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2025-04-12  作者:玉翎燕  来源:玉翎燕作品集  点击:

  青骡整整跑了一下午,在车上,石筱芗叙述着有关史怀祖的一切。
  宫主听得很明白,女儿对于这位“史大哥”,已经有了深深的感情。她当然也因此联想到史怀祖陷身太湖桃花坞的事情。宫主问道:“你对白明宜了解多少?”
  石筱芗说道:“仅仅知道她是一位武功很高的女人,居住在太湖桃花坞,在江湖上是个善恶难分的女人。”
  宫主沉思着,良久才问道:“如此她掳去史怀祖是为了何事?”
  石筱芗摇摇头说道:“我们都不知道。”
  宫主忽然说道:“这件事得问问静一师太,她应该知道,因为史怀祖不是普通人,他是史可法的孙子,他是明朝最后一个大忠臣的唯一后裔。除了皇室之外,恐怕这是唯一可以号召人心的人。静一师太要是力图恢复大明江山,史怀祖是一个重要人物。”
  石筱芗忽然叫道:“娘!”
  宫主抬头朝看去,不远处有一丛树林,掩住一处村落,袅袅的炊烟,闪烁的灯火,说明这是一处不小的地方。
  宫主说道:“此去南昌还有一程,今天且在这里歇一夜,明天再赶路。”
  马车来到近处,果然是一处村镇,虽然日落黄昏,却仍然人声喧哗,十分热闹。石筱芗将马车停在一家客栈前面。这是一家典型的村镇小客栈,前面卖面饭、热炒小吃,后面有几间房,留给客人住。如果人多住不下时,把前面的几张桌子一撤,再向墙边一拼,算是一张大床,又可以凑合睡上十来个人。
  这样的小客栈,在这个小镇上是独一无二的客栈,这会儿突然出现管笠蓁和石筱芗母女俩,立即给这家小客栈吃饭的、喝酒的、喝茶的、打算住宿的,带来了震撼。尽管宫主和石筱芗都是穿着朴素的衣裳,可是丽质天生,自然动人。尤其是宫主,明媚如花,肌肤如雪如脂,恐怕是这个小镇上从来没见过的美人。
  石筱芗手里握着长长的马鞭,轻轻敲着屋柱子叫道:“店家!”
  店伙计赔笑上前说道:“二位女客官要吃点什么?”
  石筱芗说道:“替我们预备一间上房,我们要吃什么,回头送到上房来。”这几句话一说,引起店里吃喝的客人一阵哄笑。店伙计哈着腰赔笑说道:“两位客官不知道,这里是小地方,也就只有小店这样一家小买卖,根本就没有什么上房,真是对不住。”
  宫主站在后面说道:“没有关系,你去替我们准备一间房间,打扫干净也就可以了。”
  店伙计还没有说话,坐在另一角的大汉却应声说道:“店家,你把我那间房让给这两位堂客,听到没有?快去。”
  店伙计应了声“是”,只是脚下没有移动,口中却说道:“可是你老人家回头住哪里呢?”
  那大汉呵呵笑道:“傻小子,那种事还要你来过问吗……”音犹未了,只听得“刷”地一声,大汉双手捧着右脸颊,“哎呀、哎呀”叫得怕人!
  石筱芗的马鞭像灵蛇似地急卷而回。她用马鞭指着那大汉说道:“说话要小心!像你这样的胡言乱语,恐怕连头掉了都不知是怎么掉的。”
  这位大汉同桌的另外一个人,当时一按桌子,腾身而起,凌空踢来一脚。这人起身非常之快,也非常令人意外。
  石筱芗站在那里连脚也没有移动一下,只见她手上的马鞭一个抖动,马鞭的鞭梢闪电般急卷而回,正好迎上踢来的脚。只见那人的身子平飞出去,撞倒了排门,直落到街上,攒得青石板的街道“扑通”一震。
  原先挨了一鞭子的大汉,顾不得满脸流血,反手一拔腰刀,绕到桌子的另一端,再看摔出去的同伴,似乎也没有受伤,他叫道:“兄弟,拔刀出来,我们今天把她给剁了。”
  摔在街上的人,果然跃身而起,拔出腰刀,和大汉并肩站在一起,分从两边慢慢凑上前来。
  石筱芗指着他们说道:“在江湖上闯荡,招子要亮,遇到强手,要有认输的勇气,否则,你会寸步难行。因为,我们彼此没有仇恨,在小给薄惩之后,教训你们两句,去吧!逞血气之勇,想抢回面子,那是愚蠢的。”
  那大汉吐去嘴里的血水,骂道:“老子不是江湖客,用不着听你那套江湖话,老子今天非宰掉你这臭娘们不可!”
