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2023-03-14  作者：辛弃疾  来源：辛弃疾作品集  点击：

　　就在司马亮抡刀上劈的时候，地面上发出“轰”的一声响，真吓了武小郎一跳，以为司马亮的刀会打雷。
　　刀当然不会打雷，那是司马亮出刀的同时来一个踹地垫步，他垫步太用力才发出那么一声“轰”。
　　随之，好凌厉的一刀直往武小郎身上砍去。
　　武小郎不疾不徐的忽然一个侧翻，他的身段却有些幻化成流星闪映，看上去他是有些仓惶闪躲的样子。
　　许是发觉武小郎的动作带着那么一些窝囊，司马亮一声狂叱：“接刀！”
　　他刀并未回收，而是中途猛一送，那一道光华已扫杀向甫自站立的武小郎。
　　武小郎不能再不出刀了，他振腕反撩对方的刀，随之一声“沙”响，两抹寒芒倏忽斜映，随之又是第二次的交相互撞，冷焰互不相让，就在这种强力兴芒交接中，一阵紧密的金铁撞击声才骤然而起，武小郎身形带着踉跄，他急闪步而后退。
　　司马亮暗里咬牙，一声不哼打横切进，右臂挥刀，又准又狠地直劈过去。
　　司马亮何止是这么一刀杀，他的打算是三招之内叫武小郎躺在地上。
　　司马亮的刀够猛，但他的左掌更厉害，要知道司马亮成名的并非在刀艺上，天雷掌才是他的真功夫。
　　武小郎见司马亮的这一刀太过凶猛，他双手抱刀迎上去，也只有用力的拦阻才能把身形闪一边，不料司马亮就是要他这样。但闻嘿嘿一声冷笑，司马亮的左掌虚空拍出，几乎快到无法分辨出他这一掌是否已打中武小郎的身上哪个部位，也未听什么大声响，也许刀声遮住了吧，就见武小郎一个闷哼，立刻滚出两丈外，“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水来。
　　武小郎不信邪，拧腰挺身又站起来。
　　“老王八，你他娘的玩阴的呀！”他边说边把嘴角溢出的鲜血以手抹掉又用舌头添下肚。
　　司马亮沉声，道：“行，你闪过致命的一掌，只不过你能闪过几掌？老夫对于你的刀变与狡诈听腻了，下手自然索你的命。”
　　猛吸一口气，武小郎道：“狗娘生的，你别把大话说过了头，你也要小心了，怎么个拚法需视各人造化，武大爷不会白挨这一掌的。”
　　司马亮大怒，叱道：“只会玩嘴皮子是救不了你的小狗命的，杀！”
　　他真的气急了，狂叱一声立刻又奔杀而上。
　　他原以为刚才地一掌足叫武小郎站不起来，岂知这武小郎也不是省油的灯，立刻又弹跳起来了。
　　司马亮多少有点后悔，如果刚才连续杀，他相信武小郎绝无机会那么容易地站起来。
　　这一回他非取武小郎的命不可了。
　　武小郎见鬼头刀又那么凌厉的杀到．再见武小郎的左掌在后面，他发一声狂吼：“天泣刃。”
　　又是那么一招，但别以为只是这一招，这一招中间有变化，它三刀合为一刀杀，三刀有三式，三三就是九刀几乎在旋动身子的时候齐齐地往敌人卷过去。
　　就在武小郎狂吼中，果见冷芒如同东山日芒之迸射般迎上司马亮，听吧！那五月花炮般的脆响震人耳鼓，又慑人心肺，随之就见武小郎的身子旋动中撞向大槐树枝上，他轰的一声落下地，张口又是一口鲜血吐出来。
　　司马亮一声长嗥：“啊！”
　　只见他抖着好像快要断了的左手臂闪退到五丈开外。
　　司马亮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事实，他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于是，他狂吼一声道：“杀呀！”
　　他终于动用他的武士了。
　　立刻间，野店四周一片喊杀声传来，野店中只有五个人，那是小丁小马与张水柔、卢小玉、邑五娘。
　　此刻，张水柔竞当先跳出来了，她原是早就打算冲出门外与武小郎共生死了，但她被卢小玉抱住，当武小郎被打得吐血的时候，张水柔几乎尖声叫了。
　　此刻，张水柔与卢小玉奔来了，张水柔奔到武小郎身边，道：“武哥，你的伤……”
　　卢小玉也急道：“怎么样了？”
