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2025-04-12 作者：玉翎燕 来源：玉翎燕作品集 点击：
史怀祖心里恨恨地想：“装得真像，披着人皮的狼。哼！”他冷冷地说道：“不敢当！”
假解剑山呵呵笑道：“史大侠果然一表人才，而且英气内敛，看来这次金剑令主推选大会，因为史大侠的光临，要大放异彩了。”
史怀祖仍然是冷冷地说道：“末学后进，只是前来瞻仰武林先进的惊世绝学，从不敢妄想夺魁，以免被视为不自量力。”
假解剑山呵呵笑道：“忒谦，忒谦。请坐，请坐！”他拉着史怀祖的手，让他坐在假松龄老道身边，刚一坐下，就听到他沉声说道：“数百人的性命，就看阁下了。”史怀祖哼了一声，他也不再理会，将目光停到场子里面，只见两个人杀得难分难解。
假松龄老道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道：“那使剑的是九华派的高手时佐行，是九华派当代最杰出的人才，九华剑法到他这一代，增了许多新的招式，威力大增。和时佐行对手的就是桃一郎，那一柄刀，使得诡谲又凌厉，不要看他穿的是我们的衣服，他是道道地地的东洋人。他已经杀败了两位武林高手，说实话，我并不希望他获胜，如果有人晓得他是东洋倭人，金剑令主成了外人，后果会很糟的。”
史怀祖忽然问道：“难道现在没有人知道桃一郎真正的身份吗？”
假松龄老道说道：“除了你，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事实上，你看他的衣着，听他说话，没有一点不像我们大清国的人。”
史怀祖说道：“他的刀法，绝不是中原武林的渊源，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得出。”
假松龄老道微微地笑了笑说道：“那又能说明什么？哪一个门派没有自己独创的一套功夫？你看他要胜了！”
正说着，只见桃一郎那雪亮的刀从头上一个盘旋，“刷刷”一连翻飞的两刀，斜切向时佐行。这两刀太快，而且变化得太离谱，已经超越了体能极限。
时佐行刚刚全力卸开第一刀，却闪不过第二刀，宝剑刚刚回旋了一半，只听得一声怪叫，人向前一栽，宝剑撒手，顿时血染黄沙。
史怀祖可以看得出，桃一郎的刀法精纯、力道沉、刀法快，而且变化诡异，每每能在不合人体常情的情况之下，犹如狸猫般地扭动身躯，刀式随之挥出凌厉的攻击。
史怀祖估计，以桃一郎的功力，二十招之内，可以杀败他。但是，他奇怪为什么郝如风自己不下场。郝如风的功力要超出桃一郎之上，如果桃一郎那把刀可以夺得金剑令主的宝座，郝如风更是绰绰有余，用不着强逼着史怀祖代他出马。
正在这时候，假松龄老道轻轻地说道：“可以出去了，不过要注意，桃一郎在这里的名字叫姚一郎，除了东洋倭人，没有人姓桃的。”
史怀祖站起来，正要走出凉篷，突然间，只听得一声：“阿弥陀佛！”只见一位瘦弱的和尚，从凉篷里快步走出来。
如果不看到本人，很难想象这样瘦弱的人，而且个子又非常矮小，念出佛号来，竟是如同黄钟大吕，震得大家的耳朵里一阵乱响。他走得极快，每--步跨得很大。他手里拄了一根禅杖，超过了他的头，黑乎乎的看不出是什么东西打造的，掂在他手里似乎没有份量，轻飘飘的。
假松龄老道口中喃喃地说道：“他怎么会出场呢？”
史怀祖又坐了下来说道：“这个和尚是谁？”
假松龄老道说道：“少林派当前三大长老之一，法号智空，你别看他人瘦小，功力极为深厚，单凭一根数十斤重的浑铁禅杖，等闲人承受不了几招攻击……”
这时候桃一郎已经横刀问话：“和尚，报上名来！”
智空长老拄着禅杖，举掌立胸说道：“老衲智空，特来领教施主的高超刀法。”
桃一郎说道：“原来和尚就是武林中有名的智空长老。”人的名儿树的影，桃一郎已经汉化了，他对于中原武林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能知之甚详。桃一郎的态度似乎没有方才挥刀斩倒时佐行时那样嚣张了。只见他一收刀，抱刀入怀，仰头呵呵大笑。
智空长老宣一声佛号，说道：“施主为何如此大笑？”
桃一郎笑道：“我笑江湖上的传言不实，真正是人言误我。”这个东洋倭人实在是很精明，词锋非常犀利，而且充满了机智。
智空长老站在那里不动声色，并没有答话，静等着桃一郎说下去。
桃一郎打完了哈哈之后，朗声说道：“江湖上传言，少林智空长老是当今武林中的高僧，德性修养、武功造诣，均属一流，受到武林的尊敬，没有想到真正的智空长老，却是一个名利心未除的俗和尚。”
智空长老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桃一郎说道：“金剑令主的尊号，是江湖上的荣衔，是我们这样的俗人追逐的目标，像长老这样的佛门高僧，四大皆空，不该俗到来争取金剑令主这样的荣衔。”他说着话，又仰头大笑。手里的利刀一个翻动挥舞，闪闪的刀光助长了他说话的威势：“长老，请回吧！让天下武林还能保持一份对你的尊敬与仰慕。”
智空长老说道：“桃施主，老衲确是俗念未除。请发招吧！今天在解剑山庄当着天下武林，比的原是武功的高下，其他都不是重要的。”
桃一郎似乎还没有动手的意思。如果照前三场比武的情形来说，他早已挥刀上前，拼在一起了。但是此刻他没有动手，他的刀又回抱到怀里，沉着脸说道：“和尚，及时回头还是来得及的，如果你执迷不悟，到时候悔之晚矣！”
智空长老说道：“像你这样劝人，如果出自真诚，那是应该接受的，可惜你只是在没有把握胜过我的情况之下，才说出这假冒伪善的话。桃施主，如果你真的有善心，你在前三场出手，就不至予如此残忍。”
桃一郎的脸色变得惨白，突然一声尖叫，人向前跨步一个虎扑，刀光一闪，快如闪电般地劈来。在人意想不到的情形之下，如此疾出，而且刀势又是如此凶猛，分明是要一刀得手，将智空长老劈于刀下。
智空长老站在那里没有移动，只见他单手一击，“当”地一声，禅杖力格而出，桃一郎虎口一热，大惊失色，顿时卸势收刀，借着一格的力量，刀锋一转，卸去大部分力道，人向左边一闪，落桩定步，说道：“少林三大长老，果然名不虚传，今天倒要好好地领教领教。”他二度上前，刀锋带啸，逼近抢攻。
这正是桃一郎厉害的地方，智空长老的禅杖力沉，他无法硬拼，他改用贴近搏杀，对于禅杖而言，正是攻其短处。因为禅杖是长兵器，一旦被逼近身边，禅杖就会施展不开。
高手过招，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桃一郎的刀上下翻飞，紧逼在近身处递招，智空长老立即缚手缚脚，顿时落入被动，而且险象环生。
在右边凉篷里面引起一阵骚动，大家议论纷纷，因为没有人曾想得到智空长老一上手，就被对方逼得落入下风。
假松龄老道眼睛望着史怀祖说道：“你看这场比武下来，胜负之数如何？”、
史怀祖却是全神贯注在场子里面，他只是淡淡地回答说道：“三十招以后，桃一郎会利刀脱手，败下阵来。”
“你怎么看得出？”
“桃一郎以近身缚住智空长老，那是他的聪明之处，正好缠住浑铁禅杖的短处，如果他能在十招之内得手，智空长老非死即伤，十招之内不能得手……你看……”