  石筱芗“哦”了一声说道:“你们既然不是江湖客,看样子那就是官府中人了!”
  那大汉咧着嘴狞笑道:“算你有眼,爷们不但是官府中人,而且是京城派来暗查叛逆的。娘们,你乖乖地束手就缚,要不然给你定一个叛逆的罪名,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石筱芗说道:“原来你是京里来的暗访大人。”
  坐在四周喝酒、吃饭的人,一听是“京里派来密查叛逆”的大人,心里都在发慌。大家不由自主地纷纷向四边移动,打算早些脱离这是非之地。
  那大汉大喝一声,道:“你们谁敢走,谁走谁就是叛逆的同党,爷们要一个一个盘问。”
  石筱芗不觉笑着骂道:“没有出息的贼胚,他们都是善良百姓,小本买卖的生意人,唬他们做什么?你应该冲着我来才对。”
  那大汉一听姑娘的口气,并没有被“叛逆”二字吓唬住。不觉为之一怔,连忙问道:“你在说些什么?”
  石筱芗还没有说话,宫主却说话了:“筱芗,你哪里来的闲情,跟这些猪狗不如的人生气。”
  “娘,你听到没有,他们说是京里来的。”
  “京里来的又如何?”
  “要让他们引见啊!”石筱芗对那大汉说道,“喂!你这两个笨手笨脚的笨瓜,还亏你说是京里来的,凭你们这样三脚猫的把式,要想办案子,除了欺压善良老百姓,就是给京里丢人。我看,你们两个快滚吧!我们要休息,没有心情跟你们这等角色歪缠。”
  那大汉一听,敢情不但没有唬住对方,反而把对方的气焰愈扇愈高。这家伙忍不住了!人在忍不住的时候,就忘了自己有几斤几两。只听他们两个人破口大骂:“臭娘们!爷们今天就要当场活劈了你。”两柄刀,两个方向,集中向石筱芗砍过来。
  不知怎的,他们的身子腾空而起,刀也脱手了,人也摔下了,两个人都张开嘴,喷出一口鲜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石筱芗微笑说道:“装蒜的东西,爬起来给我滚吧!不要趴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姑娘出手有分寸,没有要你们的狗命,要不然,你们早就见了阎王爷了。”
  那两个家伙果然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出门外。
  石筱芗喝道:“站住!”
  那两个人肝胆俱裂,一个转身就跪在地上叫:“姑奶奶,饶命!”
  石筱芗鄙夷地笑了一笑说道:“不要那么没有出息,如果我要你们的命,你们还能跑吗?我要你们回来,是要你们把酒钱付给店家,还有,打破了的排门,摔坏了的桌子,照价赔偿,你们乖乖留下五两银子再走。”
  那大汉哪里敢多说一个“不”字,从腰里摸了一会,取出两锭碎银子,至少也有七八两,摔在柜台上,连叫:“店家算帐!”他们头也不敢回,走到门外,找到两匹马,一阵匆匆蹄声,两个人跑得无影无踪。
  石筱芗过来扶住宫主说道:“娘,让两个猪狗样的东西白耽搁我们一段时光。店家,我们的房间准备好了吗?”