　　邑五娘更急。
　　武小郎道：“阎王不要我的命，小鬼不来拉，娘的皮，我还死不了，我还有得杀。”
　　小丁与小马急道：“武爷，咱们不分散，死就死在一起啦！”
　　“杀呀！”
　　这是几处的喊杀声，当十几个落雁堡武士合力奔杀过来的时候，就听附近林中也是这么一声狂吼，倒令落雁堡的武士们回头看过去。
　　只见是一批蓝衣大汉举刀杀过来了。
　　落雁堡中有人大声喊叫了。
　　“他奶奶的，这是响马呀，横山响马杀来了。”
　　一听有人认出是横山响马，武小郎大声叫：“大队响马杀来了，咱们来他娘的一个反包围，先杀光落雁堡的这群王八呀！”
　　“狠宰呀！”
　　落雁堡一听，还真有不少人心虚，见林中奔出响马来，立刻分一大半去迎杀响马了。
　　而对着七八个落雁堡杀手，武小郎奋力狂叱，举刀便冲上去，双方就在这野店前的大槐树下狠干起来。
　　荒林中正是朱才六人与柴大官时九子，八个人举兵刃奔出林子来，早与落雁堡的二十几个武士干上了。
　　十字坡前杀声起，十字坡也成了屠宰场，谁说人命最值钱，我看人命象根草，挨上一刀便完蛋，这时候谁会想得到他们的爹娘生养他们是多么不容易呀！
　　双方杀得真凶残，渐渐的，落雁堡武士们宽心了，因为杀了一阵子，响马仍是这么几个人，显见附近也只有这七八个响马汉。
　　别看只有七八人，这七八人全是狠角色。
　　李杰舞着大板斧，他与杨三郎似乎早已商定了，二人只一出手，立刻交叉互为掩护，那杨三郎的砍刀真够粗，落雁堡的武士有两个人被他连刀带臂的砍掉在地上，李杰随之一齐砍在那两个人的头顶上发出“卡”的一声响。
　　时九子与柴大官二人也是合作无间，这二人不求有功地直往野店门那面杀过去，求的是想去支援武小郎。
　　张千里与公孙浩二人并肩在冲杀，那面，吕忠朱才也在同四个武功不错的大汉干上了。
　　这时司马不邪未出手，他正急着为他的老爹把受伤的左腕包扎着往脖子根吊起来。
　　司马亮痛的冒冷汗，他几曾想过自己会挨刀，差幸未被刀砍断，他恨死武小郎了。
　　他咬牙切齿，道：“我要剥了这小子的皮，我也要抽他身上七十二条筋，我不要他活了。”
　　司马不邪，道：“爹，我先扶你上马，你坐在鞍上指挥人马。”
　　司马亮道：“那些响马可恶，从什么地方冒出这几个杀胚了，坏了我的大事。”
　　司马不邪道：“爹，只不过就是几个响马吗，他们乌合之众，真本事的不多见，你放心的指挥，儿子去收拾那个武小郎。”
　　司马亮道：“多加小心了。”
　　司马不邪道：“你老放心了，看我收拾他。”
　　他边说边抖着乌皮鞭“卡嚓卡嚓”的抖着皮鞭声音往武小郎走过去。
　　只可惜只差了一大半路，斜刺里柴大官与时九子二人与三个落雁堡武士杀到这面来了。
　　五个人阻住司马不邪的去路，司马不邪连出声也没有，抖手就是一皮鞭抽打过去。
　　“哎呀！”时九子面皮有鲜血一道，他被皮鞭抽中，几乎一只眼也完蛋。
　　时九子火大了，他七刀逼退一个怒汉，忽的弹身而起，半空中他一声咒骂：“操你娘，吃老子一钉！”
　　司马不邪的另一鞭是抽向柴大官的，他的鞭已出手了，但他同时发觉半空中有个人向他甩手，等到司马不邪发觉一点黑星打来，再闪躲已不及，于是，司马不邪横起身子斜一边，他送上左肩头，“噌”的一声丧门钉打中他的肩井上，立刻一条左臂用不上力道了。
　　“哎……唷……”
　　别看只是一寸多长的一根丧门钉，中上一颗还真叫痛，司马不邪就看的直噎气。
　　司马不邪也忿怒的抖着鞭梢四抽，七鞭全罩在时九子的身上，打得时九子满地滚。
　　柴大官中了一刀不喊叫，他一刀砍在那人的面门上，立刻抹了他满面的鲜血来。
　　猛回身，好一把砍刀当头劈下来，柴大官厉吼如虎：“咱们一起上路吧！”
　　他不避不闪一头往刀芒中冲去，那举刀砍他的武士几乎不敢相信这家伙不要命了。
　　“哇”的一声尖叫，这人的刀劲大减，只抹过柴大官的左肩头，而柴大官的刀却狠狠的砍在那人的左背上，立刻一声大叫：“喔！”
　　这正是，你不怕人人就会怕你，另外两人合力阻住柴大官去路，三人又杀在一起了。