桃一郎这一轮猛攻，智空长老根本没有还手，他将禅杖拄在地上，整个人就像是一片飘浮的云，飘忽不定。看起来，桃一郎刀刀不离要害，但是，智空长老每次都是以一丝之差，从刀锋之侧飘过。看起来是十分的危险怕人，实则那就是真正的功力所在。转眼之间，十招已经过去了。
假松龄老道叹口气说道：“你的眼力真准，智空不愧是少林三大长老之一，功力已经臻于化境，桃一郎开始要受罪了。”
果然，智空长老突然一矮身，人似一片落叶贴着地面一个滑动，正好从桃一郎的刀锋底下闪过。他贴地蹿身，掠到两丈开外。禅杖顺势拖出，倏地一长身，浑铁禅杖宛如怪蟒，直蹿而起，扫向桃一郎。
桃一郎收刀不敢硬接，一眨眼，人再向后一个倒纵，两个人的间距，就在这一瞬间拉开了四丈。
智空长老收回禅杖，站在那里，举掌立胸，浑厚的声音朗朗说道：“施主的刀法出自异邦……”
桃一郎一震，立即说道：“和尚，你说什么？”
智空长老沉声说道：“施主，你可以请了。你的武功已经展示过了，我们彼此之间，并没有深仇大恨，犯不着彼此以死相拼，今日分手，下次再见面时，施主和老衲还是武林同道。”
桃一郎沉吟了一会，突然呵呵笑道：“和尚，你是败军之将，还在夸什么海口。告诉你，今天只有一个结果，你要死在这块黄沙地上。”
智空长老宣了一声佛号，朗声说道：“施主，你的心肠太狠，没有一点慈悲之心，比武争雄，胜负要分的，但是为什么一定要流血横尸？你已经伤了三个人了。”
桃一郎大笑说道：“那是他们自不量力的下场，自己掂掂有几分力量，再来与别人争个高低。和尚，我这几句话，也是冲着你说的，你不要死心眼，那样会丢掉自己性命的。”
“老衲已经奉劝再三，施主如此执迷不悟，就休怪老衲手下不留情了。”
“佛门弟子，也要流血五步了吗？你刚刚说的慈悲心呢？到哪里去了？”
“除恶人即是做善事，施主满身血腥，心怀狠毒，今日不除，仍然是武林之害。不过，只要施主回头，永不会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请施主三思。”
“我已经三思过了，只有斩下你这颗光头，我才可以获得金剑令主的荣衔。”他话音一落，倏地两个小快步，双手持刀劈将下来。
他劈刀的速度真快，只一闪，刀光已经扫向智空长老的肩头。
智空长老这次已经不容许他逼近身边，左手一抬，浑铁禅杖一扫而出，一式“玉带围腰”力取中盘。
智空长老以攻代守，浑铁禅杖宛如怪蟒，缠向桃一郎，方圆两丈之内，都笼罩在禅杖的威力之内，将长兵器的优点发挥得淋漓尽致。
桃一郎这才知道，少林长老不是浪得虚名。他是一个极富心计、投机取巧的人，十招之后，他知道自己绝对无法取胜，再要拖延下去，真的是性命难保了。他心里盘算已定，心意一决，什么金剑令主已经是不重要的了，还是命要紧。他手中的刀一紧，迎面一个“凤点头”，闪开当头一杖，右手刀锋一削，卸去禅杖的劲道，突然，他不退反进，向前跨一大步，左手疾抬，从腰间闪电般拔出一柄短刀，指向智空长老的眉心：这一招败中取胜的打法，倒是令人意外。
智空长老一偏头，人向后面一撤，禅杖随之撤回。
桃一郎趁着这一瞬间的空隙，收刀一个倒翻，后退两丈，大声说道：“和尚，我们后会有期。”
智空长老宣了一声：“阿弥陀佛！”
突然，人影一闪，有人从人群中疾射而出，宛如一支劲射的箭，直掠场内，拦住桃一郎的去路。
从场外到场内，少说也有五丈以上的距离，来人以一种近乎弹射的身法，闪电般地直射场内，使四周或坐或立的旁观者都吃了一惊。
桃一郎一见有人拦住去路，一言不发，挥刀就是迎头一劈。
来人站在那里不闪不让，手势一抬，青光闪处，“当”地一声，桃一郎的刀应声而断，五寸多长的刀头，断落在地上。
桃一郎这一惊，宛如万丈高楼失足，因为他这把刀，也是斩金截铁的利器，没有想到今天竟被别人削断。他出了一身冷汗，站在那里呆住了。因为站在他前面不远的，竟然是一位年轻的姑娘。
桃一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的断刀，喃喃地说道：“我的刀会断在你的手里？”
那位姑娘冷笑道：“你觉得奇怪吗？其实那是你自己的无知！你那把倭刀在我们看起来，是普通的东西，你还把它当做宝贝，足见你是无知。”
这时候，突然凉篷里有人大叫：“琼玉！”人似流星，直掠到场子当中。
削断桃一郎手中倭刀的，果然是琼玉姑娘。她冷冷地说道：“史怀祖，如果你要跟我比较高低，等我解决了这个人，我还要会会少林长老，比武也有个规矩，对不对？”
“琼玉，这里的事，都交给我，你赶快离开。”
“为什么？金剑令主这份荣衔，大家都可以拿本领来争取，我为什么要离开？”
史怀祖急道：“琼玉，不要跟我闹意气，这里面的事，一时说不清楚。总而言之，你立即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场子，愈远愈好，快些走！”
琼玉冷笑道：“这倒怪了，我来比武跟你闹什么意气？”
史怀祖沉下脸说道：“琼玉，如果你承认是筱芗的好友，你立即离开，而且赶紧找到涂七爷他们，立即离开此地，这件事根本就是一个……”
就在这瞬间，桃一郎突然一抬手，一柄雪亮的短刀，闪电一伸，指向琼玉的心窝。
琼玉在跟史怀祖闹意气，心神早就不在敌人的身上，如今这样的一刀，她完全没有闪躲的余地。
说时迟，那时快，史怀祖大叫：“无耻之辈！”在他大叫出声的同时，宝剑应声出鞘，一道寒光一闪而出。
三个人站得都很近，只听得“哎呀”一声，血雾迸射。桃一郎的一条胳膀断落地上，鲜血喷了琼玉一身。
桃一郎伸手一把按住伤口，晕倒下去。
史怀祖伸手拉住琼玉，恳切急促地说道：“琼玉，看在老天的份上，请你立即离开。”
下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只听得四周有人声吼叫：“你这算什么比武，用偷袭的手段杀入。”
“不要让他逃走了。”
“把这个破坏比武规则的小子逮住，把他的手臂也剁掉一只。”
不少人在鼓噪，甚至有人从四周向场子当中走来，来势汹汹。
少林智空长老合掌对史怀祖说道：“施主，你请吧！这里的事情让老衲来处理。我不会看错的，你是好人，不要在这种群情激愤的情形之下，受到了伤害。以你的功力，全身而退，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史怀祖说道：“多谢长老的关怀，我自己的事，由我自己来担当。”他仗剑而立，环顾着四周逐渐拥上来的人，那份气概令人生畏。
突然，一条人影翩然从空而降，人一落地，就高宣一声：“无量佛！”
四周拥来的人，停住了脚步，有人叫道：“松龄老真人，这件事情，你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假松龄老道环顾四周之后，才高声说道：“各位施主，请静听贫道一言。”
人的名儿，树的影儿。武当派当代掌门松龄老真人，又是解剑山庄老庄主的方外好友，他这样一出面，大家很快都静下来了。
假松龄老道等到大家都不说话了，才缓缓说道：“请各位施主都回到原来的地方去，这里是推选金剑令主的场地，不要乱了比武的秩序。”
有人说道：“老真人，这个人用偷袭的手法……”
假松龄老道说道：“你错了，用偷袭的不是这位史施主，而是躺在地上的这位姚一郎，是他偷袭在先。史施主完全是出于急切之间救人，要不然这位女施主……”他说话时，琼玉姑娘已经不知去向了。