  这时候走过来一个中年人,瓜皮帽、蓝长衫,脑后拖了根辫子,像读书人又像是生意人,走过来对石筱芗拱拱手说道:“姑娘,你和令堂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在下是这家小店的店东,说来惭愧,敝地偏僻,没有一家像样的客栈,就是小店也只是为那些贩夫走卒所准备的,因此,委屈姑娘和令堂暂住一宵。”
  石筱芗一听这人说话不俗,便说道:“没有关系,只要有一个房间住过今宵,也就够了,店主人不必麻烦。”
  店东苦笑说道:“实不相瞒,就是姑娘和令堂在这里住上十天半月,也谈不上麻烦,我们虽然愚昧,也可以看得出姑娘和令堂都是高人。”
  宫主拦住石筱芗问道:“店家,你是不是有什么困难的话没说出口?请说吧!如果因为我们为你带来困难,我们一定要替你解决。”
  店东连忙说道:“夫人明察,小的反倒不敢不说了,是这样的,方才那两个冒失的家伙有眼无珠,冒犯了夫人和姑娘……”
  石筱芗说道:“过去的事不要再提它了,再说,与你们无关,我们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宫主微微笑了笑说道:“筱芗,不是你放不放在心上,而是你方才打走的那两个人会放在心上。”
  石筱芗说道:“他们放在心上又如何?就凭他们那样的脓包,他尽管来吧!除非他们不怕死。”
  宫主说道:“他当然不敢对我们怎样,但是,我可以看得出,他们可以鱼肉地方,吓唬百姓,只怕他们放不过这里的。”
  店东赔笑说道:“夫人真是明鉴,这两个人据说是京里派到南昌来办案的,来头不小,我们都惹不起他们。今天他们在这里吃了亏,虽然不敢对夫人你们怎样,但是,他们一定会迁怒到小店,甚至于迁怒到这个小镇,到那时候,夫人和姑娘都已经走了,我们都成了替罪的羔羊。”
  石筱芗说道:“他们敢如此乱来,我就要他们的命。”
  宫主说道:“店家,你放心吧!虽然我们是有急事要办,但是,我们绝对不会一走了之,我和我的女儿一定会留在这里,一直等到他们回来,把这件事给解决了,我们再走。”
  店东立即深深一躬,说道:“夫人的恩德,我们全镇感激!”
  这时候从后面走出来一位妇人,蓝色的两截衣,露出一双不大的脚。对宫主和石筱芗深深一福,说道:“请夫人和小姐随我来。”
  店东赔笑说道:“这是小的贱内……”
  宫主说道:“店家,你不必口口声声‘小的’,我们也不是‘达官贵人’,我看你说话不俗,分明也是一位读书人。”
  店东拱手说道:“夫人明鉴,说实在的,小的的确是念过几天书,只是无意功名,所以守住这一点祖业,在此地开一引小店,糊口度日。市井之徒,粗俗之辈,当不起‘读书人’三个字。夫人和姑娘请吧!旅途劳顿,早些歇着。”
  宫主刚一点头,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急如骤雨,朝这边狂奔而来。店东脸色大变。店里吃饭喝酒的人,也都慌忙站起身来,各寻退路。
  马蹄声顿止,一共有四匹马停在店门口。马上的人并没有立即下马,扬着马鞭吆喝道:“店家!”
  店东慌忙出去,躬身行礼,口称:“大爷,有什么事情吩咐?”
  马上的人用马鞭子一指那辆马车和那匹青骡,问道:“这车的主人在哪里?”
  店东一时舌头打结,话还没有说出来,马上的人就吼着骂道:“混帐东西!爷们问你,怎么不回话?”他一扬手,马鞭就朝着店东身上抽下来。
  突然人影一闪,马鞭被人抓住了。抓住马鞭的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那只欺霜赛雪的柔荑,就如同一只铁钳子,马鞭子动不了分毫。马上的人用力一扯,没有扯动分毫,他涨红着脸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姑娘微笑说道:“姑娘姓石,是路过这里的过客。”
  马上的人鼓着气说道:“你可知道我们是做什么的?”
  石筱芗微笑依然说道:“我不管你是做什么的。你就是京城派来的钦差,也要讲个理字,动手打人,千万个不该,何况你无理在先,我这样回答,够了吗?”