　　野店两边杀得更惨，仔细看，朱才六人也已身上在滴血，那李杰挨刀不后退，大板斧他已砍翻三人了。
　　公孙浩的长剑宛如龙飞凤舞般的潇洒，杀得围他的三个武士难近身，张千里拼命地往公孙浩身边冲过去，为的是二人好彼此支援，为此，张千里又在大腿上挨了一刀。
　　再看吕忠，他的双短戟成了单戟，因为他的右臂挨一刀，右手的短戟也落在地上了。
　　只不过他与朱才配合的差强人意，一时间三个武士也无法把他二人摆平。
　　这时候，野店外的大槐树下就惨多了，七个武士已有两个死在地上，武小郎的背上有刀伤，邑五娘、卢小玉与张水柔二人也流了血，小丁小马更凄惨，二人成了血人了。
　　五个武士也没有人是完整的，正就是浴血在狂杀。
　　司马亮的手挂在脖子上，他还痛得直吸气，猛抬头，正遇上时九子又是一只丧门钉打中在司马不邪的面门上，那一下子真不轻，便司马不邪的口中也碎了两颗大牙。
　　司马亮一见直心疼，再细看带来的三十名武士已有十一人不见了。
　　十一人当然不是逃走，他们躺在地上大半天不动了。
　　司马亮立刻发觉来的不是普通响马，这些人的武功高，一个个仍然杀法有致未乱章法。
　　他明白，这一战他是很难占到便宜。
　　司马亮立刻有撤退之心，当然，如果他不受伤，这一战当然还有得拼。
　　心念间，司马亮厉吼一声：“住手！”
　　“住手！”司马亮再叫，便一边喘息的甘不悔也带着叫，因为甘不悔也发觉对方人虽少，但个个不好惹。
　　落雁堡的人立刻往后跃，他们听命令不杀了。
　　“住手！”
　　司马亮再吼叫，他的人马已到了他身边，只不过武小郎火大了。
　　武小郎大吼：“司马亮，个老混帐，你没胜的条件你就叫停呀，娘的，此刻由不得你了。”
　　司马亮大怒·叱道：“你也不见得能赢。”
　　武小郎大吼：“我们没有赢的条件，却有必死之决心，奶奶的，咱们从阳间杀到阎王殿吧，我的儿！”
　　他边骂，再振声高呼：“我亲爱的好哥儿们，咱们杀呀！”
　　“杀！”
　　别看没有一个身上不掉肉的，但此刻一个个杀红了眼，谁还管人命关天呀．去他娘的，杀吧！
　　十二个男女血人玩命了，只见他们举刀便往司马亮等冲杀过去。
　　“狠宰呀！”
　　这种气焰就吓人，司马不邪忍着痛，扶他爹便往附近的马匹奔去。
　　落雁堡的武士们见堡主逃走了，他们当然跟着逃，光景正应了那句话，兵败如山倒。
　　落雁堡的人拉马疾退，那些死了的人也不管了，自己的命‘要紧。
　　这批人来得快去得更快，刹时大地上只留下一遍尘灰在飞扬。
　　“哈……”
　　“哈……”
　　这笑声听起来多么的悲壮呀，十字坡前的野店门口大伙笑的满面泪痕，张水柔与卢小玉、邑五娘她三人到底是女人家，只笑了两三声便抱住武小郎大哭起来了。
　　武小郎见这光景，他收住笑也收住泪，大声地道：“小丁、小马。”
　　二人立刻回应，道：“武爷，咱们赢了耶！”
　　武小郎道：“更厉害的搏斗还在后面呐！”
　　他看看朱才几人，又道：“看各位如此义气，武小郎心中感激。”
　　才朱走过来，道：“大伙都伤得不轻，武兄也别客套，进门先去治伤。”
　　武小郎道：“进门以后先喝酒。”
　　张水柔道：“伤还是快点治呀！”
　　武小郎道：“我知道，似这种刀伤冬天十分的痛苦，我还好，只是一点内伤，我这就快马加鞭去泰山城，我去把那个钱通神钱大夫找来，为大伙把伤治好。”
　　他说完立刻自后面拉过一匹马来，又对张水柔道：“把金子取一锭来，那姓钱的爱金子。”
　　张水柔微点头，立刻回去取金子，她取来的金子还正是钱通神多年的积蓄。
　　朱才看看各位兄弟的伤，他明白，一时间是不适宜上路回横山，只好暂时再往下来了。
　　很快的，张水柔取来两根金条往武小郎袋中放去，道：“武哥，你早去早回呀！”
　　武小郎冲着众家兄弟们抱拳，道：“就是这一半天，我就带着那钱大夫来了。”
　　张千里道：“武兄弟，你真的没有关系？”
　　吕忠也问：“武兄弟，咱们实不放心呀！”
　　李杰道：“武兄弟，你真够义气，如果你重伤，你就别为咱们去张罗了。”
　　武小郎道：“放心，我这就快马一鞭，各位，你们进去吃酒了。”