史怀祖当然也看到了这个事实，他不觉心里放松了一大半。不知道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他觉得琼玉能离开这危险的地方，似乎是他对过世的石筱芗应该做的一件事，否则，他将会内心不安。
假松龄老道接着说道：“要不是史施主及时赶到挥了一剑，那位女施主就要无故地被姚一郎穿胸一刀，非命而死，那才是真正破坏了今天比武的规矩。”
假松龄老道的话听起来很有说服力。事实上拥过来的一二十个人，都是经过安排的，也都是桃一郎的同伙。如今假松龄老道这样一说，大家就借机会收场，有人打着圆场说道：“既然如此，我们看在松龄老真人的面子上，暂时不追究这件事，还是继续比武吧！”
假松龄老道说道：“谢谢各位施主能给贫道一点薄面子，不过，贫道曾经瞻仰过史施主的武功。以他来说，对付姚一郎施主，实在用不着偷袭，他有足够的能力轻易取胜。依贫道的预测，这一次金剑令主，恐怕非史施主莫属。”
这种话出自武当派当代掌门人之口，立即引起了四周一阵纷纷议论。
这时候，又听到一阵呵呵大笑说道：“老朽今天代办这次金剑令主推选大会，原就是要看看各位高人的绝世武功，松龄老真人既然如此推崇史少侠，何不就请史少侠与智空长老先比个高低？”
大家一阵叫“好！”就慢慢向四周走去。
假松龄老道高宣了一声：“无量佛！”含笑说道：“到底还是解老庄主能孚众望，一言九鼎，解决了这场意外的纷争。现在我们就可以看到武林两位顶尖高手精湛的武艺，可以一开眼界。”他说着话，便朝着假解老庄主走去，两人并肩走回凉篷，又双双坐定。
史怀祖看到假松龄老道和假解剑山离开，便走近智空长老，压低声音说道：“老禅师，我没有时间跟你说客套话，请你立即离开这里，离开这场子愈远愈好。”
智空长老念了一声佛号，浑铁禅杖拄在地上，两手合掌，低声说道：“施主，老衲方才看到也听到，你要那位女施主离开，现在又要老衲离开，这其中必有原故，请施主说明些。”
“老禅师，事急矣！一时也说不清楚，我只能告诉你，今天这场争夺金剑令主的比武是一个极大的阴谋。”
“施主的话，当然有根据，而且绝不会有假，只是究竟是什么样的阴谋？为什么要老衲离开？”
“老禅师，不但要你离开，而且我希望借老禅师在武林中的地位声望，立即呼吁在场的众人，一齐离开。”
“施主，你不说明白，老衲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如何能说服大家？”
“我们现在都是站在火药堆上，只要对方点燃引线，大家在顷刻之间都要血肉横飞。”
“施主，你愈说老衲愈糊涂了。”
“我已经一再地说明，这件事一时说不清楚，我只能告诉你，这是一个极狠毒的阴谋。”
“好，老衲相信施主所说的每句话就是了。不过，只怕老衲无法像施主所说的，声望不够高，一时还不能轻易说服大家。老衲尽力而为就是了。”
“多谢老禅师，能够获得你的信任，我已经很满意了。我也知道一时不容易说服大家，我会帮助老禅师的。事急了，请老禅师立即开始吧！”
智空长老点点头，伸手拔起插在地上的禅杖，腾身一跃，朝着右边的场外奔去。
智空长老本来是坐在左边凉篷里，如今他不与史怀祖比。武，也不回凉篷，而是向场外奔去，这立即引起了假松龄老道的注意。
假松龄老道看了一下智空长老飞奔而去的身形，又看看虫怀祖。
史怀祖含着微笑说道：“松龄老道爷，你是武林的高人，被武林同道奉之为泰山北斗，请你来仲裁一下这件事的结果。”
假松龄老道顿了一下，他看到智空长老正在人丛中鼓噪，人们纷纷交头接耳，人丛中起了骚动。假松龄老道站着没有动，反而问道：“史施主，你要说什么事？”
史龄老道一听是智空长老的事，心里一动。同时他又看到智空长老移动得很快，人丛中的骚动愈来愈大，而且已经有人渐渐向外移动，虽然这移动并不快。他禁不住走向史怀祖。
他走得很快，边走边问道：“智空长老怎么了？他想做什么？”说着话，他已经走到史怀祖身边。
史怀祖突然一伸手，一把抓住老道的右臂，五指如钩，紧紧抓住不放。
假松龄老道一惊，问道：“史施主，你这是做什么？”
史怀祖没有理会他，只是扬起头来，大声喊道：“各位武林同道请注意，请你们赶快离开此地，在你们的周围早已埋下了火药，稍时将会把大家炸得粉身碎骨。请各位相信智空老禅师的话，赶快离开……”他这样一喊叫，因为有智空长老说明在先，果然有人纷纷撤身就走。
没有听到智空长老说明的，也在纷纷移动。同时看到场子左边，有琼玉姑娘在那里奔走解释。
这时候，假松龄老道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他冷笑着说道：“史怀祖，你果然靠不住，但是，你这样做，只能证明你还是个雏儿。你以为我的计划就会这样轻易地被你破坏掉吗？你做梦！”他的话果然没有错，原先纷纷走开的人，又都慢慢地走回来了。
史怀祖一看，在场子外面围着一圈身穿解剑山庄服装的人，每个人的手里，都捧着一支火铳，火绳子正在冒着火星。逼得那些武林高手、黑白两道的强人，只有退回到原来的地方，因为不管武功多高，毕竟是血肉之躯，没有人能挨得起那一蓬火药射来的铁丸子。
史怀祖真的没有想到这位假扮松龄老真人的郝如风，还有这么一手。他不觉为之一怔。
就在这一瞬，郝如风突然一个翻身，屈肘向后一顶，史怀祖一闪身，一松手，郝如风脱开了他的手掌。
史怀祖一时疏忽，让郝如风脱身，立即一个腾身，越过郝如风的头顶，落身拄地，手中宝剑再度出鞘，拦住郝如风的去路。他喝道：“郝如风，你往哪里走？”同时，他又大声说道：“各位武林同道请听着，方才我说这是一个大阴谋，现在我可以明白地告诉各位，这个人并不是武当派的掌门人松龄老真人，而是当今清廷狗腿子郝如风。就连解剑山庄庄主也是假的，解老庄主已过世了，总而言之，这次金剑令主推选大会，全部都是计划好的一个大阴谋，他们的目的是将武林的精英收归朝廷，或者一网打尽。”
郝如风突然哈哈大笑，说道：“史怀祖说的还不够实在，我现在可以跟你们说得更明白一些。”他伸手扯下自己的假胡须，摘下头上粘的白发，呵呵笑道：“史怀祖说的对极了，我并不是什么松龄老真人。我是皇上御前当差的郝如风，这次金剑令主大会完全是假的，金剑令主早已经死了，金剑令也早已经不知去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四周的人早已鼓噪起来。有人咒骂，有人开始拔出兵刃，要和郝如风算帐，有人大声吼叫……
郝如风突然舌绽春雷，厉声大喝：“你们不要吵，仔细地听清楚我说的话。”
这样一吼，果然把四周给镇住了。郝如风等四周安静下来之后才说道：“你们要听清楚，如果你们自己听错了话，那就不要怪我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在右边人丛里，蹿出一个人，手里握着一柄刀，口中骂道：“什么混帐东西，竟敢把我们大家骗到这里来，我宰了你，替我们大家出气。”说话的人身法很快，手中的刀闪着光。
突然间，“轰隆”一声大震，一缕青烟在这个人的身后袅袅而起，这人身子晃了一下，向前一倒，伏在地上不动了。
郝如风呵呵笑道：“这个人大家都应该认识，他就是淮河帮大护法神刀草上飞齐宇弘，可以算得上是位高手，但是，你们看看，他挨不住一铳，一声不吭倒在地上。”他突然收敛起笑容，厉声说道：“你们还有谁敢轻举妄动？还有谁要试试火铳的厉害？”