  那人突然手一松,人从马背上飘身而落,手里多了一柄刀。那刀的形式,跟原先那两个冒失家伙的一模一样,刀头微弯,云形半钝,刀身雪亮,是好铁打造的。他这样一下马,其余三个人也一齐下马,各持腰刀,采取了半圆的包围。那人沉声说道:“姑娘从哪里来?”
  石筱芗笑道:“姑娘浪迹江湖,寻亲访友,你管得着多从哪里来吗?”
  “姑娘方才伤了我们两位同伴?”
  石筱芗点点头很自然地说道:“你那两位贵同伴空有人形,说不出人话。今天幸亏是遇到了姑娘我,要是遇到脾气坏一点的,恐怕他们已经没有办法给你们通风报信了。”
  “姑娘,看你也是江湖上走动的人,今天你却犯了江湖上的大忌,你知道吗?”
  “我虽然是江湖上走动的人,却不晓得江湖上还有什么忌。讳,你说吧,给我增长见识。”
  “民不与官斗。”
  石筱芗“哦”了一声,问道:“你们是官吗?可是如今我斗了,又该如何?”
  “那就请姑娘跟我们去南昌走一趟。”
  “敢情你们要把我们送到大牢里?去夹夹棍、打板子,定我们一个‘斗官’的罪名,是吗?”
  “那就要看姑娘你的造化了,再者也要看看姑娘是什么样的人!”
  “要我们去南昌可以,但要看看你们有没有那份诚意,要看你们是用请还是用捕。”
  宫主站在后面说道:“筱芗,亏你有那么好的闲情,跟他们扯这些闲话。”
  石筱芗笑道:“娘,在这样小镇上,没有什么可乐之事,斗斗猴子玩,只当是消遣罢了!”
  那人脸色一变,厉声道:“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当染坊开,你不识抬举,就休怪我们手下无情。”
  石筱芗笑笑说道:“算了吧!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安的什么心?因为你的同伴一人挨了一掌,连刀都没有动,吓破了你们的狗胆,所以你才不敢贸然出手。搁在平日,你们早就威风八面,又打又砍的了,我说的是不是?”
  那人被石筱芗无情地说中心事,不觉红着脸骂道:“臭丫头片子!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能耐。”话声一落,四个人四柄刀,闪电般地砍来。
  石筱芗右手疾推,掌力正好印在正面那人的前胸。旋即一个飞旋,左脚拄地,右脚环飞。四个人各挨了不同的一掌一脚,人没有进得店门半步,脚下各自踉跄,撞撞跌跌退到街上。石筱芗人似流星赶月,如影随形,一探身,贴近那人,伸手一把抓住衣襟,说道:“你们四个人给我乖乖听着,你们虽然可恶,在姑娘看来,是罪不该死,所以,才饶了你们。要不,你再不服气,姑娘在这里空手接你三招。”她一松手,那人冲冲撞撞停不住,一直撞到对街的墙上。四个人都傻了眼。
  石筱芗接着说道:“我劝你们不要无事生非,多反省自己。自己的命要紧,要是像你们这样不改,一味的以官势欺人,你会随时丢掉性命。”她说着话,转回到店门口,倏然回身道:“我知道你们一肚子气憋着难受,没有关系,明天我和我娘要到南昌去,不过,我可要警告你们!不要再无聊地找这里善良百姓出气,只要让我知道了,立即将你们的脑袋扭下来,绝不宽恕!”最后几句话,说得声严色厉。
  这四个人大概有生以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挫败,不到一个回合,真正说来,根本算不上交手,就被人家打得灰头土脸。更重要的,对方是一个年轻的姑娘,空着一双手,没有携带任何兵刃。这的确是无法接受,而且也无法回去交差。他们从京城出来,到目前为止,一路上春风得意。除了指使别人抓人、杀人,剩下就是吃喝玩乐,没有料到在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镇上遭受这样的打击。
