狠手辣、惨无人道的驼背老人隐居之所,像这种人不应享有此种天地间罕见的珍品,天赐其缘叫我遇上,何不取去留为济世之用。”
  他越想越对,毅然伸手将那四枚金色的果实,取在手中,仔细地看了几眼,那股股浓郁的芳香实在诱人,忍不住送近鼻端一嗅,他这一嗅不要紧,一股先前所未闻过的异香,进入腹内,瞬既化成一股炽烈的热力,布达百骸,周身顿感燥热难耐喉干舌焦,极思水饮,心想,此地即无水溪,不如吃一枚黄色的果实,也许能奏一时之效,解除思饮之苦。
  果实入口,立时化成一股甘甜的浆液,顺喉而下,但是并未抑止他思饮之苦,相反的倒较前为烈,双目冒火,神智模糊,他无暇再考虑其他,将其余三枚一齐送进口中,这一来不要紧,除了口干舌焦,周身滚热以外,丹田之间顿觉奇热如焚,元阳亢盛。
  正在这时,亭外传来一声娇叱“不好!”接着掠进一条身影。此时,剑华的神智本来是半昏半醒,但当他看到晃身进亭之人时,头脑轰的一声,神智完全昏迷过去,双臂大张,竟向来人扑过去。
  原来飞身入亭之人,就是那个美艳绝伦的女教主,她看到剑华这种神情,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急得她珠泪双流,娇靥发白,而失去主意,未防到剑华会猛然扑过来,要想闪躲,已经来不及了,整个娇躯被剑华完全揽进怀中,只感剑华双臂力逾千斤,她使出全身劲力,竟未能挣脱出去。
  剑华双目赤红,贪婪地望着那个女教主,右手用力向下一拉。只听嘶的一声,那个女教主的上衣,被剑华撕下半边,露出一身晶莹夺目的雪肤。
  那个女教主呀的一声惊叫,接着啜泣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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