史怀祖此时突然轻声说道：“郝如风，你太狠毒了，今天我一定要为武林除害。”
郝如风又呵呵笑道：“史怀祖，你不是要我把事情说清楚吗？不要让大家都做了糊涂鬼。”
史怀祖握住剑，说道：“你说！”
郝如风朗声说道：“我们之所以要这么做，主要是朝廷要借重大家的力量，来保持武林的安宁。也就是说，只要大家人人效忠朝廷，我准保大家人人平安，而且还可以谋个一官半职，就连出家人也不例外，可以赐建禅寺，赐封法号，大家何乐而不为呢？”他的脸色变化得真快，瞬间又转变为冷峻，严厉地说道：“如果各位不听话，嘿嘿！朝廷自有对付各位的办法，这些……”他指着四周的火铳，冷笑道：“这些东西还是小事，各位现在的脚下，我们早已埋妥了火药雷炮，只要我一声令下，各位立即被炸得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而且我们还要派人马，去毁了你们的老巢，扫平你们的庙宇，把你们连根拔掉。是生是死，全在于各位自己的一念之间了。”
史怀祖这时候冷静极了，问道：“郝如风，你要说的话都说完了吗？”
郝如风笑笑说道：“我说完了，史怀祖，我方才那些话，也是冲着你说的，你要三思。只要你回头，率先投诚，你的前程仍然是会看好的。”
郝如风的话刚一说完，史怀祖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他，却转身对四周的人说道：“各位武林同道，我史怀祖有几句话，请各位留心地听着，首先我请大家不要怕。”他把这“不要怕”三个字，说得特别用力，特别响亮，“第一个不要怕的，就是埋在地下的火药雷炮。他现在人跟我站在一起，他绝不会下令点燃火索，因为他要投鼠忌器，除非他也陪我们一起死。像他这种奴才，他们本来就是奴颜而生，他舍不得死。如果他真的不怕死，他就不会做满人的奴才了。”他的话，说得十分慷慨激昂，立即引起四周一片叫好喝彩的声音。
史怀祖又说道：“第二个不用怕的，是四周这些火铳，并不是像他说的那么可怕，只要我们齐心一致，向四周发起攻击，这些火铳手，都是没有武功的，会立即被我们杀退。”
四周又响起掌声，大家鼓噪着，对史怀祖的话发出了赞赏的回响。
史怀祖接着又说道：“第三个不用怕的是，他说朝廷要扫平我们老巢，要拔我们的根，那是吓人的话。他之所以要千方百计设下这金剑令主的圈套，就说明满人还不敢公然与整个武林为敌，那样引起公愤的事，他们是不敢做的。”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四周立即齐声吼道：“我们不怕，我们不怕！”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郝如风平地一弹而起，直朝着比武擂台奔去。
史怀祖因为受到四周群情的鼓舞，心神难免要受到分散，等到他察觉到郝如风逃走时，郝如风已经奔出两三丈远。大约再有两三个起落，就可以到达擂台前缘的台口了。
最使史怀祖心里发急的是，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擂台下面出现了一个洞口。
场子四周，就剩下擂台那一边没有入群。
史怀祖立刻恍然大悟，越发地使他心急如焚。原来郝如风早已经准备好退路，那擂台下面的洞口，必然连接着一条地道，可以让他全身而退。
史怀祖大急，挺身疾扑，拼着全力施为，正好在擂台地道前不远处，追上了郝如风。
郝如风突然大笑，只见他道袍一掀，飞出一蓬如雨的银针，朝着史怀祖射去。
彼此相隔得太近，史怀祖不得不一缩脚步，及时挥舞宝剑，强劲的剑风，扫去那一蓬银针。
可是这一瞬间的顿挫，郝如风已经站在地道口，大声说道：“明年此日，是你们大家的周年祭日。”他一挥手，擂台上有人捧着一个盒子，仿佛就是当时他以松龄老道的身份，送给史怀祖的。盒子掀开了，一对娇小可爱的白鸽子，扑着翅膀，直飞冲天。
几乎与这同时，从地道里冲出来一个姑娘，双掌齐推。郝如风得意地向地道里走去，哪里会想到有这样的一招。
“砰”地一声，郝如风挨了个正着，他“哇”地喷出一口鲜血，回头看了一眼，吃力地说道：“怎么会……是你……”脚下一踉跄，走了一步，倒在地道之外。
从地道里出来的正是半途不见的琼玉姑娘。琼玉大叫道：“怀祖哥，快进地道里来。”
这可能是琼玉第一次叫他“怀祖哥”，也可能是最后的一次。
史怀祖正在大叫：“大家赶快冲呀！快冲啊！”
琼玉本来是站在地道口上的，一见这种情况，她冲出来，跑到史怀祖身前，拖着史怀祖手臂，向地道里冲。到了最后，她索性举起双掌，顶住史怀祖，死命地向里面一推。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山崩地裂、地动山摇、烟火冲天、沙石齐飞。而且，轰隆之声连续不断，震得人耳朵闭气，眼睛发花。
史怀祖由于琼玉的一推，刚好冲进地道里面不远。这一阵猛烈的爆炸，连地道口也塌了一半，灰土如雨，史怀祖溅得一身。
突然，他想起一件事，转身大叫，也顾不得满嘴泥灰，嘶喊地叫道：“琼玉……”
地道只有上半截透着天光，史怀祖疯狂地扒开那些土块木条，他发现了琼玉……他拨开泥土，清理了好一会儿，看到蓬头散发，鼻孔、嘴角都在流着血的琼玉。
史怀祖疯狂地用双手扒着碎砖和泥土，口中不断地叫道：“琼玉，你要撑住，千万要支撑住。”
琼玉忽然说出话来，道：“怀祖哥，不要白费力气，你也不要灰心。只要你不灰心，孤剑照样可以起动风雷的，你不要忘了去上筱芗姐的坟啊！”她说完话，生命也就熄灭了。
史怀祖坐在泥土里，伸着一双血肉模糊的手，呆在那里。
此刻，四周一片空寂，仿佛没有了任何一点声音。
时间凝固了，世界静止了。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时间，才又恢复了生命。
史怀祖从泥土中找到自己那把剑，又缓缓地从地道里爬出来。
外面日正当中，阳光十分耀目。
史怀祖双手推动擂台，将地道密密地封住。他跪在这一堆泥土残砖断壁之前，祈祷着：“琼玉，按理我是应该死的，可是我的命是你救的，我哪里还有这份权利支配我的生命呢？我只有遵照你的吩咐，仗着孤剑，去起动风雷。”他的眼睛又湿润了，说道：“筱芗的坟，自然要去看，等我勘察好了地点，我再回来带你去和筱芗在一起，这样你才不寂寞。”他环顾四周，真是惨不忍睹，整个大地都像被翻转了似的，竹林没有了，树木没有了。有的尽是破碎的山石，狼藉的泥土，下面也许埋了武林精英。
史怀祖奋力搬起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擂台地道进口处，留下标记。他缓缓地绕着场子走了一周，除了偶尔看到残肢断腿之外，再也没有一个活人。那一种凄凉悲戚，自然地填满心头，几乎使他不能自已。
就在这时候，仿佛有一种声音，又响起在耳畔：“怀祖哥，只要你不要灰心，孤剑照样可以起动风雷……”他从内心深处发出一声长啸，弹身跃出残破不堪的解剑山庄，迎面处，仍然是青山，依旧是绿水，充满一片生机，也充满无限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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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解剑山呵呵笑道：“史大侠果然一表人才，而且英气内敛，看来这次金剑令主推选大会，因为史大侠的光临，要大放异彩了。”