  四个人愈想愈不是滋味,主要是咽不下那一口气。凡是在内廷担任护卫的人,都练就一两套旁人所没有的特技,这四个人也不例外。他们站在那里,愣了一阵之后,突然,四个人几乎是同一时间,身体像螺旋般飞快地旋动,就在这样旋转的时候,他们的衣服飞开,从衣服里面飞出万点银座……
  石筱芗早就料到他们不会就这样甘心认输,大凡一个人在趾高气扬的时候,对于任何挫败都不会服气的。何况这几个人本来就是如此的跋扈。但是,石筱芗所能料到的;是他们四个人的舍命作最后的拚死一击,她却没有想到对方却是用如此霸道的暗器。她反身一掠,人扑到一张桌子下面,舞起那张四方桌子当做盾牌,迎向那如雨而来的暗器。
  就在她旋身取桌的瞬间,店里已经有两个人中了两三枚暗器。人倒到地上,立即脸色变青,奄奄一息。
  石筱芗无暇回头看望,双手一送,那张被暗器钉得像蜂窝一般的桌子,直飞而出,飞向那准备要上马逃走的四个人。
  他们哪里还有机会上马,只有撇镫一闪,一阵马嘶,桌子飞来击中两匹马,四蹄一软,倒在地上。
  石筱芗人随在桌子后面,飞身而出,双手运指如飞,点住其中三个人的穴道。最后左手一带,夹颈抓住其中的一人,拖到门前喝道:“拿解药来,不要逼我杀人!”
  那人委顿如死地说道:“我真的没有解药。”
  石筱芗大怒,落手就是一掌,那人脸上留下五指血痕,立即肿了起来。
  石筱芗喝骂道:“你以为姑娘真的不敢杀你……”她伸手如钩,掐向对方的咽喉。
  那人哀声说道:“姑娘,我说的是真话,我们身上从来不带解药。”
  石筱芗哪里肯相信?正要下手,她的身后有人叫道:“筱芗,放了他吧!”
  石筱芗松开手,回头叫道:“娘!”
  宫主站在她身后,点点头说道:“他说的话倒是真的。干他们这一行的,任何事都做不了主,他们用毒暗器伤了人,只有他们的主子才有解药,怕的就是他们擅自送人情。”
  石筱芗忍不住骂声:“奴才!”
  “筱芗,骂他们做什么?他们只是一批为吃、为喝、为虚荣、为权势而活的人,我们还能期望他们怎样?”宫主又幽幽地说道:“人总是有不得已的理由,如果他们有不得已之处,又何必责备他们呢?”只有石筱芗听得出宫主话中的涵义,她突然间泄了气,一种无以名状的委屈,使她几乎掉了眼泪。她低声地叫了一声:“娘!”
  宫主说道:“筱芗,让他们走吧!”
  石筱芗问道:“可是,这两位中了毒器的人呢?”
  宫主说道:“护住内腑,使情况不致恶化,翡翠宫的这类药品,还是有的。”
  石筱芗说道:“娘,可是这毒未清除,以后的日子他们……”
  宫主说道:“明天到了南昌再说吧!”
  石筱芗一听“到了南昌”四个字,心里止不住有一阵抽痛。她真的无法想象,明天将要见的生身之父,却是一位为清廷屠杀复明义士的鹰爪,爷爷如地下有灵,他老人家又该是何等伤心!
  宫主很了解自己女儿的心情,安慰道:“筱芗,凡事固然不可想得太好,却也不必把它想得太坏,是不是?”她走过去,伸手运指如飞,三个人一阵咳嗽,各吐出一口痰,喘了口气,站在那里发愣。
  原先那个没有被点穴的,此刻直揉着脖子,眼睛偷望着石筱芗,不敢移动脚步,也不敢吭声。
  石筱芗摆摆手说道:“你们走吧!照你们今天的恶行,动辄拿刀砍人,实在应该废掉你们一条胳臂,算你们今天运气好,我娘心肠软,放你们一条生路。还不给我快滚!”
  四个人连大气也不敢喘,抢着上马。
  石筱芗又喝道:“慢着!”
  四个人肝胆俱裂,靠在马旁边,连话都说不出来。
  石筱芗说道:“有匹马受了伤,你们不能丢弃它。小心带着回去,找个兽医看看,去吧!”