　　他又对小丁小马，又道：“小丁呀，把好的吃喝全部取出来，至于死的那些落雁堡杀手们……”
　　小马立刻道：“武爷，老规矩，咱们今天伤的重，赶明天咱兄弟二人腌他们的肉。”
　　张水柔道：“快去吧，这是小事。”
　　当然，在她而言，切人肉卤或腌实在小事一桩而不足为怪的事。
　　于是，武小郎拍马走了，当然，他是快马加鞭的往泰山县城而去，因为泰山县城距十字坡最近。
　　谁说是大夫不生病呀，当大夫的当然也会生病，而且一旦躺在床上，这大夫就离死不远了。
　　为什么会是这样？有人就说，大夫们太会贪银子了，尤其是对于伤重或重病的人他们更会狮子大开口多要几个，甚至要得叫人倾家荡产，而他们一些也不心软。
　　心不软就是狠心肠，想想看，上天的眼睛睁得那么大，会轻饶他们呀，所以这种黑心大夫死的总是连他们自己也觉莫名其妙。
　　钱大夫没有死，他可是病了一场真不轻，只因为他的存货尽被那海棠大盗弄走了。
　　钱大夫这是郁郁成疾的，差一点没死掉。
　　都快天黑了，钱家药铺门外忽然来了一骑，那当然是武小郎来了。
　　武小郎拍马来得快几十里两个时辰也不要就到了，武小郎把马拴在门口柱子上，他匆匆忙忙地到了药铺内，两个伙计仍然认识武小郎。
　　何止这两个伙计呀，泰山县城很多人知道武小郎是个胆大的，王家宅子闹鬼呀，谁敢去看？武小郎不但看而且还住了十几天。
　　两个伙计边上前，道：“喂，你好端端地干什么？”
　　武小郎道：“我找钱大夫。”
　　有个伙计指后面，道：“钱大夫病才好两天，正在后面调养呐！”
　　武小郎道：“快快叫他出来，带着医治伤药跟我前往乡下去，娘的，受了伤的几个人全是外伤，我是为大夫揽了生意赚银子。”
　　伙计道：“你等等，我问问，大夫如果不去，咱们谁也没办法。”
　　他匆匆地走向后面去了。
　　武小郎对另一伙计道：“你快快把大夫的药箱塞满刀伤药。”
　　“有人挨刀呀？惨不惨？”
　　“惨，当然惨，十个挨刀流了血。”
　　“我的乖，谁干的？”
　　“山东最厉害的是谁呀？”
　　那伙计边药边回应，道：“那当然是山东的响马了。”
　　武小郎道：“呀，你也知道山东响马最厉害呀？”
　　伙计道：“那当然啦，有人还传言，当年梁山泊成了官家屯兵地，周围的河水成了练水军的了，于是那批山东响马到了太行山东边的横山，那地方攻守两相宜，官家还真拿他们没办法。”
　　武小郎当然知道这些，听了真儿地哈哈笑。
　　伙计不笑，伙计忧心的道：“娘的，横山响马闹到泰山县境来了，官家不知管不管。”
　　武小郎未回应，因为另一伙计出来了。
　　“怎么样？大夫呢？”
　　那伙计摇摇头，道：“大夫正喝参茸酒，四物汤他吃了三大碗，他坐在火边烤着火，他说冬天不出门。”
　　武小郎一听，道：“你再辛苦一趟，就说我加倍奉上白银全是元宝，他开价我就给。”
　　伙计一听二话不说又回头走到后院了。
　　药柜上的伙计，道：“怕是大夫不会去的。”
　　武小郎道：“我有银子呀！”
　　不料伙计又出来了，武小郎上前问：“怎么样，答应了吧？”
　　伙计摇头，道：“他叫我来拿伤药，一共是两种，生肌的一瓶十两银子，愈合出血的每瓶二十两银子，你是不是要几瓶带回去呀？”
　　武小郎忽地举着两锭金子在手上，道：“我送金子，你再去问一问，如果大夫仍不去，他娘的，算他有够笨，不爱钱。”
　　伙计两个齐瞪眼，这光景还真叫二人吃一惊，于是，那伙计立刻又往二门跑去。
　　这一回真够快，钱大夫紧着皮带出来了，钱大夫一瞧也怔了。
　　“你……原来是你呀，操！”
　　武小郎笑笑，道：“别操了，快快跟我上马吧！”
　　钱大夫伸手，道：“你有金子我瞧瞧。”
　　武小郎把手猛一送，道：“你看看，这是不是金子呀。个视财如命的……”
　　钱大夫双目一厉，立刻点头，道：“是，是真金，正是那……”
　　他说不下去了，他吩咐两个伙计快把他的药箱提过来，又对武小郎道：“我不会骑马，我们二人合骑一匹马。”
　　武小郎笑笑，道：“我知大夫斯文，所以骑了一匹马来接人。”