史怀祖仍然是冷冷地说道：“末学后进，只是前来瞻仰武林先进的惊世绝学，从不敢妄想夺魁，以免被视为不自量力。”
假解剑山呵呵笑道：“忒谦，忒谦。请坐，请坐！”他拉着史怀祖的手，让他坐在假松龄老道身边，刚一坐下，就听到他沉声说道：“数百人的性命，就看阁下了。”史怀祖哼了一声，他也不再理会，将目光停到场子里面，只见两个人杀得难分难解。
假松龄老道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道：“那使剑的是九华派的高手时佐行，是九华派当代最杰出的人才，九华剑法到他这一代，增了许多新的招式，威力大增。和时佐行对手的就是桃一郎，那一柄刀，使得诡谲又凌厉，不要看他穿的是我们的衣服，他是道道地地的东洋人。他已经杀败了两位武林高手，说实话，我并不希望他获胜，如果有人晓得他是东洋倭人，金剑令主成了外人，后果会很糟的。”
史怀祖忽然问道：“难道现在没有人知道桃一郎真正的身份吗？”
假松龄老道说道：“除了你，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事实上，你看他的衣着，听他说话，没有一点不像我们大清国的人。”
史怀祖说道：“他的刀法，绝不是中原武林的渊源，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得出。”
假松龄老道微微地笑了笑说道：“那又能说明什么？哪一个门派没有自己独创的一套功夫？你看他要胜了！”
正说着，只见桃一郎那雪亮的刀从头上一个盘旋，“刷刷”一连翻飞的两刀，斜切向时佐行。这两刀太快，而且变化得太离谱，已经超越了体能极限。
时佐行刚刚全力卸开第一刀，却闪不过第二刀，宝剑刚刚回旋了一半，只听得一声怪叫，人向前一栽，宝剑撒手，顿时血染黄沙。
史怀祖可以看得出，桃一郎的刀法精纯、力道沉、刀法快，而且变化诡异，每每能在不合人体常情的情况之下，犹如狸猫般地扭动身躯，刀式随之挥出凌厉的攻击。
史怀祖估计，以桃一郎的功力，二十招之内，可以杀败他。但是，他奇怪为什么郝如风自己不下场。郝如风的功力要超出桃一郎之上，如果桃一郎那把刀可以夺得金剑令主的宝座，郝如风更是绰绰有余，用不着强逼着史怀祖代他出马。
正在这时候，假松龄老道轻轻地说道：“可以出去了，不过要注意，桃一郎在这里的名字叫姚一郎，除了东洋倭人，没有人姓桃的。”
史怀祖站起来，正要走出凉篷，突然间，只听得一声：“阿弥陀佛！”只见一位瘦弱的和尚，从凉篷里快步走出来。
如果不看到本人，很难想象这样瘦弱的人，而且个子又非常矮小，念出佛号来，竟是如同黄钟大吕，震得大家的耳朵里一阵乱响。他走得极快，每--步跨得很大。他手里拄了一根禅杖，超过了他的头，黑乎乎的看不出是什么东西打造的，掂在他手里似乎没有份量，轻飘飘的。
假松龄老道口中喃喃地说道：“他怎么会出场呢？”
史怀祖又坐了下来说道：“这个和尚是谁？”
假松龄老道说道：“少林派当前三大长老之一，法号智空，你别看他人瘦小，功力极为深厚，单凭一根数十斤重的浑铁禅杖，等闲人承受不了几招攻击……”
这时候桃一郎已经横刀问话：“和尚，报上名来！”
智空长老拄着禅杖，举掌立胸说道：“老衲智空，特来领教施主的高超刀法。”
桃一郎说道：“原来和尚就是武林中有名的智空长老。”人的名儿树的影，桃一郎已经汉化了，他对于中原武林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能知之甚详。桃一郎的态度似乎没有方才挥刀斩倒时佐行时那样嚣张了。只见他一收刀，抱刀入怀，仰头呵呵大笑。
智空长老宣一声佛号，说道：“施主为何如此大笑？”
桃一郎笑道：“我笑江湖上的传言不实，真正是人言误我。”这个东洋倭人实在是很精明，词锋非常犀利，而且充满了机智。
智空长老站在那里不动声色，并没有答话，静等着桃一郎说下去。
桃一郎打完了哈哈之后，朗声说道：“江湖上传言，少林智空长老是当今武林中的高僧，德性修养、武功造诣，均属一流，受到武林的尊敬，没有想到真正的智空长老，却是一个名利心未除的俗和尚。”
智空长老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桃一郎说道：“金剑令主的尊号，是江湖上的荣衔，是我们这样的俗人追逐的目标，像长老这样的佛门高僧，四大皆空，不该俗到来争取金剑令主这样的荣衔。”他说着话，又仰头大笑。手里的利刀一个翻动挥舞，闪闪的刀光助长了他说话的威势：“长老，请回吧！让天下武林还能保持一份对你的尊敬与仰慕。”
智空长老说道：“桃施主，老衲确是俗念未除。请发招吧！今天在解剑山庄当着天下武林，比的原是武功的高下，其他都不是重要的。”
桃一郎似乎还没有动手的意思。如果照前三场比武的情形来说，他早已挥刀上前，拼在一起了。但是此刻他没有动手，他的刀又回抱到怀里，沉着脸说道：“和尚，及时回头还是来得及的，如果你执迷不悟，到时候悔之晚矣！”
智空长老说道：“像你这样劝人，如果出自真诚，那是应该接受的，可惜你只是在没有把握胜过我的情况之下，才说出这假冒伪善的话。桃施主，如果你真的有善心，你在前三场出手，就不至予如此残忍。”
桃一郎的脸色变得惨白，突然一声尖叫，人向前跨步一个虎扑，刀光一闪，快如闪电般地劈来。在人意想不到的情形之下，如此疾出，而且刀势又是如此凶猛，分明是要一刀得手，将智空长老劈于刀下。
智空长老站在那里没有移动，只见他单手一击，“当”地一声，禅杖力格而出，桃一郎虎口一热，大惊失色，顿时卸势收刀，借着一格的力量，刀锋一转，卸去大部分力道，人向左边一闪，落桩定步，说道：“少林三大长老，果然名不虚传，今天倒要好好地领教领教。”他二度上前，刀锋带啸，逼近抢攻。
这正是桃一郎厉害的地方，智空长老的禅杖力沉，他无法硬拼，他改用贴近搏杀，对于禅杖而言，正是攻其短处。因为禅杖是长兵器，一旦被逼近身边，禅杖就会施展不开。
高手过招，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桃一郎的刀上下翻飞，紧逼在近身处递招，智空长老立即缚手缚脚，顿时落入被动，而且险象环生。
在右边凉篷里面引起一阵骚动，大家议论纷纷，因为没有人曾想得到智空长老一上手，就被对方逼得落入下风。
假松龄老道眼睛望着史怀祖说道：“你看这场比武下来，胜负之数如何？”、
史怀祖却是全神贯注在场子里面，他只是淡淡地回答说道：“三十招以后，桃一郎会利刀脱手，败下阵来。”
“你怎么看得出？”
“桃一郎以近身缚住智空长老，那是他的聪明之处，正好缠住浑铁禅杖的短处，如果他能在十招之内得手，智空长老非死即伤，十招之内不能得手……你看……”
桃一郎这一轮猛攻，智空长老根本没有还手，他将禅杖拄在地上，整个人就像是一片飘浮的云，飘忽不定。看起来，桃一郎刀刀不离要害，但是，智空长老每次都是以一丝之差，从刀锋之侧飘过。看起来是十分的危险怕人，实则那就是真正的功力所在。转眼之间，十招已经过去了。