  四个人大概没有想到石姑娘喝住他们,是交代这样几句话,大感意外,连声说道:“多谢姑娘仁慈!”
  四个人骑着三匹马,跑不起来,只有缓缓地去了。
  宫主交代着店东:“请给这两个无辜的受伤者找一个房间,明天我们如果从南昌回来,一定会带给他们解药,看他们的造化吧!”
  店东一方面应“是”,同时亲自掌着一盏油灯,在前面引路,到最后一间原是他自己内房。推开房门,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
  原先想必尚有一些杂物,现在都清理掉了,一床一桌两张椅子,除此之外,还有就是靠近窗口摆设了一个高脚圆凳,上面摆了一个兽头香炉,此刻已袅袅地上升飘烟,给房里增添了一点檀香味。
  店东不好意思地说道:“地方又小又脏,实在不成待客之道。”
  宫主微笑说道:“店东如果再客气,我们就不能安心住在这里了,今晚有些对不起掌柜的,为了我们母女,害得你们夫妇搬家。”
  店东的妻子正从外面捧着一个托盘过来。将四碟小菜、一壶酒、两副杯筷,外带一大碗蛋炒饭放在桌上。
  店东哈着腰,红着脸说道:“夫人忒谦,使我们夫妇愈发的难为情。如果不是夫人和姑娘赏光,我们就是请你们来小店,也是梦想。”他又深深一躬,说道:“不多打扰了。这些小菜都是贱内方才下厨炒的,因为前面那些粗菜实在端不出手。请用,请用!”
  他们夫妇满脸惶恐地退出房外。宫主叹口气说道:“礼失求诸野!这位店东……”她突然脸色一变,从头上拔下一根银针,插到一盘菜肴里,银针立即变成了黑色!
  石筱芗大惊而起,却被宫主伸手将口掩住。
  石筱芗也警觉地低声说道:“娘,这菜……”
  宫主微笑说道:“有毒,是一种强烈的剧毒!”
  石筱芗说道:“这店家相貌忠厚,想不到竟是这样的人!”
  宫主摇摇头说道:“不是店家,因为这毒无色无味,如果不是我有警觉,已经着了道儿,店家没有这份能力,也没有这个胆子,这不是普通毒药。”
  石筱芗问道:“娘的意思是……”
  宫主笑笑说道:“等等自有分晓!”她又仔细地将所有的酒菜,逐一检查,她用心地察看,最后说道:“只有这四碟炒菜有毒,饭是干净的,可见得下毒的人,时间急促,下毒的工作做得不周详,漏掉了酒和饭。我们将饭吃掉,填饱肚子再说吧!”
  石筱芗一面吃饭,一面留神着房外。房外是一处小天井,房子的左边是一间堆放杂物的屋子,右边是店东自己收拾居住的地方,目前都听不出有任何动静。
  宫主匆匆吃了一点炒饭,便将四碟炒菜倾倒了一些,将桌上弄得杯盘狼藉,汤酒淋漓。
  石筱芗明白了,她也帮着将桌子上弄得很乱。
  宫主低声说道:“对方很有把握,所以,附近根本没有人迹,一直要等我们上钩之后,他们才会出现,现在时间差不多了。”
  石筱芗点点头,娘儿俩们便伏在桌上,装作熟睡。可是,事情却不是所想的那样顺利,宫主和石筱芗虽然是伏在桌上装睡,或者是说装作中毒,她们的耳朵却在聆听。可以说在周围二十步以内,任何飞花、落叶的声音,都逃不过她们母女二人的耳朵。但是,周围却是一点声音也没有。石筱芗有些沉不住气了,她刚要移动,却被宫主用极低的声音制止:“筱芗,不要动,对方实在是太厉害。”
  石筱芗明白娘说“厉害”是代表什么,那是代表对方沉得住气,稳得住阵脚,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显然是要等待猎物确实落网之后,才伸出利爪。
  看来今夜是一场硬仗,双方在没有动手搏斗之前,先较上了耐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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