假松龄老道叹口气说道：“你的眼力真准，智空不愧是少林三大长老之一，功力已经臻于化境，桃一郎开始要受罪了。”
果然，智空长老突然一矮身，人似一片落叶贴着地面一个滑动，正好从桃一郎的刀锋底下闪过。他贴地蹿身，掠到两丈开外。禅杖顺势拖出，倏地一长身，浑铁禅杖宛如怪蟒，直蹿而起，扫向桃一郎。
桃一郎收刀不敢硬接，一眨眼，人再向后一个倒纵，两个人的间距，就在这一瞬间拉开了四丈。
智空长老收回禅杖，站在那里，举掌立胸，浑厚的声音朗朗说道：“施主的刀法出自异邦……”
桃一郎一震，立即说道：“和尚，你说什么？”
智空长老沉声说道：“施主，你可以请了。你的武功已经展示过了，我们彼此之间，并没有深仇大恨，犯不着彼此以死相拼，今日分手，下次再见面时，施主和老衲还是武林同道。”
桃一郎沉吟了一会，突然呵呵笑道：“和尚，你是败军之将，还在夸什么海口。告诉你，今天只有一个结果，你要死在这块黄沙地上。”
智空长老宣了一声佛号，朗声说道：“施主，你的心肠太狠，没有一点慈悲之心，比武争雄，胜负要分的，但是为什么一定要流血横尸？你已经伤了三个人了。”
桃一郎大笑说道：“那是他们自不量力的下场，自己掂掂有几分力量，再来与别人争个高低。和尚，我这几句话，也是冲着你说的，你不要死心眼，那样会丢掉自己性命的。”
“老衲已经奉劝再三，施主如此执迷不悟，就休怪老衲手下不留情了。”
“佛门弟子，也要流血五步了吗？你刚刚说的慈悲心呢？到哪里去了？”
“除恶人即是做善事，施主满身血腥，心怀狠毒，今日不除，仍然是武林之害。不过，只要施主回头，永不会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请施主三思。”
“我已经三思过了，只有斩下你这颗光头，我才可以获得金剑令主的荣衔。”他话音一落，倏地两个小快步，双手持刀劈将下来。
他劈刀的速度真快，只一闪，刀光已经扫向智空长老的肩头。
智空长老这次已经不容许他逼近身边，左手一抬，浑铁禅杖一扫而出，一式“玉带围腰”力取中盘。
智空长老以攻代守，浑铁禅杖宛如怪蟒，缠向桃一郎，方圆两丈之内，都笼罩在禅杖的威力之内，将长兵器的优点发挥得淋漓尽致。
桃一郎这才知道，少林长老不是浪得虚名。他是一个极富心计、投机取巧的人，十招之后，他知道自己绝对无法取胜，再要拖延下去，真的是性命难保了。他心里盘算已定，心意一决，什么金剑令主已经是不重要的了，还是命要紧。他手中的刀一紧，迎面一个“凤点头”，闪开当头一杖，右手刀锋一削，卸去禅杖的劲道，突然，他不退反进，向前跨一大步，左手疾抬，从腰间闪电般拔出一柄短刀，指向智空长老的眉心：这一招败中取胜的打法，倒是令人意外。
智空长老一偏头，人向后面一撤，禅杖随之撤回。
桃一郎趁着这一瞬间的空隙，收刀一个倒翻，后退两丈，大声说道：“和尚，我们后会有期。”
智空长老宣了一声：“阿弥陀佛！”
突然，人影一闪，有人从人群中疾射而出，宛如一支劲射的箭，直掠场内，拦住桃一郎的去路。
从场外到场内，少说也有五丈以上的距离，来人以一种近乎弹射的身法，闪电般地直射场内，使四周或坐或立的旁观者都吃了一惊。
桃一郎一见有人拦住去路，一言不发，挥刀就是迎头一劈。
来人站在那里不闪不让，手势一抬，青光闪处，“当”地一声，桃一郎的刀应声而断，五寸多长的刀头，断落在地上。
桃一郎这一惊，宛如万丈高楼失足，因为他这把刀，也是斩金截铁的利器，没有想到今天竟被别人削断。他出了一身冷汗，站在那里呆住了。因为站在他前面不远的，竟然是一位年轻的姑娘。
桃一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的断刀，喃喃地说道：“我的刀会断在你的手里？”
那位姑娘冷笑道：“你觉得奇怪吗？其实那是你自己的无知！你那把倭刀在我们看起来，是普通的东西，你还把它当做宝贝，足见你是无知。”
这时候，突然凉篷里有人大叫：“琼玉！”人似流星，直掠到场子当中。
削断桃一郎手中倭刀的，果然是琼玉姑娘。她冷冷地说道：“史怀祖，如果你要跟我比较高低，等我解决了这个人，我还要会会少林长老，比武也有个规矩，对不对？”
“琼玉，这里的事，都交给我，你赶快离开。”
“为什么？金剑令主这份荣衔，大家都可以拿本领来争取，我为什么要离开？”
史怀祖急道：“琼玉，不要跟我闹意气，这里面的事，一时说不清楚。总而言之，你立即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场子，愈远愈好，快些走！”
琼玉冷笑道：“这倒怪了，我来比武跟你闹什么意气？”
史怀祖沉下脸说道：“琼玉，如果你承认是筱芗的好友，你立即离开，而且赶紧找到涂七爷他们，立即离开此地，这件事根本就是一个……”
就在这瞬间，桃一郎突然一抬手，一柄雪亮的短刀，闪电一伸，指向琼玉的心窝。
琼玉在跟史怀祖闹意气，心神早就不在敌人的身上，如今这样的一刀，她完全没有闪躲的余地。
说时迟，那时快，史怀祖大叫：“无耻之辈！”在他大叫出声的同时，宝剑应声出鞘，一道寒光一闪而出。
三个人站得都很近，只听得“哎呀”一声，血雾迸射。桃一郎的一条胳膀断落地上，鲜血喷了琼玉一身。
桃一郎伸手一把按住伤口，晕倒下去。
史怀祖伸手拉住琼玉，恳切急促地说道：“琼玉，看在老天的份上，请你立即离开。”
下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只听得四周有人声吼叫：“你这算什么比武，用偷袭的手段杀入。”
“不要让他逃走了。”
“把这个破坏比武规则的小子逮住，把他的手臂也剁掉一只。”
不少人在鼓噪，甚至有人从四周向场子当中走来，来势汹汹。
少林智空长老合掌对史怀祖说道：“施主，你请吧！这里的事情让老衲来处理。我不会看错的，你是好人，不要在这种群情激愤的情形之下，受到了伤害。以你的功力，全身而退，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史怀祖说道：“多谢长老的关怀，我自己的事，由我自己来担当。”他仗剑而立，环顾着四周逐渐拥上来的人，那份气概令人生畏。
突然，一条人影翩然从空而降，人一落地，就高宣一声：“无量佛！”
四周拥来的人，停住了脚步，有人叫道：“松龄老真人，这件事情，你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假松龄老道环顾四周之后，才高声说道：“各位施主，请静听贫道一言。”
人的名儿，树的影儿。武当派当代掌门松龄老真人，又是解剑山庄老庄主的方外好友，他这样一出面，大家很快都静下来了。
假松龄老道等到大家都不说话了，才缓缓说道：“请各位施主都回到原来的地方去，这里是推选金剑令主的场地，不要乱了比武的秩序。”
有人说道：“老真人，这个人用偷袭的手法……”
假松龄老道说道：“你错了，用偷袭的不是这位史施主，而是躺在地上的这位姚一郎，是他偷袭在先。史施主完全是出于急切之间救人，要不然这位女施主……”他说话时，琼玉姑娘已经不知去向了。
史怀祖当然也看到了这个事实，他不觉心里放松了一大半。不知道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他觉得琼玉能离开这危险的地方，似乎是他对过世的石筱芗应该做的一件事，否则，他将会内心不安。
假松龄老道接着说道：“要不是史施主及时赶到挥了一剑，那位女施主就要无故地被姚一郎穿胸一刀，非命而死，那才是真正破坏了今天比武的规矩。”
假松龄老道的话听起来很有说服力。事实上拥过来的一二十个人，都是经过安排的，也都是桃一郎的同伙。如今假松龄老道这样一说，大家就借机会收场，有人打着圆场说道：“既然如此，我们看在松龄老真人的面子上，暂时不追究这件事，还是继续比武吧！”
假松龄老道说道：“谢谢各位施主能给贫道一点薄面子，不过，贫道曾经瞻仰过史施主的武功。以他来说，对付姚一郎施主，实在用不着偷袭，他有足够的能力轻易取胜。依贫道的预测，这一次金剑令主，恐怕非史施主莫属。”
这种话出自武当派当代掌门人之口，立即引起了四周一阵纷纷议论。
这时候，又听到一阵呵呵大笑说道：“老朽今天代办这次金剑令主推选大会，原就是要看看各位高人的绝世武功，松龄老真人既然如此推崇史少侠，何不就请史少侠与智空长老先比个高低？”
大家一阵叫“好！”就慢慢向四周走去。
假松龄老道高宣了一声：“无量佛！”含笑说道：“到底还是解老庄主能孚众望，一言九鼎，解决了这场意外的纷争。现在我们就可以看到武林两位顶尖高手精湛的武艺，可以一开眼界。”他说着话，便朝着假解老庄主走去，两人并肩走回凉篷，又双双坐定。
史怀祖看到假松龄老道和假解剑山离开，便走近智空长老，压低声音说道：“老禅师，我没有时间跟你说客套话，请你立即离开这里，离开这场子愈远愈好。”
智空长老念了一声佛号，浑铁禅杖拄在地上，两手合掌，低声说道：“施主，老衲方才看到也听到，你要那位女施主离开，现在又要老衲离开，这其中必有原故，请施主说明些。”
“老禅师，事急矣！一时也说不清楚，我只能告诉你，今天这场争夺金剑令主的比武是一个极大的阴谋。”
“施主的话，当然有根据，而且绝不会有假，只是究竟是什么样的阴谋？为什么要老衲离开？”
“老禅师，不但要你离开，而且我希望借老禅师在武林中的地位声望，立即呼吁在场的众人，一齐离开。”
“施主，你不说明白，老衲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如何能说服大家？”
“我们现在都是站在火药堆上，只要对方点燃引线，大家在顷刻之间都要血肉横飞。”
“施主，你愈说老衲愈糊涂了。”
“我已经一再地说明，这件事一时说不清楚，我只能告诉你，这是一个极狠毒的阴谋。”
“好，老衲相信施主所说的每句话就是了。不过，只怕老衲无法像施主所说的，声望不够高，一时还不能轻易说服大家。老衲尽力而为就是了。”
“多谢老禅师，能够获得你的信任，我已经很满意了。我也知道一时不容易说服大家，我会帮助老禅师的。事急了，请老禅师立即开始吧！”
智空长老点点头，伸手拔起插在地上的禅杖，腾身一跃，朝着右边的场外奔去。
智空长老本来是坐在左边凉篷里，如今他不与史怀祖比。武，也不回凉篷，而是向场外奔去，这立即引起了假松龄老道的注意。
假松龄老道看了一下智空长老飞奔而去的身形，又看看虫怀祖。
史怀祖含着微笑说道：“松龄老道爷，你是武林的高人，被武林同道奉之为泰山北斗，请你来仲裁一下这件事的结果。”
假松龄老道顿了一下，他看到智空长老正在人丛中鼓噪，人们纷纷交头接耳，人丛中起了骚动。假松龄老道站着没有动，反而问道：“史施主，你要说什么事？”
史龄老道一听是智空长老的事，心里一动。同时他又看到智空长老移动得很快，人丛中的骚动愈来愈大，而且已经有人渐渐向外移动，虽然这移动并不快。他禁不住走向史怀祖。
他走得很快，边走边问道：“智空长老怎么了？他想做什么？”说着话，他已经走到史怀祖身边。
史怀祖突然一伸手，一把抓住老道的右臂，五指如钩，紧紧抓住不放。
假松龄老道一惊，问道：“史施主，你这是做什么？”
史怀祖没有理会他，只是扬起头来，大声喊道：“各位武林同道请注意，请你们赶快离开此地，在你们的周围早已埋下了火药，稍时将会把大家炸得粉身碎骨。请各位相信智空老禅师的话，赶快离开……”他这样一喊叫，因为有智空长老说明在先，果然有人纷纷撤身就走。
没有听到智空长老说明的，也在纷纷移动。同时看到场子左边，有琼玉姑娘在那里奔走解释。
这时候，假松龄老道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他冷笑着说道：“史怀祖，你果然靠不住，但是，你这样做，只能证明你还是个雏儿。你以为我的计划就会这样轻易地被你破坏掉吗？你做梦！”他的话果然没有错，原先纷纷走开的人，又都慢慢地走回来了。
史怀祖一看，在场子外面围着一圈身穿解剑山庄服装的人，每个人的手里，都捧着一支火铳，火绳子正在冒着火星。逼得那些武林高手、黑白两道的强人，只有退回到原来的地方，因为不管武功多高，毕竟是血肉之躯，没有人能挨得起那一蓬火药射来的铁丸子。
史怀祖真的没有想到这位假扮松龄老真人的郝如风，还有这么一手。他不觉为之一怔。
就在这一瞬，郝如风突然一个翻身，屈肘向后一顶，史怀祖一闪身，一松手，郝如风脱开了他的手掌。
史怀祖一时疏忽，让郝如风脱身，立即一个腾身，越过郝如风的头顶，落身拄地，手中宝剑再度出鞘，拦住郝如风的去路。他喝道：“郝如风，你往哪里走？”同时，他又大声说道：“各位武林同道请听着，方才我说这是一个大阴谋，现在我可以明白地告诉各位，这个人并不是武当派的掌门人松龄老真人，而是当今清廷狗腿子郝如风。就连解剑山庄庄主也是假的，解老庄主已过世了，总而言之，这次金剑令主推选大会，全部都是计划好的一个大阴谋，他们的目的是将武林的精英收归朝廷，或者一网打尽。”
郝如风突然哈哈大笑，说道：“史怀祖说的还不够实在，我现在可以跟你们说得更明白一些。”他伸手扯下自己的假胡须，摘下头上粘的白发，呵呵笑道：“史怀祖说的对极了，我并不是什么松龄老真人。我是皇上御前当差的郝如风，这次金剑令主大会完全是假的，金剑令主早已经死了，金剑令也早已经不知去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四周的人早已鼓噪起来。有人咒骂，有人开始拔出兵刃，要和郝如风算帐，有人大声吼叫……
郝如风突然舌绽春雷，厉声大喝：“你们不要吵，仔细地听清楚我说的话。”
这样一吼，果然把四周给镇住了。郝如风等四周安静下来之后才说道：“你们要听清楚，如果你们自己听错了话，那就不要怪我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在右边人丛里，蹿出一个人，手里握着一柄刀，口中骂道：“什么混帐东西，竟敢把我们大家骗到这里来，我宰了你，替我们大家出气。”说话的人身法很快，手中的刀闪着光。
突然间，“轰隆”一声大震，一缕青烟在这个人的身后袅袅而起，这人身子晃了一下，向前一倒，伏在地上不动了。
郝如风呵呵笑道：“这个人大家都应该认识，他就是淮河帮大护法神刀草上飞齐宇弘，可以算得上是位高手，但是，你们看看，他挨不住一铳，一声不吭倒在地上。”他突然收敛起笑容，厉声说道：“你们还有谁敢轻举妄动？还有谁要试试火铳的厉害？”
史怀祖此时突然轻声说道：“郝如风，你太狠毒了，今天我一定要为武林除害。”
郝如风又呵呵笑道：“史怀祖，你不是要我把事情说清楚吗？不要让大家都做了糊涂鬼。”
史怀祖握住剑，说道：“你说！”
郝如风朗声说道：“我们之所以要这么做，主要是朝廷要借重大家的力量，来保持武林的安宁。也就是说，只要大家人人效忠朝廷，我准保大家人人平安，而且还可以谋个一官半职，就连出家人也不例外，可以赐建禅寺，赐封法号，大家何乐而不为呢？”他的脸色变化得真快，瞬间又转变为冷峻，严厉地说道：“如果各位不听话，嘿嘿！朝廷自有对付各位的办法，这些……”他指着四周的火铳，冷笑道：“这些东西还是小事，各位现在的脚下，我们早已埋妥了火药雷炮，只要我一声令下，各位立即被炸得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而且我们还要派人马，去毁了你们的老巢，扫平你们的庙宇，把你们连根拔掉。是生是死，全在于各位自己的一念之间了。”
史怀祖这时候冷静极了，问道：“郝如风，你要说的话都说完了吗？”
郝如风笑笑说道：“我说完了，史怀祖，我方才那些话，也是冲着你说的，你要三思。只要你回头，率先投诚，你的前程仍然是会看好的。”
郝如风的话刚一说完，史怀祖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他，却转身对四周的人说道：“各位武林同道，我史怀祖有几句话，请各位留心地听着，首先我请大家不要怕。”他把这“不要怕”三个字，说得特别用力，特别响亮，“第一个不要怕的，就是埋在地下的火药雷炮。他现在人跟我站在一起，他绝不会下令点燃火索，因为他要投鼠忌器，除非他也陪我们一起死。像他这种奴才，他们本来就是奴颜而生，他舍不得死。如果他真的不怕死，他就不会做满人的奴才了。”他的话，说得十分慷慨激昂，立即引起四周一片叫好喝彩的声音。
史怀祖又说道：“第二个不用怕的，是四周这些火铳，并不是像他说的那么可怕，只要我们齐心一致，向四周发起攻击，这些火铳手，都是没有武功的，会立即被我们杀退。”
四周又响起掌声，大家鼓噪着，对史怀祖的话发出了赞赏的回响。
史怀祖接着又说道：“第三个不用怕的是，他说朝廷要扫平我们老巢，要拔我们的根，那是吓人的话。他之所以要千方百计设下这金剑令主的圈套，就说明满人还不敢公然与整个武林为敌，那样引起公愤的事，他们是不敢做的。”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四周立即齐声吼道：“我们不怕，我们不怕！”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郝如风平地一弹而起，直朝着比武擂台奔去。
史怀祖因为受到四周群情的鼓舞，心神难免要受到分散，等到他察觉到郝如风逃走时，郝如风已经奔出两三丈远。大约再有两三个起落，就可以到达擂台前缘的台口了。
最使史怀祖心里发急的是，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擂台下面出现了一个洞口。
场子四周，就剩下擂台那一边没有入群。
史怀祖立刻恍然大悟，越发地使他心急如焚。原来郝如风早已经准备好退路，那擂台下面的洞口，必然连接着一条地道，可以让他全身而退。
史怀祖大急，挺身疾扑，拼着全力施为，正好在擂台地道前不远处，追上了郝如风。
郝如风突然大笑，只见他道袍一掀，飞出一蓬如雨的银针，朝着史怀祖射去。
彼此相隔得太近，史怀祖不得不一缩脚步，及时挥舞宝剑，强劲的剑风，扫去那一蓬银针。
可是这一瞬间的顿挫，郝如风已经站在地道口，大声说道：“明年此日，是你们大家的周年祭日。”他一挥手，擂台上有人捧着一个盒子，仿佛就是当时他以松龄老道的身份，送给史怀祖的。盒子掀开了，一对娇小可爱的白鸽子，扑着翅膀，直飞冲天。
几乎与这同时，从地道里冲出来一个姑娘，双掌齐推。郝如风得意地向地道里走去，哪里会想到有这样的一招。
“砰”地一声，郝如风挨了个正着，他“哇”地喷出一口鲜血，回头看了一眼，吃力地说道：“怎么会……是你……”脚下一踉跄，走了一步，倒在地道之外。
从地道里出来的正是半途不见的琼玉姑娘。琼玉大叫道：“怀祖哥，快进地道里来。”
这可能是琼玉第一次叫他“怀祖哥”，也可能是最后的一次。
史怀祖正在大叫：“大家赶快冲呀！快冲啊！”
琼玉本来是站在地道口上的，一见这种情况，她冲出来，跑到史怀祖身前，拖着史怀祖手臂，向地道里冲。到了最后，她索性举起双掌，顶住史怀祖，死命地向里面一推。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山崩地裂、地动山摇、烟火冲天、沙石齐飞。而且，轰隆之声连续不断，震得人耳朵闭气，眼睛发花。
史怀祖由于琼玉的一推，刚好冲进地道里面不远。这一阵猛烈的爆炸，连地道口也塌了一半，灰土如雨，史怀祖溅得一身。
突然，他想起一件事，转身大叫，也顾不得满嘴泥灰，嘶喊地叫道：“琼玉……”
地道只有上半截透着天光，史怀祖疯狂地扒开那些土块木条，他发现了琼玉……他拨开泥土，清理了好一会儿，看到蓬头散发，鼻孔、嘴角都在流着血的琼玉。
史怀祖疯狂地用双手扒着碎砖和泥土，口中不断地叫道：“琼玉，你要撑住，千万要支撑住。”
琼玉忽然说出话来，道：“怀祖哥，不要白费力气，你也不要灰心。只要你不灰心，孤剑照样可以起动风雷的，你不要忘了去上筱芗姐的坟啊！”她说完话，生命也就熄灭了。
史怀祖坐在泥土里，伸着一双血肉模糊的手，呆在那里。
此刻，四周一片空寂，仿佛没有了任何一点声音。
时间凝固了，世界静止了。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时间，才又恢复了生命。
史怀祖从泥土中找到自己那把剑，又缓缓地从地道里爬出来。
外面日正当中，阳光十分耀目。
史怀祖双手推动擂台，将地道密密地封住。他跪在这一堆泥土残砖断壁之前，祈祷着：“琼玉，按理我是应该死的，可是我的命是你救的，我哪里还有这份权利支配我的生命呢？我只有遵照你的吩咐，仗着孤剑，去起动风雷。”他的眼睛又湿润了，说道：“筱芗的坟，自然要去看，等我勘察好了地点，我再回来带你去和筱芗在一起，这样你才不寂寞。”他环顾四周，真是惨不忍睹，整个大地都像被翻转了似的，竹林没有了，树木没有了。有的尽是破碎的山石，狼藉的泥土，下面也许埋了武林精英。
史怀祖奋力搬起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擂台地道进口处，留下标记。他缓缓地绕着场子走了一周，除了偶尔看到残肢断腿之外，再也没有一个活人。那一种凄凉悲戚，自然地填满心头，几乎使他不能自已。
就在这时候，仿佛有一种声音，又响起在耳畔：“怀祖哥，只要你不要灰心，孤剑照样可以起动风雷……”他从内心深处发出一声长啸，弹身跃出残破不堪的解剑山庄，迎面处，仍然是青山，依旧是绿水，充满一片生机，也充满无限希望。
(全书完，7649715中华武侠小说群 未来 OCR 一校，笑看补齐缺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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